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娘喜滋滋地看著周景源的庚帖,這可是舉人老爺,自己真是好福氣。不過饅頭這小丫頭也還真是有福氣,兩家人都上門來求親。要她來說兩家都能應是最好,白露那丫頭要是能應了段家的婚事就好了。
可當她一提段家的親事,白露那丫頭就冷嘲熱諷的,說什麼全天下只有那一個男人麼?自己不嫁那人就會活不了了?一堆的歪理。
白霜本還想讓饅頭幫自己去看看楊?,只是她自己現在都定了親,哪還好意思叫她到處亂跑。還是自己親自去毛夫子家,看看能不能碰到。
白霜收拾了些東西包成個小包袱,悄悄地走了出來,才要開門。
「你這是要去哪?」
白霜懶得回頭,拉開門栓,隨便交待著:「我去淑貞那。」
白老娘搖著大芭蕉扇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這大中午的瞎跑什麼?人家還要睡午覺。明早趕天涼快了再去!」
白霜不願意同白老娘多說,拉開了門,就往外走。
「什麼東西那麼要緊?」
白霜只得停下腳步道:「我應了淑貞的活計,現在給她送去。」
白老娘聽了是活計走上前來,要拿白霜的包袱:「你又白給她做?做的是什麼?你那活計拿到市面上可以賣好些錢,問她要錢,別跟她家的繡娘一樣。」
白霜見白老娘要拿手上的包袱,忙背到身後,不給白老娘看。
「讓我看看是什麼活計,我也好給你說個價。你藏什麼?給我看看!」白老娘瞧見白霜總是把包袱背在身後,總不讓自己看,心下立馬懷疑。白霜知道和她糾纏沒什麼意思,還是趕緊出門要緊。
「你給我站下!」白老娘匡的把門又合上了,想著這丫頭大中午,毒日頭下的跑出去,本身就有些奇怪。又不讓自己看,難不成不是去淑貞那,是去看那個臭窮酸。腦袋裡想到了,白老娘把芭蕉扇插在身後,伸手就去奪包袱。
還是白老娘的力氣大些,包袱立馬到了白老娘的手中,她打開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想,裡面包著件新衣裳,還有兩串清錢。她拿了錢,將衣裳拎起來,走到白霜跟前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意思,想去看那個窮酸?拿了娘家的錢去填那個無底洞!讓人聽了笑話!」
「什麼窮酸?」白霜明知道母親說的是楊?,可她就不喜歡母親一口一個窮酸的叫他,窮有什麼,有骨氣才是真的。
白老娘抖著衣裳對白霜道:「我就說那個姓楊的是窮酸!」
「那是您女婿,有名有姓的。」
「什麼女婿!老娘沒那種沒用的女婿,成天只知道抄抄寫寫的,難怪人家總說書生沒用。當初要不是老四那臭丫頭編排一堆話來糊弄老娘,跟他有什麼事!」白老娘將衣裳兜臉扔到白霜的頭上,她總算找著機會了,說著說著,話題就扯到白霜的身上,「你說你哪點不如饅頭?你看看她,足不出戶的,又是舉人老爺,又是富家公子的。按理說你該比她好百倍,怎麼就找了那麼個沒用的東西!真是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白老娘罵著罵著覺得自己的心情算是好些了,這不是天熱,是她心裡憋了老三這把火,眼瞧著最難說親的饅頭都說了好人家,這三女兒怎麼也不能差。想著她腦袋裡就冒出了個想法,乾脆退親算了。姓楊的說是個秀才,可那家窮的叮噹響,多給些錢就是了,到時候再問別家多要些聘禮就好了。
想著這,白老娘開心的笑著點點頭,繞著白霜打轉,手裡一下沒一下的揮動著扇子,想著能退了楊家的親事,再跟段家的說成,白老娘的心裡就美滋滋的,即使滿頭大汗,她也不覺得熱。
「我說霜兒,娘幫你把楊家的親事退了可好?」白老娘還想著跟姑娘商量下,上次拿剪刀的事,就把她嚇得不輕。她還真怕,到時候過門,抬出個屍來。
說了那麼多的話,就為了這個,白霜將衣裳拉了下來,重新疊好,拾起白老娘扔在地上的包袱皮,重新包好,再指了指頭頂的日頭。
白老娘順著白霜的手指往上看,好大的日頭,眼睛都睜不開,她忙舉起芭蕉扇為自己遮陽,順便也想看看,白霜這丫頭到底讓自己看什麼。可是除了太陽,就只有太陽。這丫頭究竟要做什麼,「你什麼意思啊!」
白霜放下手,緩慢卻堅定地道:「您不是要退親麼?我告訴您,除了太陽打西邊升起,我是不會嫁給除楊?以外的人。」
「好個不知羞恥的丫頭!我告訴我可是看上段家的人了,你妹子不能嫁,你就嫁過去得了。我等下就請人去退親。」
白霜冷笑著:「你就去。看段家同意不?誰願意娶個退親的閨女!別以為自己跟寶貝似的。還沒人稀罕!」
白老娘揮舞著芭蕉扇叫囂著道:「我管是什麼人家,比姓楊的好,我就答應。老娘同你說是給你面子,別給你三分眼色,你就開染坊。我告訴你,直到你出嫁,你連門都別給我出!你當老娘治不了你。反了!」
*
白老娘是說話算數,她這幾日是把白霜看得很嚴,白霜只要從房中出來,她就一直盯著,連靠近大門都是不可以的。白天裡,成日的就窩在白霜的屋子;晚上都搬到白霜的屋子裡住。
而且還請人去楊家退親,並四處為白霜說親事。不過也如白霜所說,退了親的姑娘還真是不好找人家,不過白老娘是抱定了只要比楊?有錢就可以了,所以一時間選擇也很多,也就沒有定下來。
