「少爺,起床了,該學習了。」
這時候,達克的聲音傳了過來,雷伊回過神來,跳下了寬闊的大床,自己穿戴,洗漱。
代斯·拉夏城裡居然有人類所需的常備生活用具,這如果讓冒險者們見了,肯定要驚訝得連眼珠子都掉下來,可事實卻是這裡的確有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一個俊美秀氣的孩子生活在這裡,而且身份還是這座著名魔城的王子,主人羅布法布爾的獨子雷伊·拉夏。
雷伊走出了屬於自己的房間,看到的是一群列隊巡邏的骷髏士兵,它們如同人類軍隊般,穿著輕便的甲冑,手持鋼製長劍、戰刀、長矛等武器,走動的時候發出卡卡的怪異響聲,直讓人擔心會不會就這樣散架。
不過,雷伊對它們卻是極有信心的,因為這是父親親手建立起來的軍隊,父親說過,作為一名高貴的魔城領主,一定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強大力量。
雷伊記得父親常說:「生命無常,充斥著混亂、污穢與痛苦。死亡意味著寧靜、秩序和永恆之美。從這方面來說,亡靈是完美的屬下,它們忠實而又可靠。」(注1)
所以,父親曾花了很大精力強化它們。
作為高貴領主的獨子,城堡未來的主人,雷伊並不需要理會這些卑微的亡靈,於是他穿過了長廊,來到達克身前,此時的達克已守候多時,它在雷伊的房間外那個大廳中擺好了木製桌椅。
周圍遍是亂成一團的各式亡靈士兵,遇到擁有高階印記的存在,它們紛紛以自己的方式表示臣服之意。
雷伊連看也沒有看它們一眼,而是直赴主題。
「達克,我們今天學什麼?」
達克眼裡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嘿嘿,我的小少爺,我們今天講一些基本的常識,這是光明大陸每一個孩子都應該受到的啟蒙教育。」
雷伊撇了撇嘴,但還是十分有耐心地聽著,他知道這些對自己有用。
達克眼眶中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光芒,他還擔心少爺會把這些視作無聊的事情呢,要知道,貪玩可是人類孩子的天性。
少爺簡直太完美了。達克心想。
「我們所處的大陸名叫光明大陸,光明大陸上有一百一十三個王國,其中受到普遍承認的有六十一個,其餘都為自立或新興小國……」
「神說,三是聖數,所以世界上的國家和勢力分成了三個陣營,我們是信奉混亂的黑暗聯盟,地圖遠方,您看這裡,就是我指的地方……對,它們是守序的光明聯盟。中立的『七城聯邦』把我們隔開了,要不然的話我們早就征服光明聯盟了……」
達克還擔心少爺不能理解這些,畢竟他還只是六歲的孩子,但偷偷看雷伊的時候,他卻發現雷伊聽得很入神,一點也沒有露出迷惑的神色。
「天才……天才啊。」達克很滿意。
「自光明元年後,至今已有769年,武技與魔法經歷多代宗師高手的改造與創新,呈現了新的形態,其中武技的主要能量來源是鬥氣,而法術的施放必須能量則是『瑪那』,除了『瑪那』外,一些特殊法術的施展還需要法術素材的,例如經典法術『殭屍召喚』……」
「武者和法師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階,我們敬愛的主人,少爺您那強大的父親,可是最強的紫階巫妖哦,主人他已經擁有施放最強的五階法術的能力了,不需要借助任何魔導器……那個厲害啊,嘖嘖,簡直就是驚天動地……至於我們昨天見的那個藍胖,他吹牛說生前是個藍階戰士,少爺您可千萬別信他,他現在最多就是跟我一樣的綠階而已,我一個二階法術就搞定他了,那個吹牛的胖子……」
雷伊安靜地聽著這一切,不動聲色。
實際上,達克講的許多東西對他這個階段的孩子來說還是太深了,他並不能理解,但卻強行逼迫自己記住,並試著去理解、消化它。他知道自己雖然忘了很多東西,卻也與普通的小孩有天壤之別。
雷伊帶著這個念頭認真聽著,時不時還就對自己不解的地方發問。
