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末世錄 第五集 第六章
    四人才剛邁開腳步,城垛上的守衛紛紛射出箭矢,一時之間,萬箭如雨,箭勢密集得將四人所能移動的範圍涵蓋。

    一聲長嘯,風靈白虎身上青色靈光點點發出,化作狂亂氣流,將羽箭吹得七零八落。

    紫電麒麟全身包裹在閃爍電光之內,光芒驀地猛烈炸開,霎時青紫電蛇飛竄,在旁的守衛見到此景,無不驚惶逃逸。

    保羅、芭雅兩人以靈獸作為掩護,快步跟在十三身後,每當有衛兵上前,冷心總會及時趕到,替他們擋下攻擊。

    十三腳下猛地出力,整個人瞬間飆出十來公尺,雙手大張,轉眼就來到守在正殿的衛兵前……

    守衛們見到十三衝來,第一排的士兵立刻蹲下身子,嚴陣以待;第二排的士兵則將長矛伸出,打算以逸代勞,在十三身上插幾個透明窟窿。

    十三完全不把對方擺出的陣仗放在眼裡,腹部一痛,一柄長矛貫背而出,他低吼一聲,迎面撞了上去……

    守衛們被撞得東倒西歪,陣勢立刻出現了缺口,兩側的士兵想要補住這個缺口,卻不小心踩到摔倒在地的同伴,霎時人仰馬翻,原本整齊劃一的四列方陣變成了一盤散沙。

    可是以身軀當作武器的十三也不好過,他全身起碼多出十幾道傷口,四根長矛刺進了他柔軟的胸腹,頭頂則留下了一柄長刀嵌在上面,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這些傷勢,只需要把幾個月的光陰轉化為魔能,他就可以痊癒。

    十三的後方,白虎、麒麟不時捲起風刃,射出一道道閃電,將芭雅、保羅保護在中心;而冷心,她忠實地貫徹十三的命令,留在隊伍的後方斷後,讓兩名同伴能夠安心地往前跑,不用去提防身後會有人偷襲。

    花園內殺聲震天,慘叫聲隨著血花濺出而不斷響起,密麻的身影讓城垛上的守衛無法瞄準四人,只好拔出武器加入這場戰鬥。

    好不容易,十三終於來到正殿大門,他背靠著高約五公尺的木門,雙手變成兩道旋風,每一次撫過敵人的身軀,就代表一個人死在遺忘罪人的手下,他暗自計算著,只要再幾公尺,保羅等人就可以來到他身邊。

    保羅等人的隊伍踏上第一道階梯,白虎所放出的風刃如切菜切瓜似地將幾名守衛分屍。

    第二道階梯踩上,保羅一刀捅進了敵人的肚子,抽出時補上一腳,而後閃過了兩名衛兵的攻擊,左劈右砍一刀,噴出的鮮血濺得他滿身都是。

    當保羅踩上第三道階梯,一名衛兵怒吼著衝向他,他一個蹲身,撞在對方的小腿處,左手順勢扣住那人的膝蓋彎,身體一拱,那名衛兵依然放聲怒吼,卻如滾地葫蘆般摔下。

    「好險老子以前愛看美式足球!」保羅頭也不回地說著,刷刷兩刀交錯劈下,左拳反在一人的臉頰,右手一刀割開對方的喉嚨後,右腳踹開另一名補上的守衛,踢得對方直往後跌,撞倒了後面幾人。

    繼十三之後,保羅是第二個來到大門旁的人,他來到前者身旁,看著倒了一地的屍體,咕噥著:「真不愧是妖魔鬼怪,一個人就幹掉了好幾打。」

    而跟在保羅身後的芭雅女王,她遍體鱗傷地來到十三身旁,說道:「嘿!帥哥,早安啊!」

    「妳要不要問我吃飽了沒啊?」

    十三扯開芭雅女王,右拳往身後偷襲的一名衛兵打去,「別成為累贅,否則我會先殺掉妳。」

    冷心見兩人來到十三身邊,縱身一跳,飛過數十名守衛的頭頂,身旁的靈獸不約而同地嘶吼一聲,身軀綻放青紫光芒,忽地炸了開來。

    光芒射得所有守衛睜不眼,紛紛拋下手上的武器,抱頭縮成一團。

    不過冷心這招一出,保羅、芭雅也被強光照得暫時失去一切反應能力,雙眼刺痛,淚流不止,也如同那些守衛一樣,完全失去思考反應能力。

    場中不受強光影響的十三抱怨著:「妳應該早點施展的!這樣我也不需要浪費個幾個月的光陰來修補肉體!」

    冷心又是一鞠躬,道:「十三先生,我沒有想到,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這樣也省去了麻煩。」十三推推木門,但是對方似乎將門閂給栓上,心中不耐,雙手猛一加力,登時木頭碎裂聲不絕於耳,那扇高約五公尺的木門,竟被十三硬生推開。

