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一百六十 章 老病重犯
    為了追趕大部隊,消滅了「黑龍」匪幫後,「老k部隊」晝夜兼程,除了吃飯和老闆子們喂牲口外,幾乎沒有停下休息。在快到岫巖城的時候追上了大部隊,但距師部所在地還有三十餘里。

    三團戴團長派人通知我們,為了不騷擾岫巖城內的百姓,師部命令所有部隊都駐紮在城外,遵照命令我們駐紮在岫巖城外的木匠村。

    木匠村只有十多戶人家,距岫巖鎮五里多路。當時的岫巖雖然被解放軍佔領,但不屬於解放區,因此沒有地方政府和農會。

    村裡有個婦女姓徐,是個寡婦,四十來歲的年紀,長得細高挑、長瓜臉、大眼睛、單眼皮,兩片薄薄的嘴唇,說起話來像機關鎗一樣快得聽不出個數,屯裡的人都管她叫「快嘴二嬸」。

    我們剛進屯,她就從家裡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抿著頭。這個婦女的膽也真夠大,走到我們面前問:「你們是什麼軍隊?」

    周科長說:「我們是解放軍。」

    「你是解放軍我倒信,衣服對路,可他們怎麼穿著國民黨軍隊的服裝?」

    「他們是起義部隊,現在已成為解放軍了。」

    她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昨天晚上就過了半宿的軍隊,我站在院裡一瞅,這可真是雜牌軍,又有中央軍又有解放軍,我想過去問問,可照量半天沒敢。我看你們有老娘們才敢過來,你們要是中央軍俺可不敢搭理,這中央軍可不是東西,一進屯要吃要喝不說,有個當官的還要和俺睡一覺,我問他你給俺多錢,他說給你兩嘴巴子,嚇得俺扭頭就跑回了家。」說完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我見這個婦女說話連個老實氣都沒有,扭腰晃腚的白唬嘴直冒沫子,心裡就有點反感。心想從哪冒出這麼個二百五。

    於是問她:「你是這屯子的吧?」]

    她扭頭打量了我一番,說道:「喲,看樣子你是個幹部吧!」

    周科長說:「他是我們部隊的隊長。」

    她一聽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要和我握手。嘴裡說道:「喲,這麼年輕就當隊長,可真了不起!我也是這個屯的領導,你們叫我徐主任就行。」

    周科長問:「你們這裡成立農會啦?」

    她說:「成立倒沒成立,不過快啦,俺們的區長說啦,現在是解放軍和中央軍拉鋸,等咱們成立農會的時候,你就當婦女主任。還問我敢不,我說,別人害怕,我可不害怕,這主任我是當定了!領導婦女鬧離婚,老爺們不老實就揍他,多解氣的事呀!現在屯裡人都管我叫主任了,你們也就這麼叫吧。」

    周科長聽完後,看我直想笑,趕忙瞪了她一眼,她一見吵吵了起來:「你這位解放軍同志瞪我幹啥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呀!不信你們可以問,有啥事找我看好使不。」

    她這話正中我的心坎,我說:「徐主任,這些個婦女都是軍官家屬,已經走了兩天兩宿的路,到現在還沒吃飯、睡覺呢,你看能給安排一下不?」

    她一聽樂啦:「小事一件,你們等著。」

    說完扭頭回到莊裡。

    這個「徐主任」雖然有點瘋瘋吵吵,但辦事還真有兩下子,進屯後只見她走東家竄西家,不大一會就出來了,告訴我:「走吧,我都安排好啦!」

    車隊進了屯子,「徐主任」把家屬們分成三一夥,兩一串安排到各家。

    我說:「我們車上有大米,你給張羅做一下,菜沒有,想法弄點,我給你錢。」

    「什麼錢不錢的都是自己人,不過沒有什麼好菜,凍白菜倒有的是。」

    「那也行。」

    「好吧。」

    轉過身回到屯裡叫了幾個婦女,用盆舀了些大米開始做飯。

    燉凍白菜,很多家屬都沒吃過,吃到嘴裡軟乎乎、滑溜溜的非常爽口。大米干飯加上凍白菜吃得家屬們滿頭大汗,都說:「沒想到這凍白菜一燉這麼好吃!」

    我說:「好吃歸好吃,可別犯老病啊!」

    李科長老婆「啪」的給了我一巴掌:「你埋汰誰哪!」

    只這一頓飯的功夫,「徐主任」和家屬們混熟啦,姐妹長、姐妹短的嘮得熱熱乎乎,這一嘮卻嘮出點麻煩事。

    家屬們經過這幾天的磨難,已經有點習慣晚間坐在毛驢車上睡覺,那天晚上一宿沒事,早上又吃得飽飽的。這吃飽、睡足了就該來事。師部作戰科新結婚的周參謀老婆,是個年輕的學生,愛乾淨。吃完了飯問「徐主任」:「咱這屯有洗澡的地方沒有?」

