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雙目無神,繼續往前走著,第三次慘敗的回憶,似乎讓他墜入了時空迴廊,重新體驗那一次的心情。
他敗了,完完全全輸給了天使,的確正如天使所說,勝負早已是注定了,他注定要敗給天使。
十三低頭苦笑,深吸了口氣抬頭,重重地歎息著,夜涼如水,而他的胸口熱血沸騰……
冷心從到尾都沒有出聲,與十三並肩走著,突然拉了下對方的袖子,仰著頭問道:「十三,我們為什麼要來這兒?」
「到哪了?」十三這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們已來到被摧毀的梵地岡大教堂廣場前。
十三兩手插著口袋,將腦中對天使的回憶驅走,定了定神對冷心解釋著:「我們需要一個適合的地方,而這裡就是。」
冷心看了看四周,廣場前雖然人煙稀少,但還是有零星行人路過,不禁問道:「就在這嗎?」
「不是。」十三似乎還沒有從之前的回憶恢復過來,竟然沒有對冷心的問題感到不耐,「我們要在教堂裡施法。」
「教堂裡?」冷心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廢墟,搖了搖頭,說道,「不懂。」
「待會妳就知道了。」十三神秘一笑,看著佔地廣大的殘垣,不禁微感頭疼。
的確,以十三的力量來說,要恢復梵蒂岡大教堂是易如反掌,不過接二連三的事件,都讓他消耗了極為龐大的魔力,現在除了要將教堂復原,還要把靈魂切割出五分之一給冷心,光是靈魂分割這部分,他將不再是一個完整的惡魔。
這個影響或許在平時看不出來,但是只要一對上同級惡魔或神祇,高下分判,就由完整性來分勝負。
而且靈魂分割所使用的魔能,實在不下於經歷一次天劫,他本就元氣大傷,如今還要失去一部分魂靈,他的魔元,真的能撐到與天使見面嗎?
十三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幫助冷心,以「傀儡」的特殊體質,又不能隨便擷取人類的靈魂來賜與,不然搞不好在施術的同時,冷心的軀體就已分裂,化為一堆塵土。
「卑彌呼,妳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難題啊!」十三感到十分為難,內心不斷掙扎著。
十三看著冷心,那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在得知能夠獲得靈魂後也沒有半分喜悅,依舊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生氣的雙眼注視著前方,沒有情感,連人情事故都不懂,大概從一誕生開始,所接觸的就是魔鬼、殺戮,還有知情者異樣的看法。
但是,他該為了天使?
還是完成卑彌呼的願望?
前者是十三畢生摯愛;而後者是個了奉獻一生,孤獨等待的人類,他該怎樣選擇?
「冷心,妳願意接受我的靈魂,分享我的痛苦嗎?哪怕是妳無法承受的?」十三再問了一次,雖然他已得知答案,但為了確定一些事,他必須問。
「我願意。」冷心依舊堅定地答著,卻突然出現一絲恍惚,如夢囈般說,「我願意承受一切,我將伴你走完路程。」
十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聽過這句話,就在卑彌呼的口中,一模一樣,一字不漏。
十三再次感受到卑彌呼創造冷心時的想法,不過沒想到那麼深,竟然將意志交給了冷心,繼承下來。
於是他不再猶豫,他將與冷心分享同一個靈魂,哪怕會因此無法見到天使,他也甘之如飴;或許他是惡魔,一切邪惡的化身,但是,他們比任何種族更瞭解靈魂的珍貴,他將以靈魂報答卑彌呼的付出。
