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裡確實很清靜。整間茶館大堂幾乎沒有坐幾個客人。譚香凝帶著黃丫丫他們找了個包廂坐下。
「說起來,其實我很憐惜庭庭,也許是因為半年前,我與她有著一樣的命運吧。」譚香凝坐好後,直入主題,「半年前,我的伯父因為生意出了問題,不得不倚靠範文拓渡過難關,而範文拓答應幫助我的伯父,唯一的條件卻是:我,必須成為他的女人。」
「債主老爺竟然這麼可惡!」賀喜梅憤憤不平的道,「這也太卑鄙無恥了,庭庭現在,豈不是像落在了虎嘴裡,隨時只等著被範文拓這隻大老虎生吞活吃?」
「不行,絕對不……」黃丫丫叫嚷著,但叫到一半,卻突然停住。記得第一次見到譚香凝時,正是範文拓和她提出分手的時候,譚香凝還極為不情願,怎麼看,譚香凝也不像是被迫在和範文拓交往。
「就像蘇老爸說的那樣,姓范的根本沒安好心!」連波氣憤的道。
「其實……」譚香凝看了黃丫丫一眼,又將目光投向其他人,「這也不完全是範文拓一個人的錯,如果當時我拒絕,他也不可能強迫我做他的女人,只不過當時我過於想幫助我的伯父,不想看到我伯父苦心經營的公司在一夕之間倒閉,所以接受了範文拓的條件。」說到這,臉上閃過濃濃的哀傷之意,譚香凝微微低下頭,繼續說下去,「當時說好的條件是我做範文拓半年的女人,之後分手,互不相欠。可是誰能想到,半年的交往,我不但失去了自己清白的身體,也失去了自己的心,說來可笑,半年的時間,我愛上了範文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如飛蛾撲火一樣的愛上了他。」說到這,她的眼角滑下幾滴眼淚。
「原來,原來是這樣。」黃丫丫喃喃自語著,同情的看了譚香凝一眼,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在沒有愛上範文拓之前,我每天度日如年,愛上他之後,又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快樂,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人,範文拓對我真的很好,體貼,溫柔,也很順著我來,我以為,他也愛上了我,我和他的交往不再是一場交易……可是誰知道,原來幸福是這樣虛假,而這種虛假的幸福也不能長久,」譚香凝用面巾紙拭著眼角,又擦拭著鼻頭,哽咽著道,「半年過去,他提出要我離開,可是我的心已經給了他,如果離開他,我從此和一個死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凝姐,別這樣……」賀喜梅同情的看著譚香凝,都說紅顏薄命,難道是真的?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突然想到一個最古老的勸說詞,「要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是啊,在一棵樹上活活吊死,不值得呢。」連波道。
黃丫丫和吳江不知如何勸慰,只好沉默著。
「對不起,我真不該在你們面前這樣失態。」譚香凝擦掉淚水,很勉強的露出一個看似很苦澀的笑容,「可是這些話我不敢和爸媽說,更不敢和從小把我養大的伯父說,怕他們擔心,一直憋在心裡實在憋了太久,所以情不自禁的,今天竟對你們說了。」
「沒關係的,凝姐,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吳江趕緊道。
「範文拓和我分開之後,我一直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感動他,我以為他知道我的這份深情之後會有感動的那一天,可是誰知道他根本不願意給我機會,還說……現在他有了新目標,叫我不要壞他的事。」譚香凝歎了口氣,「我知道他的新目標就是庭庭,也知道他手裡有控制庭庭的武器。」
「凝姐,你的意思是說,範文拓會以此來強迫庭庭就犯?」連波問,問完又連連搖頭,「如果真這樣,他不被庭庭揍成豬頭才怪!」
譚香凝看了連波一眼,意味深長的苦笑一聲,道:「你若是自己去面臨這種親情抉擇,你就會明白:人有時候為了一份重要的親情,是可以犧牲自己的。」
「那麼阿大,有沒有……犧牲掉?」黃丫丫猶豫的問出口,臉上一片絕望的灰暗色。這話一被問出,其他人似乎都愣住,沒有一個人立刻開口說話。
譚香凝搖頭:「你們不瞭解範文拓,他最擅長的,並不是強取豪奪,他喜歡玩由淺入深的引誘遊戲,他雖然不愛別人,可是他會想盡辦法,讓對方愛上他,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對方記得他一輩子,惦念他一輩子,屈服在他的腳下一輩子。」
「他這麼壞,你為何還放不開他?」賀喜梅不明白。
「感情的事,不是隨自己的理智控制的。」譚香凝一語帶過。
