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葉隱之(朱潛)並沒有陰謀敗露的驚慌失措,反倒非常坦然:「不錯,是我!洛戰衣。」
洛戰衣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沉痛,幾分不解,還有更多的無奈:「你竟這麼理所當然麼?難道,在你的心中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和遺憾嗎?我們曾是朋友,不是嗎?」
葉隱之把雙手背在了身後,眉宇中又現出了那等的傲氣:「所以,你不是我!你是洛戰衣,而我是葉隱之!你是天星,必要時能照亮夜空;我卻是潛藏於江河之底的蛟龍,若騰雲上天便能興雲布雨,俯視四海,只可惜……」
洛戰衣冷冷地接道:「可惜你未能封神上天,所以便在人間翻攪江海,以至惡水氾濫,貽害無辜!」
葉隱之對洛戰衣明顯之極的指責並不生氣:「一龍升天,自然要江海為之助勢!不過,那種龍騰宇內的壯觀景象,足以讓萬民景仰!洛戰衣,一將功成尚且萬骨為枯,又何況王圖之爭!欲成大業,必須學會捨情義而就時勢。洛戰衣,你本多情,我本無情,奈何你惡名在外,而我卻俠名天下。」
鐵兵一拂衣袖,斷聲道:「葉隱之,你錯了!一個人真正的心性品質可瞞人一時,但絕瞞不了一世!否則,我又怎會在百思之後,終於還是決定相信洛戰衣,並與他一起定下了引蛇出洞之計!終於讓你這個罪魁禍首現身出來!」
葉隱之哼了一聲:「火雲,你聽清楚了。」
火雲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只能選擇沉默。
洛戰衣看了看火雲,又轉向朱潛,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透出幾分異樣:「葉隱之,你真以為自己的偽裝能騙盡天下人嗎?」
朱潛目光一定:「洛戰衣,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即便火雲不來找你示警,你仍然難逃法網,因為,我早已開始懷疑你了。」
葉隱之瞳孔收縮:「你憑什麼?」
「你得到葉乘夕的死訊略比旭若兒晚一些,而且正巧岳南天也約你來應天府商量與岳淺影訂親的事。於是,你暗中跟蹤旭若兒和葉小含到應天府,等到葉小含將鏢箱托給南天鏢局後,便在客棧迷昏旭若兒帶走葉小含,事後竟異想天開地要把小含藏進南天鏢局押往嘉定的鏢箱裡。因為從應天府到四川嘉定,必然可以路過位於荊州府江陵縣的舞楓山莊,你就可以邀岳南天住進山莊,這樣一來,你要把小含從鏢箱中取出再容易不過了。但你沒想到,還是讓旭若兒知道了真相繼而劫鏢,於是,你讓火雲派魯決去星子縣,其實是想借魯決的嘴誣陷我,你就可以用敵人太強的理由地幫助岳南天押鏢,親自護衛鏢箱,我若想澄清誤會,也不得不隨你上路,抓住真正的劫鏢人。但你沒想到,鏢貨幾經周折,小含的閉經鎖脈手法竟因受了震動自己解開了。穿燕峰前,你看似趕去相助,其實是想拿回鏢箱,可是,我卻不小心把鏢箱扔到峰下,你失望之下,就打了我一掌。
可惜這反而促成了我與小含的相遇,你更怕我從小含那得到曠世難求的《飛天舞》劍法,無奈只得再一次把小含裝進鏢箱並偽造一封書信,以催我盡快上路以防夜長夢多,卻將事情扣在羅一肖身上。
旭若兒再一次破壞了你的計劃,她竟然讓我發現了鏢箱中的小含並接近了我們,你只得命火雲想辦法再一次劫走葉小含。但真正讓你和旭若兒預料不到的是玉麒麟的突然出現,竟引出了一樁貢物被劫案。陳意雖然不認識葉隱之,但小寶卻因去過舞楓山莊早就認識你。其實那天陳小寶被鐵兵追入如歸客棧,他根本就是因為發現了你才跑了進來,但你卻讓他藏進小含的房間,叮囑他假裝不認識你,並一口咬定玉麒麟是陳家之物。陳小寶怕你把他偷玉麒麟的事告訴陳也,就聽了你的話,以至於鐵兵與我誤會了陳也,害得他代人受過,以自己的生命償還了你葉家撫養之恩。你又趁機劫走了陳小寶,使得案件更加撲朔迷離,海日樓成了唯一的線索……
終於,你得償所願,海日樓主死了,淚血劍也歸了你,《飛天舞》劍法也唯你所有,而我洛戰衣卻成了劫貢物的主謀。你朱潛不但可以逍遙法外,還娶得美人歸,日後更是飛黃騰達,鵬程萬里了,對嗎?「
