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兩個小時的範文拓趕回家時,已經看不到蘇庭醒。他在樓上樓下巡視一番之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陷入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蘇庭醒要把書房給上鎖呢?接到譚香凝的電話之後,他心裡多少有些不安,不知道譚香凝究竟和蘇庭醒說了些什麼,他很擔心單純的蘇庭醒會被譚香凝給欺負,所以才立刻放棄原來計劃趕回了家。
「庭兒會去哪兒呢?」範文拓正想著,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範文拓拿起電話:「你好,我是範文拓。」
電話那端卻沉默著,只偶爾可以聽到有汽車來往的聲音。
「我是範文拓,請說話。」範文拓耐心的道。
電話那端,吳江拿著手機,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著幾個好朋友。蘇庭醒不是說老爺會一整天不在家嗎?
「到底通了沒有啊?」黃丫丫問,「阿大會不會睡得太沉,電話鈴吵她不醒啊?」
範文拓耳尖,聽到了黃丫丫的問題,他剛想開口,就聽到吳江的聲音傳來:「債主老爺,請……請問庭庭在不在?」
「我剛回來,沒有見到她,也正在找她。」範文拓回答,「我還以為她應該是和你們在一起的。」
「是債主老爺?」黃丫丫唏噓一聲,「債主老爺怎麼突然回家了嗎?」
吳江看了黃丫丫一眼,沒有回答她,對著電話講道:「債主老爺,庭庭沒有和我們在一起。」
「這事有點怪,可我也說不上哪裡怪。」賀喜梅皺著眉頭,她盯著吳江手裡的手機,突然伸手奪過來,舉到自己耳朵邊,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她露出一個傻笑,對著電話笑道:「債主老爺你好,吃中飯了沒啊?」
「你好,」範文拓在另一端微笑道,「時間還早,離吃中飯還有一段時間。」
「梅子,你幹嘛?」吳江不明白的瞪著她。
賀喜梅把電話還給吳江,壓低聲音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所以想確認一下老爺在電話裡的聲音啊!萬一凝姐的那段錄音是假的呢?」
「哦!是啊!是啊!」黃丫丫趕緊點頭,她也一伸手,把吳江手裡的電話搶過來,嘻嘻假笑道:「債主老爺,那你準備中午吃什麼菜啊?」看到吳江他們用力瞪自己,黃丫丫立刻不服氣的回瞪。
看來物以類聚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範文拓笑道:「那就看庭兒買什麼菜回來了。」
「哦,這樣啊,呵呵……」黃丫丫笑著,同時把電話塞進連波手裡,小聲命令道,「你,也聽聽!」
「我說什麼?」連波急了,看著手裡的電話,不知所措。
「隨便啦!快點!」黃丫丫催促道。
連波沒辦法,只好拿起電話說道:「咳……咳……債主老爺……你,哎,那個……那你晚上又準備吃什麼菜?」他的話一問完,頭頂上立刻被六個拳頭襲擊,但因為種種原因,他不敢痛叫出聲,只好死憋進肚子。
範文拓忍了再忍,總算沒有笑出聲,他也輕輕假意咳嗽一聲,這才回答:「當然和中午一樣,由庭兒決定了。」
聽完他的回答,連波趕緊把手機丟回給吳江,扔出這個燙手山芋之後,連波這才長吁口氣,瞪著黃丫丫道:「丫頭,以後先打個招呼才行,總得讓我有個準備不是嗎?」
「你真囉嗦!」黃丫丫白了連波一眼。
「債主老爺……庭庭不在,我們也沒事了……再見!」吳江當機立斷掛掉了電話。
「怎麼樣?」賀喜梅問其他三人。
其他三人同時點頭,異口同聲:「凝姐的那段錄音,絕對是范老爺的原聲,沒錯!」
另外一頭,放下電話的範文拓沉思的目光看著電話機,很明顯,庭兒的這幾個朋友似乎是想試探什麼,但是,他們到底想試探什麼呢?既然庭兒沒有和他們在一起,那麼庭兒應該是去了醫院,範文拓想到這,立刻又拿起電話,拔出一個號。不多久,電話便通了。
