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大唐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長源歸心
    這時,李泌都快悔到腸子裡了。然而,他先是身著紫袍,雖然那是在酒後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的結果,但確確實實是在沒有任何人強迫的情形下,自己親手所穿;而後,在我點明他的職位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即加以否認,也等於默認了我對他的封職。

    現在,李泌他豈能再拒受敕封?要知道這天策府的長史,可是從三品的品級啊,再上兩級就是可以入相的品級,豈能視同兒戲?而且這紙敕封又是朝野有名的二佞之一——楊國忠奉上!這楊國忠雖不及李林甫精擅權謀陰狠刁毒,卻也是媚上欺下驕橫量窄之人。當此局面,李泌只有接受敕封,讓身任天策府長史之事,真正地成為了事實。

    當然,先前我在書房裡對他說的那番話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否則,即使是情勢所迫,李泌也不會完全默然地接受我的授職。唉,我想,像他這種奇才,或許有時候,就需要有人在他身後推一把,說句難聽的比喻——驢不趕不走。當然也得注意個度,否則,驢脾氣上來,更是不聽指揮!

    我目視坐入李泌一側的楊國忠,沉聲問詢道:「楊大人,吐蕃及東瀛的來使可已安頓周詳了嗎?」楊國忠恭聲回道:「臣已安排妥當,殿下不必掛懷!」我點了點頭,以不容置疑而又溫和的語氣,向楊國忠和李泌言道:「明日還勞楊大人和長源相陪,接見兩國使臣!」此時,李泌倒也有了隨遇而安的明悟。況且,以我的為人、身份,充當他的上官,他還是可以接受的。現在既然做官了,就當有做官的樣貌。因此,李泌微肅神情,淡然應諾。

    至此,郭子儀等人也明白了我先前所為的用意,看向李泌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份笑意。

    酒宴散罷,眾人告退,我只留下了李泌,連霞兒也被往支往姑姑的住處。姑姑咸宜公主自從到府探看我的毒傷,就一直沒有回駙馬府,居住在王府北面的雅軒裡。

    散步花園,我遙望星野,四下寂寂,真有心舒神朗的感覺。看向一邊亦步亦趨的李泌,我卻歎了口氣道:「長源,現在你是否對小弟心存怨懟?」李泌輕聲回道:「微臣不敢!」言下確有怨懟之意,稱呼也變得講究起來,那是刻意與我保持距離呀。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屬下對我心存芥蒂,這也是我夜邀李泌共游花園的用意所在。

    我默然良久,緩緩說道:「書房一晤,小弟已知長源才學,長源亦知小弟的抱負。如今,小弟只率性直言,天策府長史之職,任與不任全在長源!小弟一席話後,長源即若拂袖而去,小弟亦無怨憂,並為長源解除所有束縛!」我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好不容易讓他悶聲接職,如今言談間卻甘願放棄,的確大出他的意料,李泌不覺微微動容

    看著他有些疑惑的眼神,我緩緩言道:「小弟雖知長源才高識絕,卻更深知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其志!小弟可不想得到一位抑鬱寡歡不出一謀的徐庶!與其這樣屈憋大才,小弟倒寧願長源嘯傲煙霞,逍遙於天地之間!」話中很直白地指出,不得已而如此做的其中一個原因——怕他只出工而不幹活!並且我的一片拳拳誠意耿耿真心,也隨著話聲語音顯露了出來。李泌感動之餘,不由陷入沉思。

    而後,我一指天上的耀星沉然說道:「長源,斗轉星移,日消月逝,人生即如白駒過隙,所為何來?!」李泌抬目蒼穹,卻是無語,我也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我繼續說道:「即使帝王將相,最終不過化為埃塵,逝於歲月風霜之中,榮辱哀樂只不過是後人談笑的話資罷了。長源深心當知,至於所謂脫三界五行的道法,不過是水月鏡花的執著,終歸根底,實為完善自我的法門!因此只有完善自我,遺惠萬民,方不負天地間這副父母所賜的皮囊!」我一頓話鋒,看了一眼仔細傾聽的李泌,只見他的神情一片凝然。

    於是我繼續說道:「什麼是完善自我?就是在無愧的條件下,體味生命,品味生活,感受所有能遭遇的經歷!在這個過程中,現自己,反省真我,進而充實自己的精神!什麼是遺惠萬民?這對於平民凡人來說,只是一個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部就班的生活之餘的夢想而已!但對於你我來講,長源,這卻是責任,無可迴避的責任!弟原曾說過,責任來自於自己的本源、本心和本識。長源細思,你我所料知的兵禍,一旦真正出現眼前,作為你來說,眼見大唐蒼生因此而蒙難遇辱,哪怕是暫時表面的盛世卻轉眼化為人間煉獄,你心何忍,您情何堪!長源!」這時,本來一片凝然的李泌,神情間卻顯出一絲慌亂。

