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殘缺的靈魂第二章
那六名組長一字排開,雙手負於背後,面無表情地站在眾人眼前。他們衣著整齊,不論男女全數穿著男子神袍,冷漠的眼神目空一切。幾乎是同時,他們像是經過排練般說了句:「您好,教宗大人。」
見到六人突然造訪,教宗朝其中一名金髮神父問道:「艾力克,這是怎麼一回事?」
「控訴!」金髮神父的五官深邃,神情肅穆,他左手一樣負於身後,右手卻指著保羅,「控訴保羅弟兄的一切言行,從未遵守過神職人員的任何一條規定,甚至加入教廷後還與黑幫份子有相當程度往來,照例是應該交由教廷審辦。但是教宗大人您一再包容、原諒,但保羅弟兄仍不見悔改之意。紐約所發生的慘劇,已經與惡魔沒有什麼兩樣,不僅讓梵蒂崗與美國的邦交惡化,更讓教廷蒙上罪名。我控訴,保羅所做的一切應受審判,飭奪神職人員身份,並交還神器--『極度暴力』。」
「附議。」
「請教宗大人做出懲處。」
其餘五名組長紛紛出聲贊成,當中更有一名黑人神父瞪視著保羅,似乎有極大的過節。
保羅見狀點起了雪茄,右手在胸口上抓了抓,眉毛一挑,走到那名黑人神父面前,比出了中指,說道:「你媽個死黑鬼,現在是怎樣?嫌自己皮膚太黑,想要被血染紅是吧?」
那名黑人神父沒有回答,甚至連正眼也沒看上一眼,說道:「控訴!保羅弟兄言行不當,請教宗大人作出懲處。」
保羅在黑人神父的胸口用力地戳了兩下,罵道:「老子在跟你說話,你媽個耳朵被保險套塞住了是不是?」
黑人神父撥開了保羅的手,說道:「保羅弟兄,請注意你的言行。」
「我去你媽的……」保羅怒不可遏,一拳就往黑人神父的臉上打去,但卻被佈雷恩給阻止,他氣得大罵:「放手,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那坨黑狗屎……」
佈雷恩雖然對保羅仍是心懷芥蒂,但還是拉著拚命掙扎的對方,並出言勸著:「保羅,冷靜點。」
黑人神父以非常不屑的神情拍了拍衣服,挖苦道:「佈雷恩弟兄,必須跟保羅弟兄這種人成為夥伴,真是為難你啦!」
聞言,佈雷恩回道:「總比跟你在一起共事要來得好。」
「哼!」黑人神父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不再說話。
這時除了無法表現情緒的冷心外,「超自然特別小組」的成員沒有一個擺出好臉色,芭雅更索性轉過頭去,小嘴嘟得老高,一手托腮,逕自哼著歌曲。
教宗歎了口氣,暗忖:(難道他們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十三課--梵蒂岡所擁有的除魔勁旅,當中除了有外聘的除魔獵人外,又有六組直屬梵蒂岡的精銳除魔師。
每一名除魔師,都是從萬千具有強大靈力的兒童中挑選而出,自小培育,經過無數試煉,最後才能成為一位除魔師。其中的艱辛痛苦,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
而十三課中,不屬於外聘除魔獵人,也不隸屬那六組精銳除魔師的「超自然特別小組」,卻是當中的異數。
他們有的是亡命之徒、惡魔、傀儡……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一群怪胎。
論能力,他們擁有超越其它六組的實力,在他們手中沒有完成不了的任務,也是教宗最寄予重任的一組,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了其它組別的不滿,再加上一些私人恩怨,以及教宗刻意的縱容,到了現在,「超自然特別小組」與十三課其它組別勢成水火,彼此看不順眼。
保羅重重地將「極度暴力」往桌上一放,指著那六名組長,叫道:「要收回老子的神器,好啊!看哪一個那麼有種,不要命就來拿!」
黑人神父一聲不響地來到保羅面前,伸手就往神器抓去,結果被後者一拳打在下巴,打得後退了幾步,嘴角流下一縷鮮血。
保羅拿回神器,指著對方的鼻子就是一陣嘲笑:「你媽個那麼聽話,那老子叫你去吃屎,吃不吃啊!腦袋打鐵的臭黑鬼。」
「你……」黑人神父抹掉了嘴角鮮血,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柄手槍,正要指向保羅的下巴時,卻被對方一手撥開。
保羅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神器幻化變形,一柄銀色的沙漠之鷹在光芒流轉中變形完畢,抵著黑人神父的太陽穴。
一場宛如西部牛仔的較量,就在極短的距離內發生,當旁人還來不及喊停,高下就已分出。
眾人無語,廳內的氣氛緊張至最高點,教宗被著突如其來的較量嚇得反應不來,其餘五名組長則紛紛想掏出武器,卻在看見佈雷恩的封魔針時停下動作。
只見佈雷恩那俊俏的臉如同除魔時掛著微笑,一改平時的拘謹、古板,以優雅的態度盯著他們,吐出一句:「各位,現在是一對一較量,要報名也請慢慢來,如果沒有白手套擲向保羅下戰帖,改日請早。」
保羅誇獎道:「佈雷恩,你這娘娘腔雖然死腦筋了些,不過該幹架時還是那麼嗆人,總算沒白費老子把你當夥伴。」
佈雷恩苦笑道:「這算是讚美嗎?」
