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叢中,起了一座新墳,那是吳素的。她雖受盡了非人的折磨,但死時卻了無遺憾,因為她又見到了自己的愛人,這對於生無可戀的她已是足夠。
洛戰衣立於墳前,無限蕭索,只在心裡默默地祝願吳素能在這杜鵑花叢中安息。希望美麗的花朵能安撫她飽經滄桑的魂靈,再也沾染不到這世間的醜惡。
鐵兵歎息,終於伸手解開了關山歌的穴道。幾乎立即的,關山歌跳了起來,大叫:「素素!」但當他看見眼前墓碑上的四個大字「吳素之墓」時便呆住了,緩緩的,他將目光轉向洛戰衣,「為什麼?」他的聲音空空的,像是已心若死灰。
洛戰衣抬頭向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關山歌,吳素已經死了!現在我要去找海日樓主,替她討還這筆血債,你去不去?」
關山歌本已死寂的目光突地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那其中映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恨:「去!」
洛戰衣又帶著兩人回到「蜘蛛」的腹中,燃著「火神之舞」的大殿中。
伸手摒退了其他人,旭若兒看著洛戰衣:「你想做什麼?」
洛戰衣面容如水:「旭若兒,我已知道海日樓主正在閉關練功,想必是不能被人驚擾。所以,你才想方設法地困住我們以拖延時間,甚至自願帶我們去見吳素。這種時候,你又哪來的心情祭奠火神呢?旭若兒,你在掩示什麼?」
旭若兒忍不住退後一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既然你不懂,我就直說了!火神是假,通道是真,這火神之舞便是通往你母親閉關之所的入口。」
旭若兒臉色一變,珠瑪見機不對,忙冷笑:「洛戰衣,你在開什麼玩笑!火神之舞乃烈火之精,能焚燬任何堅硬之物。剛才火飛一掉進去便屍骨無存,你不都看見了!」
「我是看見了!」洛戰衣肯定地說,「但火飛不是屍骨無存,而是落至了火神之舞下面的池水中,所以才會不見。」
這次輪到鐵兵質疑了:「洛老弟,我沒聽錯吧?你說這火下面是水?」
「不錯!你還記得我們在樓下曾發現一面牆壁是潮濕的嗎?我說它後面有水。後來,我又計算了一下,那牆後正是這」火神之舞「所在的位置,那麼一切都有了答案。這火神祇是障眼法,它的下面卻是一條水路並直通海日樓主閉關之地。所以,旭若兒在這裡並不是為祭祀火神,而是在等待她母親出關。」
珠瑪還想否認,但旭若兒已疲憊地一揮手:「罷了!洛戰衣,我承認。我帶你去見我母親,因為我也有事要問她。」
珠瑪想阻止她:「若兒。」
「珠瑪!你跟我一起去!我想,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早已過了出關時間,母親卻還未出來,我實在是擔心!」
說完,旭若兒已向飛舞的火焰而去……
若是飛蛾,不知它是否會撲向藍色火焰?
藍色的火焰在閃爍,但眨眼間,這片藍便已消失,反而進入了一片更深更遠更廣闊的藍色中,同時一股徹骨的寒意往四肢百骸擴散。
水!這個念頭剛升入腦海,火飛便傻住了。他明明掉進了火中,但現在怎麼身在水中?
這水實在是冷得驚人,幸虧火飛練的是純陽內功,所以尚可忍受。從下面往上看,只見藍色火焰在水波上跳動,還真是一幅奇景。原來火神之所以透著寒氣,是因為下面的寒潭之水。火飛本想游回去,卻無意中發現遠處的水中有光線透入,似是另有一個出口,那是什麼地方?於是,毫不猶豫地,他便往那邊游了過去!
