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萬萬的祈禱聲、讚美聲此刻匯聚成一陣陣驚雷在寧靜的天空中迴響,維吉爾城內所有人都跑到了大街上雲慶祝勝利,歡迎遠道而來的英雄、以及膜拜那面代表著神之意志的血色十字架旗幟。
痛苦的神之考驗已經結束,他們並沒有被神所拋棄,現在偉大的神靈又站在了他們一邊。
路上的交通此刻變得分外擁擠,跪倒在道路兩旁頂禮膜拜的信徒越來越多,城內的幾座大教堂的鐘聲齊鳴,鏗鏘的樂聲在那蔚藍的晴空下回落。城內到處都充滿著歡樂的感恩之聲,不時爆出幾陣因聖女和血天使出現而引發的騷亂聲。
卡蓮雖然不喜歡拋頭露面,不過為了羅賓的造神大計,她還是神情淡然的隨著那血色十字架旗幟一同前進,和洛哈特一齊飄浮在半空中的她,徹底成為眾人最為關注的焦點之一。
處在隊伍最前方的萊因哈特將軍此刻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決意連老天都感動了,能親眼見到神一面,他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高擎著血十字旗幟的那幾名神父,面對著不住飛來的鮮花和香料,飄飄然的有一種成神的感覺。
遠征軍的士兵們亦是激動得不能自己,他們的隊形亂了,無數的男女老少擁抱著他們、親吻著他們、祝福著他們,人人都在叫著、笑著。
這些日子以來,人們那對待生活的熱情似乎已經消亡,但是今天的場面卻告訴他們,那股熱情只不過是積攢了起來。而今天,在這勝利和歡喜的日子裡,這股熱情又如同草原上不可抑制的野火般燃燒了起來。人們不分男子、不分階層,都像那傳說中大同世界般如兄弟姐妹般齊聚在了一起。
當隊伍途經聖墓時,所有人又都驚愕的看見了血天使和光明聖女沖眾人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又在一片如夢似幻般的光華中消失不見了。只不過那面血色十字架的大旗,不知何時又籠罩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神聖光芒,似乎是神的眼睛附在了旗幟上看著眾生。
「一路走好!」
從另一處偏僻通道擺著戰俘去地牢的克林姆斯侯爵等人,此刻只聽得城內響起了這麼一陣呼喊聲,接著便又如一億只影子哼般嘈雜的祈禱聲、哭聲、笑聲……整座城都陷入了一種徹底的宗教狂熱。
而導演了這一切的羅賓,此刻亦混雜在城外的後勤部隊中,指揮著一群工程兵搭建臨時營地,先前的那場戰鬥中,軍心渙散的幻焰軍隊依舊表現出極高的素質,還是造成血鷲軍不小的傷亡。特別是那八百魔虎騎士,從戰鬥開始到結束,自身傷亡不超過四十人,但是死在他們手上的血鷲士兵卻絕對已經起過四百,若不是虎焰親王是個響噹噹或者說相當愚蠢的武癡,在敗給了洛哈特後下令部下投降,沒準虎焰親王直接就領著魔虎騎士團突圍而走了。
如今遠征軍就算是要繼續前進,也多少要休整一段時間。
老烏斯和小吉米兩位狐假虎威的侍奉在羅賓左右,保護羅賓的安全順便偷懶。
「你們幾個,別偷懶!」老烏斯愜意的喊了幾聲,現在軍營裡所有人都還陷在勝利的快感中,一個個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
「夏洛特大哥,先前你失蹤可把我們嚇死了,你就算膜拜神跡,也要跟我們說一聲啊,當初我們發現你不見了之後,可沒把我們給急死。」小吉米倒是有些不滿的嘟囔道,末了還小聲的問了一句:「夏洛特大哥,聽說您和克林姆斯侯爵大人是親戚?」