「我希望庭庭在沒有陷得太深之前離開範文拓,不過,對於我提出的替她還三百萬債務,唯一的條件是事成之後要她離開範文拓,庭庭卻非常排斥。」譚香凝道,「我承認,三百萬不是小數目,如果不是我有私心,希望範文拓除了我,再不碰別的女人,我想我確實不會純粹為了蘇庭醒拿出三百萬。」
「庭庭當然會排斥,她沒道理接受你這麼大的恩惠,你和庭庭認識的時間又不長,就算她把你當朋友了,可再怎麼說,你和她充其量也不過幾十天的朋友,要她突然欠你這麼大一筆巨款,壓力會很大的。」賀喜梅道。
「我不需要她還錢給我,我只是要她離開,她為什麼會有壓力?」譚香凝疑惑的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庭庭故意說氣話,我們發生爭執時,庭庭說過一句話,她說有她在,她就絕對不會讓我得逞,她還說,她現在已經得到了範文拓的三百萬,沒道理放棄。」
「不可能!阿大絕對不是這種人,這種氣話,阿大也絕對不會說!」黃丫丫氣得猛的站起,她突然很後悔和譚香凝來什麼茶館聊什麼天,簡直是浪費時間,「譚香凝,在阿大眼睛裡,親情來得比自由可貴,而自由與尊嚴又來得比金錢可貴,如果阿大是貪財之人,當初她就會聽蘇老爸的話到蘇老爸的公司當管事順便謀奪她老爸的產業了,絕對不會和我們幾個天天在街上擺玩具賣,還因此被城管追來追去。」
見黃丫丫站起,吳江,連波和賀喜梅也相續站了起來。
譚香凝看了他們幾眼,慢吞吞地道:「你們不信我,我也沒辦法。只是我想提醒你們的是:人在遇到一些重大的人生轉折時,她的思想常常會發生一定變化,庭庭雖然還不至於家破人亡,可是,卻已經落到無家可歸,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你們以為,蘇庭醒,還能保持當初的那份平靜心嗎?」
黃丫丫迷惑的看向吳江他們,又迷惑的看向譚香凝。譚香凝的話雖然不動聽,卻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不過,庭庭在那條路上走得還不遠,我在想,不知道你們的這份友誼,能不能把她從那條路上喚回來。」譚香凝也站了起來,走到黃丫丫跟前,道,「既然你們認為庭庭是因為與我不是很熟,所以無法承受我替她還清債務的這份恩惠,那麼,現在替她還清債務的若是換成你們,庭庭應該無話可說了吧。」
「凝姐,你的意思是……」連波越發不解的皺起眉頭。
「我的意思,我把三百萬給你們,讓你們拿著錢去替蘇庭醒還債,如何?」譚香凝笑道,「其實你們應該很清楚,這樣做,無論如何對蘇庭醒都只有好處,沒有損失。」
吳江他們愣住,一時之間似乎無法消化耳朵裡聽到的內容。平常他們所說的奇跡,是不是真的出現在他們身上了?
「凝姐,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嗎?」賀喜梅疑惑的問。
「有什麼不值得?三百萬失去了,再接一筆訂單就回來了;可是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再接一萬筆訂單又如何?感情不是鈔票,不是那麼容易賺得回來的。」譚香凝道。
「庭庭不是白癡,她知道咱們四個人就算把自己身上的血賣光,都不可能湊出三百萬。要是我們冒冒失失的拿三百萬給她,她一定會刨根問底。等她知道是凝姐背後給的錢,她肯定會懷疑我們和凝姐是暗中有了什麼不平等條約,庭庭會生氣的,要是因為這件事,她再也不理我們了,那可怎麼辦?」連波問其他人。
黃丫丫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集中在了譚香凝身上。
譚香凝在心中暗自冷笑,臉上卻露出一絲思索的表情,她看起來認真的想了想後,道:「既然這樣,我不如試著直接從範文拓那兒下手。」說完,她從挎包裡取出行動電話,拔出號碼。
黃丫丫他們則迷惑不解的皺起眉,不知道譚香凝究竟如何「直接從範文拓那兒下手」。
「我想和你談談。」譚香凝對著電話道,「不,不是談我和你的事情,我是要和你說說蘇庭醒。」頓了一會兒,譚香凝看了黃丫丫幾人一眼,然後退回到沙發椅上坐好,「拓……哦,范先生,我今天見過蘇庭醒,和她聊了幾句……」不知電話那端範文拓說了什麼,譚香凝的表情在突然之間變得很奇怪,有著哀怨,也有著痛苦,過了一會兒,譚香凝才再次開口,「范先生,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惡意,我們能不能約個時間?因為我想和你談談蘇庭醒欠你的那三百萬,如果我肯替她還,你是否願意放過蘇庭醒和她的父親,對她父親詐騙一事不予追究?」譚香凝將目光投向黃丫丫他們,輕輕搖了搖頭,「范先生,我是很誠心的,真的,蘇庭醒是個好女孩,十年的私人保姆對她來說,未免太殘酷了……喂,喂,范先生……」譚香凝一愣,然後失落的歎出口氣,「他把電話掛斷了。」
「債主老爺……是什麼意思?」黃丫丫小心翼翼的問。
「你們自己聽吧。」譚香凝道,拿起手裡的移動電話按了幾下之後,從電話裡傳來了剛剛她與範文拓的對話。
「我想和你談談。」「譚小姐,我們之間沒有談的必要了。」
