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歷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八日
就如同很多記載在這個動盪年份的重要日子一般,這一天是在一縷晨曦劃破迷霧,灑在我們頭上開始的。
也和往常無數個普通日子一般,太陽依舊從東邊升起,唯一有點異樣的是,今天的太陽顯得有點蒼白,天空中也飄著數朵秋日不常見的黑雲。
「不可能在這種日子下雨吧!」抬著頭,我自言道,臨近秋收的日子下雨的話,還真是一場大災難,一年的收成都會毀於一旦的。不過在擔心秋收之前,我更應該擔心接下來的戰鬥,遠處,一匹快馬捲過我的視野,衝進了林子裡。
「大人,敵人動了!」斥候的聲音宣告了戰鬥的開始……
林立的旗幟,除了正統王國軍的大旗外,還有無數的貴族私旗,花花綠綠的遮掩了半邊的天際。
「兩千對兩萬……」看著貴族軍那壓倒性的兵勢,我不禁自言了一句,在我身旁的雷帝斯倒是火紅了眼睛,一臉的興奮,背後埋伏的龍騎兵略帶騷動,幾聲低悶的地龍響鼻劃破了空寂的森林。
一縷汗水滑下了我的額頭,幸虧沒有驚動林間的飛鳥,不然什麼偷襲計劃就成了單方面被追殺的慘劇,連忙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在輕細的幾聲響音後,四周立刻籠進死一般的寂靜。
這個時候,第一陣的旗手隊已經跨進了林子間的通道,嘩嘩的響音如波浪般捲過整個森林。
在旗手後面是一陣輕裝步兵隊,持著盾牌一路小跑著,將旗手踏平在地的青草碾碎成細小的粉末,在抬腿前行的剎那,將這層粉末揚起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塵霧。
棲息在林間的飛鳥被嘈雜的聲音驅趕著掠上天空,在頭頂盤旋著發出鳴叫,乘著這個機會,龍騎兵們慢慢仰起了身子,半蹲著靜候著我的命令。
這個時候,第三陣的重騎兵隊躍入了眼簾。
全身盔甲,就連戰馬也套上了騎甲,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高聳的騎槍幾乎觸到天頂,雖然人不多,但是給人帶來的卻是那種窒息般的壓力。
但是,他們並沒有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因為在不遠處,在無數長槍兵的簇擁下,身著華麗戰服的貴族們,志高氣昂的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咦--怎麼腳上有點滑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穿過了重重的戰陣躍入我的耳朵,在那瞬間,我全身都僵硬起來。
一名前陣的步兵,在等待著下水的前夕,抬起了腳,伸手摸了一把,正欲湊到鼻前嗅一下時,一匹快馬從後陣急衝過來:「混帳東西,立刻下水,不要管什麼陣形了,今天傍晚前一定要趕到丹魯,說不定現在,騎兵隊已經給北方逆賊慘重打
擊,今天就是豎立我們正統王國軍聲譽的最好時間!」
「萬歲!」在高喊了一聲後,原本整齊的陣列頓時散亂開來,前陣的上千人如同一群鴨子般衝進了特拉維河,緊跟在後面的重騎兵混雜在步兵隊列中,一起下了水,嘩嘩的水聲就如同勝利的讚歌歡躍著跳進我的耳朵裡。
這個時候,我揚起了我的手,一部分弓箭手搭上了箭矢,張開了弓,另一部分則從懷裡掏出了火折子,湊到了包滿油布的箭尖上。
晨九時,貴族的本陣進入了我軍埋伏的地點。
「放箭--」
九時十五分,戰爭開始……
火箭劃過短暫的路程,落到了地上,「轟--」的一聲,由落點開始,數道火龍急速蔓延開來,在眨眼的工夫就將貴族本陣和後陣部隊隔離開。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從雷帝斯口中發出的第一聲嗥叫劃破整個戰場。
