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歷1354年8月17日捷艮沃爾第一龍將宅院「懷頓諾爾的使者?」我站在走廊中,望著跪在廊下的親兵。
「是,身上有懷頓諾爾王家的批文,說是有重要事情要會見大人。」親兵抬起頭,大聲回答。
「懷頓諾爾的人,現在來幹什麼?」我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夏日的陽光很明媚的灑在大地上,四周有點白呼呼的感覺,遠處的一棵庭院柳耷拉著樹枝,一切都讓人昏昏欲睡。在這個時候,懷頓諾爾的使者來到這裡,多少帶上點蹊蹺,「還是先去看看吧。」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服,我大步向親兵所指的房間走去。
房間在宅院的最深處,是一個獨立的小閣樓,看上去就像是那種商量私下事情的地方。
在小閣樓的四周沒有任何的裝飾物,就連一棵青草都被很小心的拔走。十幾名親兵散佈在周圍,一臉的戒備,顯示著這次會談的非同小可。
當我踏進房間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大半的軍官都在裡面,一臉嚴肅的分坐兩旁,而在最中央,則端坐著一個身著懷頓諾爾王家白色制服的人。走到他面前後,我盤腿坐下,仔細看著他。這是一個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的很整潔,臉上永遠帶著溫和的笑色,一看就是外交官出身。
「你是……」做出一副並不知道他是誰的表情,我注視著他的眼睛。
男子的眼睛流露出和善,從身上接下一個包裹後,遞到我面前:「在下是懷頓諾爾王家外交官,戈登·懷頓,僅代表吾王陛下,來傳遞我方的善意。」
戈登·懷頓,懷頓諾爾眾多王族甲冑中的一員,也是唯一一個放棄身份,當外交官的王族,旁人的評價是一個瘋子,不過現在看來,絕對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優秀外交家。
我接過戈登遞過來的包裹,慢慢打開,一道耀眼的光亮從裡面射出來。
「啊——」四週一片驚歎,那是幾十顆斗大的珍珠,個個渾圓晶亮,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瑰寶,「這是懷頓諾爾王家密藏的二十六顆北海斗珠,象徵著懷頓諾爾的二十六個州,是王家權威的體現。」戈登笑瞇瞇的解釋這些珍珠的來歷,比起它們華美的外表,其象徵意義更為驚人。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要送到我們這裡?」
戈登臉山堆滿了笑容:「因為懷頓諾爾想和蘭帝諾維亞、捷艮沃爾兩個國家結成兄弟之邦。」
我頓時感到有種受寵若驚,怎麼說在幾個月前,我們還是懷頓諾爾的支屬,還要向他們進貢,眨眼之間,他們的使節主動上門,說什麼要和我們結成兄弟之邦。變化之快,頗出人意料,實在讓人有中如夢中的感覺。
戈登挪上了幾步,輕聲道:「當然,懷頓諾爾會放棄對蘭帝諾維亞的宗主權,轉而承認捷艮沃爾對他的宗主權,蘭帝諾維亞已經交納的貢金,我們會盡快把它退回貴國。」
條件越開越優厚,我並沒有做聲,靜看著這個外交家還有什麼話說。
「列出那麼豐厚的條件,不會就是想和我們達成同盟協議吧。」在一旁的梅爾基奧爾沉聲道。
「當然,我們不會那麼膚淺,同盟協議在現在的亂世,根本不能證明什麼……」戈登挺直了上身,朗聲道,旁邊的人臉上冒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還沒等我開口回答,他用更響亮的聲音繼續道,「我們想和貴國結成姻親,將聖王陛下的愛女許配給法普閣下。到時候,你我兩國就是真正的兄弟之邦。如果有可能的話,法普閣下的子嗣還能繼承懷頓諾爾的大業,將兩國真正統一起來。」
猶如晴天霹靂,震的我張大了嘴巴,一時合不攏,好半晌才道:「你是說政治婚姻。」
「哪裡,閣下言重了。」戈登一臉笑容。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軍官們的臉上難掩驚異,在片刻寂靜後,德科斯打破場內的沉寂:
「戈登大人,這個事情關係到我國之未來,需要慎重考慮,還望你暫在行館中休息兩天,等到有所決議後,我們必定通知你。」
戈登嗑了一下頭,然後躬身退下,會場中就只剩下那二十六顆明珠散發的光輝,以及那略顯壓抑的呼吸聲。
在經過短暫沉寂後,德科斯歎了一口氣,道:「看樣子,懷頓諾爾下定決心要吞併艾爾法西爾了。」
「你是說,懷頓諾爾可能舉全國之兵力南下。」我皺了一下眉毛。
「有可能哦,現在艾爾法西爾的局勢,就像是兩個孩子為了一塊大餅打架,被懷頓諾爾這個飢餓的大人看見了,嘿嘿,換成我也會去把那個大餅給搶過來的。」德科斯一臉壞笑,「不過那個大人還要顧慮一件事情,因為他在烤著一隻鳥,可是在他身後的又有一隻流浪狗,萬一在他離開的時候,那隻狗把鳥吃掉的話,就有點得不償失的味道了。」
「那隻狗不會是指流浪兵團吧。」
德科斯並沒有理會,只是繼續道:「那個大人有兩個選擇,要嗎就抱著那隻鳥去搶,要嗎就扔一根自己吃不了的骨頭給那只流浪狗,顯然那個大人選擇了後者。」
「那根骨頭還很誘人是吧。」我算聽明白德科斯的意思。
「什麼骨頭、狗呀……現在是講要不要娶那個公主的事呀!」雷帝斯一臉茫然,然後露出不滿的表情。
「法普呀,這件事一定要慎重,畢竟我們也面臨著南下的問題,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就可能無限制的在北方拖著。」德科斯望著我,一臉嚴肅。
我點了點頭。
「其實法普現在還是單身,娶個公主也不錯呀!」瑪古拉突然大笑起來。
「那迦蘭怎麼辦!讓她做妾室呀!怎麼說,她也救過法普的性命!」雷帝斯大聲嚷道,「我堅決反對這門親事,那個什麼懷頓諾爾的公主,不來最好,來了我讓她爬著回去!」
「喂,雷帝斯,想事情能不能用點腦子呀,你那麼幹,是想讓我們和懷頓諾爾全面開戰呀!」塔特姆喝道。
雷帝斯瞪了塔特姆一眼,道:「怕什麼!大不了再打一次迴廊戰爭。」
……
屋內的喧嘩很快轉化成波動的聲浪,不停衝擊著我的耳朵,我只感覺到腦子裡有如蚊蟲嘶鳴的痛楚,在閉了一下眼睛後,我猛的站起:「這個事情,我會做出決斷,不過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屋子裡一下鴉雀無聲,原本已經要跳起來打架的各個軍官紛紛坐回了原位,在互相對視了一眼後,低下了頭:「是,大人。」
夏日的暖風透過窗戶捲了進來,吹拂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只感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如果是原來的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但是現在……我不能憑著自己的好惡將捷艮沃爾和蘭帝諾維亞拖進一個危險的境地。上位者的悲哀莫過與此,很多時候,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事。
「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揮了揮手,我跌坐在地板上,露出了疲倦的神情。
「是,大人。」軍官們躬了一下身,然後起身退出,在一陣沙沙的細響後,偌大的房間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對著天花板發著呆。白色的天花板不停在我的頭頂旋轉,將我扯進了一個虛空的世界裡……
四周是一片白色,我全身飄著,根本不能使出半點力氣。這種失重的感覺讓我有點嘔吐,在顛倒了數下後,我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
「聖龍,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聲音好像不是從我嘴裡冒出來的一樣,飄渺著傳出去。
還是那個戲謔的眼神,就算是死了,這頭老龍也不會改變自己:「吾在汝之靈魂中,從吾將吾之血脈傳承給汝開始。」
就知道這個傢伙不會那麼好心,雖然搞不懂靈魂是怎麼留存在這個世界上,不過對於能活一千年的老怪物來說,應該也不是太大的難題。「為什麼現在突然來見我?」
