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七十九 章 憤起反抗
    面對國民黨特務們的殘酷迫害,獨九師的官兵憤怒了,開始了反迫害的鬥爭。事情的起因是由三團二營一連一個姓祝的少尉排長引起。

    祝排長三十多歲年紀,細高挑大高子,瓜子臉,一笑兩酒窩,有點娘們氣,綽號叫「祝二嫂」。他老家在黑龍江省五常縣,一九四一年因家裡人被日本人「歸鄉」時全部殺害,他一怒之下參加了王家善的抗日隊伍。這個人平日裡雖然文文靜靜的,但打起仗來卻非常勇敢。在王家善的部隊攻打黑龍江省東京城的一次戰鬥中,他自己就曾打死過三個日本兵。

    一九四七年一月十八日是劉金山等二十一人的三七祭日。那晚陰沉沉天下著小雪,西北風颼颼刮過,乾枯的老榆樹出鳴鳴的響聲,彷彿是二十一個冤魂在哭泣。獨九師各營房的附近都有士兵在燒紙,有的一邊痛哭一邊述說著對劉金山等人的懷念。軍統的人全部出動,四處偷偷地觀察士兵們的動向。

    劉金山的弟弟劉金海是祝排長的老鄉,平日兩個人也非常要好。那天晚上祝排長也買了點紙,在營房的旮旯裡邊燒邊叨咕:「金海呀金海,你死得冤啊,咱們一個窮當兵的那知道什麼**國民黨啊,誰好誰壞咱們知道啥呀?可這幫王八犢子非說你們要投奔八路軍。這真是千古奇冤啊!金海啊金海,俗話說得好,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這幫王八犢子是要有報應的。現在是時候沒到,時候一到他們準得遭報應!」

    他邊哭邊叨咕,沒想到被團裡一個姓傅的國民黨少尉聽見了。他站在祝排長的身後說:「祝排長,別哭了,跟我走一趟吧,你說我們遭報應,是你們叛變時還是八路軍過來時?」

    祝排長回頭一瞅可傻眼了,心想這小子什麼時候到了我的身後呢?他站起身擦了擦眼淚說:「我也沒說你們哪,我說的是王八犢子。」

    「你少跟我扯犢子,那劉金海是誰殺的?是我們!他們要叛變!怎麼地你心裡不平啊,我看你就是他們一夥的!」

    祝排長晚上喝了不少的酒,藉著酒勁膽子也就大了:「不平咋地,他們本來就是冤枉!劉金海是我的老鄉,我倆一同當的兵。他想啥我能不知道嗎?像我們這些人到現在連八路什麼樣還沒見著怎麼可能去投奔八路呢?你們這些王八犢子就知道陷害好人,我說你們要遭報應還屈啊?」

    傅少尉聽他這麼一說,「刷」地從腰中拔出手槍對準了祝排長說:「姓祝的你找死,連師長都不敢這麼說我們,你馬上跟我走!」

    「走就走,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死嗎?老子這條命都揀了好幾回,還在乎這一回嗎?」

    正在這時,營房內的士兵聽到外邊的吵吵都跑了出來。一見姓傅的要抓他們排長都不干啦,有的說「排長不能跟他走,走就是個死」,有的說「憑啥抓我們的排長,他咋地啦」,還有的說「你們這幫玩藝也太不像話了,打日本人時連影都見不著,這會跟我們來能耐」。

    傅少尉一見把槍對準了大伙,氣急敗壞地說:「幹啥幹啥,想造反嗎?別拿出你們鬍子的本性,老子不怕!」那時候獨九師的士兵最煩的就是這句話,俗話說得好:「打人別打臉,罵人別揭短。」當過鬍子的人最煩的就是這「鬍子」兩字。這些士兵一聽這火都上來了,幾個人上來就把他的槍奪了下來,按在地上一頓揍,把這小子打得奄奄一息。

    這時候祝排長的酒勁叫這麼一鬧哄也醒了,看著地上血漬糊拉直哼哼的傅少尉傻眼了。這人好打,場難收。把他送回去吧,這幫人肯定不會放過排裡的弟兄;不送回去吧,這人怎麼辦?士兵們也都呆呆地瞅著他,排裡的幾個老兵說:「排長,這幫人心狠手辣,放他回去咱們肯定沒好,反正這禍咱們也惹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整死他!」傅少尉一聽,「撲愣」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衝大伙連作揖再磕頭,嘴裡說道:「弟兄們饒了我吧,都是我的錯,我就當這事沒生過。」

    祝排長尋思了一會跺了跺腳說:「弟兄們說得對,他活就是咱們死!」士兵們一聽,呼啦衝上幾個人把姓傅的活活掐死了,然後把屍扔到了城外的壕溝裡。

    第二天早上,巡邏的士兵現了傅少尉的屍體,把他抬回了師部。我上班的時候見大院裡圍了幫軍官議論紛紛,擠上前一看只見他躺在地上滿是血跡,臉色鐵青,眼睛睜得挺老大,眼球外凸,舌頭伸出挺長。

    軍統的人知道後找到趙傑,上尉問他:「趙副官,你看這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趕快找兇手啊!」