「殺--」
雷帝斯如出閘的猛虎一般撲進了敵人密集的地方,戰斧在頭頂旋舞了一圈後,猛地橫掃出去,數名長槍兵就像被颶風刮過的樹苗般,硬生生被劈成了兩截,上身轟然落地的瞬間,從斷口處噴湧而出的血泉將我的視線染成了一片紅色。
「啊--」發出了一聲驚呼,直對著雷帝斯的敵兵齊齊後退了一步。
「護駕!立刻回來保護大人們!」傳令兵淒厲的喊叫在這個時候響起,擁擠在河中央的敵人在片刻錯愕後紛紛掉轉了身子,另一聲呼喊,從對岸響徹了起來。
「乒乒乒--」
火槍的聲音後緊接著傳來一陣馬嘶,身披重甲的騎士被人立而起的戰馬掀翻到河裡,在濺起大片大片水花的同時,也發出了淒慘的喊叫。
還沒等其他人回過神,從對岸林子裡飛射出遮蔽半邊天際的箭矢。
後世有一本書是如此描寫當時貴族軍的慘狀:「……根本無力從水中站起的重甲騎士,有半數活活淹死在僅及膝蓋的河流裡;輕裝的步兵在第一波箭雨後,就損失了三分之一,大部分人是背部中箭,當場殞命;而殘存的部隊在水中來不及組織有效的防禦陣形,在隨後擲矛隊的凌厲攻勢下迅速走向滅亡;特拉維河在短短一個時辰內,漂滿了屍體,而在此後的一個月內,沒有消退它的血色……」
「殺呀,殺呀!」法利斯發出一聲呼喊,從我身邊衝過,高舉的彎刀在揮舞了一下後,狠勁劈過了一名有點茫然的敵兵脖子,那名敵兵失神的捂著不斷噴湧血漿的傷口,跪倒在地上,隨後衝上的亞尼將致命的一劍捅進了那人的胸膛。
一切的動作是如此緩慢的呈現在我眼中,看著亞尼拔出了劍,然後揮舞著衝向了另一個敵人,在他身後,那名敵兵顫抖了一下,撲倒在地上,口中最後吐出了一句話:「媽媽……」然後一雙眼睛巨睜著,再也沒有闔上。
所有的聲音好像從我身邊滑過,踉蹌著走到已經冰冷的屍體前,我跪在地上,這個人看上去很年輕,恐怕和亞尼一樣的年紀,額頭還是那麼的光潔,皮膚也如初生嬰兒般的稚嫩,但是血污已經掩去了他的下巴,不停湧出的血慢慢在他身下蔓延,滲進那片泥濘的土地。
這個就是亂世,磨滅一切人情的混亂世界呀,我歎了一口氣,伸手將那名敵兵的眼睛闔上。
「呀--」一聲嗥叫,一名敵兵挺著長槍直衝過來,沒有猶豫,起身抽刀,斷槍翻滾過數圈後插在地上的同時,一蓬血淋在我身上,偷襲的敵兵從額頭處劃下一道觸目的傷口,搖晃了片刻後,撲倒在年輕敵兵的屍體上。
沒有什麼好猶豫了,這是亂世者的命運,甩掉了彎刀上的血珠,我直衝向混亂的最中央……
「嗚……」眼前的敵兵低鳴了一聲,然後轉了個圈,倒在地上,在他身後,是一個蒼白著臉的貴族,顫抖著握著長劍,對著我。
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看見過,略略思考了下,一個名字就跳進我的腦海裡:「夏拉代議官,想不到會在這裡看見閣下。」
曾經迫使蘭碧斯將軍離開的那個可惡貴族,原本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早被倉皇和恐懼替代了,死魚一般的眼睛在盯著我看了半晌後,居然露出了一絲生氣:「是你,你這個叛亂的低賤閃人,瓦倫西爾這個笨蛋,當初為什麼沒把你給殺了。早知道今日,那時候我就應該親自調軍,把你這只可惡的蟑螂踩死!」
並沒有理會夏拉的惡毒辱罵,我沉默著盯著他看了半晌後,舉刀對著他的顏面:「夏拉代議官,為了不再有無意義的戰鬥,就借你的首級一用。」
夏拉的血色迅速消退,環顧一下四周後,突然跪在我的面前:「不要殺我,要我幹什麼都行,承認你的正統之位,奉你為王,什麼都可以!」
我歎了一口氣,道:「夏拉代議官,至少在最後,保留點作為貴族的尊嚴吧!」踏上了一步,輕輕揮刀拉過了夏拉的脖子,一蓬血遠遠的噴射出去,在地上鋪下了一幅櫻紅的圖案。
捂著自己的脖子,夏拉滿口血沫的吐出最後一句話:「死……在這裡……不甘心……」然後軟倒在一地的泥漿中。
正統王國軍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夏拉.德.凱爾,在他四十六歲的輝煌歲月時,終結了一切的幻想,成為南丹魯,特拉維河附近,骯髒泥地上的無頭屍體。
