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的手機鈴音只響了兩聲,可是卻那麼清晰,在沒有完全安靜下來的夜晚裡,竟是如此的刺耳。蘇庭醒看到範文拓突然冷得像冰的臉,她是第一次看到老爺臉上竟有這樣冷酷的表情,當場嚇住,蒼白的臉色在燭光中更蒼白,神情中帶著幾分驚悚和不安。
猛然放開蘇庭醒,範文拓站起身。歪倒在沙發上的蘇庭醒抬頭望他,突然感覺到老爺竟是這樣高高在上,難以靠近。而「砰」的一聲,雖然微弱,但仍舊存在的關門聲由樓上傳來後,範文拓的眼神更是變得凌厲到可怕。
「老……老爺。」蘇庭醒膽顫心驚的趕緊站起身,不敢看自己房間一眼,只希望自己房間裡的那四個人此時能夠隱身術就好,老爺臉上的表情這麼難看,顯然是不歡迎他們的。
範文拓推開擠到自己身前的蘇庭醒,上前把客廳的燈打開,然後朝樓梯走去。
「老爺。」蘇庭醒下意識的想阻止,她追了過去,拉住範文拓的手臂。範文拓回過頭看了她幾秒鐘,看到她驚懼的表情,心一軟,凌厲的目光變柔了幾分。安慰的伸手拍拍蘇庭醒的腦袋,甚至還露出一個平時常有的微笑:「庭兒,你平常膽子很大,今天怎麼突然變小了?」
「老爺……」
「噓,輕一點,跟我來。」範文拓拉住蘇庭醒的手,拉著她往樓上走去,不時的示意她放輕腳步,並不准她開口說話。真相沒有浮出水面時,他還是願意相信:庭兒房間裡的人,是突然光顧的小偷,而不是庭兒刻意「留下的客人」。
蘇庭醒一顆心忐忑不安,只能在範文拓的示意之下,閉緊嘴,輕手輕腳的跟上,此時她多麼希望樓梯上堆放著其他東西,好讓她一腳踢翻,提醒屋裡的人趕緊找個地方躲好。可惜樓梯空得不像話,估計此時連根碎發都沒有。
終於站到門口,範文拓沒有馬上推門而入,他扭過頭,沒有表情的看著蘇庭醒,雖然隔著一道門,但房間裡那嘰嘰喳喳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飄了出來。
「死吳江,怎麼辦啊,我真的很想把你五馬分屍!」咬牙切齒,卻刻意壓抑著的極小聲的抱怨的人,正是黃丫丫。
「債主老爺如果看到了這些錄影,怎麼可能讓我們帶著這些離開他的房子?這一切全部白做了也罷,可是以後庭庭的日子會更不好過!」賀喜梅焦急的聲音接著傳出,「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不用看,吳江現在一定是滿臉黑線,駝著背,彎著腰,曲著膝任他們唾泣。
「別慌,」連波的聲音又傳來,「我們錄下這些,原本也是要拿給債主老爺看的,只是現在庭庭摻和了進去,可是只要我們抱著破斧成舟的心情,債主老爺一定鬥不過咱們,他畢竟事業有成,一旦今天的事情暴光,顏面盡失的可是他。所以,這個還應該算得上是債主老爺的把柄,相信可以拿這個與債主老爺交換蘇伯伯的那份罪證。庭庭自由的日子不遠啦!」說到最後,可能是因為覺得可行性很高,語氣不由有些亢奮起來,音量也有所提高。
門外,蘇庭醒絕望的拿手支撐住額頭,他們,終於還是瞞著她干了蠢事。而他們最蠢的地方卻是:居然在明知人贓俱獲時,沒有接受任何提審,就自動坦白,自行交待了。偷偷看了範文拓一眼,老爺的臉色從所未有過的又冷又黑,實在嚇人,而那雙眼睛正惡狠狠的瞪著她,讓蘇庭醒有一種既將被凌遲處死的錯覺。
範文拓用力握緊蘇庭醒的手腕,向前兩步,「砰」的一聲,踢開了蘇庭醒的臥室門。
「呀!」「啊!」「喝!」「呃!」四聲不同音的抽氣聲立刻傳進了蘇庭醒的耳中。
「債……債主老爺!」片刻之後,那四個被當場逮住的人就像約好了那般,同時口吃的說出一模一樣的句子,而且口吃的那個字都相同。
範文拓看著吳江手中的數碼攝像機,目光寒到凍得死幾隻北極熊,抓著蘇庭醒的手沒有鬆開,另一隻手卻向前一伸,冷冷道:「拿來!」
被他凌厲的氣勢所駭,屋內仍舊目瞪口呆的四人又不約而同的同時退出兩步,一致的開始搖頭。吳江更是兩手死死抱住了攝像機,警惕的看著範文拓。
「蘇庭醒,這才是你真正要給我的驚喜吧?」範文拓微微側面,冷冷的目光斜視著蘇庭醒,帶著一絲惡,帶著一絲狠,他開始目中無人而狂妄的冷笑,「果然很驚喜!為了擺脫這筆債務,為了擺脫我,蘇庭醒,你可真夠用功的,我平日裡怎麼竟沒有看出來?!不過,你可能要失望了,因為這樣的把柄對我來說,根本什麼都不算!」
「老爺,沒有,我……」蘇庭醒突然慌了,她著急的搖頭,想辯解,但範文拓冷冷瞪她一眼,不再理她,陰沉冰冷的目光又移到前面那四人臉上。