「院長,你好,我是範文拓,」範文拓道,「你找人幫我看一下,蘇庭醒有沒有去醫院看望她的父親蘇大志,好,我等你回信。」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蘇庭醒確實是去了醫院。
原本想睡一下,可後來覺得老爺不在家的時候,自己居然要把這份自由交給睡眠,蘇庭醒非常想不通。
既然黃丫丫她們上午沒時間理她,蘇庭醒於是決定去醫院看蘇大志,上次不歡而散之後,蘇庭醒事後其實挺後悔,老爸還是病人,雖然他們一廂情願的胡亂猜測很讓人惱火,可病人嘛,總是難免怪氣一點,脆弱一點,需要人忍讓一點。
蘇庭醒在去醫院的途中,想到自己以後每天都有零花錢掙,前景一片大好,不由又很高興的買了一點水果。她高高興興的去到醫院,卻在醫院門口意外的遇到了譚香凝。也是奇怪,醫院門口人來人往,那麼多人,她竟一眼就看到了譚香凝。
譚香凝看到她後,朝她微微一笑,然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撫弄了幾下肩上那個挎包。
這人真是千變萬化,離開范老爺的家時,還氣勢洶洶,惱羞成怒的模樣,現在卻又笑容可掬,溫柔可親。這變色龍一樣的人蘇庭醒實在無法消受,懶得理睬她,瞟了她一眼,蘇庭醒繼續走自己的路。
「蘇庭醒。」譚香凝卻偏要擋住她的去路,「我和你還真是很有緣份哪。」
「可是你好像並不喜歡和我有緣。」蘇庭醒冷淡的回答。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人來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我確實不怎麼喜歡你,可惜你不會因為我的不喜歡而在我視線裡消失不見,」譚香凝承認道,她看著蘇庭醒,刻意將聲音放低沉,略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怨恨,冷聲道,「知道嗎?你很礙眼,非常礙眼!」
瞧瞧,又開始變色了。蘇庭醒暗想,聽完她的話,蘇庭醒微微一笑,抬高頭,與譚香凝的目光對視:「你喜不喜歡我,對我來說,很重要嗎?」說完,她側過身,避開譚香凝往前面走去。
「蘇庭醒!」譚香凝由後面再次叫她,「你不奇怪才兩個小時不到,你又在這兒遇上我嗎?」
蘇庭醒懶得理會她,繼續往前走。
面對蘇庭醒的沉靜冷默,譚香凝氣得牙齒癢癢的,於是她又大聲道:「你去見你父親,最好有心理準備,因為我在你之前,已經和他交談過,其中有說到我願意替他還債,你父親也表示願意勸你放棄範文拓……」
正經過譚香凝身邊的一個黑西裝年輕男子,聽了譚香凝的話,似乎對她們的談話有了一些興趣,因此他故意放慢了腳步,顯然想看看蘇庭醒會是個什麼反應。
蘇庭醒猛的轉回身,大步走到譚香凝跟前,她臉上有著微微氣惱的表情,滿頭的短髮隨著她的步伐跳躍不停,時常胡亂的倒擺在一邊。黑西裝男子扭頭看著大步而來的蘇庭醒,臉上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我說美女!」蘇庭醒沒好氣的仰頭瞪著譚香凝,大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塊被別人咬過的,然後又被丟棄在路上的口香糖,一有機會就粘到別人的鞋子底下死纏爛打,非常讓人噁心?!」
「你……你!」譚香凝不信任的看著蘇庭醒,搖了搖頭,「你這麼說我?你居然這麼說我?」
「沒錯兒,我就是這麼說你!」蘇庭醒惡狠狠的道,「我告訴你,不管你是恨老爺還是愛老爺,也不管你對老爺究竟想做什麼,有問題請你去和老爺面對面的解決,少來打我的主意!更別來為這種事情騷擾我的家人!」
譚香凝被氣得顫抖了一會兒,終於冷哼一聲,冷笑道:「蘇庭醒,我憑什麼如你的意?」
