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火雲……」展厲風痛得臉都扭曲了,「我同意留下葉小含……只要你……」
「我說你是豬腦袋,一點兒也不冤枉你!你以為我真的是為葉小含的事,來求助於你嗎?你大錯特錯了,其實,我一來你就注定要死的!」
「為……為什麼……」
火雲敲了下桌子:「展厲風,你既然敢把小飛逼進」火神之舞「,就該想到他唯一的哥哥火雲——我會找你算帳的!」
展厲風明白了:「可……我那時已……有八成把握……肯定火神之舞下面就是……」
「閉嘴!」火雲冷笑,「八成把握?那不是還有兩成危險存在?你竟敢拿我弟弟的命去為你冒險探路,我怎能容你?」說完,他就一臉冷笑地走了過來。
「你……你……做什麼?你不怕被公子知道?」展厲風恐懼地步步後退……
「公子?」火雲笑容怪異,「你以為你知道這麼多事,公子就會容你了?」展厲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白了……
洛戰衣見此情形,再不猶豫,他輕喝一聲:「火雲,留下他的命!」便躍窗而進……
火雲一見他來,臉上立即變了顏色,他一句話不說便奔掠而去,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洛戰衣看一眼床上的葉小含,見她無事便放下心來。他先走向已倒臥在地的展厲風,毫不遲疑地替他點穴止血,並拿出金創藥為他敷在傷口上。展厲風起初是意外,但後來臉上已浮現出感激之色:「洛戰衣,你……」
「先別說話……」
「不!」展厲風著急地說,「你先別管我!快去東面十里處的亂石崗,那裡有一棵歪脖老樹,樹下有一個枯井!你快去,若讓火雲先到,那一切都來不及了!」
「難道……」
「你先別問了!到了那裡,一切自見分曉!我的傷我會自己處理!」
見洛戰衣抱起葉小含走出了小喜園,展厲風才掙扎著站了起來,目光一抬,便看見一個淡紅衣影從門邊閃入,卻是火雲來而復去。
展厲風的表現卻很奇怪,他竟連一絲驚慌的樣子都沒有,反而得意地笑:「怎麼樣?我的表演不錯吧?」
火雲也笑:「當然!非常不錯!」
展厲風又摀住傷口,皺眉道:「不過,你那一劍刺得也未免重了些!雖說是為了讓洛戰衣深信不疑,但也沒必要太假戲真做……」
「假戲?」火雲突然詫異地挑眉,「你說什麼假戲?誰在做假戲?」
展厲風一怔:「當然是我們?」
火云「哧哧」笑了起來,他笑容雖然越來越響,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冷,到最後竟寒凜得宛如刀鋒。
展厲風已發覺不對,他心裡恐慌,但仍勉強笑道:「火老弟,你笑什麼?我可沒有說錯!剛才我們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假的,只是奉公子命施的苦肉計,這計策不還是你想出來的嗎?為的是騙洛戰衣去東郊……」
「是嗎?」火雲悠然道:「你可聽過一句話,人生如戲,真真假假,有時真的能變成假的,有時假的卻又偏偏變成了真的!」
展厲風頭上直冒冷汗:「我沒聽過,這句話……是……是誰說的?」
火雲眨眨眼:「是我!你是不是感覺有點兒佩服我了?」
「佩……佩服,佩服極了……」展厲風想笑,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想他平時是何等驕狂暴厲之人,但此時卻虎落平陽,他身負重傷,根本不可能是火雲的對手:「火雲,你……你我同為公子辦事……」
火雲笑得可是親切極了:「對呀,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嗎!而且我還有幾個問題一直就不太明白……」
展厲風忙不迭點頭:「你問!只要我知道,一定毫不隱瞞。」
火雲拍了下自己的長衫:「其實,也沒什麼了!都是些陳年舊事的,但我這人呢,就是好奇心強,越想不通的事越要去想,想得自己頭都大了,真是的!展大俠,你想不想知道我想不通什麼事?」
展厲風心裡把火雲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表面上卻陪笑道:「當然想知道。」
「那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只能告訴你嘍!一、我不太明白二十二年前,陳迪陳尚書在建文帝死後,自己的家族即將滅亡之時,不想自救,卻急著替自己的義女夏蕊向藥婆婆提親,而且還十萬火急地讓她和葉乘夕拜了堂?」