    打開通往殿內的大門,十三一手一個,拉住無法仍反應的保羅、芭雅往內走。

    四人進到大殿,只見兩旁石刻柱立,每個神像中間區隔著一根柱子,柱上插有一支火把,長方形的大殿至底放著一張石椅,旁邊有一名戴著王冠的乾屍倒在石椅旁,過去的十三坐在王座上,微笑地看著他們。

    「我該怎麼獎賞你們?三位自稱來自未來的人類?」

    過去的十三眼中,他無法看見遺忘罪人的存在,就算感應到對方的的魔氣,也只以為那是自己所散發出的味道。

    保羅、芭雅聽不懂過去十三的話,就算聽懂了也無法回答,那股強光的威力,就好比一顆閃光彈近距離在眼前爆炸,雖然不具有殺傷力,卻可以讓人暫時失去思考、行動的能力。

    「難道能將神之力化為武器的人類不懂禮貌嗎?」過去的十三以左手支著頭,她看向冷心,突然大吼:「回答我的問題!」

    冷心卻將目光轉到身旁的主人,照理說,她必須服從十三的命令--不管是過去、現在,但她想忍著回答問題的衝動,選擇沉默,以無言來表示自己對哪個十三效忠。

    「十三先生,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冷心刻意忽略面前的毀滅魔王,轉頭對站在身旁,與她來自同一時空的十三說道。

    「我現在也覺得過去的我很討厭!」十三兩手插在口袋,說道:「可是又不能殺了他,因為那等於殺掉自己。」

    語頓,十三說道:「反正不要緊,若我記得沒錯,待會兒過去的我就要引動毀滅蛾摩拉的鑰匙,那時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教宗的交代……」冷心遲疑一下,說道:「『墮落前的最後光明』不是要找到嗎?」

    「妳已經看到了。」十三說道:「當時我真沒想到那就是光明,」

    冷心順著十三的目光看去,那已被過去的魔王變成乾屍的頭頂上,戴著一頂王冠,王冠的上頭,竟然有一顆大如拳頭的鑽石。

    冷心問道:「那就是光明?」

    「嗯!」十三點點頭,憶起當初,他奉大撒旦的命令前來引誘蛾摩拉之王走向滅亡,也注意到那顆大得不正常的鑽石,當中,竟然有三股力量存在。

    那時的他曾想過要毀滅蛾摩拉之後,要把鑽石帶回魔界,可是他卻很好奇自己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現在他知道答案了!就是未來的出現,讓過去的毀滅之王暫時忘記了「光明」存在。

    也就是說,「墮落前的最後光明」會被他拿走。而成為罪人的東西也將被人遺忘,大撒旦將永遠無法找回自己的羽翼!

    不過身為惡魔,卻必須為命運所操縱,這點讓十三感到不悅。

    但卻得默默接受安排!

    「回答我的問題!」過去的毀滅之王感到憤怒,他的聲音令宮殿微晃,落下簌簌沙塵。

    可是魔王的反覆讓人難以想像,他又瞬間恢復平靜,「反正這不是重點,我的使命是毀滅蛾摩拉!」

    過去的魔王拿出兩柄出自同一鑄造師,以「暴力」、「瘋狂」為名的神器,雙手釋放魔能,企圖喚醒神器內蘊含的光明聖力。

    神器在過去的魔王催動下,發出了銀、紅二色的聖力抗衡,並兀自強烈地震動著,想要擺脫魔王之手。

    但神器終究只是擁有光明之力的武器,並無法與擁有魔王稱號的毀滅、疫病之王對抗,而且那股魔能主要是誘導神器發揮出最大力量,不是想要壓制,在過去魔王的詭計下,神器只能無知地按照對方每一步安排來走。

