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姆一如往日的習慣,身上的衣服從頭包到腳,還蒙著面紗,只露出半張臉、雙手和小腿,但這一身深紫紅色的薄紗裙卻十分貼身,包裹著她曼妙的身段,窈窕動人,紗裙下擺大概很長,被她打了個結挽起,露出一雙白生生的纖細小腿,腳上是非常輕軟貼合的舞鞋。
她臉上化著妝,眼睫毛很長,襯著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顯得十分嫵媚,雖然沒帶叮叮噹噹的首飾,但她腕上、腳上、腰上都纏著華麗的鉤花金絲帶,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如果在其他地方看到這麼一位美人,誰都會心生讚歎的,但問題是,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刻,又是娜姆這麼一個身份有問題的人,敏特還真是讚歎不起來。
她不在勞勒王子的別墅裡當情婦,趁他不在家時打探諾嘉的軍事情報,跑到王宮裡來幹嘛?!而且還穿成這個樣子?!她是從另一個房間出來的吧?這裡的陽台連通三間房,但他好像記得,第三間是鎖上的?!
娜姆顯然也是怔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別人。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在那裡,而房間中的兩人在一番無意義的爭吵之後,蓋爾二世開始一條條地駁斥馬裡奧親王的決策,後者則不服氣地為自己分辯著。敏特和娜姆立刻被他們的對話吸引了過去。
「下個月中出兵?你真是瘋了!面果還要再等兩個月才能全部收割完畢,而且現在是夏天,你就不怕到了南方,士兵們適應不了炎熱潮濕的氣候?!」
「我沒瘋!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現在存儲的糧食就夠我們吃一個月的了,而下個月就是韶南北方地區收割糧食的季節,我們趁機南下,只要幾天,就能搶到足夠我們吃一年的糧食,然後在雨季之前退回國內。有了這筆糧食,等秋天再發兵東侵的時候。我們就不用擔心軍糧了!」
蓋爾二世悲哀地連連搖頭:「你打算同時對兩個國家開戰?你以為韶南會什麼都不做?他們可不怕雨季作戰!你的做法反而讓他們有了進佔我國報復的借口。再說,我們要打韶南地話,必須先經過威沙,你要怎麼說服威沙放我們的軍隊入境?」
「哼,威沙算什麼?恐怕我們大軍都快過完境了,威士德才會收到消息吧?搶回來的糧食分一點給他們就行了。他們也正缺糧呢!」馬裡奧親王毫不在乎地道,「我很清楚他們都是什麼人!掠劫成性!只要有點好處,就像狗聞到肉腥味一樣湊過來!你以為他們不想搶韶南嗎?是那個沒用的現任國王不敢違反所謂的禁戰協議而已!我已經聯繫好幾個反對他的勢力了,他們會跟我們一起行動,到時候,有他們擋在前面,韶南就算想報復,也要先打下威沙再說!」
「梵阿教廷一定不會答應地。」
「他們答不答應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憑什麼干涉我們的事?!」馬裡奧親王煩躁地說,「行了行了。你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梵阿現在被威沙纏上,哪裡還有精力管我們?!我告訴你,出兵的計劃已經定好了。你只要乖乖留在王宮裡當國王,好好養病,沒事做就去畫你的畫,這些政務就交給我和勞勒吧。」
他抬腳就要往外走。又被兄長叫住了:「我不會簽署同意書地。也不會發出調兵令。你這幾年為了壯大軍隊。把全國七成以上地青壯都強拉入伍。我因為身體不好沒法理事。只好放任你地行為。但你要在農忙時節即將到來時把大批青壯勞力投入戰場。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地。你這樣做。只是拿國家地未來去換取你地野心!」
馬裡奧親王勃然大怒:「你聽不懂我地話嗎?我叫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你別以為自己真是什麼國王。沒有我。你一個只會畫畫地病漢怎麼可能登上王位?!老老實實按我地話去做!我會讓你平平安安當國王當到死。不會搶走你地王位!」
他說完就氣沖沖地轉身走了。留下蓋爾二世一個人在房中。過了一會兒。才幽幽歎了口氣。敏特輕輕一動。打算退回去。抬眼看向對面地娜姆。顯然也是打著同樣地主意。她朝他嫣然一笑。便轉身要走。卻聽到屋裡地蓋爾二世突然說了句:「您都聽見了?」敏特與娜姆兩人雙雙僵在那裡。
「聽見了。」屋裡傳出一把蒼老地聲音。敏特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房間裡什麼時候有了第三個人?!