「我突然想,你們四人,我該如何處理呢?不知道私闖民宅的罪重,還是侵犯他人隱私的罪重。不過,我想就算兩罪並罰,也不過幾年牢獄,你們不過二十一、二歲,坐幾年牢也無妨,不像蘇大志,已經風燭殘年,經不起任何折騰!」陰冷的語氣充滿怨恨。範文拓怎麼也沒能想到,自己如此喜愛的蘇庭醒,竟會用這種卑鄙的方式對待自己。那麼,自己所有付出的一切算什麼呢?他的感情算什麼?只是一種諷刺嗎?
蘇庭醒一驚,趕緊朝四個好友眨眼,示意他們趕緊離開,先逃之夭夭,再來個死不認帳,相信範文拓也告不了他們。但黃丫丫他們就像突然變得愚不可及,根本失去了原來與她的那份默契,她們只是緊張又不知所措的看著範文拓。
範文拓突然掏出手機,看來是要報警。
「老爺,不要啊!」蘇庭醒速度極快,猛的一把奪過範文拓的手機,反手把它甩了出去,「砰」的一聲,由客廳傳來,顯然是摔到了樓下,已經屍骨無存了。範文拓一愣,似乎沒有料到蘇庭醒的身手竟會這樣敏捷,回過神之後,他的眸子更為陰沉,陰冷的看著蘇庭醒,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你們還傻站在這兒幹什麼呀?快跑呀!難道真想去坐牢?!」蘇庭醒沖吳江他們吼道。
聽了她的話,黃丫丫四人才猛的醒悟過來。
「庭庭,我們拍下的這個真的沒有一點作用嗎?」吳江猶豫的舉了舉手中的數碼攝像機。
範文拓黑眸更冷,猛的一步竄上前,出其不意的搶下吳江手中的攝像機,然後又退回到蘇庭醒身邊,他冷冷的眼神從他們五人臉上分別掃過,然後才開始操作攝像機,看到裡面果然拍下了自他進門之後的所有一切,雖然是在不好的光線下拍攝的,但拍出的效果卻不錯,範文拓心中的怒火更為高漲,一發不可收拾,可是他強忍著,嘴角浮出一抹譏諷的冷笑:「當然有作用,這可是你們未經許可,私自闖入我的住宅,偷拍我隱私最好的證明。你們四個,坐牢坐定了!」
吳江張大嘴,不明白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怎麼也想不通只不過莫名的一瞬間,明明在自己手中的攝像機,怎麼又會跑到範文拓的手裡。
「阿大……」黃丫丫哭喪起臉,不知所措的看著蘇庭醒,「怎麼辦啊?」
「庭庭。」其他三人也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她。
蘇庭醒看向範文拓,心猛然一沉,老爺的眼神那麼冷,那麼陰沉,又那麼怨意難消,她挪動嘴唇,喃喃的開口,試圖求情:「老爺,能不能……」
「蘇庭醒,不能。」範文拓冷冷拒絕她,知道她想說什麼,「你摔爛了我的電話又如何,我還可以到客廳裡繼續打電話報警,今天,他們四個誰都別想逃。」說著,果然退後一步,作勢要轉身去客廳。
「你們四人是白癡啊!」蘇庭醒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麼多,大聲道,「我們有五個人,難道還打不過他一個?全部給我上!先搞定他,搶了證據就跑,無憑無證的情況下,隨他怎麼告!」雖然他們辦了蠢事,可也是為了自己,所以,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警察抓走。
蘇庭醒率先一個健步上前,從後面撲向範文拓,想偷襲他。
已經轉身一半的範文拓,心中充滿絕望的又回過身來。蘇庭醒,蘇庭醒!他恨恨的想著,你給我的一切傷害,我一定要加倍討回!看到蘇庭醒撲向自己,範文拓身子一側,拿著數碼攝像機的手臂一彎,將蘇庭醒控制在了臂彎之中,他手一提,蘇庭醒的腳便離開了地面。
「你們還不快上?!」行動失去自由的蘇庭醒立刻回頭搬救兵。
「來了!」吳江趕緊道,首當其衝的衝上前,一拳想揍上範文拓的臉,結果範文拓空著的手一撈,已經抓住了他的拳頭,腳下一個橫掃,吳江只覺得兩條腿突然一痛,膝蓋處一軟,整個人便被摔了出去,摔了個四肢朝天。
連波他們見狀,趕緊全部衝上前來,想圍攻範文拓。範文拓卻從他們的縫隙中穿身而過,他手臂用力一揮,便把蘇庭醒扔到了床上,之後,範文拓回過身,冷眼看著站著的三人,躺著的一人,冷笑道:「你們,再來一倍的數,也不是我的對手。」他學過中國功夫,也學過跆拳道,雖然並不是很精通,但以他經常鍛煉的優勢,自信對付他們幾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等那四人有所反應,範文拓上前就是幾拳幾腳,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三人疊羅漢一樣疊到了吳江的身上。