「當然是。」保羅將神器收回,卻冷不防地以槍托重擊對黑人神父的下巴,接著又補上一記重拳,打得對方翻倒在地,「要跟老子比玩刀玩槍,你還早了十年。老子知道你對『極度暴力』有意思,夠本事就來搶啊!」
「好了,保羅,控制一下情緒。」教宗試圖將氣氛緩和,「艾力克,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特別小組的人員是外聘而來,並不正式屬於教廷。而『極度暴力』,則是保羅弟兄加入前就有了,根據規定,那柄神器也同樣不屬於教廷。所以保羅弟兄平時的所作所為,教廷無權干涉,畢竟他們除了任務時由教廷支付所需,其它的並沒有動用任何資產。」
語頓,教宗隱去了十三那段,說道:「紐約的事情也是逼不得已,因為除了布下『聖者六芒星』外,並無其它方法可以解決,所以你錯怪保羅了。」
艾力克瞭解原由後冷哼一聲,卻突然看見一顆由靈氣形成的子彈破空而來,由於事發突然,嚇得他連忙側身一躲,這才閃過子彈。
艾力克怒視著保羅,只得到對方非常沒有誠意的道歉:「哎呀,槍枝走火,算你狗運,躲得快。」
艾力克又哼了一聲,保羅見狀拿著極度暴力比了兩下,說道:「你不爽嗎?小心一點,老子的極度暴力脾氣比你拉的屎還臭,當心它再次走火,射爆你的老二。」
教宗斥道:「好了,保羅,別太過分了。」
「剛好而已!叫他們長眼一點,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保羅咕噥幾句,大勒勒地回到位子上。
就在這時,芭雅很不識趣地拍起手來,「保羅,第一次見到你那麼帥。」
「還是一句老話,剛好而已。」保羅伸手和芭雅相互擊掌,氣得那六名組長直瞪眼。
教宗看向六名組長,問道:「好了,艾力克,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如果沒別的事,可以先下去了。」
六名組長互看一眼,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教宗要你們滾蛋,聽不懂人話嗎?啊!老子都忘了,你們是畜生,當然聽不懂。」保羅極盡諷刺的羞辱六人,又得到芭雅抱以掌聲。
突然,眾人的耳裡傳來了一聲:「我控訴!」
「控訴你媽,昨天晚上被鬼搞,結果生了你這人鬼不分的雜種怪……」保羅頭也不回地亂罵著,直到看見來人,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吞回肚裡。
那人頭戴紅色小圓帽,腰上也繫著一條紅色絲巾,年約四十許,不過臉色卻像是大量失血過後,出奇蒼白。
六名組長見到那人後眼睛一亮,「貝德主教,您終於來了。」
貝德瞪了保羅一眼,他向六人點點頭,拿出一份文件往教宗面前一放,說道:「我控訴,您身為教廷最高領袖,竟然以魔法差遣惡魔,上頭所記載的,就是您差遣惡魔之法,教宗大人,不知您有何話說?」
被差遣的惡魔?
難道是說十三嗎?
「超自然特別小組」的成員沒有半分驚訝,因為十三的身份早就讓他們起疑--為什麼一名強大的惡魔會心甘情願,甘願替他們最鄙視的人類做事?
當中究竟有什麼因緣?
還有十三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是一個惡魔那麼單純吧?為什麼不論介紹過多少次,其它人好像永遠不認得他,這又是為何?
「超自然特別小組」的成員以懷疑的目光看向教宗,只見他安靜地看完文件,說道:「我沒有話說。」
「教宗大人,您為什麼不解釋呢?」佈雷恩無法理解教宗的做法,焦急地問著。因為這可不是一件可以鬧著玩的事,只要處理不好,教宗很有可能必須在監獄裡度過下半輩子。
教宗慈祥地拍了下佈雷恩的肩膀,微笑和藹卻神秘,說道:「佈雷恩,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能瞭解的。」
「可是……十三的……」佈雷恩待要說話,卻被教宗打斷:「夠了,佈雷恩,別多話。」
教宗推了下老花眼鏡,笑容意味深遠,說道:「我驅使惡魔,這是事實。」
貝德也滿意地笑了出來,驕傲的神情像是打了場勝仗般,說道:「那麼教宗大人,請您跟我走一趟,直到最高法院通知審判前,您的行動將由我等來負責。」
語頓,貝德語氣尖酸地說道:「教宗大人,您可能將是第一位接受主教團審判的教宗啊!」
教宗不發一語地走在貝德身後,卻突然對佈雷恩說道:「佈雷恩,要幫助冷心,梵蒂岡大教堂裡有一幅極為重要的『聖殤像』,地下室有一座重要的古跡,這也是我要你重建大教堂的原因。」
語罷,教宗隨著貝德等人走出會議室,不過在門口時,他回頭望了一眼,又露出了一個微笑,但目光卻沒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教宗臨走前的話,倒是讓佈雷恩微微一怔,低頭思索著話中涵義。
「怎麼辦?教宗被那些討厭鬼帶走了啦!」芭雅嬌小的身影在會議室裡不斷繞來繞去,一邊繞圈,一邊歪著小腦袋,喊著:「對啊!真是奇怪,十三是一個惡魔,為什麼會那麼被教會驅使呢?真是搞不懂。」
「管他那麼多,老子只知道這下子可以放長假了。」保羅還是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看來這世上唯一能讓他注意的,大概只有脫光衣服的漂亮女人吧!
