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呼地闖進了白霜的屋子,一頭撲進白霜的懷裡。白霜正在繡花,見饅頭進來就往自己懷中一撲,不知所以然地道:「小妹,你怎麼了?大熱地天,別那挨著那麼緊。」
白霜說著將花繃子放下來,騰出手試圖拉起饅頭,讓她跟自己別跟自己挨的那麼近。可這丫頭挨到自己身上就不下來,這到底是怎麼了。以前也沒見她這麼纏人的。
「小妹!」
白霜連推帶拉,饅頭硬是不起來,她還將雙手環扣在白霜的腰間。白霜同她這麼一折騰,鼻尖都微微地冒出細汗。白霜只得由她去,隨手拿起一柄扇子,輕輕地揮動,為自己,也為饅頭送去一絲清涼。
這個時候真的很舒服,還有人幫自己打扇,沒有娘呼來喚去地吆喝,更沒有做不完的瑣事。饅頭滿足地在白霜的雙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愜意地趴著。
白霜輕輕地打扇,內心卻百轉迴環,小妹也有心思了,也不是那個一被凶就不出聲的毛丫頭了,她也會難過得想找個地方讓自己得到安慰。
白霜想著想著,喃喃地拍著饅頭的背:「睡吧!醒來就好了。」
饅頭根本就安分不了,胡仙姑跟白老娘說的那個換親的事,令她感到恐懼。想著要嫁給像大哥那樣好吃懶做、游手好閒、蠻橫無理地人,她就覺得自己以後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她抬起頭,眼巴巴地瞧著白霜。白霜驚訝地現饅頭又哭過,雙眼紅通通地,小妹這些日子眼淚留的很多。「小妹,又怎麼了?」
饅頭像抓住稻草般,抓住白霜,眼睛裡儘是哀求:「三姐,我不要換親,我不想換親。」
「什麼換親?要你換什麼親?小妹你快說,別總說一半。」白霜被這只說一半話的小妹憋急了。
饅頭將剛才胡仙姑同白老娘說的事重複了一遍,只是她說話顛三倒四,中間還夾雜著一些自己聽不明白的東西。「她還說那男的跟大哥一樣,那麼大,這樣子!」饅頭一面說還一面比劃著,白霜耐著性子聽了下去,總之就是要換親的那家人的兒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至少在饅頭的眼裡就跟夜叉一樣。
饅頭終於把話說完了,末了還道:「三姐,你說娘會不會真的答應。我不要!」
白霜先下很是為難,她就是不願意。也沒人能把她怎麼樣;小妹跟自己的情況不同,為了大哥的親事,娘把她送出去。她有些為難,跟大哥一樣的人,嫁女兒過來也是誤人一生。可自己又有什麼法子呢?
楊?,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要是能幫著說兩句話也好啊!白霜不由的念叨:「小妹,他有說什麼時候能回來嗎?」
他?三姐夫?「是三姐夫嗎?」在得到白霜的認可後,饅頭回憶著道:「文公子說鄉試是在八月。咱們這離開封也不遠,大概八月底就能回來。可是現在才六月,三姐!」饅頭也知道三姐要請三姐夫幫著出主意,可是這哪是拖得了那麼久的事情啊。
那要怎麼辦才能解決這件事?白霜也陷入沉思,讓小妹逃出去?她只是個十三歲的丫頭,出去了又能怎麼樣?
