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什麼話都沒說,手執鐵劍揮舞著襲來,明娜用手中的冰箭一擋,發現對方用力雖大,卻沒什麼殺氣,心中一動,便一邊叫著:「如果是朋友,大家就停手了吧。」一邊用另一隻手打出個照明術,想要看清楚來人是誰。
那黑影卻什麼回應都沒有,反而掀起身上的黑色短斗篷,遮住明娜的視線,手上的劍又再往前送。這回他速度加快了,也帶上了幾分殺氣,明娜急急避開,劍刺在路邊的樹幹上,深深地紮了進去。她有些惱怒,也不再留手,馬上把手裡的冰箭變成劍狀,刷刷兩下將斗篷切成三塊,直接往那黑影的右臂刺去。
那黑影愣了一愣,慌忙抽回劍格擋,誰知明娜手腕一轉,冰劍便避開了對方的防守,從另一個角度刺了過去。眼看著就要挨上對方的衣服了,明娜忽然瞥見那人黑帽子下露出的一小簇暗金色頭髮,忙偏轉了劍的方向,僅僅擦過對方的手臂,在衣服袖子上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不等對方再發動攻勢,她便迅速躍開,壓低了聲音大罵:「威爾.莫裡斯!你還要玩到什麼時候?!」
那人見被她識穿了,只好收了劍,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張介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臉,稚氣未消,但英氣勃勃,又帶了點斯文。
正是明娜在安全署的同僚威爾.莫裡斯,是當年在赫達家臥底犧牲的莫裡斯的兒子。
眼下他一臉訕訕地,正為自己地偷襲行動作解釋:「我想知道自己的本事到什麼程度了……你也知道。我除了每天上學,偶爾做點送信的活,就是受訓。可教官只會叫我訓練訓練,卻從不給我機會實踐,我看你老是出外差,一定身手不錯,就想試一試……」
明娜不能接受這個理由:「就因為這個,你就要拿把劍刺我?!」
「不不不……」威爾慌忙展示手中的劍,「這是訓練用的。就是重,沒開鋒。」
明娜看了,果然是把沒開鋒的劍,才沒那麼生氣,但看到樹幹上的洞,她還是忍不住埋怨:「就算沒開鋒。這麼一把劍砸過來也夠疼的,就算沒傷到人,傷到樹也不好,你看旁邊的這些花花草草,被你踩成什麼樣子了……」
威爾聽得目瞪口呆,明娜說了好一大通,才忽然覺得自己說地都是廢話,忙把小臉一板,正色道:「總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剛才幸好我認出了你的頭髮,不然一劍刺過去,你的手臂還能要嗎?如果遇到其他不熟的同事。你這樣偷襲,也是很得罪人的。」
威爾小聲辯解道:「我是知道你是熟人才找上你地……」見明娜瞪他。[]才忙改了口:「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明娜見他態度還算誠懇。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你最近是不是有點急躁?想要知道自己地身手好壞。請教官測試一下就知道了。為什麼要搞這種實戰?」
威爾搓著手有些不敢說。明娜一再追問。他才道:「我就是心急……教官總是說我還沒有出任務地資格……你年紀比我小。都出兩年多任務了。那些比我還要晚進署地人。也都被派了出去。我卻一天到晚都待在意尼讀書……我覺得我不比他們差。」
明娜有些詫異:「這有什麼好急地?你明年就要畢業了。到時候一定有任務給你。現在當然是讀書更重要啊。像你這樣從著名高等學校畢業出來地人。將來一定會被派到重要地職位上。署裡才不會讓你現在就荒廢學業呢。」
「我知道他們會派什麼工作給我。可我更想做你們這種……」威爾小聲嘀咕著。卻瞞不過明娜地耳朵。她臉色一沉:「你別不知好歹了!麥洛裡特地給你安排地。你家裡人也很贊成。等你從學校畢業出來。不管到哪個政府部門工作。就算沒立什麼功勞。也能有個好前途。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嗎?!」
「可我寧願不要這種安排!」威爾有些激動。「我家世代都是軍人。不是文官!我情願上戰場。跟敵人面對面地血拼!現在這樣……太憋悶了……」
