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成長記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平淡相處(四)
    服侍自己喝了藥,這丫頭就一直坐在那,吭著頭縫著手上的衣物,如果不是自己主動開動讓她端杯水給自己,怕是不知道她還要坐多久。****

    李松就著饅頭的手喝了口水,叮囑道:「天黑,傷眼。」

    饅頭並沒有應承,而是低聲問道:「還要喝麼?」

    李松搖搖頭,示意饅頭幫自己坐起身來。

    饅頭依言幫著李松坐起來,拿了放在旁邊的一床被子擱在他身後,自己則還是坐回原位,做著自己的活計。

    李松瞧了瞧低頭默不作聲做事的饅頭。昏黃的油燈下,頭吭得更低,鼻尖都要挨著布料上頭。細緻的十指上下飛動,神情專注而細膩,這樣子實在太像母親了。

    每個晚上父親坐在書桌前讀書做文章,母親總默默地坐在一邊做著針線,細緻而耐心的為自己同父親縫製衣裳,感覺母親親手為自己的衣裳穿起來總是那麼的舒服。

    「小妹子,後日我便要回延綏了。」李松思量了好久還是說出了口。

    「哦!」饅頭並未抬起頭,雙眼仍舊停留在手中的衣物上,只是上下飛動的度變快些。

    沒有意料中的挽留,李松不由地有些失落,哪個臨行在外的人,不希望有家人的牽掛與囑托。自己是太久都沒有家人的陪伴麼?所以格外在意小妹子的挽留麼?他收回自己的思緒,轉而望向了窗外,外面還在下雨,今晚不能賞月,實在是可惜了。

    他沒有坐太久,便艱難的躺了回去,他沒有叫饅頭來幫忙。從這到延綏還有幾千里的路程,一路上不會有人幫著自己,他只能依靠自己。

    饅頭不是不知道李松自己躺下去,她沒有管,本來還為今年有人陪自己過中秋,可惜李大哥跟徐大人談過後就沒有什麼動靜。早早的躺下,她本以為他坐起來想同自己說說話。卻不想他又躺了下去,只說了句要回延綏。

    既然要啟程去延綏,一路上要帶的藥。還有銀子。當然還要帶些乾糧。連清水也是要準備好地,還有換洗衣裳。

    抬頭看著掛在空中的黑底紅字招牌,饅頭對著外面的大雨出神了好久。攤開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的金鏈子。饅頭輕輕的咬了咬下嘴唇。

    這是臨出京城的時候四姐給自己的,她頭一次擁有這麼貴重地東西,也喜歡它的做工精細。細細的鏈子,只是在下面墜著三片像葉子地配飾手工格外地出彩,是金絲鏤空地,那金絲竟然比自己用的棉線還要細。

    單為大哥準備一個月份的藥,她現在手上就沒剩多少錢,自己平日裡賣粥掙地那點錢,夠自己日常吃的就不錯了。這幾日要應付藥費。還要補身子。就連熬粥用的米,都是選得粳米。除了當這個她還能怎麼辦。

    才踏進門,就聽見有人站在門邊吆喝著:「老客進門!」高揚悠短的吆喝聲在身後響起,饅頭還是背嚇了一跳。

    高高在上的櫃檯上她心中恐懼,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地,還有從上面探出的那張陰森的面孔,饅頭越害怕。

    她壯著膽子踮起腳,將手中的金鏈子遞進小洞裡。

    當鋪的朝奉,正眼都不瞧地捻起饅頭遞進去地金鏈子,隨口高叫一聲:「寫,硬龍貨小繩一條(指金子)!新作之物,成色一般,手藝粗劣!」

    後面站起的學徒立即將金鏈子接了過去,拿著小秤稱了稱,回叫道:「一兩七錢!」

    「頂當本金六兩整!月息五錢!」朝奉說著便要提筆寫當票。

    饅頭一聽只值六兩銀子,忙說:「我不當了!」

    朝奉探出個腦袋,抖動著他那八角鬍子,迎著光瞧著饅頭拿來地鏈子:「一兩金子六兩銀子,姑娘你這手工太粗劣,若不是金子,還不值這個數呢!」

    「我這是從京城買來的!」饅頭聽他瞎說什麼手工粗劣,忍不住辯解道。四姐已經是四品官的妾室,怎麼可能買那些粗劣的東西,四姐的眼光早就被養得很叼,臨走前看著四姐的一身裝扮就知道四姐手頭富裕的很。