「隨你,只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以為能利用我或者我的家人達到你某種目的,這絕對只是白費力氣。」蘇庭醒道。她再次不悅的看了譚香凝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朝醫院大樓走去。
譚香凝怨恨的看著蘇庭醒的背影,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她站在原地呆了十幾秒之後,這才一跺腳,轉身想要離開,卻在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譚香凝沒什麼心情的瞪了黑西裝男人一眼,大步離開。男人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逐漸擴大,看了看譚香凝的背影,又扭回頭看了看蘇庭醒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笑道:「姓邱的說范大善人撿了個寶,不會這麼巧被我遇上了吧?」
蘇庭醒是在醫院的花園裡找到蘇大志和趙秋菊的。
「蘇家老爸,最心疼你的乖乖女又來看你啦!」蘇庭醒看到在趙秋菊的攙扶之下,蘇大志走路並不像以前那麼費力了,心裡非常歡喜,她連蹦帶跳的跑上前。
「這回,你倒沒讓我等得眼睛都望穿。」蘇大志略帶抱怨的語氣中有著寵愛,他看到跑近的蘇庭醒,不由伸出一隻手,慈愛的撫上她滿腦袋的短髮,「還好,我的庭庭雖然沒有長胖,但也沒有瘦下去。」
「阿姨卻瘦了一大圈,所以,老爸你要加油,快點完全康復才行啊!」蘇庭醒笑道,「我已經在外面找到了房子,老爸,你出院時,我和丫丫他們來接你。」
「好大志點頭。
「醒兒,外面風大,你爸爸在外面也呆了挺長一段時間,我們回病房再聊吧。」趙秋菊笑道。蘇庭醒點頭,和趙秋菊一人一邊扶著蘇大志往住院部走去。
回到病房之後,蘇大志看著蘇庭醒,幾次欲言又止。
「老爸,你有話想和我說?」蘇庭醒笑著問,心裡已經猜測到了蘇大志肯定心裡有什麼疑惑,卻又因為上次的事件自己動了肝火,沖老爸發了脾氣,所以使得蘇大志這回有所猶豫。
這個譚香凝,真是可惡。蘇庭醒氣憤的想,真像一隻蒼蠅,無孔不入,就不知道用這份精神,用這份閒工夫,做點更實際的事情嗎?
「庭庭,」蘇大志在猶豫之後,終於還是開口了,「今天,有個叫譚香凝的小姐來看我,說是你的朋友,她和我聊了半個小時。」
「那麼,你們都聊了些什麼?」蘇庭醒問。肯定沒什麼好話。
「其實也沒什麼,」蘇大志與趙秋菊的眼神對視了一會兒,又分開,他們的眼神中,有猶豫,也有不安,「庭庭,我們的話題,都在你的身上。」
蘇庭醒微微一笑,道:「老爸,那你們都聊了我什麼?」這個死老爸,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已經著了譚香凝的道,真不知道老爸在生意場上混了這麼多年是怎麼混出來的,不知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嗎?但是,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像上次一樣對老爸發脾氣了。蘇庭醒提醒自己。
「她說你很可愛,只不過……越和你相處,她就越不明白你的想法。」蘇大志道,「庭庭,譚小姐明確的表示,她希望能夠幫到你,幫到我們全家。但是她說她的建議遭到你的拒絕,譚小姐希望我能勸勸你……」
「老爸,你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你認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蘇庭醒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其實她心裡很想跳起大罵,蘇老頭,你的智商是越活越回去了嗎?你還真的指望有白癡送給你一個奇跡?