    「徐主任」一聽,樂了:「你看這大妹子問的,咱這地方哪有洗澡的地方!」

    「那你們不洗澡啊?」

    「咱不像你們城裡人,看乾淨,總洗澡。俺們一年難得洗上幾回澡,就那麼幾回還得是在夏天,天黑以後,找個沒人的河溝子偷著擦幾把。」

    周參謀老婆說:「好幾天沒洗澡了,你看我這身上都啥味了。」

    「徐主任」一聞,歇裡打掌地說:「可不是咋地,都一股餿巴味了。」

    「徐主任」好信,竟把住在她家的十來個婦女聞個遍,說這個身上淨汗臭味,那個來事了腥死賴蒿的。東北人不像南方人,本來就有不愛洗澡的毛病,平常十天半拉月都不洗一回,這幾天沒洗,本來就不足為奇,可是叫她這麼一吵吵,都不好意思了,問她哪有洗澡的地方,她說:「岫巖有好幾家澡堂子,那水熱乎乎、清涼涼的洗完了身上可舒服啦。」

    家屬們問她這離岫巖多遠,她說:「不遠,才五里地,出屯就看著了。」

    叫她這麼一說,家屬們七吵八嚷的,非得叫她領著去洗澡不可。

    「那倒行,不過得算我一個,洗澡錢我可沒有。」

    家屬們說:「只要領我們去,不但洗澡不用你花錢,中午還請你下館子。」

    「那好,咱們收拾收拾就走。」

    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後,她們拎著自己的皮包七吵八嚷地走出了屋,我和周科長、趙排長正在屯邊檢查崗哨,見她們拎著包在「徐主任」的帶領下,興高采烈地向屯外走來。

    我問她們幹什麼去。李科長老婆說:「洗澡去呀!」

    我問上哪,「徐主任」說:「上岫巖。」

    我有些急眼了,拉拉著臉說:「淨瞎扯,這怎麼又想起要洗澡了,上一次洗的麻煩還不大嗎?行了,馬上回去好好休息。」

    李科長老婆說:「洗澡咋啦,不行啊,你聞聞我們身上都啥味了。」

    玉蓮和馬瑞芳也說:「叫我們洗洗吧,身上都癢癢了。」

    「現在這麼亂,出了事咋整。」

    周科長在一旁來了善心:「她們要是不累,洗洗也可以,岫巖有咱一個連的部隊呢!」

    我一想可也行,大白天的又有部隊也不至於出什麼事,不過為了把握起見,我決定自己和周科長帶一個班的兵力保護她們的安全。

    屯外道上這一通吵吵驚動了其他屋子的家屬,跑出屋一問,說要上岫巖洗澡去,都來了興致,非得要去不可,我一看攔不住,只好同意。結果除了帶孩子的媽媽、老人、小孩外,家屬們都去了,足有一百多人。

    女人出門不同於男人,男人呢說走就走,女人就不同了,雖然是在戰爭的年代,又是在行軍的路上,聽說岫巖是個大地方,又犯了老病,非得打扮打扮不可。

    家屬們在屋裡手忙腳亂地一通忙活後,相繼走出屋來到了大道上。這些家屬的皮箱裡都有幾件好衣服,這一次拿出來換了上,什麼綢緞棉袍、貂皮大衣、金狐圍脖,高跟棉皮靴,而且金銀飾全都戴了上。