達克感到非常爽,不過,爽夠了一上午也沒得再爽了,少爺的學習結束,他必須安排下午的活動,讓少爺懂得他應該懂得的東西,這是主人羅德法布爾交給他的任務,並不是簡單的文化知識傳授就夠的。
在黑暗聯盟,更重要的是強大的實力,比如魔法或武技。
不過,這任務卻讓達克犯了愁,怎麼讓少爺接觸武技,這顯然不是他擅長的事情——事實上,整個代斯·拉夏城都是以魔法力量著稱的,上到最強的領主羅德法布爾,下到他身邊的屍妖、亡靈法師、縛靈、骷髏法師等屬下,幾乎都是法系的怪物。
達克開始盤算起來。
骷髏、殭屍、屍傀儡之些倒是戰士系的亡靈,可這些怪物大多是混亂邪惡的傢伙,個個智力低下,要讓它們把生前所會的武技教少爺,那是不可能的。
數來數去,似乎只有藍胖那個傢伙可以幫上些忙了,也許他能指點一下。
達克於是趁著雷伊如同所有孩子應該做的一般——午睡的時候,蹬蹬蹬地去找藍胖了。
藍胖是一個殭屍統領,住在城外荒野的亂葬崗。
「藍胖,我大禍臨頭了,噢……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我這麼慘,而你居然在享受!」
達克找到藍胖的時候,那個殭屍統領正悠閒地躺在離亂葬崗不遠處的石坑裡,泡著一種名叫福爾馬林的液體。
讓達克悲憤異常的是,藍胖居然還捧著一本《神秘玄幻學》第三卷,正看得津津有味。
石坑裡的福爾馬林液揮發出了淡黃的氣體,煙氣升騰,如駕雲霧,一派怡然自得的景象。
「快給我起來,不然我用爆炎彈把你炸了!」達克氣呼呼地道。
「急啥?俺還沒泡夠呢!魔法師楊說,亡靈多泡泡福爾馬林液對身體有好處。」
「見你個鬼的魔法師楊。」達克怒罵道,但似乎覺得這樣十分不妥,忙用骨掌掩住了嘴:「請原諒我,偉大的死神,我不該這樣罵一個傳奇的白階法師,是他給我們揭示了神秘的世界,是他引領我們的社會在進步,讚美偉大的魔法師楊。」
「好了好了,別酸了,骷髏,你找俺有啥事?」
藍胖合上了書本。
「是這樣的,主人要我引導少爺接觸武技,你知道的,我生前就是個法師,一輩子都沒怎麼摸過劍,這事我可做不來。」
「啊哈哈哈……」還未等達克說完,藍胖已經笑了起來。
「Fireba……」達克氣得全身骨頭啪啪作響,開始念起了咒語。
「停停停……」藍胖見達克有發飆的跡象,忙停止了狂笑,他一邊從石坑裡爬了出來,一邊抖著濕漉漉的破爛衣服道:「主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你來找俺也是預料中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擔心了,引導少爺武技入門的事情俺包了。」
「讚美主人!」達克頓時感到幸福無比。
由於殭屍統領藍胖有守衛城堡的重任在身,不能輕易離開崗位,所以下午的時候,達克把雷伊背下山,來到亂葬崗前。
「是由你教我武技嗎?」雷伊皺眉看著眼前肥胖的殭屍統領,充滿稚氣的皙白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少爺,俺只是負責測試您的武學天賦,以及引導您進門,如果您的天賦好的話,由俺來教只會是浪費,不過您也不用擔心,主人已經準備好一切了。嗯,現在俺們開始測試一些必要的東西吧。」藍胖恭敬地道:「請少爺先過那邊,脫光了衣服到河水裡去。」
雷伊默默地點了點頭,向不遠處的小河邊走去。
「喂,藍胖,你難道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很難聞嗎?少爺是人類,不是亡靈。」達克細心地注意到了雷伊的表情。
「是主人吩咐的。」藍胖神秘兮兮地道:「其實這也是測試的一種,俺以後要經常泡福爾馬林液澡,鍛煉少爺對各種環境的忍耐能力。」
「得了吧,假公濟私。」達克不滿地嘀咕道:「還好我是骷髏系的亡靈,沒有肉體,根本不需要羨慕你這個傢伙。」