葉隱之死死地瞪住洛戰衣,額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動:「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些?」
「我雖然早就有所懷疑,但也是直到不久以前才弄清所有事實,一些既定的情況再加上自己的分析就得出了如今的結論。
一、為什麼黑衣蒙面人如此瞭解我們的行蹤,甚至能在我們毫無察覺之下潛進客棧把小含裝入鏢箱,可他為什麼不直接帶走小含?這些都是很難解釋的,但若假設黑衣人一直在我們身邊,那麼他瞭解我們的情況,甚至把小含裝入鏢箱都很容易。當然,若帶走小含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二、你的舞楓山莊在荊州,據藥婆婆所言,葉隱之的家也在荊州,當時我就想,這真的只是一種巧合嗎?另外,我還發現了一件事,就是葉隱之的名字很奇怪,為什麼要叫「隱之」呢?不過,你朱潛更奇怪,竟然以「潛」為名,倒是和葉隱之有異曲同工之妙,全是深藏不露之意!難道這也是巧合?「
一旁的火飛暗想,恐怕只是星主這種人才有心情去研究別人的名字。葉隱之的臉色更加難看,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會露了破綻給洛戰衣!
「三、華貴客棧的石穴中,你在水裡待了近六個時辰卻安然無恙。可當我把你的脈時,你的脈息全無,可一轉眼便恢復如常,這與小含的情形非常相似,所以我就懷疑你也會閉經鎖脈手法。
另外,在如歸客棧外,旭若兒明明知道小含已中閉血鎖脈的手法,卻為什麼又要千方百計地燃燒百日籐以讓小含中毒?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們中間有人能解開閉經鎖脈的手法,所以才另以藥物迷昏小含,以使其昏迷不醒。而那個能揭開閉經鎖脈手法的人會是誰呢?答案你比我更清楚。
四、在你我交往的過程中,你似乎總在避免談及武功方面。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們雖非因武論交,但畢竟是武林人,難道你對彼此的武功不感興趣嗎?
我心裡有了疑問,自然也就開始注意你的行蹤。當時你護送岳淺影離開了武昌府,我人雖去了海日樓,不過卻派了龍五跟蹤你們。果然,後來我得他傳訊,你在與岳淺影上路的第三天就借口回家準備婚禮事宜而離開。當然,你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海日樓,並與展厲風合謀殺了海日樓主。但海日樓主臨死前對我說,葉乘夕要求你們把《飛天舞》劍傳給我。我就想到,也許你早就猜到我的武功是傳自葉乘夕,自然不會再把你的武功暴露給我,那樣就可能讓我從你的武功路數中看出你的來歷。現在看來,你的《舞楓劍法》一定就是葉乘夕的《吟楓劍法》,對嗎?
葉隱之,我不得不說,你的心計之深實在讓人歎為觀止。只可惜,百密一疏,你敗就敗在貪心太盛,野心太大,實在已到了無可遏制的地步。當一個人的慾望太大太多時,那麼他必然會逐漸地變成一個狂人,自以為智珠在握,足可掌控天下。而往往這個時候便會大廈傾於一瞬,而權欲頹於一刻了。「
葉隱之的臉色隨著洛戰衣的敘述愈見灰白,此時的他比洛戰衣剛出現時更加頹喪。因為那時他認為是火雲壞事,而不是自己露了破綻。但現在聽洛戰衣一說,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他人的算計,虧他還一直為自己超人的智慧而沾沾自喜呢!這對於一向自負甚至已趨近狂傲的他當然是不小的打擊。
於是,葉隱之沉重地搖搖頭:「洛戰衣,我早就知道,天下雖大,但堪與我相提並論者唯有你洛戰衣。但想不到,我仍然是低估了你,我不能知己知彼,才有今日一敗,夫復何言?只是,洛戰衣,你別忘了,我還站在這裡,所以,未到最後,勝負還是很難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