十三說道:「冷心,我將要把大教堂復原,藉由裡面的法陣與妳分享靈魂。」
十三上到了廢墟裡,左手醞釀魔能,但是卻被冷心給打斷,「十三,其它人會看見。」
「不,沒關係的。」十三早已考慮到這點,因為他的詛咒,沒有暗紅十字架的人們會忘了大教堂曾消失的事實,就算那群炸毀大教堂的歹徒也一樣,他們只會記得自己得到了「墮落前最後光明」的滾動條,而遺忘大教堂的毀滅。至於路過見到的行人,還有大篇幅的報章雜誌同樣也會遺忘。他的詛咒,連文字都無法記憶。
能夠記得他的,除了靠暗紅十字架的法力覆蓋詛咒外,就只有超越一切力量的三部聖典--天使書、地獄書、以及失蹤的死海古卷,還有貝德手上,令十三懷疑來歷的部份殘章。
十三再次舉起左手,掌心出現一點黑芒,帶著微弱的七彩玄光轉動著,黑芒中不斷注入源源魔能,並加以轉化分解,球體忽大忽小,光芒也明暗不定,突然玄光大盛,映得四周絢麗非常。
十三見魔能轉化完成,蹲下將光球往地面一按,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一道彩光驀地炸開,燦爛得令人睜不開眼,光芒流轉變化,燒得漆黑難辨,散落一地的教堂殘骸凌空浮起,隨著光芒轉動飛舞。
地面隱隱出現六芒星圖騰,以惡魔文呈現的咒文在空中繞動,烙印在殘骸中……
十三蹲在六芒星中央,不停地灌注轉化後的魔能,臉上的神情專注,髮絲上下飄動,身上的風衣如同翅膀,忽拉忽拉地擺動著。
就在這時,被火燒過、濃煙燻黑的外皮層層剝落,部分倒塌的柱廊根根站起,地面烏黑的灰燼像是得到了生命,如潮水般往十三的方向退去,破碎毀圮的聖人像重新佇立,四分五裂的身軀完好如初,看不出一點傷痕。
魔能繼續釋放,十三的專注變成了吃力,他的眉頭糾結,咬緊牙關,教堂的壁面開始復原,從光潔的牆面,一點一面出現宛如藝術,細膩複雜的雕刻。牆上的壁畫,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控制著油墨的方向,重繪出一幅幅曠世名著。
大教堂一點一滴的復原著,最後來到由米開朗基羅設計,裝飾出自貝尼尼之手的圓頂,十三吐了一口長氣,魔能再次催動,圓頂如拼圖般一塊塊無中生有地變出來,拼在屬於它的位置上。
(好了,只差地下空間了。)十三暗自想著,力量往地底釋放,突然……
一股巨大的反抗力傳來,震得十三的手幾乎甩開,他咒罵出聲,雙手緊緊按住,不斷加力,但反抗的能量也越趨增強……
「該死的!該死的!不過是神遺留下的光明聖力!能夠阻止我嗎?」十三大吼著,背後的影子竟然有意志地自行站起,出現了一個高至圓頂,翅膀像鐮刀形狀的惡魔像。
十三的魔力呈倍數增幅,一點點將光明聖力壓回,終於……
大教堂完好如初地重現世人面前,同樣金碧輝煌,美輪美奐,不過只有少數幾人記得是誰將它修復,但卻不會公諸於世。
隨著教堂復原,那股令十三討厭的感覺又傳來了,而且更為強烈,弄得他渾身不適,甚至暈眩、感到燒灼感。
「不愧是最崇拜神的建築,連討厭的感覺也不一樣。」十三啐了一口,走出教堂對冷心招手,「來吧!」
進入教堂,迴廊旁擺設的掛燈射出溫和、淡黃的光芒,讓原本極富宗教味道的建築更顯莊嚴。
兩旁則是高聳至頂的大理石圓柱排成弧狀拱廊;上方,繪著一幅幅聖者的畫像。每個窗戶均有複雜幾何形的雕刻裝飾,間隔處亦有聖經的神話故事彩繪。
天花板的設計更是多樣化,平面處以十字分成格狀,圓弧處則繪上各種形狀之圖紋。四個角落也陳列著聖者--聖隆基尼、聖海倫、聖佛洛尼加及聖安德魯的雕像。
兩人走在其中,尋找通往地下的開關。
