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的客人特別多,連你們這麼大的小孩都來了!」
看守道觀的老人大約六十多歲,非常健談,鄉下小地方的,雖說見識不廣,可滿肚子裡都是本鄉本土的典故,因此同時也客串了導遊解說的工作。道觀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他嘴裡都是有來歷有傳奇的東西,什麼張天仙用來降妖的法寶啦,被張天師抓住後現出原形的古樹啦,捆過一打惡鬼的草繩啦,都被他說得活靈活現。道觀裡來的孩子不多,而陳爽露出的驚訝好奇和時不時追問「後來呢」也讓這位老人老懷彌暢,嘴巴裡的話就更多了。
「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嗎?」方正好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故意了,他們在道觀門口還看到那兩個白人和女孩。
「一共來了五撥人,加上你們六撥,有二十多個!」老人頗有些得意地說道。這雖然屬於龍虎山風景區,可是太過偏僻,幾乎沒有景點,一上午有這麼多遊客也算是少見的了。
方正好盯著老人看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陳爽對這個沒有興趣,她還是喜歡聽老人講那些神仙妖魔的軼事,而展覽的玻璃櫃裡呈列出來的東西,往往能引出這樣的故事,因此,她的目光在那些陳舊的東西中逡巡,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終於,她眼前一亮:「這個,這個東西是什麼?」
她指的東西,呈放在一個紅色的首飾盒裡,看上去並不起眼,就是一塊淡青色的類似於玻璃的東西。方正好瞄了一眼,然後轉向老人,等待老人的回答。
「專家說這是佛舍利。」老人扁著嘴:「不過我聽老人說這是玉髓。」
「玉髓?」陳爽驚訝地問道。
「張天仙採石煉丹,從玉石中煉出來的精華,服食了可以長生!」老人很肯定地回答。
「那樣的話為什麼墓主人張景政不吃下去,這樣他不就長生了?」陳爽不解地問道。
這是一個好問題,也是一個老人無法回答的問題,看到年紀比自己祖父還要大的老人露出窘迫的神情,陳爽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她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大爺,我不問了。」
其實她這樣說更讓老人尷尬,不過像她這樣年紀的孩子,能夠體諒到別人的窘迫已經是難得的了,這也正是方正好始終讓著她的緣故。她會時不時地「欺負」方正好,但每次都節有度,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收手。這一點天性不被後天社會所污濁的話,到她長大的時候,她會成為一個和她母親一樣溫柔細心的女子。
方正海挺期待這一天來到,羅莉雖是可愛,但不解風情呵……
「這不是什麼舍利子,也不是什麼玉髓,而是玉印符。」一個軟軟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爽驚奇地抬起頭,她還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在,她明明記得剛剛還只有方正好、她和那老人三人的!
說話的是一個同樣年輕的男子,打扮很時髦,但絕對不過分,看上去修養很好。他外形非常帥氣,雙眼狹長,給人一種笑瞇瞇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生出親近之心。從他軟綿綿的口音可以判斷,他不會是本地人,而應該來自於台灣或新加坡。
「玉印符?」陳爽驚訝地抬起頭,來龍虎山旅遊,他們也瞭解了一些有關龍虎山的典故,比如說這玉印符,據說是張天師用來降妖除鬼的法寶,擁有巨大的法力。只不過她雖年幼,也知道這只是傳說,從來沒有把當真過,卻沒有想到竟然能真正看到玉印符。
老人也瞪大了眼,那年輕人說話語氣不重,卻有種無形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就相信了他。如果這真是連考古專家也沒認出來的玉印符,那可就是了不起的發現!
只有方正好偷偷撇了一下嘴,還玉印符呢,為什麼不說是廣成子的翻天印?
「我姓張,這原本是我們家的東西。」那個年輕人微笑著:「我可以把它拿走嗎?」
他嘴上在問,動作卻沒有絲毫問的意思,伸手就去摸那個玻璃展櫃。老人被他的大膽動作嚇壞了,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展櫃的玻璃就「砰」一聲炸碎。無數水晶一樣的玻璃碎片飛濺出來,卻沒有傷著那年輕人的手,他伸手進去抓住那被稱為玉印符的東西,然後微微一笑:「抱歉,讓孩子看到暴力鏡頭了,你們兩個要記住,搶劫是不對的事情哦。」
「你你……」老人瞠目結舌,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
方正好向前邁出一步,同時將陳爽拉向自己身後。他太瞭解陳爽了,這個時候陳爽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一清二楚。
果然,陳爽在略一猶豫之後,立刻大叫著想撲上去:「抓壞人,抓壞人!」
如果不是方正好緊緊拉住她,又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她肯定會衝到那個年輕人的身邊去抱住他。方正好心中呻吟了一聲:這個正義感強烈得過剩的傻丫頭啊,做事之前不能仔細想一想嗎?