他的首級在數分鐘後,被挑在龍槍上,供所有人觀瞻。
「夏拉代議官戰死了!」淒厲的喊聲瞬間飛越了紛亂的戰場,在片刻後,更多的首級被挑在槍尖上。
北方的大貴族,擁有「公爵中的公爵」稱號的梅布爾.德魯艾德被一桿龍槍刺穿了胸部,當場斃命;擁有大片領地,被稱為「富庶的納巴羅」的納巴羅.德魯伊艾侯爵的腦袋上插了一枝箭,屍體被戰馬拖了數百米,模糊的首級上只有那雙大耳朵能夠被辨認;「騎士貴族」德拉修斯,這個和德拉科普沾染親戚關係的侯爵,大義滅親的豪舉換來了正統王國軍的重裝甲騎兵指揮官的高位,身中十餘彈後,栽倒在特拉維河中,窒息比流血過多更快的終結了他的生命,挑在槍尖上的首級,看上去有點腫脹的感覺……
敵人後續的部隊好不容易撲滅了大火,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後,禁不住發出了慘叫。混雜的小貴族第一個動搖,在發了一聲喊後,帶著自己的私兵逃竄向無盡的荒野。
驚恐在這刻徹底熄滅了貴族軍的戰鬥心,猶如一群群驚慌的麋鹿,奔跑在特拉維諾的原野上。
「災難的九一八」毀滅了正統王國軍六成以上的貴族,「北方名門的血脈在一日間淪喪」,同時陪葬的包括特拉維河中近千具浮屍,以及敗軍自相踐踏後留下,不可計數的屍體,兩萬大軍就這樣煙消雲散,站在那裡,我感覺像是飄在半空中。
「暢快,暢快,殺的舒服!」雷帝斯提著滿是血污的戰斧出現在我面前,臉上已經刻了滿足兩個字,不愧是特拉維諾的狂戰士,在戰爭結束後,也就只有他們還能在臉上掛著笑容。
稍稍回到了現實中,我掃視了一下四周,空氣中還殘留著灼燒的焦味,貴族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數十匹無主的戰馬不停嘶鳴著,各色的貴族旗幟漂在水裡。
這就是兩萬大軍唯一剩下的東西,戰爭還真是創造奇跡的地方,不管怎麼說,我們勝利了,而且沒有付出太多的代價。
在晃動了下腦袋後,我大聲喊道:「亞尼,通知速他們,讓他們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回丹魯去!」
現在就只剩下那些偷襲的騎兵了,只要消滅了他們,特拉維諾草原上,在短期內,流浪兵團將沒有對手。
「是,大人!」抹去臉上的血污,亞尼飛快的衝向對岸,在濺起嘩嘩水聲的同時,也讓浮在水面上的屍體翻滾了一下。
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曬在我臉上,閉上眼睛,我低歎了一句:「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吧!」
「那些貴族的……」
「安葬他們吧,怎麼說,他們曾經也算是個人物。」
「知道了。」
在天際邊隱隱傳來了一陣雷聲,秋初的時分卻有如夏日,如果下起雷雨來,今年的秋收恐怕有大問題了。
在心裡轉過這個念頭後,我搖了搖頭,然後默立在充滿血腥味的戰場中,注視著戰士們將一具具屍體收集起來……
「前方斥候急報!」
一匹快馬穿越過前行的部隊,裹帶著風衝到我面前,黑衣的斥候滾落下馬,在踏前幾步後跪在地上,雙手遞上了一張急報的紙條。
此時已經為下午三時,處理完戰場打掃的我們急衝在歸途上,增援在丹魯城外的瑪古拉他們。
「千萬不要出事。」略帶著顫抖,我接過了紙條,瑪古拉他們可是面對三千之眾的騎兵,火槍隊和精銳弓箭隊全數投入了這邊的戰鬥,憑著雅修的兩百名騎兵和曼陀羅的一百名龍騎兵,以及人數也不甚多的輕裝步兵,對付那麼多敵人實在吃力了點。
抖開了紙,只看見上面歪歪斜斜寫著幾個字:「敵軍騎兵隊一部潰散,一部進入丹魯,我軍勝利。」
眼睛在這瞬間失去了焦距,這個可是大勝利,一點都不遜於我們的偷襲,敵人的騎兵潰敗了,在特拉維諾的草原上,我們再也沒有像樣的威脅!