一陣搜尋之後,兩人站在「聖殤像」的面前,那是一幅由米開朗基羅所雕刻,描述聖母痛失愛子的作品。
十三隔著防彈玻璃,望著裡頭的雕刻,說著:「就是這兒了。」
「要打破玻璃嗎?」冷心拿出金剛杵,準備將防彈玻璃打破。
「不,不需要破壞。」十三牽著冷心的手,就往玻璃走去。
前進的途中,冷心忽感一股暗黑魔力隨著十三的手傳來,不禁下意識作出反抗,手腕一轉,便要掙脫。
「別擔心,只是讓我們能順利穿越玻璃而已。」
聞言,冷心便不再抗拒,任憑魔力流遍全身。
十三左手觸碰防彈玻璃,那表面竟變得如水一般,隨著接觸化開圈狀漣漪,繼而穿了過去。
兩人穿過玻璃,來到「聖殤像」面前站定,十三東摸西按,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機關。
十三開啟機關,一陣齒輪轉動,教堂正中央的一處金屬雕刻緩緩下陷,出現了道階梯。
兩人又在十三的魔力下穿過玻璃,走下階梯,來到了教堂地下。
舉目望去,地下室竟有兩百多坪,兩旁依序排列著數根白色石柱,柱上刻有圖騰雕像,咒文符錄。地下室正中,卻不是教宗所說的重要古跡,而是一座佔地龐大的法陣。
陣形之大,佔了將近一半的面積,十三仔細一看,是一處可以行使各類法術的中立陣勢,不過此陣的排列方式奇怪,幾乎將所有的光明咒式都包含在內,但卻設為中立性質,這點倒是讓十三感到非常好奇,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
法陣的最前方有一顆黑色水晶,中心光芒輪轉,煞是漂亮,十三上前,原來是一顆用來儲存聖力的水晶。
「光明聖力我又不能行使,這顆水晶根本沒有什麼幫助,不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十三看了幾眼,便來到法陣中央,同時對冷心說道,「過來躺下吧!準備開始了。」
冷心依言照作,躺在十三的前方。
十三食指舉起,一簇黑色的火苗燃起,輕輕甩開,落在法陣中一個咒文符號上。
舉起、甩出,十三就像個魔術師一樣,連眼睛都不看,每次舉起食指,都有一簇象徵他力量的黑色火苗,然後落在某個固定的符號上。
每株火苗落地後並沒有因此熄滅,維持著本來形狀燃燒。如此點燃了近百個符號,十三左手舉起,黑焰燃燒在掌心,卻突然往冷心身上一按,那烈火瞬息燃遍全身。
十三溫言勸著:「感覺可能會有點不舒服,忍耐一下。」
「嗯!」冷心點點頭,火焰中的黑暗魔力,的確引起身上的靈力抗拒,但還是強壓下來,乖乖躺著。
十三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取得兩個軀體的同步率,因為他身為惡魔,所有的靈魂也屬黑暗;而冷心所學之術法顯像乃是操控四靈聖獸、自然元素,就本質來說,實是兩個極端,如果不這麼做,必定會引起排斥反應,屆時可能會更麻煩。
十三右手燃起一團火焰,左手往冷心肚子隔空一按,將對方的靈力,連同本身所屬的火焰一併抽出。
冷心張大了嘴,背部弓起,四肢不斷抽搐,顯然是非常不舒服。
「忍耐一下。」
十三的聲音剛停,冷心的身軀僵直,就此失去意識。
左手靈光,右手黑火,十三雙掌合十,將自身與冷心的力量合二為一,猛地雙手張開捧至面前,張口一吐,一束黑魔力射向水晶。
水晶感應到邪惡之力攻來,也射出了束光明聖力;十三控制著那束黑魔力在室內左繞右晃,兩股力量追逐著,最後將光明之力引至所點燃的其中一個符文。
光明聖力落地後,也如同那些黑色火焰,形成一株金黃光火,並與黑暗火焰交戰著。
十三張口連吐,繼續將光明聖力引向符文,直到每個符文都有兩種正邪力量,這才停止。
喘了口氣,十三開始催動符文,只見黑白光芒交錯流遍文字,就在此時,所有的咒文化作光芒冉冉升空,形成陣法。