明娜張張嘴,深呼吸幾下,放緩了語氣:「你以為只有出外執行任務,直接面對敵人,才是守護國家嗎?你這個笨蛋!」她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他的額頭幾下,把他拽到路邊偏僻無人的角落,才壓低聲音道:「安全署不是軍隊,我們做地是檯面下的事,不管是出外調查事件、救助同胞,還是在各政府部門裡打探消息、暗中監督,都一樣重要!如果你連完成學業、控制自己**的耐性都沒有,那你還真是沒資格出任務!」
威爾臉都漲紅了,嚅嚅地說不出話來,明娜見狀,也不好再罵他什麼,就轉了話題:「你忽然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夜襲吧?有什麼事?」
威爾聞言驀地被嗆住了,臉變得更紅,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怪異地看了明娜一眼,才掏出一封信遞給她。
明娜一頭霧水地接過,看到上面熟悉地標記,不由得哀歎:「不會吧……我才剛回來啊……」
威爾轉頭去望遠處的街燈:「沒事,不是叫你馬上去,只要在近期出發就行。」
明娜打出照明術,看完了信中的內容,便直接用火燒了。她最近兩年終於能用火球術了,真不容易。ashu8
但信裡提到的任務,卻讓她覺得有些怪異:「近年大陸拐賣團伙越來越猖狂,而且有蔓延到伊斯特的跡象,查出幕後黑手並盡可能清除,如果有困難。至少要得到參與人員的名單。」
「拐賣地事已經存在好幾年了,伊斯特國內也不是沒有,為什麼到現在才查?」她問。
威爾答道:「這次不一樣。以前被拐賣的幾乎都是平民,而且有很多是半自願的,貴族們都不當一回事,署裡又忙,顧不上。可這一回,有貴族被牽扯進去。不是賣,是被賣。」他湊近了明娜:「除了你這回救的那對兒。還有別家貴族的子女遇到同樣的事,不過沒那麼好運。你記得吧?法政署長杜拉斯,他的親侄女就倒了霉。」
「杜拉斯?」明娜愕然,「不會吧?」
威爾正經地點了點頭:「他家也是當紅權貴了,他弟弟雖然只是個男爵,但領地就在西南與韶南接壤的地區。相當富裕,那女孩是在出門遊玩時失蹤的,家人過了半天才發現,在當地大肆搜查,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今年初他家一個朋友在安可附近綠洲地一個夜樂賬篷裡看到一個長得很像地女奴,通知他家的人來認,不過那女孩地父親見了說不是。」
明娜皺了眉:「故意的嗎?嫌她有辱家門?!」夜樂賬篷,其實就是沙漠中的活動妓院,流落到那種地方,那可憐地貴族少女的命運可想而知。但如果她家人因此不認她。就太冷酷無情了。
「不是的。」威爾忙道,「他當時說不是,但離開後卻托人悄悄將女兒買了回來。才發覺她已經完全不認得自己了,請了可靠的醫師檢查,發現她很可能是服用了某種藥物,不但忘記了以前的事,還完全變成了只懂得討好男人的……的……」威爾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說,明娜替他說了:「性奴嗎?可惡!」
威爾輕咳一聲:「杜拉斯男爵非常憤怒。要追查到底是誰拐走他女兒的,但他女兒大半年裡已經轉了兩手,最初是被賣到什麼地方,誰也查不出來,她本人又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他們倒是找到了另外幾個失蹤的沒落貴族子女,情況都好不到哪裡去,有兩個回去後就死了。杜拉斯家怕事情傳出去,會影響他們家的名聲,所以只是把那女孩送到鄉下靜養。沒有聲張。但法政署長私下向我們安全署求助,署長答應了。國內已經有人出發過去,其中就包括杜拉斯家地人,你到了安可,先跟那幾位會合,然後再一起查。」
明娜皺眉道:「要跟外人一起查嗎?那不等於是把我們的秘密人員都暴露在杜拉斯家的眼裡?」
「麥洛裡都沒說什麼,應該沒問題吧?」威爾想了想,又道,「對了,麥洛裡特地叫送信地人傳一個口信給你,那人說我直接告訴你就行了,可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別管是什麼意思。」明娜斷然道,「直接說出他的話吧。」
「就是……最近熊要吃的糧食和草比往年多了三倍,店裡糧價高了,奇怪的是,連香料都缺貨起來,今年的五月節慶典,國王陛下很可能要向王后借用香水呢。就這樣。」威爾滿臉都是莫名奇妙,明娜卻苦苦思索起來。
熊指地是北方的諾嘉,糧食與草料需求增加了,很可能是在整備軍需,看來諾嘉終於忍不住想動手了,只是不知道它這次要打哪裡?店裡是指大陸,糧價高漲,普通民眾的生活會受到很大影響,如果這時候打仗,情況會更糟,要不要通知這邊的人多收購些糧食運回國?