蘇大志一愣,再次與趙秋菊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看向蘇庭醒。
「我知道沒有……不過,庭庭,譚小姐說,她是誠心誠意有替我們還債給範文拓的想法,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幫她一次忙,放棄範文拓,讓她有機會回到範文拓的身邊。」蘇大志道,「庭庭,你還小,感情的事情……」
「老爸,」蘇庭醒打斷蘇大志,「我和老爺之間,只有債務問題,譚香凝不明白,你們應該明白。再說,感情的事情,絕對不是第三個人說幫忙就可以幫得上忙的。況且,當範文拓還不是我們的債主時,譚香凝就已經和範文拓分手,所以,她和範文拓之間的感情問題,不是出自我這個私人保姆。」
「我知道,只是,譚小姐幫助我們的唯一條件就是要你離開範文拓,既然你和姓范的只是債務關係,還沒有牽涉到情感,庭庭,你與譚小姐合作,並不是很難啊……」蘇大志勸說道。
「不,你錯了,老爸,要我和譚香凝合作,會非常難!」蘇庭醒道,「範文拓要比譚香凝來得可靠,老爸,我們現在一無所有,已經賭不起,更輸不起了。我寧願腳踏實地的繼續做範文拓的私人保姆還債,也不要走譚香凝提供的那條危險的捷徑。」
「可是,我看真正的危險應該是範文拓才對,庭庭,範文拓對你的不良企圖,難道你真的沒有半分感覺?可我真的很擔心,庭庭,爸爸不想連累你,不想讓你受委屈,不想讓姓范的那小子對你有機可乘,你呆在他身邊,實在太危險,太危險!」蘇大志說到這,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有些喘息不定。
「大志,不要激動啊。」趙秋菊趕緊輕拍著蘇大志的背。
「老爸,老爺不是壞人。」蘇庭醒道,「你不瞭解範文拓,但你應該瞭解我。」
「我當然瞭解自己的女兒,你天真單純,沒有過重的心機,沒什麼城府,就因為這樣我才擔心你,怕你上當受騙。」蘇大志道。
蘇庭醒笑道:「老爸,我看現在上當受騙的人是你。」
「是我?是我嗎?」蘇大志情緒再次變得激動,他胖胖的臉上,一雙超大的眼睛瞪得溜圓,用力看著蘇庭醒,突然之間咆哮道,「蘇庭醒!你真以為你老爸是笨蛋嗎?從你落地的那天開始,我一天一天的看著你長大,一直到今天,你說,你說說,你長這麼大,究竟會些什麼?做範文拓的私人保姆?到底『私人』到什麼地步?你會煮飯還是會洗衣?你連白菜和包菜都分不清楚,做的會是什麼樣的私人保姆?你一無所長,什麼也不會,那姓范的卻還一天到晚買給你新衣服,帶你到外面吃大餐,你以為他錢多得變態啊?如果不是對你有不良企圖,那他到底圖你這個一無是處的私人保姆什麼?醒醒吧,蘇庭醒,趁著姓范的還沒有一口吃掉你之前,接受譚小姐的幫助,不要固執己見!」
無緣無故被蘇大志咆哮了一頓的蘇庭醒立刻也被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她同樣瞪著蘇大志,火冒三丈的衝到蘇大志跟前,什麼再不惹老爸生氣的決心早已經煙消雲散,不見影蹤,她兩手強行將站著的蘇大志按坐在床鋪上,然後居高臨下,以絕對優勢俯視著蘇大志:「蘇老爸,我看固執己見的人是你吧?你認識我多久,又認識譚香凝多久?她和你聊半個小時後,你就可以把我全盤否定,蘇大胖子,我問你,這麼多年來,你心裡到底對我承認了多少?!」
「醒兒,你爸爸也是關心則亂……」趙秋菊在一旁做和事佬,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大志的咆哮打斷。
「就是太清楚的認識你,知道你有幾斤幾兩,我才會擔心!」蘇大志氣哼哼的大聲道,「誰會願意花三百萬請一個只會白吃白喝還要出錢為她打扮的保姆?蘇庭醒,你居然單純到相信你做純粹的十年保姆就可以抵債三百萬,這就夠讓我擔心的了!」
