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火 第六卷 火在燒 第四十四章 文明的眼淚
    也許是扎基夫城上空那層保護膜的作用,從城內朝天空看,會發現月亮呈現一種迷離的粉紅色,彷彿女孩子紅紅的俏臉。星星也昏昏沉沉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這兒和地下王朝不同,並沒有太多的魔晶燈,這讓整個扎基夫城,都陷入到一種曖昧迷離的昏暗之中。

    羅賓睜開了雙眼,腦袋還因為醉酒而有些疼痛,他什麼也記不得了,只知道,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對面的窗戶大開,唯有半拉的窗簾隨著淡淡的晚風搖曳,這兒的主人,似乎根本不擔心會有小偷是的,銀色聯邦內,的確沒有什麼小偷。至少,沒有偷竊普通居民的小偷。

    羅賓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疲倦和醉意,正催著他再度睡下,而他也感覺,自己的背後,正有一團柔軟而溫暖的東西頂著。

    羅賓聞到了些許女人的芳香。

    啊,自己應該是喝醉了,然後被人送到旅館之類的地方了吧?

    羅賓強撐著身子做起來,藉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莉莉絲那秀麗的臉龐。

    輕輕地吻了吻自己的妻子,羅賓就要下床,想要找一點水喝,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不但狹小,而且簡單。除了一張普通的雙人床,屋內,便只有一張書桌了。

    「這難道就是銀色聯邦的待客之道?」羅賓不滿地嘀咕了兩句,不過,待走出了房間。羅賓又發現,這兒,似乎不是什麼旅館,倒像是一戶還算富裕的人家。更讓羅賓感到詫異的,是他看見客廳的地上,居然有著不少人在打地鋪睡覺。

    這兒到底是哪裡?

    當羅賓走到了屋外,站在草坪上,觀察了一下這棟宅子。它有兩層,體積雖然可觀,但絕對算不上大,和羅賓在洛水城的小別墅差不多大小,絕對不會是什麼大人物的府邸。盯上的一圈鏤空的女牆,給它添加了些許藝術的氣息。

    看看周圍,羅賓看到了許許多多獨門獨院的宅子,裝飾風格雖說和這兒不同,但是檔次卻都差不多。

    羅賓這才想起,霍拉說過,她有不少朋友因失去了家園,而暫住在她家。他還記得,在酒館裡,霍拉比自己醉的還要早,估計是酒館的老闆或者她的朋友,將自己送到了霍拉的家裡來了。

    就在羅賓準備回房時,忽然發現,在院子裡的某個角落,有一間狗屋般的木質小屋,小屋內,還不住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而羅賓更敏銳地發覺,有生物在黑暗中看著他。

    「是霍拉養的寵物嗎?可是魔寵為何不放在召喚空間內,卻養在外面?」羅賓嘀咕了幾句,眼睛的餘光,又發現其他的住宅院子裡,也都有一些相當簡陋的建築物,霍拉的這個還算不錯了,有的直接就是用木板搭成的棚屋。

    「銀色聯邦的人,都有養狗的習慣嗎?」羅賓戲謔地笑了笑,去發現,從那「狗屋」裡,忽然鑽出了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地精來。

    「先生,我是霍拉小姐的僕人,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老地精的臉部好像老樹皮一般,他身上還穿著件睡衣,看來,剛才他是發現有客人出來,便急急忙忙起床的。

    而他的反應這麼快,看來他也習慣了隨時準備服侍主人,估計晚上睡覺,也都睡得不深。

    「你能給我拿杯水嗎?」羅賓頓了頓,又和藹地說道。

    那老地精的腿腳不是很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老半天,才從屋內端了一隻盤子,盤子裡放著水壺和茶杯。

    走到羅賓的跟前,老地精又將盤子放在地上,自己更是彎下腰,有些艱難地給羅賓倒水。羅賓也看到,老地精的右腿有些細小,大概是以前時右腿受過重傷造成的。

    見老地精如此卑躬屈膝,羅賓多少有些窘了。平日裡,在地下王朝,雖說地精都相當崇拜羅賓,甚至尊稱他為煉金之神,但是羅賓和那些地精研究員之間,至多不過是老闆和幫傭的關係。但是現在,這老地精給人的感覺,卻是一個奴隸。

    接過老地精遞上來的水杯,羅賓並沒有立刻喝水,卻是有些詫異地問道:「老人家,你當霍拉小姐的管家幾年了?」

    老地精愣了愣,似乎是對羅賓的溫和有些受寵若驚了,他拚命擠出笑容,說道:「先生,在霍拉小姐父母這一輩起,我就在這兒當僕人了。霍拉小姐,她死去的弟弟和父母都是好人,對我可照顧呢。」