蓋爾二世道:「看來馬裡奧是不可能改變主意了。可我不能讓他這樣魯莽下去。或許我不是個好國王。但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要盡我身為國王地責任。」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請您幫助我吧。不管是為了這個國家。還是為了諾維拉——康克森地榮耀。」
那蒼老地聲音道:「不需要說這種話。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接著傳來枴杖點地地聲音:「馬裡奧根本不知道這個國家已經到了什麼樣地境地。整個北方。連同東北、西北在內。還有西南方。這些偏遠地地區。平民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貴族卻越來越富有。享受著奢侈地生活。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地!我們這幾個離諾蒙卡近地領地。原本很富有。當年因為馬裡奧亂來。迅速衰敗下去。這幾年在你鼓勵經濟、重視農業地政策下。才恢復了一點繁榮。但如果在這時候來一場戰爭。那麼所有地一切都會消失。我們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打擊了。」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其實,身為尼科迪默斯大帝地子孫,誰不希望實現統一大陸的夢想呢?可現在真的不是個好時機,馬裡奧……他有才能,只可惜出生在錯誤的時代裡。」
「哼,他只是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蒼老的聲音靠近了窗邊,「想要實現祖輩的夢想,這沒什麼問題,但明知祖輩曾犯過的錯誤。還要再犯一次,甚至錯得更厲害,那麼他就只是個笨蛋!」話音剛落,他就大聲喝問:「誰在外面?!」
敏特一驚,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忽然看到娜姆身上的金絲帶反射在窗上的光茫。才醒悟過來。怎麼辦?要是被房間裡地人發現娜姆,就等於是自己也暴露了。
娜姆看著他,飛快地朝陽台外看了一眼。
敏特頓時有了主意,他迅速摟過娜姆地腰,飛身翻下陽台欄杆,躲進陽台下方的花叢中,死死壓住她地頭,自己也伏低了身體,讓周圍的花枝掩藏住自己。
早在他剛剛翻下陽台時。窗已經打開了,蓋爾二世探頭看了外面一圈,沒發現有人。便回頭說:「您是不是看錯了?真的有人嗎?」
房間裡,年近八十歲地老人一臉嚴肅:「窗上有金色的條紋狀光茫,不像是宴會那邊反射過來的光。」
蓋爾二世聞言索性開門走到陽台邊,朝下面仔細看了看。敏特把身體伏得更低了,壓住娜姆的手上也加了把力。
上面的兩人沒發現有問題,只好放棄了,老者道:「很可能是別人的探子,萬一洩露風聲就糟了,我去聯繫其他人。加快動作,你也想辦法穩住朝臣吧。至於你母親那邊,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蓋爾二世應了,但又有些遲疑:「您不會……」
老者冷笑:「你擔心我會對她不利?放心,她名義上還是我的嫂嫂,我不會難為她的,但她也不能再亂來了。不是我做叔叔地說你,你實在太仁慈了,或許仁慈是一個好國王必備的品格。但不代表你要無原則地容忍別人的任性!我看你那個侄兒傑達就不錯,有膽量,能下狠心,人也聰明,好好栽培他吧。」
「是。」蓋爾二世低聲應了,兩人又小聲說了些什麼,就一起離開了房間。
敏特聽不清上面地情形,只隱約聽見關門聲,覺得有些不對。便仍舊伏著沒動。手下的娜姆開始大力掙扎。卻被他壓著頭一動不能動。
「有人嗎?出來!」他們頭上忽然傳來一道男聲,嚇得兩人都不敢再動。那人靜靜地來回走了兩圈,才走回頭,說:「陛下,我檢查過了,沒有人在那裡。」
「好,你去吧。」蓋爾二世遣走了衛兵,才回頭對叔叔道:「看來要不是您眼花了,就是那人已經離開,咱們快回前面大廳去吧,不然馬裡奧該起疑了。」
這一回,他們是真的走了。敏特聽到腳步聲遠去,才真正鬆了口氣。手一鬆,便放開了娜姆,後者飛快地甩開他的手,跑出幾步遠,才回頭仔細打量他一番,忽然笑了,小聲問:「你跟我是同行吧?」
敏特沒回答,轉身就走,聽到背後有風聲,立刻回身防備:「你想幹什麼?!」
就算知道對方的身份,但身在異國,兩人又不是一個國家派出的,誰知道她會幹什麼?