    兩股光芒越行漸盛,在十三、冷心的眼中,他們甚至看不見被強光淹沒的過去魔王。

    驀地,兩股光芒撞在一起,威猛的力量波動將四人震得倒飛而去。

    被靈獸神光奪去視力的保羅、芭雅渾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腦將空白得就像一張白紙,就連說話、詢問的能力也沒有,只能緊閉雙眼,偶爾發出幾聲嚷嚷。

    十三則拉著冷心的手,親眼目睹了過去的魔王是如何毀滅蛾摩拉。

    過去的魔王把神器互撞之後,連他也無法握住神力互衝的武器,雙手一震,虎口被炸得流出濃黑魔血,兩把武器各散左右,聖力仍持續放射著。

    銀、紅二色光芒如籐蔓般彼此交纏,直射宮殿屋頂,一聲轟然巨響,光芒衝上天際,將過去魔王所製造出的陰暗衝散。

    兩色聖光飛上天空後化散開來,模樣有如一朵巨大的蘑菇,籠罩著蛾摩拉方圓十幾公里。

    據聖經所述,蛾摩拉、所多瑪、龐貝城,這三座遠古都市是因為人類的墮落、邪惡,令神痛心疾首,不得不降下天劫毀滅。

    但事實上,身為絕對善良、光明的神不會去想要毀滅人類,那全是過去的十三--以毀滅、死亡、疫病……種種痛苦之源為名的魔王所幹的好事。

    當光芒照下的瞬間,所有蛾摩拉的居民停下手邊的動作舉頭望去,那一對對被邪惡污染的雙眼,早已忘了光明的模樣,不禁對此感到異常刺眼,甚至別過頭去。

    但是光芒並不能造成毀滅!它只是開啟災難的前奏!

    混著銀光的紅芒層層滾動,波波起伏,原本就炎熱不堪的沙漠更讓人鬱悶,彷彿連地表都被高溫溶化,冒出蒸蒸霧氣。

    人們深吸一口,卻猛地大咳,空氣滾燙得有如沸水,哪怕是最簡單的呼吸也能把肺灼傷。

    氣候劇烈的升溫令人類無法承受,他們汗如雨下,身上濕得甚至可以滋潤大地,但在發汗的同時,從毛細孔散出的水分快速蒸發,每個人的軀體被層白霧包圍,水氣蒸蒸而上。

    假設古代有所謂的溫度計,那他們必定會大吃一驚,因為熱度不停往上攀升,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有些人跳進水池,卻沒注意到水面如沸騰時翻滾,高溫瞬間把那些人的表皮燙熟,並開始潰爛。

    人類抵受不住高熱,失去控制地發足狂奔,不管是頭髮、衣服,當到達燃點,燦爛的火焰便登場了。

    在惡魔的指揮棒下,人類高唱著痛苦,燃燒的各種東西那是演出的一部分,因劇痛而揮動的手腳是舞蹈--名為滅亡的蛾摩拉!

    風在燃燒、人在燃燒,大地在燃燒,蛾摩拉的人心招惹了黑暗進駐,那魔王定會給予報酬。

    宮殿裡,冷心來到保羅、芭雅身旁,身上散發著冰涼的水元素,變出一層光圈保護著自己與同伴;一切化為火焰之時,只有他們五個人能倖免於難。

    十三估計著時間,還有六分鐘蛾摩拉才會完全消失,而那時,通往未來之路才會再次開始。

    但這幾分鐘裡,憑冷心的實力根本無法與過去的他對抗!

    還有那顆「光明」,十三看到了魔王正要拿起。

    就算他對命運的安排感到不滿,但也不能讓他所憎恨的大撒旦得到最後的羽翼。

    烈焰熊熊,過去的魔王突然聽見了十三的聲音:「你知道我嗎?」

    過去的魔王轉過頭,卻訝異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舉動,他甚至忘了十三的聲音。

    當過去的魔王目光再轉回王冠上時,如拳大的鑽石不翼而飛。

    「咦?」過去的魔王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會注意到那個王冠,好像還有什麼事忘了。

    「有時候真該感謝遺忘的好處,不過玩弄以前的自己,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十三身形晃了兩晃,分別來到黯淡無光的神器前,踢出兩腳,把神器踢到冷心所處的光球前,又回到過去的魔王身後,左手上下拋玩著鑽石,卻不曉得此舉已經犯下大錯!