從來沒有感覺到光復亞魯法西爾離我有那麼近,喜悅如同奔洩的洪流般捲過我的心靈。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身邊的亞尼提了一下壓在頭頂的盔帽,一臉緊張的靠了過來。
我轉過頭去,然後遞給他紙條:「瑪古拉他們贏了,贏的很漂亮。」
亞尼一臉錯愕,在接過紙條後,看了半晌,然後抬起頭,臉上掛著的疲倦被興奮給擠掉,他用顫抖的聲音對我說:「大……大人,我可以宣佈這個消息嗎?」
我重重點了點頭,揮手道:「去吧!」
亞尼點頭:「是,大人!」聲音十分的響亮,然後他跳下馬,衝進了士兵堆裡,高聲宣佈了這個喜訊:「大勝利,敵人的騎兵潰敗!現在只剩下丹魯,特拉維諾馬上就是我們的了!」
一臉疲倦的人們在聽聞這個消息後,沉默了片刻,頓時如火山爆發般發出了喜悅的喊叫聲。
「太好了,那些該死的貴族軍,那麼多騎兵都打不過我們同樣多數目的步兵!」
「這樣我們就可以安心收割麥子了,不用擔心那些混蛋再來騷擾我們。」
「是我們解放特拉維諾的,馬上我們就可以解放亞魯法西爾了,我們快成英雄了!」
……
一瞬間,士兵早把遠在東邊的德拉科普叛軍扔到了九霄雲外,對於他們來說,眼前數倍之敵的潰散意味著我們流浪兵團的無敵。
並沒有制止士兵們有點狂熱的興奮,對於在不停戰鬥的人們,現在的興奮比什麼都難得珍貴,誰知道下一場戰鬥,是不是我們的敵人這麼歡呼呢?