    「你看兇手能是誰?」

    「那我上哪知道去?不過從屍在城外的壕溝裡來看,我估計不是八路的探子就是鬍子們幹的。」

    「趙副官我不同意你這話,八路的探子不可能暗殺一個少尉,殺他能起什麼作用啊?」

    「事到是這麼個事,不過他是你們的人,你們可是黨國的棟樑啊!」

    他皺了皺眉說:「就打是他們幹的,可他們怎麼出的城門呢,我們的人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還在三團的駐地看到過他,咱們九點鐘就宵禁任何人不准出入城門。」

    「那八成是他到城外去叫鬍子碰見把他殺了。」

    「這更不可能了,你說他深更半夜的出城幹啥?就打碰見鬍子,傅少尉也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不可能一槍不放就叫他們打死了。何況鬍子見槍都眼紅,可他的槍沒動,還掛在他的腰間。再說自打獨九師來了以後,你聽說過這塊有鬍子嗎?」

    「那你啥意思?」

    「這事是明擺著,就是三團的人幹的!」

    「這人命關天的事,你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事,我準備對三團的人進行審查。」

    「怎麼審查,把全團的人都抓起來?」

    「那倒不用,我的人自有辦法。不過我先告訴你一聲,你們不能干涉我們的工作。」

    趙傑一聽心裡想這夥人能有什麼辦法,就是抓人刑訊逼供唄!這事要是答應了,三團的士兵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師長。」

    「那好,咱倆一起到師長那。」

    「你稍等一下。我到參謀處有點事,回來咱倆就走。」

    趙傑轉身走出屋,到後院警衛連找到王連長說:「你趕快到三團去,告訴他們軍統的人要為傅少尉的事對他們團進行審查,這事要是他們幹的趕快想個辦法。」

    「那好,我馬上就去。」

    趙傑回到了辦公室和上尉一同到了王家善的家。王家善正躺在炕上休息,看到趙傑他們進來,披上衣服從炕上坐了起來。趙傑把傅少尉被殺和上尉要對三團的人進行審查的事一學。王家善沉思了一下說:「好吧,我同意你們去。但我告訴你,不是審查是調查,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對我的士兵用刑。」上尉答應後走出了師長的家。

    看他出了大門,王家善問趙傑:「你看是誰幹的?」

    「肯定是三團的人幹的。」

    王家善氣得一拍炕沿:「媽拉個巴子的,真是一幫混蛋!這是啥時候,咋能這麼干呢?人家找茬還找不著呢!」

    「師座不要上火,我已經叫王連長通知他們叫他們有個準備。」

    「好,你告訴三團,不管碰到什麼情況,這事一定不能承認!」

    「這事一定是事出有因。」

    「不管什麼原因,也不能把人家殺了!人家本來對咱們就不信任,出了這事我咋講啊?你馬上派人到三團去,把誰幹的給我查出來,我看看這個混蛋小子啥樣?」

    趙傑回到師部後馬上派人把師長的意思告訴了三團團長。

    從下午開始,軍統的人就6續把三團二營的人帶到了執法隊,而且多數都是一連的人。要說軍統的人也夠厲害的,僅一個上午他們就把目標鎖定在一連。到了傍晚,他們就抓來了四十多人,準備連夜突審。

    趙傑一見抓來這麼多人,心裡就明白了這事肯定是一連干的。他和張作憲合計這事該怎麼辦的時候,我正好在他們身邊。我說:「這麼多人叫他們這麼一打,肯定得有人招供,那可就麻煩了。」

    「那你說怎麼辦?」

    「這事還得找師長,不能叫他們審訊。」

    「行,就得這麼辦了。」

    趙傑和張作憲到了師長家後,王家善也著了急。

    趙傑說:「師座,這事你得下道命令,叫他們馬上放人,然後我和上邊講,就說他們抓了大批無辜士兵,士兵們的情緒非常激奮,為防止出現兵亂,放人是權宜之急,過後再細細調查。」

    「好就這麼辦!」

    趙傑回到師部後馬上找上尉對他說:「師長有令叫你馬上放人。」

    「為什麼?」

    「就因為你抓人太多,沒看三團的軍官們都來師部要人嗎?我告訴你,這些人可都是鬍子出身,逼急了啥事都敢幹,一旦出點啥事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上尉一聽沉思了一下說:「既然師長有令,人我馬上放,不過這事不能算完。」

    「這是自然。」

    當天晚上三團的人都被放了回去。

    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三團二營劉營長和一連杜連長來到趙傑的家,愁眉苦臉地跟趙傑說:「趙副官,傅少尉的確是我們的人殺的。」然後把事情的經過學了一遍。

    趙傑聽後說:「這幫玩藝也真不像話,逼人太甚!」

    劉營長說:「可不是咋地,不逼到份上誰敢動他們哪?」

    「現在咱們歸人家管,有理也說不清,為這事師長都急眼了。」

    「我倆來找你就是為這事。祝排長你也認識,戰場上那是隻老虎呀!如果叫師長知道了,就他那火性脾氣非得把他崩了不可。你看是不是能幫我們把這事圓全圓全?」

    趙傑沉思了一下說:「現在師長正在火頭上,這話誰也說不上。不過這事暫時得壓下來,我跟師長說『現在還沒查出來,正慢慢的查呢』。等他的火氣消了後,我再把情況和他說。你們也知道,師長他最愛虎將。估計等火消了後,他對祝排長也不能忍心下手。」