四人發出一片哀嚎。
「不繼續反抗了嗎?這麼容易就放棄了?」範文拓冷冷看著他們,冷冷道,「如果這樣,那麼我就下樓打電話了。」說著話,果然往前走去,經過他們時,也毫不客氣的從他們身上跨過,然後繼續往樓下走去。
「老爺!老爺!」從床上爬起的蘇庭醒急了,慌慌張張的朝範文拓跑來。
已經走到樓梯口的範文拓停下,緩緩回過身,冷眼看著蘇庭醒:「怎麼,蘇庭醒,你以為你可以把我打趴下是吧?」他沒有得到蘇庭醒的回答,只是看到她矯健無比的一個飛躍,就從黃丫丫他們身上單腳跳跨過來。
「老爺,不要!對不起,老爺對不起,請你不要告他們,都是我不好!」蘇庭醒衝到範文拓跟前,兩手抓住範文拓的手臂,哀求道,「請你原諒他們好嗎?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想要幫我,老爺……」
「我不會原諒他們,也不會原諒你。」範文拓冷冷看著她,冷冷命令道,「鬆開我。」他不能原諒,不能原諒她對自己的攻擊,雖然並不能真正使他受傷,但範文拓就是不能原諒,因為他的心在這一刻充滿絕望,充滿怨憤,也充滿了悲傷。
「我不放,我不放!」蘇庭醒搖頭,更用力的抓著範文拓,同時回過頭,沖仍舊趴在地上怔忡看著自己的四人吼道,「你們還不走嗎?!」被她一吼,最上頭的黃丫丫趕緊爬起來,然後拉起賀喜梅,再是連波和吳江,他們站成一排,小心翼翼的看著範文拓,似乎想走,但又不敢走。
範文拓垂下眼瞼,凝視了蘇庭醒片刻,沒有表情的開口:「我不讓他們走,他們便走不了,我想,他們比你更清楚這一點。」他明明想狠狠的抓著蘇庭醒把她的屁股揍爛成一朵花,對她破口大罵一番,可直到現在,他還是那麼冷靜,甚至是平靜的面對她,沒有把她屁股打開花,流出血,甚至連罵都沒有罵她一句,範文拓自己都奇怪是如何忍下來的。
老爺的話雖然平淡,雖然冷清,不知為什麼他的這種平淡與冷清,突然讓蘇庭醒回憶起了第一次看到的範文拓,正與譚香凝談分手的那個範文拓。蘇庭醒心一顫,害怕與恐懼莫名襲上她的心。是因為那樣的範文拓,其實正是無情無義的範文拓嗎?是做出了決定,便不可能回頭的範文拓嗎?蘇庭醒慌了,感覺平日裡非常熟悉的、和善的老爺如今離她好遙遠。
「老爺,我求你,放他們走好不好?」蘇庭醒突然流出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是突然的脆弱讓她的眼淚就是這樣一直不停的往下流,想止也止不住。
「不要求我。」範文拓冷冷說出四個字。
「我就求你,就是要求你!」蘇庭醒近乎賴皮的低泣著,突然身子用力往前一撞,範文拓沒有預料她會突然這樣做,腳下不由一退,退到了樓梯的扶欄邊,而蘇庭醒整個身子緊跟而上,貼緊在了範文拓懷中,原本抓著他手臂的雙手,突然改為將他整個環抱住,十根手指則牢牢的扣在了範文拓身後的扶欄上。
範文拓怔住,蘇庭醒的眼淚,蘇庭醒與他那麼緊密的貼近,蘇庭醒傳遞在他身上的氣息,那麼強烈的震憾著他,讓他在突然間充滿了無力感,他突然想要投降,徹底對她投降。
蘇庭醒將臉埋進範文拓的懷中,抽泣著喊出一個字:「走!」
黃丫丫四人,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樣,猛然衝向樓梯,他們不敢看範文拓陰冷的眸子,埋著頭,匆匆下樓,匆匆跑到客廳,匆匆打開門,匆匆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砰!」的一聲關門聲之後,四周陷入了沉靜中。
「蘇庭醒,明天你就離開。你想要自由,你就僅管去自由。」範文拓輕聲道,輕輕伸出手,將她推出了自己的懷抱。蘇庭醒驚訝的看著他。範文拓卻沒有看她,淡淡看了一眼手中的攝像機,他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老爺……」蘇庭醒開口,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於是又閉了嘴。
聽到她叫自己,範文拓停頓了一下,但沒有聽到下文,於是再次向前走去,直到拉開了他自己的房間門,打開了他房間裡的燈,站在門口的範文拓突然挺直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口:「明天離開之前,和我一同先去趟公司,我們要終止合約,所以這些日子的私人保姆,我要付工資給你。」