「白吃白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白吃白喝?我今天凌晨五點鐘就從床上爬起來,洗衣,拖地,擦拭傢俱,你怎麼不說?為了做飯,我把自己的手指肉當豬肉一樣的切了下來,你怎麼又不說?」蘇庭醒氣得大叫,她把雙手用力伸到蘇大志的眼皮子底下,質問,「你看看!你看看,我手掌裡的是什麼?你說,我手掌上長出的繭是假的嗎?」
「我……」蘇大志被她一叫,又看到她手掌似乎真的比以前看到的粗糙了一些,當下說不出話來,只能愧疚的喃喃的挪動嘴唇,半晌才說出一句,「庭庭,你的口水濺了我一臉呢。」
「醒兒,算了,你爸爸也是因為擔心你,同時又恨自己無能為力,所以才……」趙秋菊轉過頭又開始勸蘇庭醒。
但蘇庭醒在氣頭上,根本不想停,她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烏黑發亮,用力的盯在蘇大志臉上:「你以為老爺給我買衣服是為了打扮我?蘇老爸,你又錯了!你不知道有錢人是很喜歡裝飾門面的嗎?別說是個保姆,只怕是老爺家的一隻蒼蠅,一旦有機會被逮住,只怕都會被老爺裝上一對金翅膀,以此滿足老爺的視覺享受之餘,更讓老爺在社會上掙足面子!」
聽到這個理論,蘇大志傻傻的看著蘇庭醒,再也說不出話來,是不是他真的太老了?老到根本沒辦法容入現在年輕人的思維與生活方式?蘇庭醒說夠了,繼續瞪了蘇大志一會兒,這才退開幾步,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凳子上,對趙秋菊道:「阿姨,我口渴了。」
趙秋菊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她。
「庭庭……」蘇大志看著蘇庭醒,良久之後,歎息一聲,妥協的說道,「我當然相信你,不過,爸爸還是要提醒你:對範文拓,你絕對不能對他付出感情,姓范的,不是可以托付之人。而且,你現在也根本不明白感情的真諦,不要被眼前的短暫繁華誘惑。」
喝完一大杯水的蘇庭醒再次被氣得像只青蛙一樣開始鼓氣,她放下水杯,生氣的看著蘇大志:「老爸,你到底相信我什麼了?我看,你更相信譚香凝對你說的:我蘇庭醒對多金的範文拓有了目的,並且打算利用做保姆的機會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吧?」
蘇大志愣住:「你怎麼知道譚香凝是對我這麼說的?」
「她這種話,見我一次就說一次,我當然可以倒背如流,又怎麼會不知道!」蘇庭醒沒好氣的回答。
「庭庭,你是不是對譚小姐,有什麼成見?」蘇大志試探的問,未了歎息一聲,慢慢道,「不過,譚小姐對你,倒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
蘇庭醒看了蘇大志幾眼,好笑的問:「蘇老爸,你真認為,我虧欠了譚香凝什麼嗎?」沒錯,她是範文拓的私人保姆,但也不至於連範文拓在外面欠下的情債,也要算到她頭上吧?
「你還太小,根本不能明白第三者給別人帶來的痛苦和傷害,」蘇大志喘息著,因為無法勸服女兒而心情煩惱不已,「庭庭,你從小就是如此,做事情只認定自己的想法,卻視而不見別人的感受,因為你從小失去媽媽,所以我一直縱容你,可是庭庭,這一次,畢竟是你一輩子的事情,說什麼我也絕對不能放任你胡來,因為你根本還不能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愛一個人……」
她什麼時候成了第三者?又什麼時候胡來過?蘇庭醒氣得雙眼都要噴火了,譚香凝來挑撥是非雖然可恨,但最可恨的,卻是是非不分的蘇大志,怎麼相處這麼多年,自己從來沒有發覺蘇老爸居然是這麼糊塗而又莫名其妙的一個人?為了一個陌生人的話,而且還只是半個小時的對話,他竟放棄了對親生女兒的信任!