「不是吾現在來找汝,是汝到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吾之存在。命運之子呀,有什麼疑惑能讓汝察覺到這個在汝靈魂最深處的地方。」聖龍眨著眼睛,繼續說道。
「命運之子,我?……沒那麼嚴重吧。」我搖了搖頭,露出不解。
「是呀,從吾看見汝那一刻起,就知道汝是命運之子,是推動整個轉輪之關鍵;所以,吾將血脈傳承給汝,並見捷艮沃爾的未來一併托付與汝。」如果龍有笑容的話,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張臉,聖龍的眼睛閃動著耀眼的紅光。
突然間,我捕捉到一絲真實,或許離車的叛亂還有這個幕後者的推動。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聖龍道:「汝想的沒錯,是吾推動離車之叛亂,捷艮沃爾的血已經渾濁,必須用新鮮之血液讓之恢復活力。至於那些陰暗者,只不過是跳樑小丑。」
「用那麼多血也值得嗎?」我想起了在蘭帝諾維亞的戰鬥,多少戰士呀,就那麼長眠在大地。
「汝沒有超脫肉體之束縛,自然還不能理解;不過吾只想說,命運之轉輪比汝想像的還要殘酷,當汝布下整個大陸之棋局時,汝也成為命運之棋子。」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影響著我呀。」
「不,汝之血脈只是一個契約,不會對汝有任何影響,一切的一切還是由汝做出決斷。
吾沒必要去改變什麼,因為汝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影響著命運之轉輪。」
「感覺上我好像很偉大的樣子,也就是說,現在這個抉擇,只要我選擇錯誤,會把整個大陸帶進毀滅嘍。」我笑了笑。
聖龍再次露出笑容:「不,汝影響著命運之轉輪,但不能決定命運之轉輪。汝之決斷無所謂對錯,即便整個聖陸之毀滅,也與汝沒有絲毫干係。」
「這樣呀……」
「吾要睡了,在汝有生之年將不再甦醒,下一次,汝再見吾之時,就是汝超脫肉體之束縛,進入精神世界之時。不過在那之前,汝還是好好照顧汝之同伴,一起將命運之轉輪撥動下去吧。」
言必,一道白光將我整個包裹起來,當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回到那個閣樓裡,四周還是那麼寂靜,夏日的知了在外面揍起了歡快的音聲。
雖然聖龍沒說什麼,但至少讓我有點鬆弛的感覺,我所背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真的沒必要去背負那麼多東西。
「好吧,在做最後的決斷前,再去見一個人吧。」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站起身來,大步向外面走去……
迦蘭安靜的坐在我邊上,雙手覆蓋著自己的膝蓋,頭低垂著,銀白的頭髮散落下來,將她的面目全數掩蓋過去。即便是夏日裡,迦蘭也穿著一套黑色的緊裝,在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時,也將她的肌膚一絲不漏的藏起來。
「我要結婚了。」坐在她身邊,我望著窗外的景色,突然道。
迦蘭的身子略略顫抖了一下,頭垂的更低:「不知道是哪位小姐有幸嫁給主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懷頓諾爾的一個公主,在結婚的時候,也正式締結我們和他們的姻親聯盟。」用盡量平靜的口氣,我說道。
迦蘭輕輕將手挪到膝蓋前的地板上,然後伏下身子:「恭喜主人了。」
雖然沒有聽見迦蘭的哽咽聲,但在那幾個字裡,我感覺到迦蘭盡力在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轉過頭,眼睛直直的望著她:「迦蘭,你救過我的性命,而且……難道你就不覺的氣憤嗎?」
「迦蘭只要在主人身邊,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主人到底迎娶哪家小姐進門,迦蘭不會多管。」迦蘭頭垂的更低,似乎在刻意迴避我的注視。