    當時她也瞧了四姐取飾的那家鋪子,瞧著就顯得氣派,還有這金絲鏤空,那麼細的金絲手藝不好怎麼弄的出來,再說還是個鏤空的。她沒有這些東西,不代表她不懂,以前四姐總喜歡飭她那些飾,然後同自己說著,哪個好哪個不好。她也看過大姐從那家拿來的飾,跟縣城賣的就是不一樣。

    朝奉拿手不停地掂量著金鏈子,陰陽怪氣的道:「我說姑娘,你以為京城的東西就是好貨?你是拿到咱們清源縣,我還跟你按一兩金子六兩銀子來兌,你要是去京城,怕是連二兩都沒有!」

    饅頭還想著要怎麼同朝奉說價,多折些錢,卻聽著身後傳來聲令自己膩歪的聲音:

    「呦!這是誰啊!怎麼搶了酒鋪,又想著來搶當鋪?」

    她轉過頭,依稀記得晃進來的那人自己見過,可是在哪,她始終不記得了。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麼快就忘了小的?小的那壇十年的佳釀味道如何?」來人背著手饒有興致的繞著饅頭打著轉,嘴裡不由的出嘖嘖聲。

    「是你!」饅頭終於想起來了,是那家酒樓的小夥計,怎麼會在這遇上了?

    小夥計一面警惕得提防著饅頭,一面忍不住調侃著,他就不相信當著這麼多的人這個女土匪還敢對自己動刀。

    被搶了罈酒,掌櫃的任他怎麼解釋,掌櫃的就是不相信那個賣粥的丫頭會搶自家的酒。指著他鼻子罵道:「你就扯,胡扯吧!你小子偷喝不是一兩次了,手腳也不乾淨,是不是輸了錢沒東西給,拿老子的酒抵了?」說著給了他兩耳光。還扣了他一個月地工錢。

    小夥計揉揉自己的臉,媽的!這臉上好像還留有掌櫃的五指印,好像還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痛。今日不毀毀這個臭丫頭,他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姑奶奶,您那日吃得本店的水酒可好?要好小的再往您府上送一壇?」

    「我不吃酒。」饅頭隨口應付了他,只盼著趕緊跟朝奉把價錢說話,拿了銀子趕快走才是。

    小夥計也聽得出饅頭口氣急了起來。雙眼緊盯著朝奉手中地那條金鏈子,想著這女土匪也遇上難事?「呦!姑奶奶哪來的金鏈子啊!這是順的還是搶地?」

    「你……胡說!」饅頭漲紅著臉怒不可之。

    小夥計笑道:「姑娘連五十文錢都給不起,哪裡來得金鏈子!不是順還能是什麼?」

    「你!這明明是我姐姐給我地!」

    「笑話!也不瞧瞧你那模樣。是帶著金鏈子地主麼?高朝奉。咱家掌櫃娘子才丟了條鏈子。讓我來看看是不是被人偷了,拿到這黑當了!」小夥計得理不饒人的叫囂著,轉臉又笑嘻嘻的對朝奉點頭哈腰地。