老人顫顫巍巍地向展櫃的某個角落移動,那裡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型報警器。可是在他摸到報警器之前,「砰」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然後,那個小型報警器就不見了,老人回過頭來,只看到那年輕人吹掉槍口的硝煙。
「雖然警察來了也沒有什麼……但我不願意多殺人哦,可是他們來了的話,不殺人恐怕就沒辦法脫身了。」那年輕人的聲音仍然很溫和,可三人卻聽出了一股血腥味兒,陳爽更是驚恐地盯著年輕人手中的槍,她已經想起,自己如果不是被方正好攔住,那槍擊中的恐怕就不只是報警器了。
「再次向你們表示歉意,希望下次見面時……」年輕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皺起了眉,身軀突然間繃得緊緊的,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
讓他感覺到威脅的當然不是老人孩子,而是身後出現的那兩個白人。他飛快地將玉印符放入自己內衣口袋,握槍的手卻沒有絲毫動彈,因為他能感覺到對手的殺氣。
「啊哈,瞧瞧,我們見到了什麼,難道說基地組織剛剛光臨過這裡嗎?」曾經對方正好笑過的那個白種人誇張地大喊,卻沒有絲毫驚訝:「這是大新聞,爆炸性的大新聞,薩爾,我們撞上好事了!」
另一個白人陰沉著臉,沒有任何反應。矮些的白種人舉起數碼相機,對著年輕人喊道:「喂,不要笑,嚴肅點,你現在是劫匪,是恐怖份子,所以應該兇惡……***,你還該把旁邊那兩個小黃皮猴子挾持作人質!」
方正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推著陳爽,一直和她退到了牆邊上。那個老人,他現在可沒辦法管,也沒有能力管。
他們才貼上牆,陰沉著臉的白人手中的相機已經放下了,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柄手槍,指著姓張的年輕人。那個勞舌的矮個白人則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說道:「交出你拿走的東西,我們可以考慮放過你。」
張姓年輕人聳了聳肩,只是考慮,也就意味著考慮完了還得殺死他。事實上這是公開的秘密,有了這麼好的機會,換了他也不會放過對手。
「你們可以試試在我的屍體上是否能找到玉印符,當然,只會有一個人來找。」張姓年輕人緩緩轉過身,動作極小心,他緊繃的身體沒有絲毫放鬆,保持在隨時可以出槍的狀態。兩個白人果然沒有開槍,張姓年輕人其實是在賭,賭他們誰都沒有大公無私到犧牲自己的地步,他有把握在自己中彈的同時開槍擊中其中之一。
雖然兩個白人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但張姓年輕人轉過來後,方正好看到他們額頭滲出了汗水。方正好冷笑了一下,從開頭他們就做錯了,他們如果一進來就亂槍掃射的話,或許能重傷張姓年輕人,現在嘛,只能一命換一命。
方正好有些奇怪,從這兩個白人身上散發出的氣質來看,他們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更不會顧忌傷及無辜而放棄行動,他們為什麼不一上來就掏槍猛掃呢?
他思忖間,張姓年輕人突然動了。
身體在剎那間突破了人速度的極限,彷彿街機格鬥遊戲中一般,拖出了長長的殘影,在這同時,三隻槍同時開火,子彈尖嘯著擊破殘影,然後是悶哼之聲響起。
陳爽尖叫出聲,但立刻被方正好摀住了嘴巴,她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張姓年輕人站在原地,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陰沉著臉的白人肩膀處殷紅一片,拿槍的手軟綿綿地垂著,雖然沒有發出痛苦的呻吟,但從他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受的傷也不輕。
陳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闖入了裡還是電視劇中,光天化日之下發生槍戰並出現傷亡,這種事情,怎麼就會給自己遇上了?驚訝與恐懼交織而來,讓她渾身戰慄,她看著剛才還意氣風發似乎無比強悍的張姓年輕人現在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看到那陰沉著臉的白人用好的手抓著槍指著地上,而另一個白人則緩緩*近,從張姓年輕人懷中掏出那枚玉印符。
「他們會不會殺我們滅口,他們要是對我們開槍怎麼辦?」陳爽看著兩個白人對視一眼,然後望向二人,她的恐懼更是無法扼制,不知道是哪來的力量,讓她翻了個身反把方正好擋在身後,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方正好。
「別……別殺我們……」淚水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她還小,她根本不想死,甚至從未考慮過自己會死。
「真可惜,是個很漂亮的小蘿莉呢。」矮點的白人嘖嘖了一聲,他抓起相機,將陳爽淚流滿面的模樣照了下來:「沃爾夫岡一定會喜歡她的,不過太可惜了,小天使,放心,沒有任何痛苦……」
「砰!」
就在那白人嘮嘮叨叨時,道觀的一面牆突然炸開,然後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我警告過你們,不要妄動。」灰塵中出來的是一個女性婀娜的身影,她神情冷肅動作優雅,正是在道觀門口方正好見到的那個女子。
「你讓我不動我就不動,那我多沒面子?」矮白人嘴巴裡一面嘟囔,手中的槍卻毫不客氣地開火,他的槍上安裝了消聲器,聲音不是很響,但子彈的嘯聲卻非常刺耳,彷彿屋子裡到處都是子彈在亂跳一般。陳爽接接壓住方正好,心中滿是絕望,這個女子赤手空拳,而且明顯被槍擊中了,她們的最後希望也破滅了。
她看不清楚,方正好卻準確地判斷出,那女孩看似被子彈擊中,但事實上卻利用極快的動作躲過了矮白人的掃射!
這不是仙術,也不是方正好記憶中的武術,而是一種特殊的力量。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方正好還是第一次見到!
另一個白人也扣動了扳機,兩隻手機形成交叉火力,將那個女子所有的要害都封鎖住,看起來她根本無法再避了。但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子的身體象姓張的年輕人一樣拖出長長的殘影,然後砰砰兩聲響,那女子的身體停了下來,而兩個白人則飛了出去,撞在道觀的牆壁上,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咳咳!」塵土讓陳爽不住地咳嗽起來,方正好一邊替她拍著背,一邊皺眉看著那個女子。那女子在短暫的停滯之後,再次向兩個白人走了過去,這一次,兩個白人額頭上冒出的不僅僅是汗水,還有血水了。
「該死的,你是……你是……」矮一點的白人又掏出一枝槍,方正好不知道他身上怎麼會藏有這麼多枝槍,不過,他雖然用槍指著那女子,卻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你們不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忘了這兒是華國……」女子伸出一指手:「在我的面前違法,而且還企圖濫殺無辜,我以審判者的身份,判處你們……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