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火 第五卷 浴血的獅鷲 第五章 神祐血鷲
    萊因哈特將軍如一尊雕像般堅定的屹立在城樓之上,眼神裡卻散漫著無邊的迷茫和憂鬱。

    當年自己拋棄了榮華富貴,義無反顧的選擇侍奉光明神的僕人教廷。如今自己背棄教廷的命令,背棄了自己所信仰的神靈的命令,選擇帶著一千餘名血鷲國籍的護教軍士兵回防。這件事情,真的正確嗎?

    光明神哪!請您給予您最忠實的信徒一點指示吧!若血鷲王國真的背棄神明,注定被眾神毀滅,那也請你親口告訴我這個殘酷的現實吧!至少……至少告訴我們,我們死後究竟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萊因哈特憂鬱的眼神又瞟向了城樓上的那些士兵,目前這座洛水城一片準備廝殺的氣氛。城牆上那幾面血鷲王國的旗幟迎著夜風飄揚,將士們也架好了床弩弓箭,擺滿了滾木礌石,扛起長槍舉起盾牌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這些戰士,既有當地留守的城防軍,也有自己帶來還沒來得及休息的護教軍叛軍,甚至還有許多剛剛召集而來的當地青壯男子。

    由於洛水城多年未逢戰事,這兒的城防措施也是多年未有休整,當地的駐軍在戰爭爆發後又被抽走了大半。如今雖說城內總算拼湊起四五千人兵丁,但是他們真的能夠打贏幻焰的軍隊嗎?

    根據以往的戰史,血鷲和幻焰的戰爭傷亡比例往往是一比二……甚至是一比三!即使在教廷開始扶持血鷲王國後,雙方數次衝突的傷亡比例也是一比一點五左右!

    論裝備訓練。血鷲王國的精銳部隊不比幻焰帝國差多少;論統帥,血鷲王國不乏一些名將;論士兵的素質,地緣相近的兩國士兵在先天的身體素質上並沒有太多分別,甚至一些擁有草原血統的士兵身體素質更加好一些。

    可是……雙方軍隊最大的差異,在於精神方面!幻焰的士兵擁有大陸各國都畏懼的一種尚武精神。為了戰功,為了出人頭地,也為了國家的榮耀,幻焰的士兵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軍也毫不畏懼,即使傷亡過半常常也還能堅持作戰……

    血鷲王國前線的幾次大敗,就是輸在這方面。甚至有一次戰役,「血鷲之鷹」朱利安太子已經設計將兩萬餘幻焰正規軍困在了一處山谷中,還調集了血鷲僅有的一位魔導士專修雷系魔法的塔代伊大人參戰,意圖將對方全殲。

    可是那場戰役的結果……卻是幻焰軍隊死命突圍。居然硬生生的衝出了山谷……雙方兩敗俱傷!

    雖說塔代伊大人在最後關頭使用了一個大型雷系法術,幫助血鷲軍隊將兩萬餘敵軍全殲,對方還損失了三名高級魔法師和兩位伯爵級別的將軍。但是血鷲的代價卻是禁衛軍師團、陸軍、第二師團這支近四萬人的部隊死傷近半!

    幻焰損失兩萬部隊,頂多算是斷了一根手指,而血鷲的代價卻幾乎是損失了一隻手臂!

    面對幻焰軍隊近乎不講理似的猛衝猛打,血鷲的將軍們實在是沒什麼太大辦法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近年來風光無限的血鷲軍隊被發瘋似的敵人打殘!最終只能陷入被動防禦的階段。雖說偶爾打幾個小勝仗,但是似乎也無法力挽狂瀾了。

    這一次,雖說這次突襲洛水的是一支貴族私軍的小部隊,但是目前已經攪成一鍋粥的戰局沒準就會因為這麼一支小部隊產生決定性的變化,也許這支部隊就是壓倒血鷲的最後一根稻草。

    隱隱的,萊因哈特將軍已經看到南方地平線上,幻焰部隊的火把。

    「將軍!東郊的墓園內似乎閃爍著一些奇怪的光芒,不過現在已經消失了。」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衝上城樓報告道:「我們要不要派出斥候偵查?」

    「墓園?大概是有人在連夜遷墓吧?」萊因哈特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幻焰的暴行太令人髮指!我從來沒聽說過國戰之間還有破壞他國陵墓的!這根本就違背了神的教誨和騎士的精神!」

