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原本護衛陳希烈等人的一干宮中衛戍,遠遠地現了我這邊的異樣,隱約猜知自己的君主遇到了一定的危機,便分出約六百名衛士,急急地飛步跑來。不論是他們自身職責所繫的干係,還是他們對於我這位君主的擁戴、仰慕,他們都不允許我有一絲任何的意外!
然而,我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一個現實,那就是這六百親衛對於一代佛宗蓮花生來說,真不過是螳臂擋車的不自量力,以卵擊石的自取滅亡!我既然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又何其忍心地坐視他們前赴後繼地為我做出這麼悲壯而幾乎無濟於事的犧牲?何況,以我經受過「萬應靈丹」滌煉的軀體,以及神仙恩師張果十年來的苦督勤教,我未必會敗給蓮花生!縱或有所不敵,我自信也能全身而退!
「宮中親衛左郎將於順聽令:勒領屬下不得前來,一定要保護好隨駕而來的大臣們,如有膽敢違犯者,以反叛誤國罪論處!絕不輕饒!」宮中親衛左郎將於順就是這一千將士的統領。為了迫使這些親衛們停止前進的腳步,以免得他們遭受到完全不必要的傷亡,我只得利用峻重的謀逆罪名,束氣成音地喝止這些親衛們的盲動。
蓮花生將胸前雙手糾結的外獅子印緩緩分開,對我異於一般君主,不讓自己宮廷親衛上前護衛的做法,蓮花生的眼中閃出一絲嘉許之色,他沉緩而又流利地以漢語說道:「由耳聞到目見,老衲已知興平帝雖則年少,但絕對是胸羅萬有難得一見的帝王!若非如此,安能識得老衲密門的外獅子印?在外獅子印將未的時候,知機地暫避其鋒,更見興平帝的高明!今日得晤龍顏,實是老衲游於人間之一幸!」興平是我新定的年號,所以蓮花生也依此為號,直接稱我為興平帝。
其餘的刺客見到事情展到如此的局面,特別是感知到我的武功已達到高深莫測的境界,心知偷襲無望,甚至自己的性命也難以保全,而此行的任務的成敗也只能繫於正在娓娓而談的蓮花生的身上。不由把目光轉向那美艷幾絕於人寰的綠衣少女。看來,這美少女是他們此行的主腦!當下,這美少女以複雜難明的目光悄悄地掃了我一眼,再看看淡然而立的蓮花生,輕歎了一下,卻並沒有說什麼。另外三名刺客對視了一眼,把這美少女圍護在中央,只得靜觀事局的變化。
我沒有想到,外貌帶著謙和的蓮花生,在話語中竟然如此地自傲。我按捺住自己微微波動的情緒,朗聲說道:「蓮花生大師太過客套了,其實,朕有緣能得識天竺高僧,那才是三生幸事!惜乎如今卻是彼此敵對,不得盡暢心胸,把酒論道,實在是朕的一大憾事!」
我這一番話,既是想尋求蓮花生淪為刺客的原因,以為我解惑;又試圖通過對話來解除我們的敵對關係。畢竟,不論對於誰來說,一代佛宗蓮花生都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所以,我直接把蓮花生的身份來歷點露出來。我要明白,為戰之道,對敵的手段、手法,不光只局限於兵力、補給上,還有心志等無形層面上的交鋒!
一直淡然而處的蓮花生終於在神情上有了變化波動,他白而長的壽眉一軒,強抑住內心的驚疑。他仔細地看了看我,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良久,蓮花生長長地吁了口,有些訝然地說道:「陛下果非常人,在萬機日理之餘,卻也依然關注天下的民風人物,竟然識得老衲這化外之人!」蓮花生欽佩之餘,言行間更見恭敬,不再直稱以興平帝,而是尊稱我為陛下!
我微微一笑道:「大師精擅密道,更獲『大圓滿法』,且聽說大師將要弘法於吐蕃,卻為何在此還淪入魔道,助賊為凶,謀刺於朕!」所謂「大圓滿法」,就是修持到「體性本淨,自性頓成,大悲周遍」的境界。我這麼問詢蓮花生,也是帶有些微的譏諷。要知道蓮花生所傳的教義,雖然粘有一定的佛性,但卻也非常的淫穢、殘忍:
「體性本淨,自性頓成,大悲周遍」的大體意思是,一個人的心體(思想)就其本質來說是純潔的,遠離塵垢的。通過修法,做到使心體不受任何干擾,在「空虛明淨」中把心體安置於一個理想的境界,那就成佛了。這和我大唐佛教禪宗主張的「心靜則佛」、「明心見性」倒是有點相似,但蓮花生的修法極為繁瑣,不只按照它密傳的程序才能修成,並且修法的最後階段要通過男女淫慾的行為才能成佛!
而且蓮花生直接把人體的血、肉、內臟作為供品和法器,比如,所謂噶巴拉就是人的頭顱骨;所謂巴蘇大就是掏出來的人腸;所謂岡林就是人臉骨做的號角;所謂福田德基就是鋪開的一張人皮;所謂若嘎多就是在供物上灑鮮血……
所以,我在猜知他是一代藏密佛宗蓮花生時,並沒有初見恩師張果他老人家時,那麼的崇拜和欣喜。只是不想樹他這個強敵,有的只是戒凜而已,但絕對不是懼怕!
聽我以他身在道門密修成就來責問,蓮花生長眉一揚,深色的眸子裡閃出一絲精光,他頗有意味地說道:「老衲原應吐蕃國主的邀請,前往吐蕃弘法,然則國主近日已逝,現在整個吐蕃動盪不安,而當地的苯教又極為排斥仇視老衲,為避免吐蕃由此更為矛盾激化,老衲只得暫且東行大唐遊歷,待吐蕃局勢穩定,老衲再前往吐蕃弘我佛法!」
聞得蓮花生的這番話,我心裡已知蓮花生也是不願與我為敵:若非他沒有與我和解之意,怎麼會如此大費口舌?而且,我也知道,蓮花生於歷史上,在西藏弘法並不是順利,更與當地原有的國教苯教多有衝突,曾因種種原因傳法受挫,甚而曾二次離開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