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傅抱一放下手上的電話,身子一個踉蹌,一跤跌進太師椅內。
「爺爺!」傅真真驚叫一聲,搶上前扶住傅抱一,手掌飛快地貼到傅抱一背心,真氣源源不絕地從掌心輸入傅抱一體內。
幾分鐘後,面色蒼白若死的傅抱一嘴裡發出「咯」的一聲,抬起耷拉到胸口的頭,睜開雙眼。
因為過量動用真氣,傅真真晶瑩的臉龐更加沒有血色,雙唇發紫。見傅抱一醒來,傅真真收回強弩之末的真氣,兩顆淚水掉了下來:「爺……爺,你沒事了!太好了!爺……爺,你嚇死我了,我……」
傅抱一當然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感動地拍拍傅真真的手背,勉強從椅子裡掙扎起來:「真真,扶我到靜室。」
靜室是傅抱一修煉的地方,也是爺孫倆討論重大問題的密室。傅真真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了。
關上裡外兩層的靜室大門,傅真真輕手輕腳地在傅抱一對面盤腿坐下,關切地注視著獨自運功的傅抱一。
包括家裡人都不知道,就是傅真真本人也是在半個月前那次改變了她一生的重要談話中才知道,爺爺今年已經有一百零五歲的高齡!
爺爺坦誠,他不是修習玄門真氣的天才,作為傅家的長子和內定的宗主傳人,他完全是依靠卓絕的毅力和苦修,才以六十多歲的高齡略有所成,接過宗主之位。繼任宗主之位後,他才娶子生子,為傅家後繼香燈。
幸虧幾十年的修煉早就讓外人無法從外貌分辨他的真實年齡,否則,以他的古稀之齡,只怕沒有女人肯嫁給他。
正因為傅抱一在玄門真氣的修煉上吃足了苦頭,他才對天分極高的傅真真愛逾珍寶,在傅真真幼稚之年就為她制定了嚴格的修煉和學習計劃。而且,毅然打破玄門宗主之位非嫡不傳、非長不傳、非男不傳的門規,早早就宣佈傅真真為玄門下代宗主的繼任者。
對傅真真的嚴格,不合規矩的宗主指定,看在傅玉山眼中,當然是傅抱一昏聵、溺愛的結果,在極力爭取不果的情況下,傅玉山孤注一擲,終於中了他老子的計,開始滿世界尋找玄門手書記載中的「聖地」,收攏極端組織,異想天開地準備分裂中華,想在哈維那搞君主復辟。
恐怕誰也想不到,傅玉山差一點成功的恐怖計劃,最初的出發點僅僅是為了報復小看他的傅抱一,讓當初放棄他的親生父親羞愧、後悔!
在那次重要的談話中,傅真真同時瞭解到一個令她悲痛欲絕的消息:傅抱一在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但傅抱一親口對她說,因為「聖地」爆炸、傅玉山去世的打擊,本來因為張揚為他理順了經脈,極有希望再進一步的真氣修煉功虧一簣,此生再也沒有修煉到第四重天的境界——如果修煉到第四重天,他至少可以多活二十年!
除非像玄門手書中所說,練至「天人合一」之境,否則,誰也無法抗拒自然法則,隨時會被死神追去生命!
有時午夜夢迴,傅真真也曾想過,爺爺之所以公開傅家的實力,只怕不僅僅是因為大伯失敗的原因,也有在有生之年看到她成功的意思!
所以,當意外地遇到那個自稱是「聖地」救生球中的外星人的時候,傅真真立刻下定決心,同意上官玉蘭的計劃,不惜一切代價收購飛揚生物研究所,讓李載沅研究延緩人體衰老的藥物。這樣做,既是為了再次確認李載沅的身份和能力,更是為了驅趕離傅抱一越來越近的死神腳步。
出任無極集團總裁,開始主持這個龐大的計劃後,傅真真沒有哪天的睡眠時間超過兩個小時,哪怕傅抱一不能給她以任何幫助,只要她能每天能看到傅抱一寵愛、殷切、鼓勵的目光,她就有繼續支撐下去的勇氣。
傅真真希望傅抱一長生不死的願望,甚至比傅抱一本人還迫切。
此時,跌坐在靜室中的傅真真眼中的關切和悲哀如此濃烈,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冰山美人也有真情畢露的一刻。
傅抱一抱元守一,收功睜開雙眼,第一句話就是:「真真,快派人到蓉城幫管仲平!那個混蛋竟然瞞著我悄悄記錄了這些年我們傅家的官員名字和每一筆交易!而且,那個本子竟然被人偷走了……咳,咳咳!」
「哇」地一聲乾嘔,傅抱一吐出一塊血痰。看著絲綿手巾上的穢物,傅真真欲哭無淚,好半天沒有領會到,對於傅家,這個消息比傅抱一的健康更重要。
傅抱吐出這口痰後,心胸反而一鬆,呼吸也暢快了許多。他一把搶過傅真真手上的手巾,氣惱地甩到一邊:「真真,你聽到爺爺的話了嗎?」
「爺爺……什麼?管大叔悄悄記錄了我們賄賂那些官員的證據?還把記錄丟了?這……管大叔怎麼會這麼愚蠢?」
「現在不是討論那個蠢貨的時候!要緊的是,這個筆記本絕對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真真,馬上命令蓉省分公司……不,你親自跑一趟,馬上坐直升機到蓉城,動用一切力量,把那個東西找回來。我想一想……對了,仇敏之和杜高全是蓉城的地頭蛇,我們手上有仇氏和杜氏的股份,蓉城警務局局長衡江南也是我們的人。記住,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定要把這個小偷揪出來碎屍萬段。所有接觸過那個筆記本的人也不能放過!」
「真真,你快去啊!爺爺沒事!如果不處理好這件事,我死不瞑目!」