    羅賓不由得有些驚愕,按照老地精的說法,他這種待遇算是被人多有照顧,那麼其他地精的遭遇,豈不是更差。

    「老人家,你這腿是……」

    老地精呲牙一笑,「我年輕的時候,給一位法師老爺當助手,有一次,法師老爺製作魔像出了故障,魔像失控了,我動作靈活,就去強行去關掉魔像的開關……腿就這麼殘了。那位法師老爺對我還好,給我安排到了霍拉小姐父母那兒做僕人,算算……已經快三十年了吧?」

    羅賓忽然有一種悲愴湧上心頭,如此看來,銀色聯邦的地精生活,簡直是豬狗不如。難怪當年,不少學院派的地精技工都想法設法要留在矮人王國,如今矮人王國開始排斥地精,地精一族的希望又碾滅了一分。

    可惜啊!真是可惜了!能夠參與製作魔像的地精技工,不論是經驗還是水平都應該不差,在「工傷致殘」後,居然只是隨便被打發到一戶人家當僕人。

    即使是在大陸上,若是熟練技工工傷致殘,往往會被送到技術學校做指導老師,將手藝傳下去。

    銀色聯邦,白白擁有著這麼一大群寶貴的熟練技工資源,卻完全不懂得珍惜。想想當初布蘭德給自己透露的低價,一顆魔晶石換一個地精,這實在是便宜到了極點。本來,羅賓甚至有了心理準備,動用整個地下王朝的財力去贖買地精,因為他相信,沒幾年,這些地精創造的財富便會物超所值。

    可是,他沒想到,銀色聯邦,對待地精的態度,比起大陸主流社會來還要差!

    望著附近宅子裡那些簡陋的地精「巢穴」,羅賓冷笑了幾聲,嚇得那膽小的老地精一個站不穩就坐在了地上。

    羅賓輕輕蹲下身子,扶起老地精,又笑道:「老人家,你們銀色聯邦,到底還有多少地精?我說的是全部!」

    「莫非……莫非您就是傳聞中,要掏錢來贖買我們的大救星?」老地精忽然激動地抓住了羅賓的衣角問道。

    「是的,我叫羅賓,浮士德,我打算贖買銀色聯邦所有的地精,一個不留!」羅賓的眼中,有著一股憤怒,在他眼中,糟踐人才的傢伙,都該死!

    當年地精文明的隕落,已經讓整個大陸的煉金水平倒退到近乎原始的狀態,學院派好不容易得到了地精文明的種子,卻將這些寶貴的人才當奴隸使喚,這實在讓人憤慨!

    文明,往往被野蠻摧殘。這是文明的悲哀,也是歷史的悲哀。

    「大人!」老地精有些擔憂地說道:「您救走那些年輕小伙子就行了,千萬別再在我們這些老傢伙身上糟蹋錢了。前些日子,那些法師老爺還特地來統計過地精人口,他們還特地登記了我們這些沒用的老傢伙,若是您錢不夠,他們準備就扣下年輕人當奴僕,拿我們老頭充數。」

    羅賓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一絲笑意,「沒想到啊,銀色聯邦的那幫長老們,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居然幫我把所有有經驗的熟練技工給統計出來了?」

    「說吧,你們地精一族,在銀色聯邦內到底有多少!」羅賓有些興奮地說道。

    老地精躊躇了一會,又說道:「根據最新的統計,明面上,我們地精人口在十萬多一點,若是加上超生的……有十二三萬左右。以前,咱們若是有人超生,一旦被發現,孩子都會被溺死。可是最近幾個月,超生的孩子都被留了下來……大人,他們是想要訛您的錢財啊!」

    「魔晶石我有的是!」羅賓使勁地拍了一下手,相當爽氣地說道:「老人家,您放心,等你們全部遷徙到地下王朝後,你們會得到足夠的食物,住所,以及尊重!」

    說著,羅賓還朝著老地精鞠了一躬,「老前輩,到時候,就仰仗你們讓地精文明重現輝煌了!」

    「您說什麼?」老地精似乎還不相信,「讓地精文明重現輝煌?」

    「是的,曾經被野蠻破壞的文明,就讓我們一齊攜手重建吧!而這一回,我們的文明不再脆弱,或者說,當文明發展到巔峰,所有野蠻的力量在文明的力量面前,都會變得無比渺小!」羅賓不知不覺地,通靈王之戒的精神波又開始四溢了,他的話語,就好像一浪浪的海潮,讓老地精本該死去的心靈,再次泛起了波瀾。

    「文明,地精的文明,我們自己的文明……」老地精那瞇著的眼中,流出了兩行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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