白霜總覺得這事還有說不通地地方,娘究竟答應了沒有,以她那個性格,會因為大哥的親事,讓饅頭嫁到普通人家?她懷疑地問道:「娘答應了嗎?」
饅頭趕緊搖搖頭:「沒,可我好怕啊!三姐,娘要是答應了,怎麼辦?」
原來還沒答應,白霜總算鬆了口氣,安慰著緊張的饅頭:「娘不是還沒答應?你忘了?她才不把女兒嫁到窮人家去。你就放寬心。」
饅頭一點都不放心,她焦慮地否定著:「不行!娘那麼急大哥的親事,好容易說了個人,她才不會再放過了!那個媒婆都說大哥都二十好幾,以後說親都不容易了,還說有好幾家人在等著呢!」
白霜先前也沒覺得什麼,聽到饅頭說起那個媒婆說還有好幾家人要那姑娘,「噗嗤」笑了,這媒婆還真是能掰,也就騙騙那些見識淺的人。
饅頭本來心裡就著急,一看到白霜不幫自己想法子,還笑了起來,噘著嘴不滿地數落著白霜:「三姐,人家心裡都急得要命,你還能笑得出來!」她想著想著眼淚又掉了下來,三姐有事,她都在旁邊陪著三姐,怎麼一到自己有事,三姐都不在乎。
想著想著,饅頭覺得有些淒涼。自己總是替別人操心,到自己跟前,連幫著自己的人都沒有。自己真心地對待每個人,為什麼連幫自己的都沒有?她最相信的三姐,居然還能笑出來。她很生氣,可是沒有那個勇氣衝出來。
白霜看饅頭擔心成那個樣子,連忙安撫道:「你別急!聽我說。那是媒婆慣用的伎倆。那姑娘要是有好些家人要,那媒婆還要跑我們家來?就大哥那德行,但凡有個挑的,誰會要大哥?」
聽三姐這麼說,饅頭安下心想想,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可是還是不放心:「可是……」
「可是什麼?」白霜見她還是滿臉地不放心,只得問道:「那姑娘家境如何?那媒婆肯定說了的!」
饅頭想了想道:「說是不好,所以才要換親,因為還要聘禮,才嫁不出去的!」
白霜恨不得敲破饅頭的腦袋,她給了饅頭一個毛栗子,咬牙道:「你怎麼就死心眼了?你也不想想,要換親,還要聘禮,出得起聘禮的人家還會換親嗎?按你說的那樣,那家兒子也是個不成器的傢伙。要不是真是窮人家,誰願意把女兒丟到火坑裡?娘還指望你能當一品夫人呢!」說著白霜就忍不住打趣饅頭,輕輕地扭了她的鼻子,「你說是不是?」
三姐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饅頭自己心裡想想,也正是這麼回事,心情也就好了。心裡沒事,饅頭說話也爽利了些:「三姐,還有些綠豆湯,你要喝嗎?我端給你?」
既然饅頭心情好了,白霜也算是鬆了口氣,這哄人的事還真是不容易做。她從炕上下來,柔柔肩部,坐了一天身上也乏了。
*
饅頭根本就沒有再為這件事操心,第三天,胡仙姑就敲門上來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對白老娘傳達了那家的口信,不要換親,只要聘禮再多加些銀子就好了。
白老娘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滿頭是汗的胡仙姑:「你就知道糊弄我。那家哪有那麼容易鬆口的!」
「我的老姐姐!我還能騙你不成?人家連庚帖都送了來,你看看!」胡仙姑從懷裡掏出張大紅庚帖,遞到白老娘手中。
接過大紅庚帖,白老娘還有些不大相信,她本生就不對這門親事抱有任何想法,一聽人家不但答應嫁女兒,還不要換親,哪有那麼大的餡餅一下子能掉到她的頭上。
「我不信!你可別隨便拿個帖子糊弄我!」
胡仙姑算是急了:「我哪敢!」說著還神神秘秘的降低聲音,「我可只跟你一人說。是那家人今天找上我的!這庚帖也是那家自己準備好的!」
白老娘聽了更是不相信,她將庚帖甩給胡仙姑,沒好氣的道:「我說,這話你也能信?人家好好的姑娘,就這麼急?別是那姑娘活不長了?」