至於說香料嘛……她忽然想起了剛才外公提過的大生意,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如果有的話,也許她已經掌握到一條線索。
事不宜遲,她匆匆跟威爾說了句:「我知道了,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你也快回意尼吧,好好讀書。」便離開了。
威爾剛來得及說一句:「我明天沒課……」她已經完全消失在街角,少年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轉身走了。明娜衝進家門時,看到父親正在大廳裡鋪開爺爺的所有衣服,口裡唸唸有詞,便疑惑地問:「爸爸,你在幹什麼?」
「回來了?怎麼這麼晚?」安隆抬起頭,「晚飯前收到你伯父的信。說米拉貝爾夫人想要拿回你爺爺地……隨身物品和衣服。我不想全部給他們,就拿出來挑。」
明娜心中升起一絲不悅:「為什麼要給他們?!我早就說了,爺爺只是回了家,不是死了,他們幹嘛表現得好像爺爺已經死了一樣?!」
安隆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明娜,不管我跟你伯父之間有什麼糾紛,米拉貝爾夫人畢竟是對我們有恩的,她這幾年一直深居簡出,聽說現在連外人都不見了。如果擁有你爺爺地東西,能讓她好受點,給他們又有什麼要緊?」
「是沒什麼要緊,我只是討厭他們這種態度!就好像我在說謊!」明娜氣沖沖地跑上樓,又登登登衝了下來,攬起一大堆蕭天劍的衣服。丟進脖子上掛的儲物戒指裡:「這些都是爺爺和我在一起那幾年穿的,我小時候還穿過呢,都歸我了。爸爸把那些華麗的貴族服飾給他們就行!」反正那些衣服,爺爺僅僅在和米拉貝爾夫人結婚那幾年裡穿過。
安隆頭痛地道:「明娜,就算漢林給你做的新戒指空間比以前的大,也不能這樣浪費吧?」
明娜倔強地昂起頭:「大不了我回房後把它們塞進手鐲裡,再放進戒指裡好了。」漢林與帕蒂夫婦地最新產品,就是可以容納另一個儲物空間的儲物首飾,她特地選了簡單、低調的銀戒,用了三年的手鐲就成了次選。
安隆無奈地搖搖頭。認真考慮起女兒的建議來。
沒過兩天,明娜又再度出發了。這種事在過去兩三年裡經常發生,所以安隆和朵拉也沒說什麼。只是交待她路上小心,注意保護自己,另外,安隆很快就會收到調令,也許當她再回到這棟房子時,他們已經離開了。
明娜仍舊扮成男裝。不過沒有喝魔藥,只是隨身帶了不少瓶瓶罐罐,都是索倫送來的。感激老師之餘,她也下了決心,路上遇到什麼魔藥材料,一定全部打包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運送香料地船是逆流北上的,已經出發一天了,在空氣濕重的春天,只要沒有風。那股特別的香氣會在河上停留許久。明娜騎馬走陸路。一路邊聞香味邊打聽地北上,卻在奧裡附近失去了那幾艘船的蹤影。
怎麼回事?明娜不解地掃視河面。她問過水壩的工作人員。沒有香料船經過,那些人怎麼會不見了呢?據說他們前一天晚上還在奧裡鎮邊上歇腳,船上的人還買過小圓飯呢,天亮時卻忽然失了蹤?