就在陣法完成的那一霎那,正邪兩種力量突然被同化,並放出七彩奪目光芒,接著變成了一股中立的能量。
十三眼見機不可失,將捧著的能量往陣法一拋,藉著陣勢把當中兩種相反之力融合,成為冷心能接納的能量。
力量同步告一段落,十三低頭望著胸口,猛一咬牙,左手硬生生插入胸膛……
「喝……啊哈……」十三痛得慘哼一聲,渾身猛烈顫動,突然仰天大叫,取出一顆黑旋魂靈。
十三的瞳孔驀地張大,身軀搖搖欲墜,幾欲暈去,但還是憑著過人意志忍下。
他跪了下來,暗自苦笑,心想恐怕沒有一個惡魔會做如此蠢事,竟然把自己的靈魂取出,更遑論分下一塊來。
那種過程,所必須承受之痛楚,只怕比之天劫又是另外一種不同慘痛,彷彿全身神經被十萬福特電壓竄流而過一樣,不,可能過而有之。
但是又總不能半途而廢,十三舉起右手,凝現一把以魔力顯現的刀鋒,手起刀落,削去一角大約五分之一的靈魂……
「喝啊……啊……該死的……」十三無法忍受這般痛苦,激動地大吼出來,希望能藉此宣洩。
同一時間,十三將靈魂快速塞入體內,這又是另一種非筆墨能形容的滋味。
十三捧著那分割而出的靈魂,掌心一震,將靈魂送向了法陣,藉由陣勢能中和一切的能量,將靈魂淨化,使得冷心不受邪惡本質影響,繼續能保有本來的面目。
但是惡魔之魂實在太過強大,法陣並無法有效地作用,經過十來分鐘,靈魂雖然散發七彩琉光,但當中還是有一絲黑氣。
眼見此景,十三也只能歎了口氣,以法陣威力,能夠做到如此淨化實屬難得,剩下的,也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十三小心翼翼地將靈魂取回,來到仍昏迷的冷心面前,伸手將冷心嘴巴打開,輕輕將靈魂放了進去。
霎時彩芒四射,接受了靈魂的身軀通體隱現靈光,光彩奪目,照得室內一片輝煌,魂體進入體內後不斷流動,在每一吋身軀改變著。
最後,只剩下拇指大小的魂體來到眉心處,將喚醒冷心的神識,並與之結合,不分彼此,同時,也將十三所有的記憶、快樂、悲傷,通通擁有,但卻不必因此背負十三的詛咒。
十三的詛咒是來自「真名」,而冷心的前身是個「傀儡」,不過是具服從令的軀體,並沒有所謂的「真名」,也因此,十三才敢將自己的靈魂贈與對方。
如此又過了片刻……
忽然,冷心「啊」地一聲,醒了過來,坐起身子,她摸著胸口,抬頭望向十三。
「恭喜了,妳如願以償。」十三發自真心地道賀著。
冷心看著雙手,然後用指尖,輕柔地滑過冰冷的地面……
她在感覺,感覺所有的變化……
一切,都好像有哪裡不同了,但是卻說不上來……
冷心急切地向十三伸出雙手,紅唇張張合合,卻吐不出一個字……
十三握住了冷心的手,他樂見這種情況,因為感覺,這應該會是第一個不同的吧?
冷心將臉貼在十三的手上,閉上雙眼,不停廝磨著。
「哈哈哈哈……」
冷心笑了,無法控制地狂笑著,笑得面容扭曲,笑得無法張開雙眼,笑得瘋瘋癲癲,上氣不接下氣……
笑聲嘎然而止,冷心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在臉頰劃過,落在白襟紅裙上。
一滴接著一滴,冷心的淚變成了沒有關上的水龍頭,不停地流出……
「十三……這就是情緒嗎……好溫暖……」冷心哽咽地說著,首次被情感衝擊的她,正體驗著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是的,很奇妙吧!」看著冷心的異狀,十三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對,或許每一個當獲得靈魂的人,應該都會像冷心這樣表達吧?
