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觀音 正文 第五章 父女相依
    這幾天特別熱,這個月上旬曉鳳上的是早班,每天下班回到家裡,都是一身的汗,自從那天在家洗了一回澡以後,她每天下班回家都要衝淋一下。

    這天下班回家,推開門,看見客廳裡電視開著。知道父親在家。

    當地習慣,前門不大開,因為,如果不來客人,家裡的大部分活動都在後間進行,洗菜、燒飯、吃飯、涮碗、洗衣甚至男人、孩子洗澡等等日常生活諸事,都在廚房和後院進行,前門開著,人卻在後面也不便關照,久而久之,都養成了從後門進出的習慣,吳臘家也是如此,在前廳門邊放了一台電視,平時,就在樓下看看電視,來個鄰居就在樓下聊聊,吃過晚飯才上樓去。吳臘是鎮委副書記,又是實權人物,周鳳在時,時常有鄰居本人或帶個親戚什麼的來求他幫忙點什麼事,也都在樓下聊聊,周鳳也從不以自己是官太太自居,待人謙和、不卑不亢,這樣既顯得親近又不讓人家覺得什麼壓力,不經意間,有些很難辦的事,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鄰居沒有不說這家的人對人熱心的。對吳臘夫婦更是尊敬有加。

    曉鳳:「爸,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呀?」

    吳臘:「這兩天爆熱,來找我的人少,再說頭有點痛,我就先回來了。」

    這個「爆熱」當地方言,意即「天氣一下子熱起來」。

    「昨天酒喝多了吧?」

    「不搭界的!」

    這「不搭界」意思是「扯不上關係的」。是母親的口頭語。後來,全家人都用上了。

    「還要不要再開點安眠藥啊?」

    母親去世前一段時間,父親也經常犯頭痛,就讓曉鳳給配了一點安眠藥。

    「不用了吧。」

    曉鳳就去洗澡了。

    一連三天。父親都早早地回來了。

    第二天。曉鳳回來。父親在沙上邊看電視邊睡著了。曉鳳洗好澡。把父親叫醒了吃飯。

    「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地?」

    「在你困電視地時候。」南江方言睡」。這個「困」字與「看」字同音。所以大家常笑稱那些守著電視睡覺地人「看電視」為「困電視」。

    吳臘:「呵呵

    「你不過四十幾歲,老什麼老!我們那院長都四十五了,還想當衛生局長呢!說是要年輕化呢!」

    「是陳揚吧。」

    「嗯。」

    「他也四十五了?」

    「不是,他虛歲四十四,實足應該是四十三,有人把它『二捨三入』了一下,不就成了四十五了!」

    「個小鬼!有你們這樣糟蹋人的嗎?」

    談笑著父女倆吃了飯,曉鳳洗了碗,各自上樓。

    中旬,曉鳳上的是小夜班。其實小夜班就是中班,從下午三點上班到半夜十一點下班。下旬,曉鳳上的是大夜班,要到第二天七點才下班。前幾天父親因頭痛,都早點回來了。在這二十天裡,父親倒是不頭痛了。曉鳳也就放心了。到底沒有母親了,父親才是她的保護神。尤其是最近生的一件事,更使她對父親的信任又增加了幾分。

    那一天曉鳳上小夜班:下午五點左右,副院長陳揚突然來到了她們科室的護士辦公室,當時只有曉鳳一人在辦公室。

    副院長:「曉鳳啊,今天中班啊?」

    曉鳳:「喲,副院長啊,對,今天我上中班。」

    「怎麼樣,在病房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

    「不錯,覺悟挺高的。許多人想調離病房呢!三班倒,挺辛苦的!」

    「總得有人干吧。」

    「對,年輕人嘛,是應該挑重擔。好好幹,思想上還要多多爭取進步,啊!」

    「謝謝院長關心!」

    第二天,護士長,也就是她們科護士黨小組的組長找她談話了,要她寫一份入黨申請報告。

    「護士長,不行吧,我還不夠條件吧?」

    「上級領導都點名了,同志們反映也都挺好的。爭取爭取吧。」

    「好吧。」

    回家後,曉鳳把這個事告訴了父親。

    「爸,是你找過副院長了吧?」

    「誰說的?」

    「讓人家知道了多不好!我自己會爭取的!」

    「曉鳳啊,時間不等人的,陳揚這個人還是挺講義氣的。當年,推薦他上大學,我不過做了個順水人情,提了他的名,想不到他倒記了這個情了。那年你分到人民醫院就是他挈的籃子。」