    遺忘的詛咒,能讓罪人的一切被抹煞,當然被遺忘罪人拿走的東西,同樣也無法讓人記得。

    可是那樣東西一旦離開罪人手中,原本知道那樣東西的人又會再度想起。

    過去的魔王腦中隨著鑽石拋上拋下,不斷跳出有關「光明」的印象,他轉過身,終於看到笑容僵住的十三。

    十三這才知道自己的疏忽,他把鑽石放回口袋,看著滿臉疑問的魔王。

    「你是……」魔王低沉,有如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他不記得「光明」,只對眼前有著同樣力量、氣息的十三感到驚訝!

    十三諷刺的微笑勾起,「我是你!」

    「你是我?」過去的魔王緊盯著十三,臉上充滿敵意,大吼:「你不是我!」

    過去的魔王晃眼來到十三面前,一手抓去。

    他手上多了塊碎布,過去的魔王搓著布料,又忘了十三曾經存在過。

    十三來到過去魔王的背後,輕喘口氣,暗想:「差點就閃不過!」

    「這是誰的?我做了什麼?」過去的魔王一臉困惑,突然把目標指向冷心,「或許,我剛才是想殺掉你們!」

    過去的魔王一拳揮向冷心,卻被十三擋下。

    「該死的!以前的我竟然想殺掉未來的同伴!」十三這一下擋得萬分辛苦,他原是想取得光明之後,讓過去的魔王認為使命已經達成,進而回去九幽魔界。

    雖然他曾料到過去的自己可能會對冷心痛下殺手,卻沒想到預感那麼快成真!

    這樣一來,他就必須與自己戰鬥,還要小心萬一死在這裡,而且還是死在自己手上,這點恐怕連神與大撒旦都意想不到。

    「你是……」過去的魔王沒想過有人能擋住他的攻擊,尤其那個人還有著自己的相貌,甚至連力量都如出一轍。

    「我是你!」十三趁著過去的魔王發愣的瞬間,身形又來到對方背後,而這次,他出聲叫道:「喂!我在你背後!」

    過去的魔王轉身,看見了身後火光四起的十三。

    「你想問我是誰嗎?」十三在過去的自己面前來迴繞著,「為何我會有著跟你一樣的力量?為何我們會如此相像?就連氣息、感覺,甚至行為模式都十分接近?」

    語頓,十三看著被說中心事,以獰笑來掩飾驚訝的魔王,說道:「我們為何如此熟悉彼此,卻又帶點陌生?我有說錯嗎?毀滅之王!可是很遺憾的,我卻忘了屬於我們名字!告訴我,我們原本叫做什麼?」

    十三每說一句,過去的魔王心中的想法完全被看穿,彷彿全身赤裸地沒有東西遮蔽,聽到最後,他笑得狠戾。

    「你想套出我的真名,敕令我回九幽魔界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回去,但那是在殺了你之後!」

    過去的魔王誤解了十三的意思,他身體一動,快如疾電地來到十三面前,左手一爪罩下……

    十三往右閃開,原本立足的地方砂石飛濺,但過去的魔王已然消失眼前。

    十三從容一笑,他知道過去的魔王並不是真的消失,而是所定他閃躲的方向來到背後,準備突襲……

    果真如十三所料,過去的魔王來到身後,打算一拳打穿他的胸膛。

    十三一個前空翻,左手支撐地面,雙腿連環踢出兩記,不但避開了魔王的攻擊,也在第一時間逼退對手。

    過去的魔王頭往後抬,又在目光上揚時被詛咒所干擾,再次遺忘了十三。

    「你是誰?」過去的魔王第三次提出同樣的疑問。

    「我是……」十三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曾經想像過以遺忘之身,面對過去的自己時會有什麼反應,卻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有趣。

    十三心想,是不是每種生物當碰見未來的自己時,是不是都會回歸原始的思考方式,以本能處理一切。

    而他的本能,就是殺戮,最野蠻,毫無理性的做法。

    過去的魔王不能忍受十三的笑容,說道:「回答我的問題!」

    十三的確不喜歡有人忤逆他的話,但也不至於會如此的蠻橫吧!