「不算,不算親戚,只是小時候我老爸見過侯爵大人幾面而已。」羅賓隨口打哈哈道。目前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而且一名親王的人質也能讓幻焰帝國有所忌憚吧?到目前為止,塑造抗戰偶像的步驟已經完成,但是要從根本上讓血鷲能夠和幻焰對抗,自己多少也該去繼續其他步驟了。
想到這裡,羅賓已經開始思索,是不是該偷偷去一趟北地草原和矮人王國,看看血鷲王國的這兩個不作為盟友到底是什麼態度,能不能將他們的戰力迅速投入這場戰爭。
如今這片刻的休整,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城內的慶典到了夜晚依舊還在繼續,儘管遠征軍的士兵大多都已經回到了營地駐紮,可是維吉爾城的居民心中的熱情還沒有放縱完畢,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少家酒店的酒窖要被搬空了。
羅賓在意識究竟內和莉莉絲交流了一陣,在知道他和摩卡摩卡、洛哈特已經找到了安全的地方隱蔽後,又打著哈欠,從鋪上悄悄坐起,在黑暗中慢慢穿上衣服。由於萊因哈特將軍和克林姆斯侯爵的重視,他目前單獨住在了一個營帳,倒也方便。
豎立在軍營當中的那面血十字旗幟還散發著耀眼的聖光,倒像是一隻大號的魔晶燈。羅賓先前只是在這面旗幟上附著了一個光元素結成只眼睛的形狀,彷彿是神在看著世間的一切,所以,不少信徒也稱這面旗幟為「神之眼」,認為這是光明神指引血鷲軍民前進的路標,更是光明神保佑血鷲的食物。
其實,這面旗幟也僅僅是能夠持久發光而已,但就是這面在這個問題非常容易暴露軍隊位置的旗幟,卻被所有人都當成了寶貝,時時刻刻都有不少牧師和護教軍輪流守護,生怕被人褻瀆了神靈。
羅賓和幾名衛兵打了聲招呼,又走向了那面散發著光芒的旗幟所在地。
除了不少守護者,還有許許多多的牧師和虔誠信徒匍匐在周圍禱告著什麼,甚至還有一些瀕臨死亡的傷兵,也讓神父將他們抬到「神的目光」下,癡癡的望著那片光芒死去,沒有痛苦,只有嘴邊那一抹滿足的微笑。
羅賓在人群中探頭探腦的找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賈爾和馬蒂尼神父。他們目前雖然年輕,但是隱隱的已經成為了不少反出教廷的神職人員的領袖。
賈爾神父此刻正在和一些護教軍士兵囑咐著什麼,大概是在安排護教軍士兵的換班時間,而馬蒂尼神父此刻也在為一位瀕死的傷兵做死前的懺悔。
羅賓先湊到馬蒂尼神父那兒,眼看著馬蒂尼神父那滿是血汗的長袍在眼前晁蕩著。馬蒂尼神父一手持著那已經褪色的鍍金十字架,另一手則緊緊抓著那名傷兵的手,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聲音說道:「孩子,你懺悔吧,相信光明神會諒解你的過失,讓你早日登上天堂。」
那名傷兵渾身顫抖著,那失去了血色的臉龐、緊閉的眼睛和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痕,都讓羅賓有嘔吐的感覺,但是馬蒂尼神父卻沒有表現出一點不適,今天他至少給幾十名比眼前這位傷勢更重的傷兵做了死亡前的超度儀式。
也許是迴光返照吧,那名傷兵在白色光芒的沐浴下,神情竟然逐漸舒緩,他微微睜開了雙眼,直視著彷彿在星河中遊蕩的「神之眼」,嘴裡喃喃了幾聲,似乎在說什麼:「我偷過地主老爸的一塊麵包」。
這光芒明明沒有任何治療效果,可是這些單純的人卻願意相信那就是神的聖光。
終於,在馬蒂尼神父一陣「願光明神賜予你安息」之類的禱告聲中,又一名傷兵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彷彿已經踏上了天堂。