    高朝奉將手中的鏈子在小夥計手中晃了晃:「可是這條?」

    小夥計瞧了瞧。不住點頭道:「就是這條,這可是咱們掌櫃娘子最喜歡的,幾日前不見了……」

    「你胡說!這明明是我四姐給我的!」饅頭撲到櫃檯上,踮起腳對朝奉道,「我不當了!快給我!」

    高朝奉不滿的收回手,交給旁邊的學徒收起來,道:「黑當,你還想拿回去?四喜,去衙門說聲。有人當黑當。讓他們派個人來!」

    「不是的,是四姐送給我的。他胡說的!」饅頭忍不住大叫,這些人怎麼都這樣,為什麼總是不相信自己地話,她騰地拔匕,明晃晃地對著小夥計:「都是你!都是你!你胡說!」

    小夥計一見到她拔出匕,立馬驚呼道:「救命啊!土匪殺人了!」說著抱著頭就要往外面躥,冷不防撞在來人地身上,和來人一起跌倒在地。

    「嘶!」來人吃疼的摀住自己地胸口,跌在地上爬不起來:「小妹子……」

    「大哥!你怎麼過來了?昨日就把傷口弄裂了,今天又……要不要緊?我帶你去看看?」饅頭一見來人是李松,忙丟了刀,撲上前,將李松扶了起來,揭開他的衣襟,緊張的檢查著李松的傷口。

    「我無事……」口中雖說無事,李松的嘴唇早就便得剎白,小夥計一頭正撞在他的傷口處,整個傷口好像被千斤重錘狠狠的打了一下,愣是讓李松冷抽了一聲。

    小夥計急著逃命,沒想到自己還撞到個人,見還是個男土匪,早就嚇得心驚膽戰,尋思著哪個讓自己嘴賤,沒事總跑上去惹事,那五十文酒錢沒就沒了,自己還扯著個大嘴亂嚎,他真想給自己兩耳光。

    待他冷靜下來,就現那個女土匪見了男土匪,激動地把匕丟了,原來還是個鴛鴦土匪!再見那個女土匪上去就解男土匪的衣裳,那男土匪從肩膀到胸前還纏著紗布,原來是個受傷不中用的傢伙。看到這,他收起暫時的膽怯,氣焰頓時高漲,連呼帶喚得:「高朝奉快叫人來啊!把這兩個土匪抓起來!」

    他自己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著自己能抓住兩個土匪,到時候老爺賞幾十兩銀子他就不用當夥計。

    「你敢!」李松雖然身體虛,可身板仍舊挺得直直的,在他平靜地雙眼中,小夥計覺得有股咄咄逼人的氣息迎面撲來,他腿肚子立馬抽了筋,軟在地上,畏懼地望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李松。

    小夥計哆哆嗦嗦地拾起饅頭丟在地上的刀,顫抖的連話都說不全:「你……你別……過來……」

    李松在饅頭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靠近小夥計,伸出手,低微但不失氣勢的聲音隨著他的前進傳入小夥計的耳朵裡:「把匕給我!」

    「你別過來!啊!」小夥計突然甩丟手中的匕,抱頭大叫起來。

    李松掃了一圈當鋪裡的人,將手伸向了高朝奉,他一句話也不說,直直得盯著他。

    高朝奉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主,先前看著那金鏈子的做工精細想詐詐那丫頭,又鬧出小夥計的這出,他更有心思把這弄成黑當,自個兒獨吞了,光是瞧著金子的成色,就知道沒個二十幾兩是下不來的。後來看見來了個不中用的男土匪,他又指揮著學徒們拿傢伙上,哪知道那男土匪太野性,把他們都嚇住了。他也明白,今天是碰見厲害的主兒了,親自將那條金鏈子送了來。

    「大哥……」拿回金鏈子的饅頭,剛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就被李松打斷了。

    「撐傘!」李松瞧著外面的雨,冷冷的吐了兩個字。

    是因為自己沒付酒錢給旁人生氣還是自己動了刀子,饅頭奇怪著,可她不敢開口,李大哥方纔的眼神太可怕了,現在就連說話也那麼的冷淡,再配著他嘶啞的嗓音,饅頭不禁在風雨中打了個冷噤。

    她慌忙地將李松所指的傘撐開,小心的攙扶著他。

    「回去!」還是只有兩個字,聲音冷硬地怕人。

    是特地來給自己送傘的麼?饅頭開心的高舉起手中的油傘,傾瀉向李松那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