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戰衣四人隨著旭若兒走入後殿,並走進一處類似地下室的地方。門是緊鎖的,旭若兒一邊打開門,一邊說:「這裡我也很少來,但我知道吳素一定就在下面。」
此時的關山歌臉色白得嚇人,而且你若仔細觀察,便會發覺他的身體一直在輕輕地發著顫。
旭若兒似真似假地歎息:「我雖然對吳素印象不深,但卻聽說過她偷跑出去找你的事。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母親為什麼非要把她抓回來?」話說著,已走了進去。下面是一個長長的甬道,每隔五六米遠就有一個鐵門,裡面想必關著人。但旭若兒卻掠過這些門,直接走到甬道盡頭,那裡又是一扇鐵門。再打開後,便又是一條甬道,但比剛才的那條更陰暗,而且還散發出一種霉爛的氣息。
這條甬道的盡頭卻是一道堅硬的石門。旭若兒在門上敲了幾下,旁側便有一個只有面孔大小的小門從裡面打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面無表情地問:「做什麼?」
旭若兒似對老太婆有所顧忌,趕忙陪笑:「鳩婆婆,我是來見吳素的。」
「吳素?」鳩婆婆冷冷地說:「你娘難道沒告訴你,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見吳素!」
「我知道,但今天出了特殊情況。鳩婆婆你打開門,讓我們進去。娘一定不會怪我的。」
「不行,沒樓主的命令我是不會開門的。」
旭若兒沒想到她這麼不給面子,不由臉色一沉:「鳩婆婆,我娘正在閉門練功……」她猛地一頓,似後悔說露了嘴,趕忙接著說:「總之,現在樓內的一切由我做主。你若再不開門,別怪我在娘沒出來之前,便先定你個不敬之罪。」
鳩婆婆果然沈吟了,並且自言自語道:「按時間算,樓主就要出關了,那吳素也就沒有用了。好吧!你們進來吧!」
洛戰衣心裡一動,海日樓主閉門練功和吳素有什麼關係?
石門剛一打開,便有一種腐臭的味道迎面撲來,簡直是中人欲嘔。這一回第一個衝進去的是關山歌,他一直握緊了拳頭在等待這一刻,此時再也忍耐不住了,一進去便狂喊狂呼起來:「素素,素素,你在哪兒?」
洛戰衣和鐵兵也忙跟了進去,鳩婆婆卻急了:「你嚷嚷什麼?現在正是餵食的時間,惹怒了它,誰也不好受!」
洛戰衣心裡立即升起了不詳之兆,他驚疑地問:「什麼餵食?」
「喏!看下面。」
眾人這才發現他們腳踩的不是平地,而是孔隙極密的鐵網。透過孔隙看去,原來下面是一個石穴,又深又大。讓每個人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的是,石穴中間竟趴伏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蛛蛛。
那個蜘蛛八腳直立竟有半人高,身體幾乎有一頭牛般大小,看上去恐怖之極。此時它正低著頭,只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液體流過管道的聲音,而它的身下還有模糊的一團黑影,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旭若兒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黑色蜘蛛,她噁心地退後幾步:「誰要看它?我要看吳素。」
鳩婆婆奇怪地看著她:「吳素不就在下面嗎?你沒看見嗎?蜘蛛下面就是!」
「什麼?」旭若兒失聲叫了起來,趕忙將目光重新移向下面。這一回她看清了,蜘蛛下面果然像是一個人,但這怎麼可能?