明娜原地徘徊了半小時,決定再等一晚上,如果一直查不到他們去了哪裡,她就自行去安可城與國內來的人會合了。
她剛下了決心,鼻子卻忽然聞到一絲香料的氣味。托媽媽與外公的福,她從小就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因此嗅覺相當靈敏,能聞出這味道跟外公賣掉地香料氣味一樣,忙走到街邊回頭打量,見是十來個男子抬著七八個木箱經過,便裝作路人般跟著他們走到街角,看著他們進了一所房子,忽然心中一動,轉到房子後頭,果然看到那裡有一個小碼頭,停了三四條小船,剛才見過的那些男子正把箱子往船上搬。
真狡猾,人人都以為他們只是開船路過,誰知道他們悄悄上岸假裝本地人改乘小船?!
看著那些男子,她有些明白為什麼外公會說他們有些怪異了。他們每個人都臉色青灰,看上去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但能說話能做事,又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不過身上的異味她倒是沒聞出來。
有人從船艙裡走了出來,踩著木板上了岸。明娜覺得他有些眼熟,多瞄了幾眼,吃驚得幾乎叫出聲來,忙縮回腦袋,心裡有些糊塗。
那不是埃斯帕羅.赫達嗎?他應該還有巴拉士格吧?怎麼會在這裡?!
明娜咬咬唇,又再探頭去看,確定了那地確就是埃斯帕羅,或者說是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居然有人進了巴拉士格還能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直覺得這件事必須盡快通知署裡,卻看到船上又出來一個男子,也是熟人,就是前幾天見過的那位「黑斗篷」。他們怎麼會在一起了呢?難道香料主顧和奴隸販子……真的是一夥的?
為了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明娜等到天黑,便想辦法悄悄潛入那所房子,尋找線索。
她輕手輕腳地移動著腳步,避開巡邏的守衛,根據白天裡地觀察辨認著方向,剛接近書房,就聽到有腳步聲走過來,忙躲進房中,看到窗簾布又厚又長,後面的窗子又打開了,忙躲進簾後。
埃斯帕羅和黑斗篷使者走了進來,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僵持,似乎剛剛發生過爭吵。前者倒了杯酒逕自喝了,使者見狀便淡淡地道:「人能跑出去,一定已經脫險了,我們再爭論這件事又有什麼意義呢?」
「意義?」埃斯帕羅冷笑,「我的親弟弟被你們拐過來,差點就被餵了那種藥,你還說什麼意義?!」
使者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杜拉斯家的女兒,是你親自下令捉來,又親手喂的藥,當時你可是眼皮都不眨一下。」「那怎麼一樣?!」埃斯帕羅忽地摔了杯子,「他家落井下石,有這種報應是他們活該!可是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如果他變成那個樣子,我情願親手殺了他!」
「既然你那麼在意你的弟弟們,為什麼不乾脆將他們接過來?」使者勸他,「主人會好好照顧他們地,你在獄中地父親和弟弟,我們也會想辦法救出來。」
埃斯帕羅收了怒色,淡淡地道:「現在不太方便,等過幾年再說吧,他們身邊很可能有人監視呢。」
「你不會是……不信任我們吧?」使者笑了笑,「請放心,我們對於自己人,一向很真誠。只要你老老實實為我們辦事。」
「啊,這個我會的。」埃斯帕羅輕輕了袖子上地灰塵,「只希望你們攻下伊東城的時候,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明娜心中驚愕無比,腳下輕輕一轉,便想從窗口離開,卻忽然聽到天花板上「卡嗒」一聲,房中兩人立刻跳起:「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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