「塔特姆,現在已經不需要增援了,安排士兵們休息。」轉過頭,對著塔特姆道。
塔特姆拍了一下胸膛:「是,大人。」
「還有……挑選幾匹馬,我先回去。」想了想,我喚住了正欲傳達命令的塔特姆。
驚愕的轉過身,露出不解的神情,塔特姆道:「大人,這個時候,有必要這麼急著回去嗎?」
我笑了笑,道:「我想好好誇獎在丹魯城外的戰士,而且,我急著想知道,瑪古拉他們怎麼著就把三千騎兵給擊潰了,騎兵指揮官可是瓦倫西爾將軍呀!」
塔特姆一臉恍然,然後露齒笑道:「不錯,不錯,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傢伙可把我們的風頭給蓋過去了,光明正大和三千騎兵對著干可比偷襲沒什麼準備的貴族蛀蟲們難多了。我會為你準備幾匹最好的馬的,大人……只是,就帶幾騎回去嗎?這路上很可能有一些潰兵,萬一……我們的勝利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低頭沉思了下,然後道:「再安排一個小隊的龍騎兵吧,潰兵什麼的,也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塔特姆點頭道:「知道了,大人。」
「還有,你們這裡也注意一下,可千萬別讓潰兵給佔了功勳去,到時候,流浪兵團就沒什麼臉面了。」
塔特姆哈哈笑了出來,大聲回答:「放心吧,大人,這麼去偷襲敵人過了,士兵們對沒防備是什麼下場可清楚的很。」
「呵呵,也對,去吧!」揮了揮手,塔特姆回禮後,小步跑開,在他的號令聲中,疲倦的士兵們乾脆席地而坐,一邊交換著興奮的話題,一邊取出食物,開始遲來的午餐。
看了他們一眼後,我把視線轉到丹魯的方向,有幾朵烏雲飄在那裡,不過在太陽的照射下,卻閃耀出五彩的斑斕,第一次感覺到連烏雲都是那麼漂亮。
「老狐狸,真想知道你是怎麼幹的。」低聲自言了一句,笑意滾落下我的嘴角……
※※※
九月二十日凌晨
披著清晨的露珠,我重新回到了丹魯城外。
兵團的軍營上飄著幾縷炊煙,數隊巡邏兵來回走動著,對著丹魯城的一面,幾名負責警戒的哨兵打著哈欠,然後開始按摩自己的臉部。
看上去,根本沒有經過大陣仗的樣子,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
但是穿過淡淡的薄霧,我還是發現了與離開時的不同之處,被馬蹄踏過的地方裸露出赫色的泥土,僅有幾根青草還頑強的生存著。
在粘滿血跡的地上,到處是散落的兵器,大部分刻著亞魯法西爾王家騎兵的紋路,光是從這點上看,敵人的騎兵隊遭到的是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什麼人!」一聲呼喝打斷我的思路,身邊的龍騎兵抽出了龍刀,緊張的護到我身邊,此時只看見附近幾處草皮一陣鬆動,然後爬起了數人。
披著草皮的他們看上去有點怪異,但是手中握著的弓箭上可都搭著閃動綠色光芒的箭矢,一看就是餵過毒的,緊接著十幾個挺著長槍的士兵穿過薄霧,衝到我們面前。
「啊!大,大大人!」最先一個看見我後,失聲喊了出來,似乎過於興奮,短短的幾個字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完,然後漲紅了臉,一把扔下手上的長槍,歡跳著衝回營帳。
「法普大人榮歸!」
這個聲音遠遠的飄散開去,劃破清晨的寧靜,不一會,整個軍帳都沸騰起來。
「歡迎呀,歡迎,我們的英雄指揮官。」掛著滿臉的笑色,德科斯靠近我摟抱了一下我,在他身後是瑪古拉、梅爾基奧爾……留守的高級軍官沒有戰死者,多少讓我有點開心,在掙脫了德科斯過於熱烈的擁抱後,我走上兩步,重重拍了拍瑪古拉的肩膀:「辛苦了,讓你穿戴那麼重的盔甲。」
瑪古拉裂開了嘴巴,笑了出來:「我挺喜歡的,重是重了點,不過一想到幾萬枚金幣就穿在身上,感覺也挺不錯的。」
旁近的軍官們頓時哈哈笑了出來,德科斯更是笑的誇張,在抹去了眼角的淚花後,他道:「這個瑪古拉呀,我還真看錯他了,說起來,閃族人搞不好還真是個戰鬥的民族……」