    「徐主任」和屯裡的男女老少目瞪口呆地瞅著她們,幾個年輕的婦女更是羨慕得不得了,小聲嘀咕著說:「你看人家,再看看咱們,都是女人,咱和人家一比,簡直就是白活!」

    石幹事和小董一臉不願意的樣子,撅著嘴嘟囔著說:「臭顯啥,也不怕樹大招風,自己覺得挺美,其實都是資產階級的生活作風,這些婦女以後得好好改造改造!」

    他倆的話提醒了我,我說:「現在世道這麼亂,一個洗澡,你們這麼打扮幹啥,怕人家不知道你有錢吶?」

    玉蓮說:「女人出門不像男人,你管這些閒事幹事啥!」

    周科長在一旁說:「王參謀說得對,打扮分啥時候,安靜的時候可以,現在可不一定是好事。」

    家屬們根本不聽這一套,吵吵著要走。

    幾個車老闆子瞅著瞅著來了心眼,湊到我跟前說:「長官,這些官太太穿得這麼帶勁,走著去多坷磣吶,再說那鞋跟像錐子似的,走到地方得啥時候,反正我們的毛驢子也吃飽了,閒著也是閒著,你給我們點現錢,我們送你們去。」

    家屬們一聽,沒等我說行,就自己爬上了毛驢車,我只好給老闆子們一百元錢,叫他們送去。

    八輛毛驢車拉著這些珠光寶氣的家屬們,在我和周科長帶領一個班的士兵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向岫巖趕去。

    岫巖是個不大的小縣城,原來被國民黨52軍佔領,解放軍佔領不久,經過這場戰火,這個本來就不繁華的小城變得更加蕭條。

    家屬們搖車大輛的來到岫巖,立刻引起了解放軍和老百姓的注意,車到東門外的卡子上被截住了,一個排長問:「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遼南獨五師的。」

    「上邊有令所有部隊不許進城。」

    周科長說:「我是東北局的,她們是家屬不屬於部隊,我看可以叫她們進去。」

    那個排長拿起電話問了一下,然後說:「可以進去,不過你們家屬這麼打扮,想過沒有,這將在老百姓中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沒等我回答,車上的李科長老婆吵吵了起來:「你這個小當兵的可真怪呀,打扮咋地,打扮有罪呀?老百姓怎麼地,他們哪個不想穿好的,可惜他們沒這個福氣!不怪人們管你們叫窮八路,穿點好的你都看著格眼。穿得都像要飯花子你就高興,什麼想法呢?」

    這一通話把那個排長戧得干卡巴嘴說不出來話,周科長這時趕了過來,把那個排長拽到一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他才放我們進了城。

    岫巖的老百姓聽說營口起義部隊的官太太們來逛街,紛紛從大街小巷裡跑出來站在道邊賣呆,家屬們一看高了興,索性下車逛了起來。

    岫巖的店舖不少,招牌也挺醒目,只不過上面有不少的槍眼。開業的不多,而且東西很少,貨架子幾乎都是空的。

    家屬們議論紛紛地說:「什麼破地方,要啥沒啥,這八路佔領的地方就是個窮!」

    我不是好聲地說了她們一句:「你們要溜躂就好好溜躂,說那些沒用的幹啥?」她們才不吱聲了。

    圍觀的老百姓越聚越多,說啥的都有。

    有的說:「這些娘們可真有錢,還得是中央軍的家屬。」有的說:「他們起義啦,沒幾天臭美的,**是不允許這麼臭美的!」還有的說:「她們的錢都不是好道來的,我聽北邊的人說,凡是不是好道來的錢都得叫**的政府沒收。」

    李科長老婆「呸」地吐了那個人一口,罵了聲「放屁」。那個人剛想還嘴,旁邊的人攔住他:「你缺心眼呀,這些娘們的當家的看樣子都得是大官,你沒看逛街都有兵護著,你惹得起嗎?」

    那個人吐了一下舌頭,溜到人群後去了。

    那時候岫巖共有四家澡堂子,在我們去的那天卻只有一家開業。「徐主任」把我們領到這家澡堂子時還沒有開張呢,老闆一看來了這麼多人,喊了聲:「貴客來臨,夥計們忙活起來!」大小夥計一齊出動,就連老闆娘也出來端茶倒水。熱情倒是熱情,可這家澡堂子的條件太差,房子是老式房子改成的,外邊破爛不堪不說,裡邊黑巴出溜的,兩個大湯池子的邊用手一摳還有油;池子裡的水渾不說,還散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味。家屬們一看有點洩勁了,七嘴八舌地說:「這哪是咱們洗的地方,也太埋汰啦!」

    「徐主任」說:「唉呀,這還埋汰,比那河溝子裡的水不強多啦!」

    周科長說:「將就洗吧,這是戰爭年代,能洗上澡就不錯啦!」

    家屬們一合計也對,於是就準備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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