蘇庭醒驚呆了,看著範文拓的背影,她的眼淚又一次無聲的流下,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竟發不出音來。
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範文拓,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他猛然回過身,滿心的怒火再也無法掩藏,他突然一揮手,把攝像機砸爛在蘇庭醒的腳下,大聲而惡狠狠的咆哮道:「你哭什麼?你該高興才是,明天你就不再是我的私人保姆,從此你想幹什麼都可以,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蘇庭醒擦掉臉上的眼淚,她心裡只有從所未有的亂和害怕,這一刻,她只想躲避,只想逃離,只想當這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可惜這是現實。
看到她不再哭,以為是自己的話真的安慰到了她,範文拓突然間萬念俱灰,他壓抑下怒火,改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話:「我看蘇大志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去牢裡挨個幾十年,早晚你們會有父女重逢的時候,我想,這個結局其實並不壞。」說完,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疲憊不堪的坐到了床沿上。這是唯一可以控制蘇庭醒的了,可是,他要的不是控制啊。
蘇庭醒慢慢跟了進來,小心翼翼的看著臉色鐵青的範文拓,她站在門口,兩隻手不安的抓著門框,紅著一雙眼睛輕聲問:「老爺,我知道我錯了,可我真的還想繼續做你的私人保姆,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
範文拓心一軟,其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放手,說得這麼絕這麼狠,無非是掌握著蘇庭醒的死穴,不怕她不就犯。可是,她的委屈求全,不是出自她的真心意,她的委屈求全,只是為了與她有著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的心裡,不曾為他範文拓想過一絲一毫,她的臣服,對他都是虛情假義,毫無意義的虛情假義而已。之前,她為了黃丫丫她們對他的背叛,範文拓無法漠視,也無法不去計較。
「你去睡吧,明天早點起來,搭我的車一塊去公司解除合約。」範文拓冷漠的道。
「老爺。」蘇庭醒茫然無措又心慌意亂的看著他,如此冷漠的老爺,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遙遠而不可接近,蘇庭醒慢慢垂下頭,不知要如何哀求,範文拓才會原諒自己,也許老爺現在只是在氣頭上,也許明天早上老爺會改變心意,也許……明天自己死也不肯出門,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許有一天,能拖到老爺氣消,蘇庭醒混亂的思緒不斷,頭痛欲裂,範文拓的冷硬讓她不知如何應付,只好難過的轉過身,準備暫且先回自己房間。
看她要離開,範文拓陰冷的眼睛瞪著她的背,冷冷道:「蘇庭醒,相信我,我一定會讓蘇大志把牢底坐穿!」蘇庭醒的態度惹惱了他,範文拓衝動之下,竟甩出一句威脅的話。
蘇庭醒一震,猛的再次轉回身,蒼白的臉,烏黑的眼珠死死定在範文拓的臉上。
很久之後:
「老爺。」蘇庭醒雙膝一軟,突然跪在門口,尊嚴,滾吧,面子,滾吧!蘇庭醒筆挺的跪在地上,在心裡對自己咆哮,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被劃開好長一條血口,說不出的痛,其實不是第一次向範文拓下跪,可是這一次,卻與第一次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第一次只有恨,只有怨,只有無奈,還是濃濃的希冀。而這一次,卻只有痛,只有委屈,只有茫然,只有想痛哭一場的複雜絕望心情。
範文拓愣住,是他把她逼上了絕路嗎?