    「你也不要推委於朝廷,大丈夫立於天地世間,即有千險萬阻,也當有所為而又有所不為。在此關係萬民禍福大唐危亡的時刻之前,所有的推諉理由,都是蒼白無力的!而且你沒有盡力一試,焉知其結果怎樣?!即是無救與事,也算盡了全力,了無愧怍了!長源,對嗎?」我轉目李泌,李泌面上微含愧色。

    我吁了口氣,手把其臂,言真意切語重心長地道:「況且,於今由弟暫執朝政,開設天策府,正需人手臂助,難道這不是一次重振盛世滌清宇內的機會嗎?當此可遇而不可求的瞬逝良機,還有什麼虛偽怯懦的理由借口?還有什麼比挽救天下蒼生、靖平宇內秩序更為要緊的事務?弟也知長源當非不明事理之人,是以見及長源有所沉吟不決,便設局助你決斷!然而,如今見長源神情抑鬱,小弟也深悔自己所為或有不當!或許,長源心中另有分處!因此,小弟特留長源靜夜剖思,現小弟言盡於此,何去何從,長源自思,小弟暫且告退!」言罷,我一揖到地,轉身欲走。李泌一把拽住我的衣袖,雙膝接地,凝噎而言:「長源自負通博古今學冠天下,卻竟若瞎目聾耳迷了靈竅!只耿耿於佞臣當道及顏面小節,蒙殿下不棄,為長源煞費苦心,殷殷而教,諄諄而言,直若晨鐘暮鼓!現下,但望殿下恕長源一時癡愚,長源願為殿下效以全力!」我反身相扶,只見李泌仰面而視的炯炯明目中,悄悄留有殘淚。

    眼見通過入情入理環環相扣的手法,使得李泌真正歸心,我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長源快快請起,小弟能得長源鼎力相助,實是天大的喜事!長源,不若我二人月下把盞,竟夜長談!」李泌見我如此欣喜,內心感動非常,卻斂住情緒的波動,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恭聲言道:「臣願陪殿下靜夜長談,不過臣卻不能再沾滴酒!」心神沉靜之下,李泌謹守起君臣之份。

    聞言,我意真語直地說道:「今後若非公眾場合,長源萬不可稱臣,小弟可不希望你我之間,有任何微細的芥蒂隔閡,只望彼此能以兄弟相待!」李泌自不是呆板拘泥之人,當下一禮表示謙受。

    我呵呵輕笑著調侃道:「哦,看來長源是接受了教訓,怕美酒亂了自己的心神,所以不敢再行飲酒了。」楊泌面上一紅答道:「如若殿下不以美酒亂了長源的心神,使長源在渾渾噩噩之間穿上了紫袍,只怕日後懊悔終日的人,就是長源了!不過,以後長源確需以此戒惕——謹酒慎行!」語罷,二人相視一笑,再無芥蒂於心。

    清晨,用罷了早膳,我竟一絲疲憊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心舒神暢,全身清爽。與長源一夜長談,彼此之間互相驚服,也獲益良多,對彼此的品性也更瞭解了很多。閒話天下之後,雖然明知道李泌乃是高壽之人,但為了安穩計,我傳了他一套專重養生的功法——勁松翔鶴八段錦,我可不敢冒李泌可能成為三國郭嘉第二的險。如此一來,我們的關係在不覺中更為親密。

    記掛起今天上午要見吐蕃、東瀛使者的事,我向孫六吩咐道:「令風道順整備車馬人手,待禮部楊大人到來,本王就要出會外國使臣!」雖然我被正式冊封為皇太孫,所居住的府第卻依然稱為福王府,我也沒有按現在的名位自稱,依然習慣使然地自稱「本王」。孫六恭聲應是,就要退下。

    「玉霞郡主呢?」我說我怎麼有些感覺著缺了什麼似的,原來一直沒有見到俏佳人霞兒的緣故,往常這般時候,她早就來伴陪我了,我連忙向孫六問道。孫六回道:「郡主自昨夜一直陪伴在咸宜公主處,或許現在公主那裡。」我點了點頭,便向姑姑所住的雅軒走去。

    到了雅軒,有侍女相迎,我輕聲問道:「公主和郡主可否起床?」侍女恭聲答道:「公主由郡主陪著,正在廳中用餐。」我點了點頭,逕直向廳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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