我連忙制止了德科斯進一步的言語:「軍師,關於戰況等下再說好嗎,我快兩天沒闔眼了,你們能擊敗瓦倫西爾將軍的騎兵隊,那一定十分精彩,我想養足精神,一口氣聽完它。還有,雷帝斯、亞尼他們都還在路上,他們也想聽聽你們的戰績吧!」
德科斯怔了怔,然後笑咪咪的道:「不錯,不錯,如果讓我們的指揮官勞累過度,那我們可幫了那些無能貴族的大忙了。」
又是一陣笑聲,梅爾基奧爾向我敬禮後道:「大人,休息的地方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吧!」
總算能睡上一個好覺了,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皮突然沉重起來,久被壓制的疲倦捲過了全身……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晨曦滑過了帳篷的縫隙,灑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感覺從心底泛起。
「大人,你已經醒了呀!」端著水盆,亞尼走了進來。
接過亞尼遞上的手巾,我擦了下臉,冰冷讓初醒的頭暈一下從腦子裡飛散出去,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亞尼已經是個小隊長,不再是我的侍從:「亞尼呀,你已經是個戰士了,不用再做這些事情。」
亞尼抓了抓金黃的頭髮,傻笑道:「法普大人,現在你身邊都沒一個服侍的人,我怎麼說也是法普大人帶出來的,不管以後做什麼,我都是法普大人的侍從。」
我笑了出來:「傻孩子,再被你這麼服侍著,我和那些貴族就沒什麼兩樣了。再說了,你以後可是要當將軍的人呀!」
亞尼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另一個人掀開了我的帳子,探進腦袋來,金黃的亂髮在晨曦的映照下分外的耀眼:「啊!你已經醒了呀,那最好!那個德科斯非說什麼要等指揮官來了再介紹情況,那些個士兵更是惱人,只是笑,一點都不肯透露,我都快憋死了!」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一邊回應著雷帝斯的催促,一邊穿起衣服,還沒等我套上外衣,被雷帝斯一把扯著向軍中的大帳衝了過去。
大帳中早早坐滿了人,從特拉維河下來的軍官們一個不少的在裡面。
「好了,我們的指揮官來了,我也可以講講怎麼大破敵騎兵的事了。」放下茶杯,德科斯擺出了一副說書先生的模樣,開始敘說著我們所不知道的戰況。
九月十七日,在接收到我們飛傳的消息後,德科斯立刻做出了調整,當夜,所有的部隊撤離了原來的駐地,在留下了誘餌後,靜伏在離駐地半里的地方。
但是瓦倫西爾並沒有採取偷襲的方法,三千名騎兵在距離丹魯三十里之地駐紮下來。
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德科斯當機立斷,迅速委派了雅修的騎兵隊冒充瓦倫西爾的前鋒隊前往丹魯城,在誘騙敵人開城後,隱伏在暗處的上千名士兵一湧而入。
丹魯的守軍做出了頑強的抵抗,然後在午夜時分護著守將撤離,尾追的曼陀羅部就像驅趕一群鴨子般衝進了瓦倫西爾的駐地。
「青色的劍」,這個是後來據俘虜所傳述的瓦倫西爾將軍的感歎,雖然做了迎戰準備,但是在先期自軍的衝擊後,原來的佈防就出現了缺口,而這個時候,曼陀羅的百人騎兵隊乘著這個空隙,把傷口拉得更大,很像是夏日的閃電劃破雲層一般。
難怪後來有人傳說著「流浪兵團裡可有不得了的人物,說不定是雷神傳世的呀!」
「迅雷之曼陀羅」就是在這個時候聞名在亂世中,同時出名的是「翔天之鷹」雅修的部隊,比起曼陀羅部如奔雷般的迅捷,雅修的部隊就和風一樣的輕靈,盜賊的騎射在這場戰鬥裡發揮的淋漓盡致。
乘著夜色而來的雅修部,像風一樣刮過了敵人的駐地,在他們身後,留下了一個大隊的屍體。
一夜之間,三百人的部隊製造了上千人的傷亡,特別是瓦倫西爾的馬匹,在夜色中被驚亂走散的大約超過四分之一。