冷心的淚水停了,眼中洋溢著神采,她不再是個「傀儡」;她有人性,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冷心不斷四處摸著,體驗著之前不曾想過,也不會去注意的各種事物,哪怕是地面的刻文、身上的衣服、頭髮,她像一個天真的孩童,對所有看似平常的事物都感到新鮮,不停東摸西摸著。
「十三,這就是感情嗎?」冷心微笑著,雖然笑容還略顯僵硬,但是相信有一天,她會得到真正的笑容。
「是的。」十三插著口袋,憂鬱的眼露出了溫柔。
冷心捂著胸口,低頭閉上了雙眼,從掌心傳來一次次震動,撲通……撲通……
十三按住了冷心的肩膀,說道:「很奇妙吧!只是一種跳動,卻讓人類無法忽視。」
冷心嬌軀一顫,感覺胸口流過一絲暖暖的感覺,她不懂為什麼胸口會發熱,一抬頭,對上十三深沉如海的雙眼,問道:「為什麼胸口會熱?」
十三對她笑了笑,道:「這就是妳所要的『感覺』。」
冷心疑惑地搖頭,說道:「我要怎麼去使用感覺?」
「妳不必強迫自己去控制感覺,妳已有了靈魂,當妳摸過、碰到的任何東西,妳自然就會感受到。」十三的嗓音低沉,告訴了冷心「感覺」是怎樣一回事。
「原來是這樣啊!」冷心想了會兒,但她的手卻不放棄任何可以「感覺」的機會,不停地到處摸著,記下每一種滋味。
地板,冰冰涼涼的,但是摸久了卻會帶點微溫。
頭髮,細細的,像沙子。
肌膚,滑嫩又富有彈性,是冷心摸過最舒服的一樣東西。
冷心摸著摸著,突然想到,那靈魂呢?摸起來又是怎樣一個感覺?
冷心跑到十三面前,提出了要求:「十三,你能不能讓我摸摸你的靈魂?」
十三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苦笑著想了下,說道:「冷心,靈魂是摸不到的,正確來說人類不可能會摸到。」
「為什麼?」
十三又想了想,「靈魂雖然是在人的體內,但卻找不到、感覺不出。」
「那你為什麼能把靈魂給我?」冷心提出了疑問:「這表示你一定得接觸,才能放進來啊!」
「是的,我摸過靈魂。」可是十三從未仔細感覺過靈魂,那種東西摸起來是怎樣的滋味,也無法回答那種感覺,也只有照實說,「我無法回答,因為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樣啊!」有了靈魂的冷心說話也不再刻板、僵硬,甚至能清楚表現出自己的失望。她眼神一黯,像艷陽被烏雲遮蓋,令大地瞬間無光;卻又在轉眼亮起異采,腦中浮現了一個人,問道:「住持大師,十三你很在意她嗎?」
「卑彌呼嗎?」十三頓時啞口無言,冷心的問題令他難以招架,只是淡淡地答著:「她……她是個很特別的人類,就這樣而已。」
「可是我看到了你的記憶,還有感覺。」冷心再上前一步,纖細的身軀來到十三面前,眼裡儘是不解,「那麼你對記憶中的天使,也是這樣嗎?」
提及天使,十三臉上的笑容當場定住,口氣也重了起來,「卑彌呼不是天使,也沒有資格與天使相提並論。」
「如果住持大師聽見這話,感覺會很難過吧!」冷心的聲音透出一絲無奈。隨著靈魂,她得到了十三所有的記憶,她不相信聽見的答案是真的,但是為什麼十三不坦白呢?她想不透。
「我看見住持大師的眼淚,我聽見你的心跳,十三,你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冷心抬起頭又問,她想知道十三隱藏在孤單之後的真正想法。
「我沒有任何感覺,一點也沒有。」十三的表情變得嚴肅,他抓著冷心的肩膀,鄭重地告訴對方:「別以為有了我的靈魂,妳就可以知道我所有的念頭,妳不該猜測那麼多,去過妳的人生,知道嗎?」
「我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冷心撥下了十三的手,胸口突然涼颼颼的,感覺告訴她該大聲說出來,但是卻又想壓抑,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睛在哭泣。