    「報告!城主大人率領家眷從北門逃跑了!」又一名傳令兵也爬上了城樓,氣喘吁吁的說道:「城主大人一走,士兵們也開始恐慌了,北門的三百名弟兄已經走了一半了……」

    「算了,大勢已去,放他們去吧……」萊因哈特的心裡不由得湧起了一陣悲觀情緒,「神,真的拋棄了血鷲嗎?」

    「慈愛的光明神絕對不會放棄血鷲王國!也不會饒恕那該死的幻焰暴徒!」一陣大喝從萊因哈特的身邊響起,不知何時,一名光明神教的低級牧師青年已經站在了萊因哈特的身邊,他的臉上滿是堅定,「錯誤的不是血鷲,不是這些虔誠的百姓!錯誤的是教廷,是幻焰!」

    「馬蒂尼神父!你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啊!」萊因哈特驚道。這位青年是血鷲國籍的一名低級牧師,當初教廷下令所有神職人員撤出血鷲時,他卻說服了不少血鷲國籍的神職人員留守血鷲,撫慰保守戰亂之苦的百姓。當初護教軍北上保護洛水時,他領著一批青年牧師志願擔當護教軍的醫護人員。

    「沒錯!錯誤的是教廷!錯誤的是誤解了教義的教皇和紅衣主教們!光明神是仁慈的,慷慨的!可是他們卻想盡辦法徵稅,老是執著於儀式的繁文縟節和昂貴的祭品,卻不知……」又一名跟上來的青年牧師也不滿的罵道。

    「賈爾神父!你怎麼也……」萊因哈特正欲發作,卻愣了愣,忽而大笑起來。「說得好……錯誤的是教廷,不是這些虔誠的百姓……」

    「將軍!你看!」一名士兵忽然驚訝的指著遠處幻焰部隊所在的方向,大吼道:「神跡!神跡!」

    只見一道火光夾著天雷忽的砸在了幻焰軍隊前進的道路上,緊接著地面上又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火痕,雖然火勢很小,但是在黑夜中卻異常的清楚。

    而在這道火痕當中,又有一片火焰翻騰而起,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個高達十米、由烈焰組成的十字架屹立在了道路的正中央!

    「神終於忍無可忍,決定警告這些殘暴的匪徒!」賈爾神父興奮地快要跳了起來,而其他人也都是大眼瞪小眼,被這突如其來的神跡嚇住了。

    幻焰的軍隊內似乎發生了一些混亂。雖說幻焰國內有源自本土的星神教,但是作為「領導」了神魔戰爭的光明教在傳教方面更有優勢。幻焰國內至少有一半人是虔誠的光明神教信徒,剩下的一般當中,也有不少對於光明神抱有敬畏心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神跡」,幻焰的士兵動搖了。

    他們不害怕敵軍,敵軍只是他們取得軍功的墊腳石。但是每個人心中,至少在大部分老百姓心中,對於神靈的崇拜和敬畏,卻是難以抹去的。

    「神祐血鷲!」萊因哈特只感到有一股力量湧上了全身,彷彿光明神的祝福就降臨在他們的頭上,洛水城內的悲觀情緒,也在此刻消散了不少。

    宗教這東西,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精神的寄托,也是精神的麻醉劑。

    「呼呼呼!」血鷲的士兵們紛紛興奮地歡呼起來,神是站在他們一邊的!

    如果說一個火焰十字架還沒有唬住所有人,那麼接下來的情景,讓所有經歷過今晚這一幕的人終生難忘。

    天邊的一片黑雲忽的閃耀起神聖的光芒,在這片潔白的光芒當中,許許多多傳說中的光之天使緩緩地飛出了雲層,他們像是黎明前的一抹曙光,照亮了所有洛水百姓的心靈。

    「天使下凡了!神跡!這是真正的神跡!如此純粹的光之元素……啊……光明神真的站在我們一邊!」馬蒂尼神父的臉上除了虔誠和敬畏的神情之外,還有著無限的喜悅,他在這一片如夢似幻的光景中,彷彿看見了夢寐以求的天堂!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漫天的天使飛翔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一抹抹耀眼的光痕。而就在幾名幻焰騎兵剛剛踏過那道火痕時,一支支神聖的光箭頓時將他們釘在了地上。

    「神祐血鷲!連神都站在我們這邊,我們還在畏懼什麼?!光明神從來沒有拋棄血鷲,神拋棄的,是墮落的教廷!」萊因哈特將軍心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迷茫,他衝著部下大喝道:「所有被神所庇佑的血鷲子弟們,拿起你們的武器,趕走侵略者!」