    「我會考慮檢討一下!」十三心想,答道:「就算是你,我也不需要回答你的問題!」

    過去的魔王聞言大怒,他兩手疾張,口中念出一個咒文的名字,身上的黑暗之氣往十三湧去,卻沒想到,所有釋放出的力量,全都在接近十三時被吸納。

    「這一頓味道挺不錯的,起碼有一千四百多年吧!」十三與過去的魔王本來就是同一個自己,力量也殊出同源,除了物理的攻擊外,後者所擅長的黑魔法只是白白送給他而已。

    「還有兩分鐘!」十三暗忖,不過整座宮殿卻在大火中開始崩毀,石柱倒塌斷裂,天花板慢慢爬滿了裂痕,一聲轟然巨響,偌大的殿宇化為一堆殘骸。

    霎時塵埃飛揚,卻又變成點點火星,煙霧瀰漫中,一顆光球散發著四色晶芒,三個身影在光球中時隱時現。

    「喂!死人臉,現在到底怎樣了?還有老子的眼睛怎麼會看不見?」

    「冷心姐!人家不會就這樣瞎了吧?那以後是不是就不能看帥哥了!」

    冷心沒有回答,她試圖尋找十三的蹤影,舉目望去,天色艷紅如火,曾經繁榮一時的蛾摩拉已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四周剩下堆堆大石,還有一個個黑色的人影印在地上。

    天色忽亮,東方掀起一片沙幕,轉瞬來到三人面前,風沙淹沒了蛾摩拉罪惡的一切,保護三人的光球有如一葉輕舟,在沙海中載浮載沉。

    突然,冷心在漫天沙幕中看見了一抹黑影飛過,她運足目力,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那是十三。

    驀地又有一道影子追上,雙方交手的速度就連冷心也看不清楚,兩道身影飛上遁下,短短一秒,兩人已經分合了數次。

    距離開啟未來之路的時間只剩四十幾秒,過去的魔王使出渾身解數,雙眼緊鎖著十三,生怕對方再一次消失眼前。

    時間跳過零點一秒,十三的腳剛踩到沙地,過去的魔王已跟了上來,一拳揮下!

    沙地才因反作用力凹陷,砂礫如水花散開的同時,兩人早就來到半空,拳來腳往地對戰著。

    過去的魔王揮出兩拳,從左肩起的半邊身子變成流影閃過,速度之快,彷彿令時間也暫時,硬是打出兩個拳跡。

    面對魔王驚人的速度,十三閃躲的功夫也不惶多讓,他的臉忽地扭曲拉長,身軀也呈S形閃避,在旁人眼中,或許會以為是十三施展了軟骨功,但事實上,不過是以同樣恐怖的高速移動閃避而已。

    兩人在空中交換了數百招,可是時間才流動了不過十秒左右,身影在半空如煙火冉冉上升,猛地炸了開來。

    兩人分站東西,身上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邪惡的黑血摻雜沙中,如細雨般飄落一地,仔細一看,當中還有部分的殘肢肉塊,紛紛墜落地面。

    十三的半邊頭顱不知何時被削去,腸子在風中如旗幟般飄揚,一顆腎臟才剛掉落在不遠處。

    而過去的魔王,他的兩耳還在半空滑行,左手只剩肘部以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運起魔能,轉眼又完好如初。

    「還有十秒。」十三在心裡倒數著。

    八、七、六、五……

    過去的魔王雖不知道十三的計劃,但他對未來的自己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就算已經完成大撒旦交付的任務,心中仍沒有回去覆命的打算--起碼也要先殺掉十三。

    過去的魔王,腳步一動,人又來到十三面前,卻撲了個空!

    十三原本站的地方多出一個大洞,藉著土遁來到過去魔王的身後,他再次玩弄了遺忘的技倆,而且百試百靈。

    過去的魔王環顧四周,他好像忘了什麼事,可怎樣也想不起。接著他看見了保護三人的光球,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料不到有人類能活著躲過天劫。

    但活的也可以變死的!