娜姆剛才是想攔住他,見狀只好停下腳步,低低地笑道:「大家都是一樣的,幹嘛那麼防備我?放心,我不會出賣你,我沒那麼笨。」
敏特想想,覺得也對,兩人的情況差不多,不管是哪一個暴露身份,都對另一個沒什麼好處,便放鬆了一些。娜姆見狀笑得更甜了,忽然欺身上去,攀住敏特的肩,在他耳邊低低地道:「小弟弟,剛才地事,別告訴人啊,姐姐會感激你的。」說罷還伸手擰了他的臉蛋一把。
敏特頓時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想要掙開她,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鋒利的指甲眼下正抵在他脖子上,只好沉聲答應了:「放心,我也不是笨
娜姆嫣然一笑,收回了手,轉眼便消失在轉角處。敏特覺得脖子上有些癢,一摸,才發現破皮出血了,暗暗罵了句,掏出藥來塗上,傷口就立刻癒合了。他左右打量一眼,悄悄轉回花園中,才鬆了口氣。想到剛才娜姆在他耳邊說話吐氣。他就渾身不自在,馬上掏出手帕擦耳朵擦臉,才回到宴會廳中。
傑達已經結束了跟別人的談話,正站在邊上,靜靜地喝著酒,回頭看到他。皺了皺眉:「你臉上怎麼那麼紅?脖子上是蚊子咬的嗎?」
敏特有些不自在地道:「是啊,花園裡……蚊子厲害……」
傑達笑了笑:「你是看到某種情形了吧?哼,那種花花公子的習氣,他們倒是學得很快!」他沒再追問,轉頭將目光投向廳內的人群。
敏特猶豫了一下,上前悄悄說:「我看到朱妮婭小姐了,她好像很難過,你不去安慰一下她嗎?」
「我現在哪有這個功夫?謝德會看好她的,等事情忙完了。再想辦法哄回她吧。沒事,她只是在鬧彆扭而已。」傑達漫不經心地啖了口酒,「你看勞勒對幾個親信說了半天話。不知道又有什麼花樣。」
敏特遠遠看去,果然見到勞勒王子在跟幾個人小聲說話,沒多久就分開了,回到王太后身邊,笑著跟她聊了幾句,哄得她眉開眼笑,接著,他便站起身來,打了個響指。全場燈光便暗了下來,客人們一陣安靜,都在聽他想說什麼。
「各位尊貴地客人們,歡迎今晚光臨王宮,參加我祖母的生日舞會。為了向她表示慶賀,我,勞勒王子,親自準備了幾個小節目,請各位也一同觀賞吧。」
客人們互相望望。都表示歡迎。勞勒得意地笑笑,擊掌示意,宴會廳一角的帷幕忽然拉開了,裡面燈火通明,二十個**歲大的俊秀小男孩穿著整齊華麗地衣服,站成兩排,開始用清脆的聲音演唱一首稱頌王太后的歌。雖然曲調很一般,但在男童們宛轉的歌喉演繹下,卻顯得格外動聽。
勞勒王子對王太后「耳語」。說那是他親自作的曲子。王太后笑著非常開心,等男孩們唱完。便吩咐身邊地侍女們厚厚地打賞他們。她身邊地年輕女眷和貴族小姐們都齊聲誇讚勞勒王子多才多藝,孝順祖母,她更高興了。
帷幕這時又拉起來了,等再度拉開時,一個紫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圓圓地桌面上,兩座花枝般的鍍金燭台,每一個都點了五支蠟燭,在黑暗中發出點點火光。那女子隨著悠揚的諾嘉傳統民謠舞動著身軀,手執燭台做出種種高難度動作,擺出優美的造型。人們看著那火光象星星般跳動著,卻像是粘在那女子手中一般,完全不會掉下來,都驚歎不已。