「迦蘭呀迦蘭,你付出那麼多,就只為了能在我身邊那麼簡單嗎?」長歎了一口氣,我站起身來,「我不善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不過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很開心。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一輩子在我身邊。」
迦蘭慢慢抬起頭,將她的臉顯露出來,眼眶中滿是晶瑩,這是迦蘭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也是第一將她的感情真實的表達出來。
「我會給你一個名分的,從現在開始,就由我來保護你。」胸口中充盈著一股難以言明的衝擊,我突然大聲嚷嚷道。
「主人……」迦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處滑落下來。
……
「什……什麼,你決定推掉這門聯姻!」德科斯張大了嘴巴,一時沒辦法合攏。
「不錯,我知道這門聯姻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但是我不想犧牲一個女人來苟合我們和懷頓諾爾之間的關係。」我點了點頭,加快的步伐,我已經通知懷頓諾爾的使節在閣樓處等候,我要去宣佈這件事情。
「法普,你有沒有考慮清楚呀,要是硬推掉的話,我們就不得不把精力轉移到北方去了,到時候,不要說南下光復什麼亞魯法西爾,就是自保都有點吃力。萬一……」德科斯拉高了聲音,一臉的焦慮。
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德科斯道:「軍師,我虧欠迦蘭太多了,我想給她幸福。如果因為這次政治聯姻,而讓她沒有機會的話,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自己。」
「值得嗎,為了一個女人……」德科斯道。
「是為了兩個女人,另一個是被當作商品的懷頓諾爾公主,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吧,也會有自己的追求。如果為了我們的利益,而去剝奪她的幸福,我們和貴族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個……」德科斯找不到其他說辭,摸了摸鬍子,一時無言。
我突然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白雲,然後道:「軍師,我算不上什麼王者,最高的目標也不過是光復亞魯法西爾。但是,我不想為了這個目標犧牲太多人的幸福。」
「法普呀,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要想清楚,我們已經死了多少同伴,如果這個時候放棄,你怎麼對得起他們呀!」
我的心抽動了一下,確實,成千上萬的人為了我的理想,戰死沙場,他們的價值就能夠被忽略嗎?
「我知道,不過除了和懷頓諾爾聯姻外,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更何況,娶進一個懷頓諾爾的公主,也就和放一堆間諜在身邊一般,軍師你也應該有所顧忌。」
「你說的是沒錯……喂,你還是再想想清楚,不要那麼快走呀!」
「嘩——」拉開木門,我走進房間,裡面早就端坐著戈登和諸多軍官,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到我的身上。德科斯在狠狠瞪了我最後一眼後,也歸坐到軍官隊裡,一時間,沉悶的氣氛籠罩在整個房間裡。
「法普閣下是不是已經想清楚了?」戈登笑瞇瞇的說道。
我看著他,重重點了點頭:「不錯,我已經做出決定了,我準備……」
「法普大人——」一名侍從猛的拉開木門,低著頭跪在那裡,屋中的人頗有點詫異,畢竟在外面有諸多衛士把守,怎麼就讓一個侍從竄進這麼重要的會議廳來,軍官中的數人按向了腰間的配劍。
「什麼事!」
侍從縮了一下腦袋,懦聲道:「大……大人,是迦蘭小姐要屬下傳一個口信給大人。」
「口信?」我轉過頭去,略帶詫異。
「迦蘭小姐說,很感激大人對她的承諾,但是她不想成為大人的阻撓,所以她……」還沒等侍從說完,我呼的一聲就竄出房間,將身後滿屋的詫異人們丟在那裡……