    過去的魔王走向光球,可是開啟未來之路的時間已到,一道金黃的光芒從太陽射出,落在光球上面。

    三人只感腳下一空,身軀緩緩浮起,目不能視的保羅、芭雅大叫:「怎麼了?現在是什麼鬼狀況?」

    「冷心姐,妳在我們旁邊嗎?」

    兩人伸手在身前亂摸亂抓,不停叫喚著。

    冷心沒有理會兩人,看著距離越來越遠的過去魔王,不停尋找十三的所在,無奈沙暴遮空,眼前灰濛濛的一片,依稀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光球驀地消失,但在冷心眼中,卻是一片閃著各色光點的黑暗將他們吞沒,構成光球的四色自然靈力一點一滴被消化,變為絲絲流蘇飄在身後。

    「十三先生?他沒有跟上!」冷心想著,不時轉頭後望,但每一次,都告訴了她失望是什麼感覺。

    「難道遺忘,會讓十三先生沒辦法回到現在?」冷心想起這點,體內好像有種東西瞬間被抽空,她當下作出決定,「我要回去!」

    可是穿越時空的軌道逐年向前邁進,若冷心想要重回十三的時空,就好比魚兒在湍流中逆流而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要回去!我要找十三先生!」冷心的腦中只有這個念頭,她使盡全身力量掉頭,卻怎樣也無法抗拒將她帶往未來的力量。

    「我要去找十三先生!」

    過去的魔王怒吼著飛奔向前,他氣得咬牙切齒,忽然轉念一想,他的任務已經達成,即使放過三個人類又何妨。

    「創世眷顧了你們啊!」過去的魔王伸出左手,畫出一個五芒星,消失在被沙漠淹沒的蛾摩拉。

    可是過去的魔王還漏算了一件事,回到未來的只有三人。

    待過去的魔王走後,十三從沙地裡現身,他把玩著那顆鑽石,自言自語道:「大概得等上三千年左右吧!」

    十三終於知道,為什麼未來會派出公義布道師來阻止他們了,原因就出在他身上。

    在這六百多年的歲月裡,十三有時會妄想一件事--如果能回到過去有多好!

    不斷的尋覓,無數次的失望,每當天使轉生,他總會藉著彼此密可不可分的聯繫得知,可是那該死的神總在玩弄他,讓他燃起希望,卻又遍尋不著,直到天使老死,墮入下一次輪迴。

    有時他在想:是不是時間還沒到?

    可是他是惡魔,為什麼要被命運玩弄?照理說他們才是操縱一切的主人,而不是成為一個扯線傀儡。

    現在他得到了機會,只要能撐過三千多年,同樣次數的天刑,那麼他就可以改變命運,搶在天使自裁的前一刻出手。

    「雖然久了點,不過我可以接受!」

    十三苦笑著,他雖然騙取了一個靈魂,同時也吸收過去魔王的千多年魔能,加起來不過是兩千多一點,這樣的時間,恐怕連一次天劫都熬不完。

    不過辦法總是有的,在這遠古時代,四處都有魔物橫行,那些低等生物,就是他補充力量的最好來源。

    十三把「光明」拿在眼前仔細端詳,釋放出一點魔能包圍著鑽石,忽然,裡頭蘊含的三股力量同時被發動。

    第一股能量先是把他所放出的魔能給中和,第二股力量則建立起防禦,而第三股力量,竟然作出反擊。

    「光明」猛地放射出七彩光芒,將十三震飛出去。

    光芒一放即收,落地時沒有半點聲音。

    他在沙地上脫出一條凹痕,起身拍拍灰塵,上前拾起鑽石,「該死的,竟然保護到這種程度,那麼就算大撒旦得到了也無法取出羽翼。」

    十三的話其來有自,因為「光明」上頭,可是有著三個種族,最頂尖的人物親自施術,哪怕大撒旦的力量再強大,也不可能同時與三個同等級的對手交鋒。

    第一股中和的力量來自天賦一族,以平衡協調之名見證一切的種族。

    第二股防禦的力量,身為惡魔的十三可是跟他們是死對頭,就是信奉絕對善良的神。

    第三股雖然是人類,但他們為創世最初契約之人,完成最終進化,遵循命運未來指示的公義布道師。

    「大撒旦,別白費心機了,你只能看得到,卻永遠得不到。」十三興災樂禍地想著,大撒旦堂堂一個魔界至尊,竟然也有受人擺佈的一天。

    十三想歸想,不過以大撒旦的詭計狡猾,搞不好可以找出辦法來破解上頭的力量,雖然他不在乎末日是否降臨,但大撒旦折磨了他六百多年,他又豈能讓對方順心如意。

    十三把鑽石放回口袋,盤算著該走哪個方向時,他卻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從高空墬下。