「起來!」範文拓冷冷道,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更是鬱悶,「蘇庭醒,你以為你跪下求我,我就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告訴你,不會!所以,你給我站起來!」她居然向他下跪!更不可原諒!因為他要的,不是踐踏她的尊嚴。而她卻不能明白這一點。
蘇庭醒沒有起來,依舊跪著,並且兩個膝蓋開始挪動,慢慢挪到屋子當中,挪到床前,挪到範文拓的跟前。
範文拓差那麼一點點,幾乎就要衝動的上前把她從地上拽起來,但最後,他竟然忍住了,只是用更陰沉的眸子冷瞪著她。
跪在範文拓面前,蘇庭醒的頭垂得很低,她慢慢伸出雙手,用力抱緊範文拓的一條腿,低聲道:「老爺,求求你。」求求你,三個字,音不重,卻哀怨悠長。
範文拓抬起頭,不忍再看蘇庭醒,他痛苦,因而用力的閉緊眼,他不明白,自己如此小心經營,為什麼他和蘇庭醒,竟還會發展成今天這種局面。
「求求你。」蘇庭醒只說這三個字。
範文拓不回答,仍舊抬頭,閉眼。放在床沿的手卻把床單近乎揪成了一串麻花。
「求求你。」蘇庭醒不斷重複,在慢慢寂靜的夜裡,求求你三個字,斷斷續續,帶著哀怨,帶著憂傷,還伴著偶爾的抽泣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但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後,也許三個小時,也許四個小時,也許更久,範文拓感覺自己的腿都快要麻掉的時候,他再一次聽到蘇庭醒喃喃低語出那三個字:「求求你。」
範文拓睜開眼睛,垂下頭,看到蘇庭醒的頭正貼在他的腿上,因為臉向下低著,所以只能看到她滿頭的短髮。
「庭兒,起來吧,我答應你的請求就是。」範文拓聲音有些暗啞,但語氣卻變得溫柔,他決定妥協了,他再也沒有辦法繼續對她、對自己殘忍下去。
可是蘇庭醒居然沒反應。
「庭兒?」範文拓奇怪的伸手想將她扶起,卻發現她抱著自己腿的雙手很用力,似乎怕他跑掉一般。
「庭兒,起來。」範文拓用力,終於把她扶起,卻發現她閉著眼睛,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豐潤的紅唇突然微張,喃喃說出三個字:「求求你。」
她,求人,居然求到睡著了。這就是她求人的誠心嗎?範文拓歎息一聲,抱起她,剛想站起身,蘇庭醒似乎在夢中意識到手中沒有了任何物件,立刻不安的動了起來,片刻之後,一把抱緊了範文拓的脖子,這才安心的將臉靠近範文拓的胸膛繼續睡,口裡發出夢囈的聲音:「求求你……」
低頭看著她,雖然她閉著眼,可還是看得出她的眼睛有點腫。
「庭兒,我真願意做你的阿拉丁神燈,滿足你的一切心意和請求,可是,你卻對我這麼殘忍。」範文拓低聲歎息,打橫抱起她,然後站起,把蘇庭醒送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輕輕將她放到床上之後,範文拓準備抽身離開,可蘇庭醒摟著他脖子的雙手很用力,範文拓剛剛使力想讓她的手鬆開,蘇庭醒就立刻不安的皺眉,嘴裡同時急促的發出低語:「求求你,求求你……」連聲說了兩遍。
「不想放我走嗎?」範文拓微愣,片刻之後,他順勢躺到了蘇庭醒身邊,輕輕把她摟進懷中,柔聲道,「好,我留下。」
熟睡的蘇庭醒雙手抱緊範文拓的脖子,滿意的輕歎一聲後,又一聲抽泣,小嘴微張,再次說出三個字:「求求你。」
「好,你求什麼,我都給你,除了……」範文拓開口,語氣更為柔軟起來,「除了放開你。」他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熟悉的臉,輕笑起來,「庭兒,我能夠責備你什麼呢?我對你,不同樣心機用盡?如果你現在清醒著,如果你知道老爺現在心裡的想法,你一定會很害怕,也許……還會開始討厭老爺也沒準。」他慢慢貼近蘇庭醒的臉,輕輕吻上她的紅唇,然後逐漸的將吻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