「迦蘭,迦蘭……」我發瘋式的推開了居所的每扇門,除了受到驚嚇的僕役外,根本沒有迦蘭的影子,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在推開最後一扇門後,留存在心裡的希望如泡沫般碎裂,我全身無力的跌坐在門口,喃喃道:「為什麼,迦蘭,你以為你離開,我就會娶那個懷頓諾爾的公主嗎?你真是笨蛋呀!」
「法普……」不知道何時,德科斯走到我的身邊,喊了我一聲。
帶著點茫然,我轉過頭去,看著德科斯道:「迦蘭走了……」
「她會回來的。」德科斯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安慰著我,「不過她真是個重情義的女中豪傑,關於和懷頓諾爾聯姻的事情,我不管了,一切由你自己做決斷吧。」
「我知道了,麻煩你通告一下懷頓諾爾的使節,就說我已經有了妻室,不可能再娶。」
我點了點頭,回答道。
德科斯欲言又止,然後搖了搖頭:「不過這次真的送了一份大禮給懷頓諾爾,假如以後他們想攻擊我們的話,完全可以扯出受到污辱的旗號,大義凜然的衝到我們這裡來。」
「遲早都會打一仗的,也就不在乎他們用什麼名號。」我歎了一口氣,然後揮手道,「
讓我靜一靜吧,我想考慮一些事情。」
「哦——」德科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輕細的腳步聲在迴廊裡迴盪著,敲擊到我心頭。這個時候,一股難以言明的寂寞籠罩住我,我張目望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呆呆的出起神來……
與懷頓諾爾的聯姻到最後以失敗收場,戈登帶著點惋惜離開了捷艮沃爾,臨走前留下了那麼一句話:「假如能夠同意的話,我們之間就可以少流很多血,不過現在……我只能祝福你們,來日再見的時候,可能我們已經在完全對立的立場上。」
大陸的歷史似乎在我不經意的觸動下拐進了更加血雨腥風的年代,不過我很清楚,靠犧牲一個女人的幸福換來的和平並不能維持多久。流浪兵團和懷頓諾爾之間,遲早會發生戰爭,在克魯索·懷頓的眼裡,不會容忍我太過長久的存在。只不過現在,他的目標還不是我們,怎麼消滅艾爾法西爾,才是他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在此後的數天裡,懷頓諾爾王室並沒有太大的震動,只是由禮儀官發佈了惋惜的聲明,不過在最後,他們還是發來了善意的和解願望:「……雖不能結姻親之牢固關係,還望為兩國之福祗能結兄弟友誼之邦……」
在得到我方允諾後,懷頓諾爾和流浪兵團正式簽定互不侵犯的條款,時為王歷1354年8月21日,三天後,懷頓諾爾的主力兵團急不可耐的南下,加入了在南方的戰鬥。
艾爾法西爾的戰局陷入更加白熱化的狀態,得到懷頓諾爾資助的第二王子軍重新拿回了德拉潔。據說,當時的戰況異常慘烈,負責守城的三千名僕兵雖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無人投降。北方聯軍是在付出近萬條性命的代價後,才獲得勝利。
不過在此戰後,第三王子的主力受到大創,德拉潔以南六百里地完全赤裸在北方聯軍的鐵蹄下。在短短的五天時間內,第三王子的部隊主動向南撤退八百里之多,在聖城附近才穩下了腳跟,與第二王子的聯軍陷入對峙階段。
而另一面,正統王國軍大量從東部的戰線裡抽調部隊到特拉維諾,一邊是為了鎮壓越來越激烈的特族叛亂,另一邊則在捷艮沃爾的邊境上囤積人馬,大有翻越護龍山,一舉侵攻捷艮沃爾的氣勢,所打的旗號為:「恢復捷艮沃爾之正統,剿滅竊國之逆賊。」
而原本的逆賊德拉科普卻不得不在更南的地方與蠻族對抗,雖有布萊克諾爾軍的大力支援,但是在面對人數眾多的蠻族兵面前,異常的脆弱,戰線被壓制的一縮再縮,蠻族的先鋒甚至都能望見亞魯法西爾的聖城。
大陸的戰亂似乎在秋收前進入了一個高潮,誰都想在那個時候能獲取更多的土地,收穫更多的糧草,雖然在這時候,大部分的土地都荒蕪著,甚至連馬的飼料都未必能夠提供……
自從失去迦蘭後,我多半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幾乎是不吃不眠的處理著各項事情,從捷艮沃爾重新振興計劃,到蘭帝諾維亞的秋收安排,然後鋪蓋到商業、農業、軍事、政治、民生……在短短的十天時間裡,我所批閱的宗卷以千記。