冷心的淚水流了下來,卻不像第一次的眼淚那麼急,而是一滴一點,緩緩地劃過臉龐,「你應該在住持大師身邊的,因為你可以給她的,不是嗎?」
「我什麼也不能給!」十三失控了,他低吼著說出自己的無奈,「別自以為是,妳看見了我的詛咒,難道妳不瞭解嗎?妳看見了天使,難道妳不知道我六百年的尋覓是為了什麼?卑彌呼的心意我知道,不然妳以為我為何會將靈魂給妳?我殺過的生物比妳流逝的分分秒秒還要多!別對我說教!」
語頓,十三粗魯地抹去冷心的眼淚,警告著:「我能將靈魂給妳,也能把它收回,別逼我改變主意。」
冷心默然不語,她的心跳得好快,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流下。
她想要停止這種難受的感覺,但卻不知該怎麼做,尤其當她聽見了十三的話時,卑彌呼的情感,藉著她的身體完全表達。
看著冷心的淚,十三歎了口氣,左手一揮,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冰,將冷心包圍其中,提醒著,「別太激動了,妳才剛擁有靈魂,身體還無法完全結合。」
「十三,放我出去。」冷心拍著冰面,不停地喊著。她感到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不想被關在裡面,她的話還沒說完,而且還想要多感受一下。
「別激動,冷心,妳睡一下,等靈魂與身體不分彼此後,我自然就會放妳出來。」十三變出一個冰棺,讓冷心能躺在裡面,同時催動魔力,使對方能安靜地睡一會兒。
冷心拍打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最後還是無法抵抗魔力的催眠,沉沉地睡去。
「冷心,這是為妳好,我不想妳變成一個半人半『傀儡』的東西。」十三又歎了口氣,將冰棺扛在肩上,慢慢地走向出口,卻又停了下來。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空氣中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地下室裡靜悄悄的,哪怕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可聞。
十三又看了下周圍,發現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異樣。
他看向地面,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
地板上的符祿刻文像是有某種力量控制著,竟然自動排列了起來……
羅馬的一間小酒吧裡
一走進去,左手邊放著兩張撞球抬,幾個客人持桿而立,其中一人在九號球入袋後咒罵幾句,不甘心地掏出錢來。
前方是吧檯,一名酒保背對著酒架,拿起一塊白布,仔細地擦拭著各類酒杯,小心翼翼地掛回上方的杯架。
對酒保來說,今天的生意還算普通,吧檯前坐著三兩客人,其中一人埋頭獨酌;而角落,則坐了兩名看似上班族的中年男子,不停地相互抱怨著,公司裡的上司如何過分。
右方,則排了兩列桌椅,桌上均有一插著玫瑰的小花瓶,前面數來第二桌,坐著兩名神父,一者粗爌不修邊幅;一者斯文俊秀,有如翩翩濁世貴公子。
粗爌的神父嚷道:「喂,佈雷恩,別一張死人臉,難得放大假,不開心一下你會對不起主哥的。」
聞言,佈雷恩還是沉著臉,說道:「保羅,教宗準備受審,你還有心情玩。」
保羅無所謂地說著:「關老子屁事,反正又不是老子要被關。」語頓,突然問道:「對了,芭雅呢?怎麼沒見到她。」
「她說要顧著別墅,所以不來了。」佈雷恩沒精打采地回著。
保羅大感沒趣道:「媽的,老子本來想把她灌醉,然後就嘿嘿嘿……真是可惜。」
佈雷恩沒好氣答著:「難道你腦袋裡就只有這些東西嗎?正經點好不好。」