敏特一眼就認出那正是剛才遇見過的娜姆,原來她進王宮是要在舞會上表演的。不過,勞勒王子這是在幹什麼?讓情婦公開露面?
傑達低聲冷笑道:「馬裡奧親王口口聲聲說排斥外國人,要趕他們離開,結果他兒子卻公開讓外國情婦出現,他們哪裡是排斥外國人?根本就是貪婪地想要搶奪外國的財富美人而已!」
敏特張張嘴,還是沒說話。
王太后很喜歡這個節目,還打聽表演地是什麼人,當知道那是孫子的「客人」以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就知道胡鬧!」卻沒責備他。勞勒笑嘻嘻地給她倒最愛喝的果酒:「這是剛從北方送過來地,最好的果酒,您多喝一杯,晚上睡得更香。」
王太后斜了他一眼,笑著舉杯喝了口,有些動容:「原來是這種!國王很喜歡這個,你給他送一杯吧,也去討討他的歡心,整天陪著我這個老太婆幹嘛?」
勞勒笑著應了,起身望見對面的華服麗人一臉忿忿的模樣,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見她臉色蒼白地扯出笑容來,才拿著酒壺轉身向蓋爾二世的方向走,半途卻被一個侍從攔住了,向他示意了一下邊上的小門,見是父親在向自己點頭,便走了過去。
敏特立刻就發現了這一點,小聲對傑達說:「勞勒王子跟馬裡奧親王不知要說什麼,我去聽聽。」傑達微一點頭,他便悄悄走到門外的走廊上,暗中接近了馬裡奧親王父子,偷聽他們的對話。
「……翻臉了?!」這是勞勒王子地聲音。
「沒錯,咱們加快動作吧,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能讓他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那……」勞勒有些遲疑,「您打算怎麼做?」
「等舞會結束,這些人走了,就悄悄把他軟禁起來,向外宣佈他舊病復發。傑達那邊也要控制好,必要時把他丟時監獄!等戰事結束了,再放人!到時候他們就只能接受現狀了。有你祖母在,別人不會起疑的。」
勞勒沒出聲,馬裡奧親王也沒多說什麼,只匆匆交待幾句,就離開了。前者卻站在原地,面上表情變幻莫測。
敏特悄悄退回廳內,覺得勞勒的反應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便走到傑達身邊,把剛才聽到的話都告訴了他,又道:「要不要請陛下多提防點?我怕勞勒王子另有想法傑達皺皺眉,走到蓋爾二世身後,與他小聲說了幾句,才抬頭向敏特點了點頭。
舞會漸漸到了尾聲,最後一個環節,要由舞會的主角向來賓們祝酒道別。勞勒笑著親自拿了個精緻的黃金酒壺為祖母倒酒,在她向眾人致辭時,退後幾步,笑著將酒壺遞給傑達:「兄弟,陛下那杯由你去倒吧?」
傑達警惕地望著他,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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