「哎呦!我的好姐姐啊!」胡仙姑平時是口吐蓮花,今兒的嘴都張不開,她組織了好些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只得認命的垂頭道:「他家兒子被人打了,如今都跟爛泥一般躺在床上,只有出得氣。哪家還願意要?想著把這妹妹趕快嫁出去,給兒子沖喜。」
這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被打?」
「是啊!」一有話題聊,胡仙姑的嘴又利落起來,她一**坐道炕上,翹起二郎腿,八卦道:「就是。我先前也在懷疑,那家的事都拖了幾年了。我昨兒也就是去傳了你的話,那家姑娘還拿打掃帚把我趕了出來,那個彪悍勁!我的老天!我活了這麼大的年紀都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姑娘。好傢伙!」
白老娘擺著手:「你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得!你再扯這些,我也拿大掃帚把你趕出去!」
胡仙姑立馬站起來,雙手合十,求饒道:「不說!不說!我哪知道!我還不信呢,一大早我就跑去看,跟灘爛泥一樣。都不成樣了!那麼大塊頭的小伙子,被打成那樣,你說是不是天降橫禍。」
白老娘一聽是被人打了,這才巴巴緊緊地把庚帖送來,要嫁女兒沖喜。她冷哼一聲:「拿我兒子來沖喜,還敢加聘禮?告訴你,我還不要了!」
胡仙姑尷尬地站起身,嘿嘿地笑道:「您看您說的,這是好事。您別斷了這門親事啊!」
「斷?我連聯都不想聯,還斷什麼!」
胡仙姑兩天之內,被兩家人用掃帚趕了出來,她心中窩了老大的火,她怎麼就碰上這樣的兩家人!
*
閆老三按時送柴到白家。他也是做習慣了,直接將柴堆到牆角,習慣性地揭開白家的水缸,見水缸的水並不多,他又在水井裡打了水,注滿水缸。
饅頭才從白霜屋裡出來,瞧見胡仙姑,她還真怕娘應了換親的事,怔怔地站在那。
「擋什麼道啊!」胡仙姑才嚷了一句,便心虛地低下頭,整張臉嚇得白呼呼地,就像夾著尾巴的狗一般,灰溜溜地繞開。
饅頭奇怪地看著她,瞧見站在一邊的閆老三,心中恍然,感激的朝閆老三笑笑。閆大哥就是長得嚇人些,自己見了他也會害怕的。
「小妹子!」閆老三伸手攔下饅頭,抓了抓腦袋,才冒出句話來,「以後沒人會讓你換親的!」說了,就轉身走出白家。
啊?饅頭才反應過來,閆大哥是在安慰自己,真好!有人關心真好。她趕著追了上去,扶著門框,感激地道:「閆大哥,謝謝你!」說著還甜甜地朝他微微笑著。
閆老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咧著嘴憨笑著朝饅頭擺擺手:「我去幫老爹把擔子挑回來,你快去做飯吧!」
「你又來我家做什麼?」硬幫幫地聲音正是自從外頭回來的白露之口。
饅頭跟白露打了聲招呼,解釋著:「閆大哥送柴來了!現在去接爹。」
白露厭惡地鄙視著一臉憨相的閆老三,皺眉道:「爹不認路嗎?要人接什麼?別有事沒事的放外人進來,家裡又不是野地,隨便個阿貓阿狗就能上咱家逛逛?」
「四姐!閆大哥不是阿貓阿狗,他是幫咱們送柴的!」四姐這話說的也太刻薄了,她忍不住扯了扯白露的袖子,希望她說話可以委婉點。
結果,白露肯本就不接受饅頭的建議,抽回自己的袖子:「你扯我衣裳做什麼?」
被白露當場拆了底,饅頭感到有些尷尬,她不是味地低下頭,小聲反駁著:「四姐……」
「你叫我做什麼?他不是阿貓阿狗是什麼?是癩蛤蟆?你以為他天天在我們家做這些,我就會嫁給他?你也不照照鏡子!平民一個!你若是三年之內能給我當個官,我這輩子就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