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洛戰衣才十四歲,而他眼中的應天府更是美幻如夢,母親早亡的他是隨著父親到應天府居住的。他父親是個有名的鹽商,所以家境相當富裕。也因此洛戰衣能夠和一些官家子弟同在吟風讀書習文。
不管怎樣,洛戰衣也是商家之後,所以身份待遇是不可能和一些官宦子弟相提並論的。但他自幼聰穎,學一通十,各項成績在中都是遙遙領先,經常得到先生的讚揚,卻也因此招來了部分同窗的嫉恨,陸烈風便是其中之首。
其實,洛戰衣並不在乎沒有玩伴,因為他性格本就孤僻,他怕的是他人那種異樣的目光。自從進第一天起,他就發覺了一些紈褲子弟上課時經常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還經常找機會接近他。甚至在課下的時候也一臉「垂涎」地盯著他並在偷偷議論著什麼,讓他又噁心又不自在。
誰讓少年時的洛戰衣長得太俊俏了呢?按先生的話說:實在俊美得不可思議,若是穿上女裝,活脫脫的就是一個絕色佳人。對此,洛戰衣又是無奈,又是厭煩,甚至故意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但似乎並不能有效地杜絕一些糾纏。於是,當他收到第一封情書的時候,他差點兒沒當場氣昏,並當著那位對他「情有獨鍾」的小子面前,把那封情書撕得粉碎,再啐了幾口唾液以示不屑。
這些事很快便被當作笑話在中傳開了。有一次,陸烈風趁老師不在的時候,走到洛戰衣面前,戲謔地挑起他的下巴:「小美人,跟少爺我出去喝幾杯怎麼樣?少爺我大大有賞!」於是,同學們哄然大笑,更有人吹起了口哨。
洛戰衣羞惱之極,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壓住陸烈風便是一頓狠揍。旁人要去拉開他,他卻像瘋虎一樣,誰上前便要挨上他的拳頭。你別看洛戰衣年齡小,力氣卻大,因為他平常很喜歡看家裡的武師練功夫,閒著沒事便也學了不少。倒霉的陸烈風成了他的練功靶子,不但鼻眼被打得青紫,而且肋骨也被洛戰衣踹斷了兩根。那一次,陸烈風因傷重在家休養了兩個多月,而洛戰衣的父親也因此賠償了不少醫藥費用。
陸烈風傷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托人雇了一個叫陳也的殺手,命其半途截殺洛戰衣以報仇雪恨。
那一天也是陰雨天氣,早晨,洛戰衣跑步趕去讀書,在經過湖側的樹林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實質的發現,而是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陣驚跳,就像是將有什麼不測要發生似的。
林子裡很靜,只有小雨落地時的沙沙聲,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像是凝了形般,再也揮之不去。洛戰衣心裡發慌,立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甚至連背後的傘掉在地上他都沒有覺察。
雙腳落地時濺起了一路的水花,若在平時,洛戰衣一定會大感興趣地去觀察水花的起落,但這時,他卻沒有心情了。然後,他突然撞在了一個人身上,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牆上,一堵冰做的牆。
洛戰衣退後了幾步,抬頭就對上了一雙蛇般的眼睛。並不是那眼睛長得像蛇,而是那雙灰濛濛的眼裡透出的冰冷和無情像極了蛇眸。因為洛戰衣曾被一種長著三角形頭顱的蛇咬傷過,而給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雙陰冷之極的蛇眼。
這人就是陳也,一個靠殺人而生活的人!
一看到陳也,洛戰衣便已感到了顫慄,但他並沒有露出怯意,反而強自鎮定地說:「對不起!我撞到你了!」說完,便要繞過陳也。
但一轉眼,陳也又攔在了他身前,並問:「你是洛戰衣?」他的聲音粗嘎沙啞,難聽極了。
洛戰衣心裡一跳,不答反問:「你找洛戰衣做什麼?你認識他嗎?」
「我不需要認識,我只要殺了他就行了!」
洛戰衣再也忍不住駭然:「為什麼?」
陳也陰沉地盯著他:「我知道你就是洛戰衣,他說你長得非常漂亮,一眼就能認出來。」
此時洛戰衣反倒鎮定了,因為他清楚驚怕救不了自己,他必須在最快時間裡想出自救之法。其實,這道理許多人都懂,但事到臨頭能真正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而洛戰衣恰巧就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個,天生就是。
他心念電轉之際,已試探地輕問:「陸烈風給了你多少錢?我加倍奉上,只要你放過我!」他思來想去,唯一與自己有仇的就是陸烈風,尤其他清楚陸烈風為人最是心胸狹小,睚眥必報。而眼前人又不似官府中人,必是花錢雇來的殺手。
陳也面無表情的臉上不由現出詫異,他想不到眼前這俊得過分的孩子有如此縝密的頭腦,竟在瞬間推斷出他的來歷和受雇者:「那是不可能的!行有行規,我也不能違反。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死得無知無覺。」
在這種時候,洛戰衣突然笑了,而且笑得那麼燦爛甜美,連自認已經古井無波的陳也也不由被那笑吸引了,只覺得陰暗的天氣都亮了不少。洛戰衣邊笑邊說:「古人說,自古艱難唯一死!對這句話我本來就一直抱著懷疑態度,死有什麼艱難的呢?尤其你剛才又說,能讓我死得無知無覺,那就更奇怪了!既然死是可以無知無覺的,那為什麼從古至今有那麼多人都懼怕死亡!連秦始皇那麼英明的人也不遺餘力地去求長生之法,這不是太矛盾了嗎?」
陳也怔了怔,雖然有人因他的手經歷死亡,但他自己卻從沒想到過死亡時應該有的心情,他想了想:「其實,死也沒什麼,但一個人若明知自己要死了,在等死時就會感到恐懼害怕。」
「哦!我明白了!」洛戰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人們懼怕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臨死之前的那種無助,明知生命即將逝去的那種無奈,對嗎?」
陳也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和一個孩子討論這種問題實在有些可笑。但洛戰衣不但本身對人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而且他的話也極富智慧,所以,陳也還是點了點頭。不過,他腦筋依然清楚:「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我就要下手了!」話雖這樣說,但他心中實在惋惜,畢竟一個這麼漂亮聰明的孩子並不多見。
洛戰衣連連擺手,笑容依舊可愛:「你別著急!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其實,要我死很容易,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這個垂死之人的最後要求,好不好?」
陳也猶豫一下:「你說吧,我聽聽。」
「那好!」洛戰衣一拍雙手,「你不許讓我死得無知無覺,你要一點一點的慢慢地殺死我,而且要用一些高明的武功,最好是狠毒一點的招式,也允許我做一些無謂的反抗,怎麼樣?」
陳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怎會有這種事?竟讓人用狠毒的招式慢慢殺他:「你……小子有毛病吧?」
「不,我一點兒毛病都沒有!」洛戰衣嚴肅地說,「我只是想切身感受一下臨死之前的滋味,我要確定一下,死是不是真的很艱難!但如果你下手太快的話,我還沒感覺就死了,怎麼能驗證古人的話呢?」
陳也這次已確定洛戰衣真是有毛病了:「行,但你可別後悔!我就用我的殘紅掌來殺死你!你看著第一式,隨水落花!」他右手向上劃出,左手卻由外向裡,然後猛一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