剛聽火雲說起陳迪的時候,展厲風的臉色就開始變了,聽到後來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火雲恍如不覺:「二、我不明白的是,葉乘夕在成親的第三天就帶著夏蕊出門遊玩,這一走竟走了一年。而且他們再回來的時候,葉隱之已經出生了。照理說,夏蕊為葉乘夕生了個兒子,葉乘夕該喜不自勝才對。但據葉家的老人說,葉乘夕對夏蕊越來越冷淡,到最後甚至到了漠不關心的地步,這又是為什麼呢?」
展厲風驚疑地指著火云:「你問這些做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火雲微笑依舊:「現在可是我在問你,展大俠!」
「我……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你就是陳迪的第三個兒子陳珠,也就是陳家唯一的倖存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展厲風更加驚駭:「火雲,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知道什麼?」
「哎!」火雲搖搖頭,「你這人真是,你怎麼又問起我來了?那好,我就替你回答我剛才的第二個問題,你看對不對?葉乘夕為什麼對夏蕊越來越冷漠呢?那是因為新婚第一天,葉乘夕竟然發現自己的妻子不但不是處女,而且還懷著一個月的身孕,你說他能不氣急嗎?他本想找陳迪興師問罪,誰想第二天就傳來陳迪全家蒙難的消息。當然,還有一個倖存者就是展大俠你。葉乘夕心知此事恐怕另有隱情,再加上他顧念著陳迪是他父親生前的好友,便忍了下來。又怕夏蕊懷孕的事實被藥婆婆發覺,為了隱瞞真相,就謊稱出門遊玩,其實是帶著夏蕊出去生產了。可惜的是,夏蕊初嫁葉乘夕時確實另有目的,但後來卻被他的人品風度所打動,但葉乘夕度量再大也無法忍受妻子的欺騙,自然不會和夏蕊親近了。這還真是一樁悲劇呢!是不是,展大俠?」
展厲風雖然強行鎮定,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懼和駭異卻瞞不過火雲。於是,火雲又笑了,他低下頭故作神秘地說:「你知不知道,葉隱之的親生父親是誰?」
無論展厲風如何控制自己,也忍不住身子一震:「我……我不知道!」
火雲故意歎息:「是不知道呢?還是不敢知道?」
「我……我……火雲,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嗎?現在什麼也不想知道了!」
說著,火雲站了起來,也不知從哪兒搬來一罈酒,打開壇蓋,便全部潑灑到展厲風身上。展厲風的傷口一碰到酒便火燒火燎地痛了起來,他驚疑地問:「你……你……做什麼……」
火雲從懷中取了一個火折子,露齒一笑:「」火神之舞「不是藍色的嗎?這烈酒燃燒起來聽說也是藍色的,所以你就湊合著嘗嘗它的滋味吧!」
展厲風突然明白了,他驚懼地往後挪動腳步:「火雲,你……你要知道!我只是奉公子命行事,我絕無意傷害火飛他的……還有,我告訴你,公子他是……」話沒說完,便沒命地向外奔去,「來人……」
火雲不慌不忙地將火折子點燃,只輕輕一拋,便準確無比地落到正在狂奔的展厲風身上,只聽「呼」的一聲,展厲風已被藍色火焰所沒……
葉小含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入目的就是洛戰衣關切的目光。她不太相信地眨了一下眼,但洛戰衣並沒如往常夢裡那樣,很快就消失了,反而把自己擁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激動地說:「小含,你沒事就好!」
葉小含這才敢相信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真的就在眼前,她的洛大哥已經又回到自己的身邊。於是,滿腔的委屈,滿腔的無奈,滿腔的酸楚,還有滿腔的思念齊齊地湧上了心頭,化為了滿眼的熱淚一滴一滴地流下臉頰,滾落在塵土中……抖顫的唇甚至無法連成一句完整的話:「洛……大哥……是……你……你……」
洛戰衣心疼地為她擦去眼淚:「小含,是我,洛戰衣回來了!對不起,讓你受了許多委屈……」
葉小含猛地扎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淚水染濕了洛戰衣的長衫:「洛大哥,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小含每天都在盼你,望眼欲穿地盼,我好怕等不到你來,我就……洛大哥,如果你再不來,小含恐怕……」她的身子不住地抽搐著,可見潛藏在她內心中的恐懼有多重!