「馬蒂尼神父,你能不能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和賈爾被你說。」待馬蒂尼神父擦著汗水緩緩站起身來,羅賓也跟上去輕聲在馬蒂尼神父耳邊說道,馬蒂尼神父愣了愣,也輕輕點了點頭,在安排幾名年輕教士繼續為死者禱告後,又跟羅賓走到了一旁。
此時賈爾神父似乎也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羅賓衝他揮了揮手,賈爾神父平日和羅賓很談得來,於是便也疾步走了上去。
「夏洛特,有什麼事情嗎?」賈爾神父的眼睛還在自豪的看著那面光之旗幟,似乎想從神之眼中看出點什麼來。
「夏洛特,那邊還有幾個傷病員需要我照顧,我的人手不夠,有什麼話你就快說吧。」馬蒂尼神父搓了搓手上的血汗,也有些關鍵的問道。
羅賓看了看周圍人多口雜,便又小聲對兩人說道:「咱們換個安靜的地方說話,這兒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咱們平日罵教廷的那些話一句比一句惡毒,早就足夠咱們上聖山的火刑柱了。」賈爾神父調笑道,不過他和馬蒂尼神父還是跟在羅賓的身後走到了一處偏僻的馬房,馬伕此刻應該早就睡了,倒也不必擔心周圍有人來。
在仔細查看了四周的確沒有什麼人後,羅賓又悄悄壓低聲音問道:「兩位,你們認為……血鷲會不會勝利?」
「有光明神的指引,血鷲必勝!」馬蒂尼和賈爾神父一同堅定的說道。
「那麼……這場戰爭結束後,你們有什麼打算?有沒有做好逃亡的準備啊?若有什麼難處,我可以資助你們的旅費。」羅賓又問道。
「打算?逃亡?」兩人被羅賓這句話問得一愣。
馬蒂尼神父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哀愁,他有些擔憂的說道:「夏洛特,你的意思是說……戰爭結束後,教廷會不會來……」
「我就是這個意思。」羅賓笑道:「兩位可是帶頭背叛教廷的人,若戰爭結束,教廷的勢力必定會重新進入血鷲,到時候你們這些血鷲本土的神職人員可就……我記得歷史上貌似就有過不少背叛教廷的牧師被處以火刑吧?」
「怕什麼?!光明神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即使是死,我絕對不會屈服於那個腐敗的教廷!」賈爾被你不屑的說道,彷彿光明神可以保護他不死似的。
羅賓又輕笑道:「教廷當初下令神職人員和護教軍全體撤出血鷲,本來的目的首先就是撤去血鷲國內所有的教廷援助、打擊血鷲軍民的士氣,不給護教軍退伍充當血鷲軍隊預備役的時間準備……總之,教廷本來的打算是幫助幻焰,拋棄血鷲!」
「沒錯,的確是這樣。」賈爾神父冷笑道:「可惜他們沒想到,我們血鷲王國的軍民不會屈服,更沒有想到光明神會站在我們這邊!」
「是的,而且他們也沒有想到萊因哈特將軍會率先領導護教軍反叛,脫離了教廷的控制,更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血鷲本土的神職人員選擇了留下。」馬蒂尼神父也淡淡的笑道:「現在神的榮光已經照耀著血鷲,血鷲必將崛起。」
「拋棄血鷲,命令教廷所有支援力量撤出血鷲,這是教廷此次最大的失誤!據我所知,撤出血鷲的神職成員不但大多位高權重,而且有不少都是教廷直接派來的外國人,就是這些來自西部的外國佬,干涉我國許多年了。」
「如今他們都走了,也就是說,目前血鷲王國已經成為忠於教廷勢力的一片真空,只不過這片真空,並不是信仰的沙漠,卻是一片虔誠者的海洋!」羅賓笑著指著遠處的「神之眼」說道:「現在光明神的象徵已經落在了你們手中,你們難道不想做些什麼嗎?」