從水下冒出頭來,火飛只覺眼前一亮,原來他來到了一處山谷中。山谷不大,但林木叢生,景色很是怡人。
火飛跳上岸,一邊張望一邊揚聲問:「有人……」但後面的話卻猛地嚥了下去。因為他發現在他身側不遠處的地上就有兩個人坐著,而且是一男一女,但他們見火飛來竟沒有一點兒反應,仍是一動不動。
火飛好奇地走近去,當他看清楚後就勃然大怒起來。剛才那男人正巧擋住了女人身體,所以火飛並沒有看見女人的模樣,只是注意到她那頭飄散的長髮。現在看清了,才發覺那女人竟一絲不掛,而男人的雙手卻抵在了女人赤裸的胸前……
「大膽淫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弱女子!讓我火大爺碰上,算你倒霉!還不快放開她!」火飛怒喝了半晌,但那男人仍是一動不動。
這一次,火飛差點兒氣炸了肺,他走上前要去抓那男人。他已想好了,把那男人扔進水潭中以作懲戒。誰想,還沒等他碰到男人身體,便有一股大力反撞而來。火飛因為沒有防備,所以只覺胸口一陣窒悶,被撞飛好遠。
火飛站穩後,雙目中已噴出熊熊怒火。他撥出長劍,運足功力,一式「誇父逐日」便攻了過去。只見縱橫的劍氣挾著霆霆之威,穿破了對方的氣罩,直接插入了那男人的後背。火飛一呆,他沒想到對方連反抗都沒有,一劍就被刺死了。
男人身子緩緩倒下,對面的女人卻在這時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就在那一剎那,女人原本黑亮如瀑的頭髮突地從髮根開始變色直至髮梢,不到半刻鐘,便已全部化成了藍色,閃著幽幽的光芒,一如「火神之舞」的藍色火焰。
火飛被這妖異的變化嚇了一跳,他退了兩步,「你……你的頭髮」
那女人睜開了眼睛,天,就連那眼珠也是天藍色的。但這時,那一汪藍色中卻充滿了憤恨狂怒:「你這個該死的混蛋!」她怎能不怒,天蛛神功她練了十年,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最近又閉關一年,眼見到最後一步,由她師兄夏侯西江替自己打通任督二脈時,竟被這突然闖入的小子破了功法。師兄之死事小,但她十年的苦練與心血卻全部付諸東流,如此的功虧一簣,她怎能不恨?不用問,她正是海日樓主。
火飛回過神卻比她更氣:「喂!老妖婆,你怎麼這麼不識好夕?我剛才可是在救你呀?才讓你免被輕薄……」頓了一下,他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原來你是自願的!」說完,便「呸」了一聲「姦夫淫婦!」
一句老妖婆,使得海日樓主怒火狂炙,她從草地上拿起衣服並迅速穿上,然後,右手一拍地面,人已離地而起。同時露出了她身後插在地面上的一把劍,那把劍的劍身竟是赤紅色的,夕陽斜照,閃著血般的光采。
海日樓主並沒去拿劍,她根本沒把火飛放在眼裡,所以,只是揚掌拍了過去:「去死吧!」
火飛一見那掌風銳氣逼人,便知遇上了絕頂高手。他絲毫不敢怠慢,舉劍就迎了過去。誰怕誰呀!
幾招過去,海日樓主才吃驚了,她想不到眼前的少年劍法如此剛烈威猛,尤其是那種一去無回的勁頭還真是讓人為之膽寒。
火飛更是吃驚於藍發女人的功力之高,但他向來不輕易認輸,於是,運足功力,大喝一聲:「烈日炎炎!」帶起一陣強烈得宛如日光的劍芒飛襲向海日樓主。
海日樓主一聲狂笑,雙掌乍開即合,竟分毫不差地夾住了火飛的長劍。火飛一驚,但不甘心就此棄劍,便運勁往外撤劍。這時候,海日樓主的手卻一鬆,右掌擊向火飛前胸。火飛只覺胸口如中巨錘,忍不住「撲」地噴出一口鮮血,便連人帶劍倒跌了出去。
強忍著前胸的巨痛,火飛以劍支地,怒視著海日樓主:「老妖婆,你別得意,再接我一式日正中天!」提著長劍,便又不要命地衝了出去。
不用一會兒,火飛又中了一掌。這一次打在了他的左脅下,只聽聲音便知必是斷了幾根肋骨,火飛疼得汗珠子不斷地從額頭上往下滾。但他竟還不罷休,咬著牙從地上翻身躍起,長劍一振,「旭日東昇!」茫茫的劍氣由下往上升騰,正如初升的朝陽般顯示著它頑強的生命力。
海日樓主不避不閃,她已發現了火飛的弱點,便是招式上的不連貫。她右手帶起一片掌風裹向火飛的長劍,滿天劍影霎時間消失一空。因為她已決心將火飛斃於掌下,以消心頭之恨,所以幾乎在同時,她身形向上飛昇再落下,左掌已由上而下拍向火飛頭頂,眼見火飛已避無可避……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吱」的一聲叫,一個小小的身影飛速地躥向火飛頭頂。於是,只聽「哧」的一聲,海日樓主的左掌已深深地印在黑影上。血光飛濺中,小小的黑影被偌大的掌力擊飛出去,「砰」地摔在遠處的山石上又反彈回來,最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面上,原來竟是雙飛橋上與火飛相遇的猴王。
火飛呆了呆,然後便瘋了般地撲過去抱起小猴的屍體,悲痛欲絕的喊:「小猴!小猴!你怎麼了?」但小猴一無反應,顯然已氣絕身亡了。
「不!」火飛悲憤地大吼著,他竟讓小猴替自己承受了那致命的一掌!他竟讓小猴以自己的死換來了他的生!天!怎麼會這樣?想起雙飛橋上小猴的頑皮搗亂;想起杉林間小猴不顧烈火撲向自己的情形;又想起自己一直想方設法地擺脫它,並深以被它糾纏為恥,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小猴的情深意重……
緩緩地將小猴放在地上,火飛轉身用血紅的眼睛盯著海日樓主:「我要為小猴報仇!」話說著,他已人劍合一,再一次衝向了海日樓主!這一刻,他早已忘了傷痛,忘了生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為小猴報仇!熊熊的報仇之火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那股子與敵諧亡,一任生死的勇氣正與去日劍法的劍意相合,於是,他的劍以前所未有之勢壓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