    十三抬頭上望,只見冷心鼓動著背後的火翼,緩緩朝他飛來。

    十三摸頭呻吟著:「該死的!」

    見到十三,冷心收去召喚出來的鳳凰火翼,喊道:「十三先生!」

    冷心說話時聲音略微上揚,並對十三露出她所學會的微笑。

    「妳為什麼還在這兒?」十三的聲音微微抖動,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更提高了音量。

    「因為您沒回去!」冷心答道。

    正當冷心在時空中掙扎,無計可施的時候,原本是單行道的時空之路突然起了變化,以她與另外兩名同伴為分界,讓她心想事成,如願地來到蛾摩拉的時間。

    十三說道:「妳知不知道我是故意不回去?只要再等三千年,我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不知道!」冷心聞言一愣,說道:「我可以留下幫您!」

    「不,妳沒幫上忙,反而搞砸了!」十三不斷搖頭,問道:「我是遺忘罪人,那妳的身份是什麼?」

    「傀……傀儡!」冷心回答時頓了頓,她不明白為什麼十三會突然強調她的身份,難道她真的做錯什麼了嗎?

    「很好!」十三沒注意到冷心的異樣,逕自說道:「因為我的身份,沒有人能記得我,就算我來自未來也一樣;而妳,並沒有被遺忘,結果就是會引來時空侍者,名為奧瑞菲爾的天使注意,這樣妳清楚了嗎?」

    聽十三這樣一說,冷心也終於能理解了,她留在過去的時空,以兩人的任性妄為,可以想見有多少歷史會被改變,每件事的結果也將因兩人而錯亂,而掌管時空順序的侍者會任由兩人搗亂嗎?

    當然不會!

    可是只有十三一人留在過去那就不同了,他是遺忘罪人,就算是時空侍者也無法掌握他的行蹤,就算他真的改變過歷史,恐怕連創世都無法干涉他的作為。

    冷心熟知十三的習慣,說道:「我可以幫您除掉他們!」

    「拿什麼打?奧瑞菲爾那該死的隨隨便便就可以召喚億萬大軍。」十三說道:「除了實力,他絕對有能力強制遣送我們。」

    十三連氣都氣不起來,無奈地坐下,「他們已經到了,看看前面吧!」

    冷心望向遠方,漫天的沙塵中隱約有幾點光芒閃耀。

    就在冷心抬頭的同時,十三暗忖:「該死的神,你竟然利用了冷心!」

    時空光道一旦開啟,即使是他也無法抗拒那股力量,以冷心微薄的自然靈力,豈是想離開就能脫身得了。

    大撒旦被困在魔界,天賦一族只剩柳月,也早已忘了他的存在,而公義布道師只能看見未來,沒有能力改變過去,算來算去,也只有那個萬神之主了。

    十三真的想不透,也沒興趣知道神之主在打什麼算盤,一個惡魔改變自己的命運,會比人界覆滅更重要嗎?

    「你送了我一份大禮,我又怎麼能不報答。」十三心想著,看著逐漸接近的光芒,從口袋中掏出了「光明」,隨手丟在地上。

    十三非常清楚此舉的後果,他注定要得到「光明」,然後讓它永遠被遺忘,可是神之主破壞了他的計劃,那他就要改變未來,令滅世的關鍵啟動,使末日降臨人界,善惡顛倒,直到六萬萬年後……

    就在十三變更未來的同時,奧瑞菲爾雖然沒有現身,但卻已經轉動了時空的輪盤……

    兩人不知不覺中回到了現在,幾乎是與另外兩人同時到達的。

    他們回到了沙卡拉葬墓群,那位失去雙眼的公義布道師,似乎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不知何時離開了。

    而通往光明之路的日全蝕從這次過後,將永遠也不會開啟。

    一直守候著的畢德林見到四人歸來,問道:「你們拿到了『光明』嗎?」

    兩人聽見畢德林只關心「光明」的下落,心中不禁有氣,好像他們所受的傷害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應道:「『光明』?老子現在只想眼睛能重現『光明』!」

    「對啊對啊!人家都瞎了,誰還有心情管什麼『光明』啊!」

    畢德林歎了口氣,朝冷心問道:「妳能告訴我結果嗎?」

    冷心搖頭,轉頭看向十三。

    畢德林這才注意到十三的存在,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還是問道:「請告訴我結果,哪怕是壞消息也好!」