洛戰衣低下頭,左臂環過她的身體,右手不斷地輕拍她的背部:「小含,是洛大哥不好,都是洛大哥的錯,小含,乖!不哭了……」
過了好一會兒,葉小含才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了:「洛大哥,小含好想你!」
輕撫著她蒼白憔悴的面孔,洛戰衣又是心痛又是愧疚,情不自禁地,他的雙臂收緊了些,一邊喃喃地抱歉,一邊垂下頭輕吻著她的額心,再滑到她的彎彎的眉、盈盈的眼、最後落在她濡濕的紅唇上……
不遠處的武昌心堂堂主木修藍見狀,偷笑著轉過頭去……
終於,洛戰衣有些不捨地抬起頭,手指輕輕地刮了下葉小含紅通通的鼻頭:「小含,聽話,不要再哭了!洛大哥再也不離開你了。但現在我還有一件要事待辦,先讓木堂主照顧你,好不好?」
葉小含雖然心裡不願意讓他走,但仍然懂事地點點頭:「洛大哥,你要快些回來,才行?」
洛戰衣笑著點頭:「遵命。」
葉小含癡癡地望著洛戰衣離去的方向,過了好久好久。直到洛戰衣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她才輕歎一聲,轉回了頭:「木堂主……」可是,她的話聲猛地頓住了,驚愕地看著木修藍緩緩地滑倒在草地上,原本他的位置上卻出現了另一個人——火雲。
火雲凝視著葉小含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怪異:「想不到你和洛戰衣還真夠親熱的……」
葉小含臉一紅,明白火雲一定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在眼裡了,可是……「你把木堂主怎麼樣了?」
「我只是讓他小睡一會兒而已。」火雲一邊說話一邊走近,葉小含卻忍不住後退,「你是不是又要抓我回去?求求你,放了我吧!讓我和洛大哥在一起,好不好?」
火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右臂:「洛戰衣對你真那麼重要嗎?」
葉小含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的!火院主,你不也是洛大哥的手下嗎?你不要再做那些對不起他的事,好嗎?洛大哥真的很看重你,我早就看得出來!」
火雲笑了,笑得那樣的恬然淡逸,這一刻的他,看上去是那麼的超塵脫俗,但他的動作卻一點兒也不脫俗。他竟用力把葉小含帶進自己的懷中,雙臂環繞著她的纖腰,像個登徒浪子般地把頭湊在葉小含的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香甜的味道,怪不得連洛戰衣都意亂情迷了!」
葉小含又羞又憤地推開他:「你……你不可以這樣!」話沒說完,她就發覺火雲的手中竟拿著原本繫在自己腰間的荷包,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剛才抱住自己的時候解下的。
葉小含著急地要搶回自己的荷包:「快還給我,那是我母親做給我的,快給我!」
火雲靈巧地避開她的手,大笑道:「你連心都給了洛戰衣,難道連一個荷包都不捨得給我嗎?這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告訴你,這個荷包我要定了!」說完,人已經沖天而起,轉眼間就隱沒在濃綠的林蔭間,但他的聲音猶在身邊迴盪:「小含,你自己保重了。」
葉小含只能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懊惱地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