傅真真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只有找回那個本子,才能讓爺爺心安。她猛地趴下身子,重重地在地上叩了兩個頭,抬起頭來,眼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哪裡還有半分軟弱和溫情:「爺爺,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中華地域遼闊,為了適應商業的需要,傅玉山在擔任無極集團總裁期間,購買了四架世界上頂級的民用直升機,最大航程可達3000公里,允許最大飛行速度560公里/小時。四個小時後,傅真真就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無極集團在蓉城東郊的蓉省分公司。
事關重大,老管——管仲平向分公司的值班人員表明身份,讓他們打開臨時停機坪的燈光外,誰也沒敢告訴,一個人孤零零地等在那裡。看到直升機的艙門打開,管仲平幽靈般從陰影裡閃了出來,走到傅真真身前:「小姐……」
「啪!」以管仲平的身手,仍然被傅真真含憤出手的一個耳光打得暈頭轉向,連轉了兩個圈才停下身子。
直升機的轟鳴聲中,傅真真的話卻像冰錐一樣清晰地刺入他的耳膜:「這個耳光是我替爺爺打的!」
管仲平沒有想到,他看著從小長大,一直都對他禮敬有加的傅真真會來這麼一手,眼中凶光一閃,「騰」地逼近傅真真一步。可一看到傅真真眼中冷入骨骼的寒光和殺意,他退縮了,默默地垂下了頭:「對不起,小姐!」
傅真真一攏飄飛的秀髮,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大步流星朝辦公樓走去:「這幾個小時你又幹了些什麼?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管仲平緊緊跟上傅真真的腳步:「我回頭調查了酒樓的夥計,只知道偷東西的是幾個外地的觀光客,四男兩女,年紀都不大,二十歲左右。」
「那些夥計還記得他們的相貌嗎?」
「對不起,小姐,他們都說,沒有特別注意……」
「你……」傅真真腳步一頓,管仲平以為她又要出手,嚇得一個哆嗦,腳下差點絆了一跤。傅真真卻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問道:「玉蘭和李載沅呢?他們不是和你一起到酒樓吃的飯嗎?」
管仲平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道:「聽酒樓的老闆說,李助理賠償了酒樓的損失後,就抱著喝醉了的上官主任離開了。可能是等不到我,自己回研究所了吧。小姐,要不要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傅真真沒有說話,足足想了一分多鐘,才道:「你好好想一想,今晚的事情與李載沅有沒有關係?」
管仲平十分清楚他監視的是什麼人,也知道傅抱一和傅真真對張揚還未完全信任,聽到傅真真的話,他仔細回憶了今晚的經過,搖了搖頭:「不可能,李載沅一直沒離開過我的視線。出事的時候他剛好去了洗手間,如果有在他在場,那幾個小賊也不會得手。」
「你肯定?」
「我肯定!」
人人都有心理的死角,管仲平也不例外。他今晚犯下了滔天大錯,如果再讓傅家爺孫倆認為是他的監視對像竄通外人所為,只怕又要擔上一條監視不力的罪名——儘管丟失筆記本已經足以讓他死一萬次,管仲平仍然不希望多一條罪過。這,就是人的心理死角。
他自動在心裡為張揚在飄香酒樓的表現補上合理的解釋,相當肯定地回答傅真真。
傅真真冷冷地注視著年齡可以做她父親的管仲平,直盯得管仲平心裡發毛,才冷然道:「算了,我暫且相信你。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還是讓玉蘭和李載沅專心進行研究吧。我已經通知了蓉城警務局的衡局長,仇氏企業的仇叔叔和杜氏企業的杜叔叔也正在趕來。除非他們會飛,否則,這幾個狗男女一定逃不出蓉城!」
凌晨時分,蓉城警務局的班、不在班的警員都收到了緊急通知,奉令抓捕四男兩女六個在逃犯。蓉城知名企業家仇敏之向警方提供五百萬元的懸賞,對流竄到蓉城、殘忍地殺害了仇氏企業兩名員工,偷竊了仇氏企業重要商業機密的六個兇手進行圍捕。
警務局長衡江南親自召開緊急電話會議,命令所有警員在抓捕逃犯的過程中,注意保護奉公守法、為蓉城經濟建設做出突出貢獻的知名企業的商業秘密,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私下偷閱從兇犯身上搜到的商業資料。
與此同時,活躍在蓉城各個角落的大小黑幫也收到了蓉城最大的餐飲娛樂企業,本身就是半黑半白性質的杜氏企業老闆杜高全發出的追殺令。杜高全的追殺令與衡江南的講話非常「巧合」,異常相似。只不過,杜高全卻大方得多,為了幫助老朋友仇敏之,在仇氏企業提供的五百萬花紅的基礎上,自己又拿出五百萬,在蓉城黑道懸賞一千萬搜捕那四男兩女的行蹤。
很快,警方從飄香酒樓收集到的關於李東生等六人相貌、身高、口音的零散資料就發到了每一個警員和黑道小弟的手中。這一夜,蓉城警方和黑幫為了共同的目標緊密地團結到了一起,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全城大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