保羅抱怨著:「那你別一副死人臉好不好,老子找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開心,不是看你那張像死了老媽的臉。」
保羅的一句戲言,卻讓佈雷恩反應激烈,他一拍桌子,怒道:「別污辱我的母親!放尊重點!不是什麼事都能開玩笑的好嗎?」
「好好好,老子跟你道歉。」保羅知道說錯了話,連忙陪不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歉意,他對酒保喊道:「喂,來兩瓶啤酒。」
語頓,保羅笑嘻嘻地說著:「來,讓我們喝兩杯,輕鬆一下。」
佈雷恩皺著眉頭,說道:「保羅,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受過洗的神職人員,不喝酒的。」
「有什麼關係嘛?神父也要懂得快樂,我相信主哥也會同意老子的說法。」保羅倒了杯啤酒放到佈雷恩面前,語帶威脅地說道:「給個面子嘛,老子請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不然老子可是會翻臉喔!」
佈雷恩見狀也不好推辭,說道:「就一杯?」
「就一杯。」
十分鐘過後……
「哈哈哈哈……你知道嗎?老子那時只不過瞪了他一眼,那個沒種的傢伙竟然就嚇得跪下來,你說好不好笑。」保羅大聲地狂笑著,不停地拍著佈雷恩肩膀。
佈雷恩滿臉紅暈,已經有幾分醉意,聽見保羅的往事時沒有任何不悅,反而也跟著笑了起來。
看向兩人桌面,起碼有一打以上的空瓶凌亂倒著,佈雷恩的一杯啤酒,已經變成了十幾二十杯。
佈雷恩口齒不清地問著:「對了……保羅,你為什麼會加入教廷?」
保羅打個酒嗝,說道:「老子也不想啊!本來老子的黑道生活過得是順順利利,卻沒想到有一天收到了卷錄像帶,從那時候開始,就是***一堆狗屁怪事。」
「怎麼說?」佈雷恩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媽的,一想到老子就滿老二火,那時老子幫派的老大,他的女兒中了邪,老子就去幫忙,結果不就是順便爽了一下,然後就被追殺,最後就加入教廷啦!」
語頓,保羅問道:「對了,娘娘腔佈雷恩,那你是怎麼加入教會的?」
聞言,佈雷恩的酒意霎時清醒了不少,苦笑道:「一定要說嗎?」
保羅氣呼呼地亂叫著:「廢話,老子說了那麼多,你如果不說出來,地上的那些酒瓶,老子就塞到你屁眼裡,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菊花盛開』。」
佈雷恩歎了口氣,搓了下額頭,說道:「因為我的母親,我小時後就可以看見鬼魂,有一天我的母親為了保護我被惡靈害死了,所以我就加入教廷,成為了驅魔師,為的,就是要除掉所有惡靈,為母親復仇。」
語頓,佈雷恩猛灌著酒,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可是,母親的死對我打擊太大,然後就有了你們所謂的怪癖,在一場任務中,這個怪癖害死了一位同伴,然後我就被其它組排擠,到了超自然特別小組。」
保羅靜靜聽著,舉起杯子說道:「為你的怪癖乾杯。」
「乾杯。」
兩人又是一飲而盡,不約而同地大笑著,佈雷恩自加入小組以來,首次與保羅一起喝酒、恣意放縱。
佈雷恩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我們組裡的成員好像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開心故事,所以我們才會聚在一起吧!」
「想那麼多幹嘛!老子今天就讓你爽個夠本,別反對啊!不然老子翻臉。」
這時,門口走進了一位妙齡美女,穿著暴露,身材火辣,走道吧檯前說道:「給我一杯馬丁尼。」
保羅一見美女,整個人突然抖了一下,精神也來了,說道:「佈雷恩,看到那位辣妹沒有?」
佈雷恩隨意看了下,並沒有特別在意,說道:「怎麼了嗎?」