    「冷心,告訴那傢伙,他的任務只是等待我們的到來,結果與他無關,基本上當成壞消息也可以。」

    十三沒有正面回答,因為就算說了畢德林也不會記得。

    冷心把十三的話轉達,畢德林聽完後並沒有生氣,反而如釋重負地笑道:「那我們一族的使命總算可以結束了。」

    語頓,畢德林指著一台吉普車,說道:「那就由我安排各位到大使館吧!畢竟,你們不會信任我們的醫術,哪怕已經先進到不輸歐美各國。」

    畢德林吩咐兩名手下過去攙扶保羅、芭雅,一回頭,卻看見冷心已經走遠。

    可是他永遠不會曉得,一場由三界頂尖人物參與,來回過去、現在的重大事件,會有個如此荒唐的收尾。

    而始作俑者,背後跟著無怨無悔的冷心,也明明得到了「光明」,卻因為私人的恩怨擅改了命運。

    兩天後,保羅與芭雅在梵蒂岡駐沙特阿拉伯的人員護送下,平安返抵羅馬,並安排他們就醫檢查。

    所幸兩人的雙眼只是受到了強光刺激,導致暫時失明,不然,他們這輩子都會在黑暗中度過。

    兩人住院的同時,教宗也派了親信前來詢問結果,可是兩人從頭到尾並沒有看見「光明」的模樣,想當然也不知道任務究竟是成功?亦或失敗?

    教宗不得已之下,只好憑著跟十三的聯繫,追問結果到底如何,而後者只丟下一句:「反正大撒旦拿不到就對了!」

    幾天後,教宗翻開報紙,看見一則標題:「世界最大的鑽石!」

    教宗閱讀全文,內容寫著一顆大如成人拳頭的鑽石,在沙卡拉葬墓群的密室中被發現,名稱就叫做--「光明」!

    不過那則新聞只佔了極小的篇幅,教宗看完之後,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卻有一個人在街上翻閱著報紙,摸摸臉上的丁字刺青,喃喃道:「難道這顆鑽石就是『光明』?」

    那人曾有著沙漠蒼鷹的名號,現在卻解散了族人,讓他們去過各自的生活。

    畢竟千多年來的使命已經結束,正如公義布道師所說,他離開了開羅、守護已久的聖地,而肩上的老鷹,亦也展翅高飛。

    他來到了歐洲--渴望多時的西方國度。

    雖然畢德林不習慣當地的氣候,但他會慢慢適應的。

    接著,畢德林忽然感到身旁有人靠近,他退後一步,同時轉過頭,看見了一名印象中好像見過的男子。

    那人留著一頭波浪長髮,身上穿著長褲襯衫,嘴巴叼著一根雪茄,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老闆,媽媽說我要一份報紙!」那人微笑地說著。

    看在畢德林眼中,他認為自己一定認識過這名男子,不然為何會如此的熟悉。

    可是冷心如果在場,她必定會喊一聲:「十三先生!」

    因為這人竟然長得與十三一模一樣,只是開朗多了。

    畢德林壓不下心中好奇,問:「我是不是見過你?」

    那人一挑眉頭,轉頭看向畢德林,嘴角蕩起笑容:「媽媽說人的相識,總是由搭訕開始!」

    語頓,男子後退一步,說道:「但比起男人,我更希望女士來這說句。」

    畢德林同樣幽默地回答:「不過女士們應該不會喜歡輕佻男子的搭訕。」

    「媽媽說那只是外表,不代表內心。」男子伸出手,自我介紹:「我是貝凱,貝凱˙亞夫麥。」

    畢德林也伸出手,「阿法˙畢德林!」

    「媽媽說這是很好的開始!」貝凱眨眼微笑,卻又歎氣抱怨:「比起粗糙的手,我還是喜歡女士的玉手。」

    「但女士絕不會把自己的手,交給胡言亂語的人;或許,她們會比較喜歡穩重的男人。」

    「臉上有刺青的人怎樣也看不出穩重。」

    「總比嘴上喊媽媽的好。」

    「喔!畢德林,我開始討厭你了。」

    「我也後悔跟你認識。」

    兩人不停拌嘴,可是貝凱卻勾著對方的肩膀,笑著走在人行道上。

    「難道西方世界的人都那麼友善嗎?」畢德林想著,可是卻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這是他在歐洲交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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