「假公濟私?骷髏,你說話越來越有玄幻味了,難道你也跟俺一樣在研究魔法師楊的《神秘玄幻學》?話說回來,那可真是有意思,俺對書中描繪的世界入迷了,它讓我成了一個有文化,有理想的殭屍,多美妙。」
雷伊在旁邊聽了,不由心中一震。
他知道,那傳說中的《神秘玄幻學》似乎有許多自己熟悉的東西,或許可以幫自己想起什麼,還有那傳說中的傳奇法師楊。
「我遲早會去追查的,不過,現在我得先變成強者。」雷伊默默地想。
藍胖與達克在一邊交談的時候,雷伊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河水浸潤了他的身體。
冰冷的河水帶來了刺骨的寒意,年幼的雷伊渾身哆嗦著忍受這一切。
河水很淺,可對年僅六歲的雷伊來說卻是深及頸部。
強大的水壓伴隨著刺骨的寒意洶湧而來,雷伊覺得自己的肺部都要炸開了,一滴淚水無言地從眼角流了出來,俊美的小臉蛋紅得發紫。
「我是高貴的黑暗聯盟代斯·拉夏城繼承人,我不能像個弱者那樣懦弱地流淚。」
年幼的雷伊悄悄地抹去了淚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雷伊幾乎失去了知覺,可他還是一聲不吭,倔強地站在水裡,因為藍胖和達克還在旁邊看著,並沒有叫停。
年幼的雷伊默默地承受著寒冷河水的侵襲。
直到意識模糊,神志不清,他還是沒有生出過抱怨的念頭。
強者……強者……像個強者那樣……
一個模糊的聲音不斷地提醒著他。
「喂,藍胖,這樣做就過份了啊。」達克終於忍不住了,他眼眶中的紅芒幽幽閃動,不由得出聲提醒。
「唔。」
又過了一會兒。
「藍胖,你難道都忘了你還是活人的時候嗎?想想看,現在是十二月,這河水都快要結冰了,少爺才六歲啊。」
「唔。」
「混蛋藍胖,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少爺起來!」達克生氣地道。
「其實俺也看不下去了,只不過,這是主人的命令。」藍胖為難地撓撓頭道。
達克不由哆嗦了一陣,問道:「那,那究竟什麼時候才能……」
「一直到少爺堅持不住的時候。」
藍胖眼中紅芒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其實少爺的天賦已經夠高了,可是主人想試試他的潛力底線在哪裡,再決定給他請什麼樣的老師。」
達克忙問道:「那現在究竟什麼情況,少爺學武的天賦怎樣?」
「高,非常高!」藍胖肯定地道。
達克驚疑地看著藍胖,偷偷道:「你該瞭解少爺來歷的,主人以及主人先祖的血脈中,可幾乎都是強大法師的遺傳,而沒有……」
「不,你忘啦?說起來,他母系一脈的血統……」
兩個亡靈鬼鬼祟祟地談論著,看向雷伊的神色變得異常複雜。
直到日落西山,紅雲漫天之時,雷伊才突然不支,向水中撲去。
早已等得慌亂如麻的藍胖和達克忙衝進水裡,七手八腳地把他撈了上來。
「我,我還能堅持……」雷伊閉著眼睛,喃喃地道。
藍胖與達克驚疑地對望。
雷伊迷迷糊糊中,只感覺到自己被一雙肉乎乎的大掌不停地揉、按、推、捏、摸著,似乎在探索著什麼,讓人覺得異常難受,同時,耳畔隱隱傳來模糊的聲音。
那是藍胖帶著驚訝的聲音。
「心志堅定、氣血充盈、筋骨強健,學武奇才,奇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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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生命無常,充斥著混亂、污穢與痛苦。死亡意味著寧靜、秩序和永恆之美。」這句話引自遊戲英雄無敵5,這是墓園勢力的核心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