「當然是有得爽啦!」保羅猛地站起,抓了抓胸膛,說著,「今天就讓你知道,老子的泡妞本領。」
保羅點了根雪茄走向吧檯,來到了那名女子的身旁,邀請道:「嘿!小姐,有沒有興趣一起喝杯酒啊?」
那名女子也點了根煙,以塗著鮮紅荳蔻的手指夾著,撫媚一笑,說道:「想不到神父也會搭訕啊?」
「這是一定要的啦,神父也需要調劑一下啊!」保羅一臉淫笑,眼睛在女子的身上轉了一圈。
女子轉過身,對保羅勾了勾手指,「那就走吧!你是坐哪桌啊?」
搭訕成功,保羅的外八字也走得格外囂張,來到佈雷恩面前坐下,同時介紹道:「他是佈雷恩。」
「想不到有那麼帥的神父啊!」女子拋了個媚眼,在佈雷恩的臉上捏了下,惹得他臉上一紅,連忙閃開。
女子見狀吃吃笑著,「唉喲,還會臉紅呢!」
保羅附在女子耳邊說了幾句,惹得對方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劃著濃妝鳳眼不停在佈雷恩身上巡視。
佈雷抵受不住女子放肆大膽的眼神,問道:「保羅,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待會你就知道了。」保羅一臉奸笑,興奮地大力拍了佈雷恩兩下,
三人又坐了一會兒,保羅在言語中不斷向女子調笑著,明顯的性暗示,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
不過女子對佈雷恩顯然十分有好感,不停地以眼神、動作挑逗,甚至還脫下了高跟鞋,赤足在後者的小腿、大腿摩擦著,弄得佈雷恩拚命閃躲,尷尬非常。
保羅並不介意女子的動作,反而向佈雷恩豎起大拇指,示意對方幹得好
女子的動作到後來是越來越大膽,甚至還藉故往佈雷恩跨下摸去,嚇得他連忙站起,把保羅拉到一旁,說道:「保羅,我是神職人員啊!這樣會不會太……」
保羅煽動著:「老子也是神父啊!受洗又怎樣?反正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這件事,還可以爽一下,不是很好嗎?」
「可是主會知道啊!而且當中有一條戒律,就是淫戒啊!」佈雷恩還是覺得不妥,根深蒂固的神職教育,讓他拚命反對。
「主在天上跟天使爽啦!老子已經跟那個辣妹說了,你是個處男,從來沒玩過,人家可是不介意,你擔心什麼?」
佈雷恩聞言大窘,失聲叫道:「你說什麼?」
保羅到後來也懶得解釋,一把勾緊了佈雷恩的脖子,對那名女子招手,「嘿!坐我們的車到飯店去吧!」
佈雷恩聞言大奇,「你何時買了車?」
保羅解釋著:「記得教宗給的信用卡嗎?老子買了台跑車,剛好在這時候用。」
「可是……」
「可是個鬼啊!你別想跑,今天老子幫你告別處男,你應該多謝老子才對。」
酒精的作用之下,佈雷恩無法掙脫保羅的手臂,只能任由對方拖著。
「保羅,別這樣。」
「喂!怎麼感覺起來,好像是你要被人強姦似的,別擔心啦!」
「可是……我是神父啊!」
「神父個鬼,神父就是出了事神會負責啦!反正老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先上,老子等你,還是你要一起來也沒關係,如果怕丟臉,最多老子幫你推屁股……」
「保羅……」
三人先後走出酒吧,保羅把佈雷恩丟上前座,來到駕駛座前,對女子招手,「上車吧!」
女子「唉喲」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說道:「你們等我一下,我皮包忘了拿。」
說完,女子便跑進酒吧。
「保羅……」
保羅不耐煩地說道:「別跟老子廢話。」
「你看神器。」佈雷恩清醒了幾分,拿出封魔針,只見神器不斷閃爍藍芒。
保羅見狀看了下懷中的極度暴力,也是同樣的狀況,好像在警告著什麼。
「奇怪,老子沒聞到妖物的味道啊?」保羅一臉疑惑,發動引擎。
「碰」地一聲轟然巨響,兩人的車子發出猛烈爆炸,陷入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