白霜好容易趁白老娘做飯的功夫拉著饅頭說話。因為饅頭定了親,白老娘也沒再叫饅頭做事,而是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包了。饅頭也終於得到了幾日的清閒。
「小妹,你幫三姐偷偷出去,嗯?」白霜祈求著望著饅頭,現在也只有小妹能幫自己了。
「出去?娘這些日子不都盯的很緊,我怎麼幫啊!」幫三姐出去,這也太難了,要找也找四姐幫忙,至少她們兩個的身形差不多,說不定還能瞞過。
「那怎麼辦?」白霜變得有些焦急了,在屋裡來回走著,口裡還自言自語道:「他這次又沒考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心裡一定不好受,我也去看看他,要不我怎麼能放得下心來。娘還說要退親,他性子那麼傲,一定受不了那些話,他會不會真的答應?」
饅頭被白霜走來走去,鬧得有些頭暈,冷靜地三姐一遇到跟楊?有關的事情,都表現得太不冷靜。不過要說退親,娘是怎麼想的,從小饅頭就被教育,姑娘家一定不能退親,要不會被人瞧不起的。
她想到這,一把拉住走來走去,一刻也停不下來的白霜:「三姐,娘不會這麼做的。你不是常說娘最好面子,她才不會那麼做!」
白霜哀歎一聲,真是個傻妹妹,要是那樣也就好了,可是……「面子在銀子跟前就什麼都不是了。原來還能指望他中了舉,現在他沒中,別人卻中了。」
饅頭將白霜拉到炕邊,硬按著她坐了下來,為她倒了杯水,遞到白霜的手裡。白霜沒有喝,只是緊緊地抓住杯子,喃喃地道:「別人中了也就算了。小妹,兩家人向你提親,都是那麼的好,她看在心中肯定不舒服。原來她就想這麼做,要不是四妹,現在連四妹也落不到好。你說,她要是真退了親,我該怎麼才好?我就怕死了,到時候還把我葬在別人的祖墳裡,我連他的面都見不著!」
饅頭見白霜說的嚇人,截斷了白霜的話,安慰道:「三姐你別說那麼嚇人的話。我幫你送信給三姐夫可好?上回我不也幫你送東西給他了麼?」
白霜一聽饅頭願意幫自己去見楊?覺得也是個好法子,只是,小妹現在已經定了親,對方還是個舉人,要是被人看見小妹去見個男人,到時候難聽得話傳出來,說小妹不守婦道,那便是真的對不起小妹了。
白霜立馬否決了:「你不能去。」
「為什麼?三姐你不相信我?三姐,可是我上次沒多讓三姐夫帶話給你,你不高興?」不被人信賴,尤其是最親近的三姐所不信賴,饅頭覺得自己很失敗。她信誓旦旦的對天誓著,「三姐,這次我一定讓三姐夫多說點話的。不會再跟上次一樣。」
看著懊惱,又對天誓的饅頭,白霜欣慰地搖搖頭。她哪裡是因為小妹說的那個,她撫摸著饅頭的面龐道:「三姐不能為了自己,而讓你受罪,還是我去吧!」
「不行!娘會打死你的!」
「那就讓她打不了我。我一輩子不回來,她就打不到我,我還怕什麼?」
一輩子都不回來麼?三姐要做什麼啊。
饅頭吃驚的樣子,給了白霜警示,才的話不過是自己隨口說說,她不怕娘打她,只要見到楊?,什麼苦她都願意受。就算自己一輩子都不回來又有什麼,在這個家她也沒過得多舒心。
對!離開這個家,再也不待在這,就不理會娘的那些胡話。
白霜想著,立馬就收拾起包袱來,拉過些常穿的衣裳,包了幾樣飾,把日常積攢的些銅錢也裝進了包袱。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只要離開這就可以了。
饅頭搶過白霜的包袱,緊緊地抱在懷裡,任憑白霜怎麼說就是不松。她沒想到三姐還真的什麼都不管,就這麼要離開這個家。
「小妹!把包袱給我。」
饅頭扭過身子,乾脆直接爬在炕上,把包袱壓在身子下面:「我不。三姐你別走!」
白霜喚了幾次都沒有用,直接上手來搶。兩個人爭執的聲音,把在廚房做飯的白老娘驚動了,「你們做什麼?」
饅頭慌的鬆開包袱,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白霜手快,將包袱扔到炕下面的小洞中,若無其事的拿起花繃繡著花。
白老娘進來疑惑地看著都坐在炕上的兩個閨女,炕上薄被早就被弄的亂七八糟,杯子都倒在桌子上,水撒了一桌子的,正沿著桌腿,慢慢地流到炕上。剛才兩個人爭執的聲音,她是聽得一點都不差,怎麼現在兩個人又跟沒事人一樣。
「饅頭,你怎麼了?」
白老娘知道饅頭最老實,直接拿她說話。饅頭望了望白老娘,又望了望安靜繡花的白霜,結巴的道:「我不想三姐走。」
白霜聽饅頭直接把事情說了出來,心中已經,繡花針就戳在手上,頓時冒出了鮮血,把白霜繡的那塊帕子都染上一小塊鮮血。
這點動作是落在白老娘的眼中,她滿意地對饅頭點點頭:「做的好!你以後就看著你三姐,跑了她,我為你是問。」
饅頭害怕的縮著身子,也讓白老娘感到放心,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效果,對白霜道:「你別給我耍些小聰明!你給我老實的待到成親那日。」說著帶著勝利的笑容,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