當時的一個侍從官在後來的回憶錄中寫到:「……凡法普大人一日所做之事,可頂我等年餘;十日之事可及終生……」這份回憶錄多半被列為記錄「法普大人光輝一生」的重要參考文獻,在學術上擁有難以言明的價值,也是諸多「擁法派」歷史學家用來抵制「倒法派」
歷史學家的利器。
第十天,我基本已經處在恍惚之間,這個時候,我們未來的女王殿下,不知道為什麼推開了我那久閉的房門。在看到蓬頭土臉的我時,她留下難得的筆錄:「……頭髮蓬亂,身上散發著難聞的異味,因為營養不良導致身體極度虛弱,需靜養;精神介乎崩潰狀態,需隨時有人照料,恐自殺……」
字跡十分清秀,如果是亞魯法西爾王家院士或者歷史學家得到,一定會視為瑰寶,這可是亞魯法西爾目前唯一之血脈——米娜維亞的墨寶。在她一生中,也僅僅寫下過一本記載當時流浪兵團狀況的日記,和一本記載著我大部分受傷記錄及身體狀況的書,無一不是被奉為國寶級典藏的珍品。
而處於事中心的我,在看見她的身影後,喊了一聲:「迦蘭,你回來了……」後撲倒在書桌上,失去了知覺……
「主人……」迦蘭的輕聲呼喚,在一片白茫茫的幻境中猶如仙樂指引著我。
在走了數步後,終於看見迦蘭的身影,她還是穿著那一身黑色的勁裝,銀白的頭髮在霧境更顯得柔亮。我踏上了幾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帶著夢囈般的聲音道:「迦蘭,不要離開我。」
迦蘭略帶羞澀道:「主人,迦蘭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然後閉上了眼睛,她的唇在這一刻顯得那麼鮮嫩欲滴,一抹淡紅似乎在召喚著我,忍不住,我慢慢將臉靠了上去……
「叭——」清亮的耳光聲,四周的一切如同四碎的鏡片般散去,在恍惚了片刻後,我才發現我握著米娜維亞的手,忙不迭甩開,我一臉漲紅:「我不是故意的!」
「大蜥蜴、大色狼!」連續又抽了我幾個耳光,米娜維亞氣沖沖的走出房間,將一臉愕然的我留在那裡,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坐在一張整潔的病床上,四周是一片的雪白,這裡應該是米娜維亞照顧病人的地方。
病房外一臉尷尬的站著幾個軍官,直到米娜維亞走遠後,才敢如賊般竄了進來。
「想不到你這麼大膽呀,連我們的公主都敢去吻!」瑪古拉一臉的笑色,「怪不得不想娶懷頓諾爾的公主,本來還以為是迦蘭,現在看來是有個更好的目標呀。」
「別,別亂說!」我漲紅了臉,但又不好意思說是夢見了迦蘭,突然間,我醒悟到什麼,抽著鼻子吸了幾下,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味道,但是有兩個很特別,一個是米娜維亞身上的體香,帶著點藥水味,另一個就是帶著淡淡蘭花香的味道。
「迦蘭來過了!」我喝了一聲,猛得跨下病床,突然間一陣眩暈湧上腦子,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上。亞尼連忙跨上了幾步,將我攙扶住,在他的幫助下,我走到了窗台前。一個細小的腳印淡淡的留在那裡,這種身手,也只有迦蘭能夠做到。原來她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左右,只是在暗中默默的保護著我。
一絲暖意湧上了心頭,我摸著胸口懸掛的晶墜,默念道:「用不了多久,迦蘭,我會讓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的。」
「瑪古拉!」回過頭去,我突然對瑪古拉道,「給我安排一個房間,不要讓人打攪的那種。」
「你不是吧,才剛甦醒過來,又要工作!」瑪古拉一臉的驚訝。
「不,我想好好睡一覺,快點恢復自己的體力,我的路還很長,可不能操勞死呀。」感覺到迦蘭就在附近,我的心情一下開朗了很多,哈哈笑了出來。
瑪古拉在抓了抓頭髮後,大喜道:「我這就給你準備去,保證還給你一張又大又舒服的床!」
夏日的陽光還是那麼火辣辣的,但鬱悶的心境卻沒有了,對著太陽,我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