「我為何要理解?我拿什麼理解?」蘇庭醒問,面對這些莫名其妙的,莫虛有的罪名,她不明白蘇大志為什麼認定錯的一定是她,更不能明白蘇大志是憑借什麼那麼相信譚香凝的話,她滿心惱怒,從凳子上猛的站起,嘴裡不自覺悟中竟衝口而出,「老爸,你很瞭解愛一個人的真諦嗎?真的瞭解嗎?是因為太瞭解愛一個人的真諦,所以才會在媽媽過世不到半年的時間再次結婚,才會在結婚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又喜添了貴子嗎?是這樣嗎?!」
蘇大志啞然,他睜大眼,顯然沒預料到蘇庭醒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呆呆的看著蘇庭醒,一張胖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不知是尷尬還是氣惱所至。
趙秋菊僵硬的站在一旁,整個人傻住,她悲傷的眼睛看著蘇庭醒,沒錯,和她猜測的一樣,蘇庭醒一直不能原諒,在心裡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她心裡的怨氣,恨意,以前一直全部被她掩蔽,而直到現在這一刻,她隱藏了多年的心情,終於暴發出來了。無論她如何小心翼翼,無論她如何努力靠近,蘇庭醒一直把她排斥在心門之外。但這不是她要的結果,趙秋菊感覺心口疼痛無比,她伸手摀住心臟部位,雙眼濕潤的看著蘇庭醒。
突然寂靜下來的病房,此時連一顆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到。不久之後,蘇大志的呼吸開始再次沉重。
「庭庭,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知道你有這個想法,你這個想法,到底有了多久?」蘇大志緩緩開口問,「其實有些事情,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
「不必說了,」蘇庭醒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知道無法再挽回,她冷冷道,「你的任何理由,對我來說,都只是借口,我不可能因此原諒你對媽媽的背叛,因為你背叛的時候,沒有給在天國的媽媽閉上眼睛的時間,你讓她傷心了。」
蘇大志一張臉瞬間又由紅變得蒼白,他複雜的眼神看著蘇庭醒,不知要如何說下去,此刻的蘇庭醒,還是那張他熟悉的天真面孔,可是她的表情,那種從所未有過的悲哀表情,卻是蘇大志不熟悉的,也害怕的。
「我有時候會想,媽媽是否後悔,後悔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為你養老送終,這一生一世都要牽著你的手,對你不離不棄,」蘇庭醒垂下頭,第一次在蘇大志和趙秋菊面前表露出她的脆弱,從她眼角掉下一行眼淚,蘇庭醒用手抹掉之後,突然微微一笑,「可是不管怎樣,就算全世界都遺忘了媽媽,我也不會遺忘她,更不會背叛她,我一定遵守當年我對她的承諾,好好照顧爸爸,一輩子,對爸爸都將不離不棄,任何事情都會共同面對。」
蘇大志說不出話來,只感覺咽喉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住,讓他疼,讓他無力呼吸。他緩緩站起,緩緩走到蘇庭醒跟前,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
「醒兒,對不起……」趙秋菊哽咽道,「其實我一直很努力,希望我的努力可以得到你的認同,希望有一天你不再對我有介蒂,希望有一天我在你心裡,能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存在……」
「對不起,我不能。我的媽媽已經死了,我再也不會有媽媽,永遠不會有!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有資格做我的媽媽!」蘇庭醒冷冷開口,她看向趙秋菊,「阿姨,哪怕你我中間有一個蘇宇航維繫,但你也只能是蘇宇航的媽媽,絕對不可能有資格取代我的母親,讓我叫你一聲媽媽。」
聽她這麼說,趙秋菊身子明顯震動了一下,之後開始搖搖欲墜。
「蘇庭醒!」蘇大志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扶住一旁搖搖欲墜的趙秋菊。
「我走了。」蘇庭醒低聲道,沒想到這次,竟會比上次更加不歡而散,而且還傷害了更多的人,冷靜下來的蘇庭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卻也知道事情發生,就不可能挽回,也無需挽回。蘇庭醒雙眼含著淚水,頭也不回的朝病房門外走去,心情極為低落,雖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但她心裡還是有著說不上來的悔意,她怎麼就這麼衝口而出了呢?這個心結,自己明白就好,為什麼要拿出來傷了他們呢?