    劉營長和杜連長聽後說:「事到如今也就只好這樣了,這事也只好拜託你了!」

    劉營長和杜連長走後,趙傑到王家善家看望他,王家善問他:「兇手查出來沒有?」

    「正在查呢,不過沒啥線索,單憑傅少尉到過二營這一點也不能肯定是他們幹的。」

    「那邊安排得怎麼樣?」

    「暫時壓了下去,不過他們肯定得繼續追查。」

    「下邊的士兵很多都是隨我南征北戰的,看在這點上,對這事你也不要太認真。」

    「好。」趙傑一邊答應一邊心裡想我巴不得這樣呢。

    第二天營口的大街上出現了傳單,大意是國民黨特務殘害獨九師士兵,獨九師士兵忍無可忍,奮起反抗殺死了一個國民黨特務少尉。傳單上號召獨九師的士兵不要給國民黨賣命了。這些傳單無疑是**營口市地下黨搞的,國民黨營口市的警察和特務全部出動,到處抓共黨探子,把營口市攪得烏煙瘴氣。

    當天晚上,獨九師一團的一個軍統上士在飯館被人用刀刺死。軍統上尉找到趙傑把情況一說,趙傑說:「這回你不該又懷疑是我們的人幹的吧。」

    「事情沒查清以前我不能否認誰是懷疑對象。據飯店的老闆說是兩個裡邊穿軍服,外邊著便衣干的。」

    「人家穿便衣,他怎麼就看到人家裡邊穿軍服呢?」

    「他們往外跑的時候,衣服角被門邊的釘子掛住了,他使勁一掙,衣服掛破了,老闆看到了破了的衣服裡邊是軍服。」

    「營口穿軍服的人多了師加強營的穿軍服,城防司令部的人穿軍服,八路的探子弄上兩套軍服穿上也成了穿軍服的人。你這意思怎麼又懷疑上是咱們的士兵的?」

    「**的人幹的我不否認,也有這種可能。可是滿大街有的是士兵他怎麼不殺,專殺我們的人,怎麼知道他是我們的人呢?」

    「你問我,我問誰呀?你們的人哪都出溜,你就敢保證他不露身份呀?」

    「行,這個可能我不否認,不過你要說是加強營和城防司令的人幹的可沒有道理,他們是什麼人?——黨國的忠良,是老頭子最信任的部隊!你叫他們干,他們都不帶干的。」

    趙傑說:「說來說去你的意思還是我們的人幹的,因為我們是新改編的隊伍,都不是黨國的忠臣!」

    「趙副官,這話可是你說的,不過我敢肯定這事還是下邊的人幹的!」

    「你算是盯上我們了,你這麼肯定那就去抓呀!找我幹什麼?」

    「師長有病,你現在管事,我不找你找誰呀?」

    「你不用拐彎抹角,你啥意思明說吧!」

    「挑明了說我還是要對下邊的人審查。」

    「對這事我還是老話,我做不了主。」

    「那好,我往上邊請示。」

    「你愛上哪請示哪請示,沒有師長的話,這令我不能下!」

    他氣呼呼地把房門一摔走了。

    他走後我問趙傑:「你看這事誰幹的?」

    「你說呢?」他反問我。

    「這事肯定是**的人幹的。」

    「怎麼講?」

    「咱這剛出了一件,鬧得滿城風雨,咱們的人誰還有哪個膽呀?要說上一次是被逼的,這一次則是有目的的,這叫趁火打劫。」

    「咱倆想一塊去了。你說這不是明擺的事嗎?這麼一整,軍統的人肯定要對下邊的人審查,他們越凶,士兵的反感就越大。他們代表誰?在士兵的眼睛裡他們就是國民黨政府。士兵們對他們的反感大,就意味著對國民黨的不滿。他們做的這件事,比消滅咱們一個團的作用都大。可這幫玩藝就看不出來這點,削著腦袋的往人家套裡鑽,你說這不是一幫混蛋嗎?」

    第二天傍午時分,52軍軍部來一個電報。電文大意是獨九師**分子活動猖獗,軍統工作難以開展,王家善師長必須全力協助他們消除共黨分子,不得有誤。

    趙傑見後把電報直接送到王家善家,王家善看過後歎了口氣說:「就按電報上說的辦吧。」

    軍統的人得到命令後,可歡實了起來,帶著執法隊的人到下邊各團開始大規模的抓人,僅兩天的時間就抓了一百餘人。刑訊室裡從黑天到白天慘叫聲不絕於耳,沒殺人的大喊冤枉,參與殺人的咬緊牙關死不承認。軍統的人束手無策,大罵「這幫死鬍子,真***硬骨頭」。

    正在這時,師裡生了一件叫王家善再也在炕上躺不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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