    「吼吼吼!」整座洛水城內都爆發出一陣駭人的驚呼,無數躲藏在家中的男子都起了或正規或簡陋的武器,高呼著「神祐血鷲」,告別了妻子和孩子,紛紛走出了家門,又湧向了南門。

    而就在這支幻焰小部隊的幾名長官和初級魔法師費盡口舌,向士兵們說那些不是神跡,只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時,又是一陣光之箭雨,精確地狙擊了那些長官和魔法師。

    又有一批虔誠的星神教教徒衝了出來,可他們也相繼被釘死在了那道火痕前。

    「神祐血鷲!」

    當成千上萬的血鷲軍民高喊著這個口號,揮舞著武器衝出了城門時,一向無所畏懼的幻焰士兵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在跟死敵血鷲王國作戰,而是在和他們信仰的神靈作戰!

    大片大片的聖潔光芒落在了血鷲的軍民頭上,雖然那些只是最原始的光元素碎片,沒有什麼魔力加持作用,可是血鷲的軍民們卻一個個比加持了「六翼天使的祝福」還要精神。

    如今的血鷲,最需要的,是一種能夠與幻焰尚武精神抗衡的勇氣和信仰!

    這一夜,注定成為傳說!

    幻焰的士兵眼看著血鷲的軍民衝過了那道火痕,踩著那些瀆神者的屍體,和自己拚殺在了一起!

    為何我們有力的雙手在不住的顫抖?

    為何我們尖銳的刀劍顯得那麼脆弱?

    為何敵人的吼叫聲如此震耳?

    為何敵人的眼神如此犀利?

    我們的敵人,明明是被幻焰大軍打得屁滾尿流的懦夫,那些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裡面還夾雜著不少持著農具的農民,甚至……甚至還有拿著平底鍋的女人!

    可是,為何他們如此可怕?

    可是,為何我們如此畏懼?

    這些失去了長官、失去了勇氣、失去了信仰的幻焰士兵,在面對著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血鷲軍民時,精神真的崩潰了。

    血鷲的軍民此刻打起來毫無章法,沒有將令,沒有隊形,他們只是憑著那股燃燒起來的熱血頂著敵人的刀槍一往無前。縱然他們的頭顱被砍下,縱然他們的身體被刺穿,可是他們相信自己在為神而戰,相信自己將進入美好的天堂。他們不住高喊著「神祐血鷲」的口號,彷彿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武器。

    幻焰的士兵在倒下,血鷲的軍民也在倒下。

    幻焰的士兵在後退,血鷲的軍民則在前進。

    「炎拳將軍」萊因哈特的雙手如同被烈火附著了一般,他運足了鬥氣,引領著身後的士兵,揮舞著雙拳將這些侵略者的腦殼一個個砸碎!

    神在保佑他!天使們在看著他!就讓神所賜予的炎拳,擊碎這群瀆神者吧!

    戰局已定了。

    當一名幻焰士兵歇斯底里的摔下幻焰的軍旗、拋棄了廉價的尊嚴轉身而逃時,幻焰的士兵們如同被一群餓狼追襲的小鹿般丟盔棄甲四散而逃。

    羅賓漂浮在半空當中,又將身上的隱身斗篷和莉莉絲一同拉緊了一點,輕聲笑道:「啊∼偉大的光明神,你終於被血鷲的虔誠感動了∼難怪當年強大的魔族會被人類擊敗,信仰的力量……也真是可怕呢……」

    「老公,你好詐。」莉莉絲的小手不住的在羅賓胸前摩挲,嘴裡又輕笑著說道。

    「摩卡摩卡!」躲在一旁的摩卡摩卡也笑得前俯後仰,差點沒把那件不合身的隱身斗篷給掀掉了。

    「我有什麼狡詐的?沒準……我就是偉大的光明神賜予血鷲王國的∼這也算是神祐血鷲了吧?」羅賓看著一群不顧一切踐踏著同伴而逃命的幻焰輕騎兵,又笑道:「逃吧逃吧,我虔誠的傳教士們∼」

    「嗯……遭受『神罰』的人不多嘛?看來也能省我點功夫∼」羅賓又是一陣詭異的輕笑,再次啟動了通靈王之戒。

    率領著部隊追擊敵軍的萊因哈特將軍只聽得後方響起陣陣天雷,接著便聽到眾人喊道:「瀆神者的屍體都被天雷碾滅了!光明神萬歲!雷神萬歲!」

    是的,「瀆神者」的屍體都被天雷銷毀了,包括「天使」們懲罰瀆神者的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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