但是王國雙翼終究是王國雙翼,在遭受如此的衝擊,瓦倫西爾硬是重新整合了部隊,十八日,也就是我們偷襲貴族軍的日子,繼續向丹魯開進,並做出決一死戰的架勢。
這個時候,德科斯放棄了在丹魯城的防禦,將城裡的糧草搜刮一通後,大搖大擺的向北方撤退。
不費一兵一卒拿回丹魯,這份偉績並沒有讓瓦倫西爾將軍開心,在調集了所有能夠戰鬥的騎兵後,他對北撤的流浪兵團進行了尾追,此時,在他麾下,就只剩不到一千人的部隊。
十八日下午,後世被稱為「卑劣逃亡大作戰」的戰鬥上演。
一路追殺的瓦倫西爾部首先遭遇的是德科斯任意丟棄的糧草車,並沒有理會這些東西,在他發出:「糧草車自己不會走,等消滅了敵軍後,可以慢慢搬回城」的號令下,騎兵隊直接衝進了有點散亂的流浪兵團後陣。
初一交戰,流浪兵團軍紀之散漫足夠讓任何正規士兵側目,在發出了一聲「快跑呀!」的嘶喊後,後陣的步兵就慌亂的逃向原野,直接將中央的本陣賣給了瓦倫西爾的騎兵隊。
而本來應該負責指揮官安全的直屬本隊步兵更為不濟,丟下所有的負重後,撒開腳丫子就背棄了指揮官們。一眨眼間,在瓦倫西爾騎兵隊的眼裡就跳躍著幾匹載著軍官打扮人物的戰馬。
「擒賊先擒王!」瓦倫西爾將軍是一個正規的騎士,他不會去做無意義的殺戮,在控制了準備大追殺的部屬後,他發出了這個命令。
而這個時候,替代我穿著那身華麗盔甲的瑪古拉,為了加快奔跑的速度,已經開始丟棄起身上象徵身份的盔甲來。
在一追一逃數刻後,瓦倫西爾的部隊被帶著繞了個大圈子,回到了丟棄糧車的地方,在那裡整齊隊列的流浪兵團士兵,豎著明晃晃的長槍靜候著。
疲倦的騎兵,對上數倍的長槍兵,一開始就決定了勝負,瓦倫西爾的部隊在損失了半數人馬後,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逃回了丹魯城。
而這個時候,貴族軍大潰敗的噩耗也傳到了那裡,當日,貴族的戰旗沒有立在城頭。
「德科斯你這個傢伙,還真是……」我搖了搖頭,連對方的正義心都要利用,這個老狐狸還真不是一般的狡猾,也難怪下面的士兵都不肯宣揚這場大勝利,甚至多少還帶上了點羞恥的感覺。
「真是混蛋呀,用這種手段對付那麼正直的老爺爺,蘭碧斯將軍要是知道他的同僚被這麼無恥的前屬下給耍了,還真是死不瞑目。」塔特姆歎息道:「流浪兵團的惡名現在又多加了一條,毫無廉恥心和光榮感的部隊,和卑劣的偷襲者正好湊一對。」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勝利了!明天,就把我們的聖城拿回來,特拉維諾就徹底回到我們特拉維諾人的手中!」雷帝斯站起身來,一臉的興奮。
「軍師,對方還有多少部隊和糧草?」想著丹魯城裡至少還有兩個讓我頭痛的傢伙,瓦倫西爾將軍和那個神秘的貴族守將,我可沒那種豪情要發動總攻擊。
德科斯歪頭思考了一下後道:「大約還有三千人,但是剩餘的糧草不會太多,但如果宰殺馬匹的話,至少還可以支撐一個星期吧!」
低著頭思考了片刻,我道:「如果對方能夠投降,那是最好的,但是萬一要決戰,就定在一個星期後吧!秋收的時候就快到了,我們也沒什麼時間無限制拖在這裡,畢竟在北方的勞力有很多都參軍了,收割麥子的人手恐怕會不足。」
「是!」
「各部隊從現在開始準備吧,之前的勝利可不全是我們的實力,這次攻城我們可能遇到難以想像的頑強抵抗。」站起身來,我大聲道,應和我聲音的並不是軍官們,而是外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原本晴朗的天空變成黑壓壓的一片,一聲悶雷撞破了厚積的烏雲,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視野。
秋初的第一場豪雨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傾洩而下,雨滴打在帳子上,發出了滴滴答答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