    講到這個「挈籃子」還是有典故的呢。江南地區自古有一個習慣,女兒出嫁,娘家要陪嫁幾件圓木稼什,如腳盆、鵝斗、馬桶等,其中那個腳盆有一套,有大、中、小幾個,還要有一個高腳的腳盆。鵝斗也是一個盆,只是它有一個鵝頭形的把手,一吃過早飯,男人下田,婦女就要到河邊或溪邊、井邊洗衣服,那個衣服就放在鵝斗裡,把那鵝斗的把手往胳膊肘上一掛,靠在臀部,提起來一點不用力。除了馬桶腳盆之外,有的人家還陪有「官升」之類的物件。這個「官升」是一個木製的碗形的盛器,比碗大一些,形狀上略顯高挑一些,有蓋。外有銅絲做的箍。挺精緻的。用上好的金漆刷好。可以存放一些略微貴重或高檔一些的食品,如雞蛋啊、糖啊、糕餅啊等等。稱為「官升」無非也是討個吉利的諧音罷了。也有一些人,在農忙時給田里的人送點心時用「官升」來盛,這就是當地人常說的:「金漆稼什粗用」了。意即「大材小用官升」送點心,要把「官升」放在一個籃子裡,因籃子的底凹凸不平,而「官升」又頭重腳輕,很不平穩,弄不好就倒翻了。當地人常把幫人開後門喻為「挈官升籃兒」,意即弄不好就倒翻了——弄巧成拙了。可見得開後門也是官場上的一門學問,要把這「官升籃兒」給挈好了也是不容易的。

    曉鳳:「爸,以後我的事讓我自己來吧。」

    「喲,真是兒大不由娘了!我只不過想趁我還在位子上,把你的事給擺平了罷。以後,陳揚要是真的進了衛生局,你也好走走動,總不見得一輩子當個小護士吧!以後嫁人生孩子了還三班倒不成?」吳臘說的「走走動」意即「調動一下」。

    「爸——!嫁什麼人呀!我不嫁了!」!」吳蠟知道曉鳳這句說的是氣話。

    半年前的一天,曉鳳的男朋友正義收到一張條子,有人約他晚上8點,在大堤南端的八角亭見面。可是第二天,人們竟然在八角亭現了正義的屍體。正義這樣一個參加工作不久的小青年,跟人無冤無仇的,什麼人會對他下毒手呢?這個案子,至今還是個無頭懸案。所以,曉鳳才會說這個話。

    曉鳳剛從正義之死的陰影中走出來,又生了母親的事,吳蠟不敢去揭她心上的傷疤。

    吳蠟:「行!不嫁就不嫁吧。爸還捨不得你嫁呢!就守著我一輩子吧!我的寶貝哎!」

    「又來了,又來了!」

    「個小鬼,話都不讓人說了!」父親的語氣裡像平常一樣,充滿了愛憐。曉鳳就是在父親的愛憐裡長大的。剛來的時候,父親不喜歡曉鳳,曉鳳也煩父親。隨著她慢慢地長大,父親對她的態度也慢慢改變了,還經常抱抱她,親親她,什麼東西,只要是她所想要的,父親總是想方設法滿足她,更談不上拒絕了!後來,她想上護士學校,母親不贊成,還是父親做了母親的思想工作,並跟縣招辦劉主任打了招呼,把唯一的一個省護校的名額給了她。省護校回來後,也是父親想方設法把她留在了縣人民醫院。上護校以後,她覺得自己長大了,父親這樣親她、抱她,她覺得不自然,畢竟這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父親也再沒有抱過她。只說:「我的曉鳳長大嘍!」語氣裡,總是充滿這種慈父的愛。

    曉鳳知道,父親肯定又在為陳揚活動了。對於這種懂得知恩圖報的人,父親是很看重的。他也樂意為他們做點事。父親一向奉行「施恩不圖報」的行事準則,但是,他知道,真要有點什麼事,他們絕對是會兩肋插刀的。因為他們知道父親最崇尚「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

    想到父親的關懷,曉鳳不禁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好父親,她禁不住在心中默默地禱告:「保佑父親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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