蘇大志看著蘇庭醒離開病房,然後低頭看著趙秋菊:「她不明白,她還是不明白,對我來說,她是她母親的精神延續,而你,卻是她母親的生命延續。」
「大志,如果我們告訴醒兒,我有她親生媽媽的心臟,有她親生媽媽愛她的心臟,她是否會好受些?」趙秋菊抬頭問。
蘇大志輕聲歎息一聲:「我不敢,我永遠不能忘記庭庭六歲那年,因為你穿了她母親遺留下的一件衣服,結果她把她母親全部的衣服都給燒燬的事情。」頓了一下,再次長歎一聲,「我就怕她知道真相後,會要你把心臟挖出來還給她媽媽呀。」趙秋菊無語,似乎也回憶起了十幾年前不堪的往事。
蘇大志見趙秋菊不再說話,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她:「譚香凝的擔憂果然沒錯,幸虧我還沒有告訴庭庭,譚香凝預付了一百萬的支票給我們。」
趙秋菊看著支票,道:「大志,我們勸說不了醒兒,我看還是把支票還給譚小姐吧。雖然譚小姐看起來確實很無奈,也很有誠意,可我們更應該相信庭庭。」
「我當然相信庭庭,她是我女兒!可是,我怎麼敢相信姓范的那混蛋?」蘇大志咬牙切齒的道,「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姓范的當初是怎麼說的,他說他不會要我女兒一輩子,只要她十年的青春!庭庭單純,範文拓卻老奸巨滑,庭庭再聰明,又怎麼會是那隻老狐狸的對手?」聽了他的話,趙秋菊擔憂的皺起眉,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片刻之後,沉默的兩人無語,一同望著被關閉的房門,似乎想通過這樣一扇門,看到蘇庭醒未來的人生。
走出病房,拉上房門,蘇庭醒剛抹掉眼睛裡的淚水,一隻大手便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老爺?」蘇庭醒很驚訝的看著範文拓。
範文拓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替她將臉上的殘餘淚痕擦乾淨。
「老爺,你來了很久?」蘇庭醒問。
「來了很久。」範文拓柔聲回答,拉緊蘇庭醒的手往樓梯方向走。
「那你……都聽到了?」蘇庭醒有些不安的問。
文拓點頭。他拖著蘇庭醒到了樓梯處,卻不下樓,反而往樓上走。
「老爺,你要帶我去哪裡?」蘇庭醒奇怪的問。
「頂樓。」非常精簡的回答。
「幹嘛?」於是蘇庭醒也精簡的提問。
「去吹風。」
「為什麼?」
「因為只有吹風,才能讓庭兒的眼淚消失。」範文拓笑道,「我可不想帶著你走到大街上,大家都以為我欺負了你。」
「那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嘛。你臉上又沒寫字,說你和我是一塊兒的。」
「但事實卻是我和你就是一塊兒的。」範文拓笑著,將蘇庭醒一路拖著走,一直到了住院部的頂樓。
好空曠的樓頂。蘇庭醒有些意外的看著空蕩蕩的頂樓,頭頂是藍天白雲,視線可見之處是遠處或高或矮的樓群,晚春的風吹拂而過,很舒服,暖暖的,柔柔的。
「風景不錯吧?」範文拓笑著,拉著蘇庭醒站到護欄邊,示意她看很遙遠的遠處的山脈。
蘇庭醒看著遠處的山脈,心情開始慢慢好轉。
「如果想讓自己的眼睛清晰的看到更多的東西,一定要站到又高又遠的地方,站在最近處,即看不清真正的具體物質,而且還容易讓眼睛因為疲勞而疼痛。」範文拓笑道,似乎很隨意的摟住蘇庭醒的肩,「人的心也一樣。」
「老爺,你是暗示我什麼嗎?」
「你不傻,不需要我明示。」範文拓笑道。
蘇庭醒看著遠處的風景,陷入沉默。
範文拓卻不想她沉默,於是道:「庭兒,說話,說什麼都可以,老爺想聽。」
「老爺,你說你有事,原來是來醫院了啊?」蘇庭醒理所當然的想。
「不是。」
「不是?」蘇庭醒奇怪的看了範文拓一眼,今天的老爺有點反常,言語這麼乾淨利落,和平常很不一樣呢。
「我擔心庭兒。」範文拓看向遠方的目光收回,落在蘇庭醒臉上,「果然,等我找到庭兒時,庭兒正在流眼淚。」
蘇庭醒回視著範文拓,心裡再次湧現出不安:「老爺,你真的……來了很久?」
「是啊,來了很久,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到了。」範文拓對蘇庭醒微微一笑,「我聽到了,就沒法裝沒聽到。」