不等賈爾和馬蒂尼神父反應,羅賓又笑道:「我記得,賈爾神父你說過,現在的教廷過分腐敗,而且對於祭祀方面過於奢侈,只是在表現上表示所謂的虔誠,對於教堂的建設也過分追求華麗,並不像是心靈的淨地。而各國應該注重用民族語言誦經,而不是使用教廷規定的晦澀外來語。相信大家也知道,很多鄉野的百姓明明信仰著光明神,卻又聽不懂聖經上的話語,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嗎?」
「馬蒂尼神父,你也曾說過,人人都可以憑著信仰而得到神之蒙恩,而不是通過教廷控制的都會之類的中介,因此信徒皆可為祭司,不僅可以相互祈禱,還可宣傳福音,信徒可以借助聖光的指引直接與光明神相遇,接受神的啟示。而光明神更是仁慈的,都會不該以下地獄為威脅去強制別人捐錢,都會更應該組建一些學校和醫院幫助窮苦百姓。」
羅賓的這幾句話可謂是正中核心,直接說出了目前各國本土光明教徒和教廷的一些分歧,而羅賓又道:「既然你們和教廷有如此大的分歧,為什麼還要服從所謂的教皇呢?你們信仰的是光明神,又不是信仰教廷。更何況,光明神現在就站在你們這邊,你們才是……權威!」
「你的意思是,我們自己組建一個新的……教廷?」賈爾神父屬於比較激進的改革派,被羅賓這麼一啟發,頓時茅塞頓開。
「對啊,我們信奉的是光明神,而不是什麼教廷!只要我們還在傳播光明神的福音,又怎麼能是背叛呢?」馬蒂尼神父屬於比較沉穩的溫和派,沒直說另立教廷,不過也算是贊同了羅賓的意見。
羅賓看上賈爾和馬蒂尼神父,就是因為他們兩人一個有和開拓精神,另一個性情沉穩比較有親和力,兩人也都有一些不錯的想法,恰好是互補的一對搭檔。
「我們不王室要組織一個高高在上的教廷。」羅賓又道:「相信各位都知道神權和君權的對立,其實這種對立完全沒有必要。」
「神職人員本來就該只是負責民眾的精神信仰,偏偏教廷卻總是干涉各國內務……你們想想,一旦各國的君王發現,他們完全沒必要去服從教廷的指手畫腳、免除了每年供給教廷的巨額款項、沒有了教廷控制的軍隊監視、而民眾的宗教信仰亦得到滿足、而教會還能組建學校、醫院和一些慈善組織,解決各國一些民生問題……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想法嗎?這樣的好處,你認為各國的王室會拒絕嗎?!」羅賓這些年出於對教廷的仇恨,他對於教廷和宗教的弊端倒是研究了不少,如今這麼一開口,頓時滔滔不絕起來。
「宗教改革?!」
「脫離教廷?!」
賈爾和馬蒂尼神父以前雖然有一些想法,但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商人出身的夏洛特對宗教的見解更多更實際,竟有些呆了。
「是的,如果你們真的組織了一個讓大家都有益的新教廷,不但可以讓光明神教得到新生,又能幫助到可憐的百姓,而各國王室亦會大力這個好處多多的新教廷,神權和君權齊心協力,光明神的聖光自然會照耀到大陸每一個角落!」羅賓很有煽動力的說道,心裡也在偷笑自己的計劃正在向更有利的方向前進。
按照大巫妖馬卡爾所說,大陸需要一個能夠組織起人類各國的教廷。但是羅賓也知道現在的教廷已經腐化成什麼樣子了,指望一個被魔族滲透了不少人進來的教廷去抵抗魔族?鬼才相信他們能夠辦到。
既然如此,那就讓自己來推波助瀾,促進一個新的教廷之類的組織誕生吧!反正這個組織只需要滿足民眾的精神需求,以及擔當各國之間的調解者和組織者,成為一個精神上的領袖。
一個在未來徹底扭轉了大陸命運計劃的萌芽,如今就在這一間小小的簡陋馬房裡悄然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