「不,不是談我和你的事情,我是要和你說說蘇庭醒。」「庭兒?譚小姐,她和你似乎沒有任何關係。」
「拓……哦,范先生,我今天見過蘇庭醒,和她聊了幾句……」「譚香凝,你不要去打庭兒的主意,我和你之間的事情,與她無關。就算沒有蘇庭醒的出現,我還是會和你分手,因為,遊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就沒有再繼續的必要和價值。」
「范先生,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惡意,我們能不能約個時間?因為我想和你談談蘇庭醒欠你的那三百萬,如果我肯替她還,你是否願意放過蘇庭醒和她的父親,對她父親詐騙一事不予追究?」「譚香凝,我不知道你又想幹什麼,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替她還債,還輪不到你,而且,你似乎忘記我說過什麼話了,忘了沒關係,因為我可以再提醒你一遍:『範文拓對庭兒,絕不放棄。』希望你記住我的話。」
「范先生,我是很誠心的,真的,蘇庭醒是個好女孩,十年的私人保姆對她來說,未免太殘酷了……喂,喂,范先生……」對話至此結束。
「債主老爺,真的對庭庭有不良企圖。」賀喜梅張口結舌。
「債主老爺現在打定主意不讓別人替阿大還債,事情大條了。」黃丫丫又急又氣,不安的跺著腳。
「那現在怎麼辦?」連波問。
「替蘇庭醒還債的事輪不到我,如果蘇庭醒有能力自己替自己還債呢?難道範文拓還能拿這種理由拒絕?」譚香凝微微一笑,「我可以把三百萬交給你們,你們當然也可以把三百萬交給蘇庭醒本人……只是,對這筆錢,你們如何自圓其說,你們自己想辦法,你們想到辦法了,再聯繫我就好。」她頓了一會兒,又道,「這件事情成功之後,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守住秘密,好不好?」
「你真的沒有其他條件?真的沒有任何要求的替阿大還債?」黃丫丫不放心的問。
有目的也不會告訴你啊。難道告訴你,你們如果真的拿了這筆錢,後果只會讓你們和蘇庭醒後悔得撞牆嗎?譚香凝臉上笑得更歡快,她笑道:「當然,只要庭庭離開範文拓,我自然會把握好機會,讓範文拓發現我的好,讓他喜歡上我。」
「好……我們會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讓庭庭相信錢是我們的,到時候,我們再聯繫凝姐。」黃丫丫道。
譚香凝於是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紙上,遞給了吳江:「有好消息了,就打我的電話,三百萬,我隨時供給。」她重新從沙發椅子上站起,「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我走前會結完茶水的賬,你們如果還想在這兒坐一會兒,僅管隨意。」她說完就往包廂外面走去。
於是包廂裡只剩下他們四人。
「我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可要我說,我又說不上來。」吳江摸著腦袋道。
「我覺得這個凝姐可不簡單,瞧她把她和債主老爺的對話都給錄了音,」賀喜梅也道,「我覺得凝姐有點可怕,我總覺得她想操縱什麼似的。」
「怕什麼,」連波叱之以鼻,「反正是她沒有任何條件的拿錢出來替庭庭解圍,又不要我們寫下什麼合同,或者保證書之類的東西,總而言之,我們不會吃虧。」
「說得也是,而且如果凝姐說的都是真心話,要是因為我們疑神疑鬼而錯失掉救庭庭出火坑的話,以後咱們想後悔都白搭。」吳江點頭。
「庭庭現在不是掉在火坑裡,頂多只是水深火熱……」賀喜梅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問題,於是閉了嘴。
「水裡煮了再火裡燒,比火坑更可怕。」連波總結。
「古代人尚且知道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到最後堅決不放棄希望,咱們現在看到的這匹馬還在吐氣,那憑什麼不去試一試呢?」黃丫丫問,「現在關鍵的問題是:要怎麼做,才能讓阿大相信三百萬是咱們的,讓她安心安意的拿這三百萬理直氣壯的去還債。」
「要怎麼樣,才會在一夜之間發財?」吳江很困惑。
「搶銀行。」連波提供了一個答案。
「綁架富商。」賀喜梅提供了第二個答案。
黃丫丫不悅的瞪了他們一眼。
「去澳門賭一場。」吳江說。
「賭運氣?」黃丫丫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道,「要不,我們就說買彩票買中了頭獎?」
「這主意好!」
「我看肯定可以!」
「哪期獎票開獎後,咱們連夜弄個假票,然後讓庭庭看第二天那期獎票開獎的錄相,她一看號碼全對得上,肯定會相信!」
四人立刻高興起來,議論紛紛,彷彿他們是真的中了彩票的頭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