「老爺……」蘇庭醒有些尷尬的搔了搔滿頭短髮。
「其實,老爺認為,只有放下過去的事情,才能過好現在的生活。」範文拓笑著伸手把蘇庭醒弄亂的短髮又撫平,「這是每個愛你的人都希望的,也是非常愛你的你的爸爸和你的阿姨希望的。」
蘇庭醒不服氣的反駁:「我爸爸真的愛我嗎?他根本連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給我,寧願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也不肯相信我!」
「那是因為……你是他的寶貝,是他心裡易碎的,必須保護的寶貝。」範文拓笑道,「他愛你,關心你,難免會極端,尤其是……他認為他對你失去了保護能力的時候,所以,他才會格外敏感,甚至處處捕風捉影,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
「說得好像你多麼瞭解他似的,他可是我老爸!」蘇庭醒道。
「我當然瞭解。」範文拓微微一笑,柔情的目光投射進蘇庭醒的眸子,「因為,我心裡也有寶貝。」
「啊?看不出來啊!你有女兒啦?」蘇庭醒大吃一驚,倍覺意外的叫嚷起來。
一口血慪死在範文拓的心裡,成了最重的一擊內傷。
「庭兒,老爺連老婆都還沒有,怎麼會有女兒呢?」範文拓極紳士風度的勉強笑著,「並不是只有女兒才是男人的寶貝。」
庭醒似懂非懂的胡亂點了幾下頭,將目光投向遠處,「老爺,說真的,我這個私人保姆,會不會太一無事處啊?」
「是啊,不會煮飯,不會洗衣,不會清潔房間,只會和老爺搶好吃的菜,」範文拓微笑道,看到因為自己的這些話,蘇庭醒投向遠處的目光已經不安的轉回到他臉上,他笑得更為柔情,「但是,老爺心滿意足,很高興能聘請到你這樣的私人保姆。」
「咦?真的?」蘇庭醒高興的跳了一下,一臉歡喜的道,「老爺,看來還是你有眼光,知道我是一塊遲早要發光的金條,現在只是時候未到罷了,老爺,等著吧,以後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抬起一隻手,又把胸膛拍得砰砰響。
範文拓抓住她拍打自己的手,不讓她再進行自虐。
「庭兒,你不明白,老爺就告訴你:老爺並不需要你為我洗衣煮飯,也不要你清潔衛生,」範文拓認真的眼神投入進蘇庭醒眸子的最深處,「老爺很喜歡和庭兒聊天的感覺,也很喜歡和庭兒一塊兒搶菜吃的感覺,因為這種感覺,讓老爺有一種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不孤單,不無聊,不空蕩,不寂寞。」
蘇庭醒同情的看著範文拓,半晌之後才道:「都說有錢人很可憐,越有錢的人越可憐,因為他除了錢就一無所有,老爺,原來你也是這樣啊。」
第二口血慪死在範文拓的心裡,成了再一次最重的一擊內傷。這一次,範文拓連勉強的笑容也擠不出來了。看在蘇庭醒眼裡,卻更像是被她說中了心事後的悲苦。
看到蘇庭醒同情的目光,範文拓在心裡歎息一聲,無可奈何的道:「庭兒,既然被你如此瞭解,不如你做我的家人吧。」
「好啊,好啊!」蘇庭醒想也沒想,拚命點頭應承,「老爺,是你自己說的啊,我這個私人保姆改做你的家人了,你放心,從此以後,我一定會更加賣力的和你搶菜吃,一定讓你感受到與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範文拓無法相信的看著蘇庭醒,她真的天真無邪到如此地步了嗎?看到範文拓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蘇庭醒以為範文拓不能相信他的好運,於是她趕緊用力的再次點頭,保證到:「老爺,我真的會很賣力的和你搶菜吃,你相信我!」
這種事情,基本上他從來不曾懷疑,根本無須她的保證。範文拓繼續盯著蘇庭醒蒼白的臉,烏黑的眼珠,突然之間,他眉毛一揚,露出一個淡淡的愉悅的微笑。
看到範文拓笑了,蘇庭醒在心裡確定老爺是真的相信了她的保證,於是嘴巴一咧,也哈哈哈的笑出了聲,原本不快樂的心情,不知何時已經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