關山歌已心膽俱裂地趴跪在鐵網上,嘶呼著:「不!不會的!素素……」
大蜘蛛被驚動了,它退開一點兒身子,抬起了沾滿血跡的、如針一般的尖細長嘴。於是,露出了它下面的人……如果那還能稱之為「人」的話,實在說,那只是一團模糊的血肉,只不過是多了一口氣,因為她尚在輕輕顫動。
她少了一支左臂的身體上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有撕開的,有扯開的,有舊傷,有新傷,還有的尚在汩汩往外冒血。面孔也早已看不出原有的形狀,腐爛的一塊塊,一條條,唯一能辨清是那一雙眼睛,但卻呆滯的沒有一絲人氣了。
洛戰衣和鐵兵只覺得一股戰慄的感覺從頭部直到腳下,旭若兒更是恐懼地捂著眼睛:「天!這是什麼?」
鳩婆婆習以為常地說:「吳素嗎?樓主一直用她的血肉餵養著黑蛛,否則她哪能活到現在?」
旭若兒顫顫地問:「你確定她還活著?」
「小姐,你有所不知!黑蛛在吸食人血肉的同時,口內也分泌出一種液體沾在人的身上,這種液體卻是治療外傷的聖藥,所以,她的傷口很快便能癒合。但現在黑蛛越來越大,吸食的血肉也多起來,吳素看上去才會……」
「不要說了!」洛戰衣厲吼一聲,目眥欲裂地盯住鳩婆婆,「你竟眼見黑蛛以人為食而不加以阻止,你還是不是人?」
鳩婆婆眼珠翻了翻,惡狠狠地說:「我若不是看你是小姐的朋友,現在就把你踢下去餵黑蛛!」
「你……」洛戰衣氣極,右手抓向劍柄,但突地鐵兵一聲驚呼:「關老弟,你快停下!」
此時的關山歌已形同瘋狂,他雙手抓住鐵網用力撕扯著,用腳去踹,用頭去撞,甚至還用牙去咬,血紅的眼睛宛如野獸一般。沒幾下他的手和嘴便已被鐵絲勒出血跡,但他似已不知道什麼是疼,只是不住地喊著:「素素,我來了!我這就來了!」
洛戰衣心裡一痛,毫不猶豫地上前點了關山歌的穴道。鐵兵抱起了關山歌,哎聲歎氣地問:「洛老弟,怎麼辦?」
洛戰衣側過頭,眼裡卻閃著淚光:「他承受得已夠多,剩下來的事由我來辦!」話一落,他已拔劍在手,只聽到一陣劍氣長吟,那鐵網便斷裂開去!幾乎是立刻的,黑蛛從下面一躍而起,飛撲向洛戰衣。
洛戰衣厲叱一聲:「星月同輝!」劍光剎時間充盈在整個室內,森森的劍氣縱橫中,一片血雨也隨之灑落。當洛戰衣停劍而立時,那只猙獰兇惡的黑蜘蛛已沒了蹤影,只有四處的斑斑血跡和散碎的點點血肉。在這眨眼之間,黑蜘蛛就已被凌厲的劍氣粉碎成沫。
鳩婆婆見機不對,轉身欲逃。但洛戰衣右掌揚處,一縷勁氣已直穿過鳩婆婆背胸,她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地而死。
旭若兒跺跺腳:「該死!」但一接觸到洛戰衣冷冽的目光,她不由一陣心寒,退了幾步又感到不勝委屈:「你……」
洛戰衣突地轉身走向石穴中的吳素:「你走吧!」
看著已不成人形的吳素,洛戰衣心裡無限酸楚。他為吳素悲,為關山歌悲,更為眼前事所體現出的人性之狠毒齷齪而悲。海日樓主,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終於,在洛戰衣的呼喚中,吳素的眼珠開始轉動了,但仍是空茫茫的,沒有絲毫人氣。
「吳素,關山歌來了。」
「關山歌」三個字讓吳素的身體抖顫起來,她的眼神驟然凝聚了,還發出了低不可聞的聲音,「山……歌……」
「他在這兒!」洛戰衣忙讓鐵兵把昏睡不醒的關山歌抱到吳素眼前,吳素一看見關山歌,淚水便不住地湧了出來,滑過她血肉模糊的面孔,變成一道道血水:「山……歌……」
鐵兵也差點兒落淚:「我這就解開他的穴道……」
「不!」吳素突地驚恐地喊,「不……」
洛戰衣忙輕拍著她,卻沾了一手鮮血:「你別急!我明白,你只是想見見他,但不想讓他見你,對嗎?」
吳素凝注著關山歌的眼神中含蘊著太多的柔情:「是的……我好想……好想……見他……最後一面……我才……活下來……他不能見我……這個模樣……」
洛戰衣強行克制住自己話音的顫意:「我全明白……你在關山歌的記憶中一直是最美的……我根本沒給他看到你的機會……他不知道你……他已昏睡過去……」
吳素感激地看他一眼,又忙把目光轉向關山歌,因為她明白這是她見關山歌的最後機會,以後再也……她吃力地抬起右手,洛戰衣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圖,忙握著她僅存的右手送到關山歌的面龐上。
吳素就這樣不住地摸著、摸著……於是,她眼中散出了那樣幸福的光輝,因為她終於把他等來了,她再也沒有遺憾了!
然後,吳素眼神一暗,手無力地垂下了……
石室陷入了異常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