冷心依舊無語,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心裡想的,是十三消失前的那番話,她真的可以擁有靈魂了嗎?那會是怎樣一種滋味,她可以懂得人類的喜怒哀樂了嗎?
會議室裡,四個人分別想著心中的事,就連一直隱身在旁,沒有出聲的十三出現在他們面前也不知道。
「呵!教廷的主人,竟然會被自己養的狗反咬,這真是太有趣了。」十三掛著招牌的嘲諷式微笑,雙手往口袋一插,輕鬆地往牆上靠去。
四人聞言紛紛向十三看去,而芭雅則是氣鼓鼓地嘟長了嘴,跑到他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戳著他的胸膛,嗔道:「臭十三,還不都是因為你,教宗才會被貝德主教指控『驅使魔鬼』這一條,都是你害的啦!」
對於芭雅的指責,十三笑而不答,望向佈雷恩,只見對方怒視著他,以眼神來訴說憤怒。
十三的眼睛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冷心身上,並招了招手,說道:「冷心,妳跟我走,我將給妳夢寐以求的靈魂。」
「嗯心點頭應著,就往十三走去。
「等一下。」佈雷恩連忙擋在兩人之間,面色不悅地問道:「十三,你難道不該給個解釋嗎?解釋一切發生在你身上的不尋常。」
「解釋?我為何要解釋了?」
十三的笑容依舊,其實佈雷恩的疑惑他知道,原因就出在那六柄十字架上,只要一拿下,效用只剩下六天,但是長時間戴著,的確能夠因此記得住他,不過每六天就會有一次劇烈頭疼,對身體的傷害嘛,那就不是他所關心的,或許,他之前的夥伴會如此短命,有部分原因也出在暗紅十字架上吧!
十三以挑釁的目光看著佈雷恩,「你所懷疑的就是事實,我沒空回答任何你已知道的答案。」
「你……」佈雷恩為之氣結,指著十三的手不斷顫抖,臉上又開始泛起紅潮;雖然此刻的他怒火中燒,但心中對十三的回答著實納悶。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佈雷恩還是搞不懂,但就在他細想的同時,卻被一隻手輕輕推開,只見十三牽著冷心的手往外走,隨口說道:「慢慢想吧!」
語罷,會議室裡只剩下苦思不解的佈雷恩、不斷繞圈的芭雅、還有那位粗俗,從神袍裡拿出黃色漫畫,專心翻閱的保羅。
兩人出到別墅外,冷心問道:「十三,我們要去哪?」
「一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不過有些麻煩就是了。」面對冷心,十三的笑容總是不一樣,那笑意中,溫柔得有如春風。
十三許下了一個保證:「冷心,從今以後,妳不再會是任人使喚的『傀儡』;妳將蛻變,依照所希望的變成人類。」
晚上十點
夜幕高掛,繁星滿天,高聳的大廈***通明,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人潮來來往往,或駐足,或匆忙,梵蒂岡的夜晚與其它繁華大城相比,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大街上的人來人往中有一男一女,他們的步履輕快,不停地在街道中穿梭,時而與人們擦肩而過;時而停下等待--那馬路前的紅燈轉綠。
男的眼神憂鬱,穿著與夜晚同樣漆黑的風衣;女的冷艷如冰,將曼妙的身材裹在一襲白衣紅裙的巫女袍裡。
「十三,我們到底要去哪?」女子的聲音平靜,卻流露出一絲疑惑。
「冷心,跟我來就是了。」男子的答案如同性格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兩人不停地走著,十三的思緒也不停轉動著,卻突然眼中多了分輕視,暗忖:(看來人類這種生物,終究逃不過權力的奴役,就算是神的僕人也不例外。)
十三環顧四周,眼中的情緒又多了分蔑視。
(低賤、卑下、無能的生物。我竟然必須要聽從人類的命令,而且還是神的僕人,恥辱!)
六百多年來,十三對人類的看法始終不變,就拿這次教宗的事件來說好了,在他眼中只是一場低級無聊的野心陰謀秀。
十三腦中浮現了貝德那趾高氣昂的神情,不由得冷笑出聲,(哼!不過是抓到了教宗的小辮子,這樣就得意洋洋,沒頭腦的蠢貨。)
不過十三很好奇幾件事,貝德是從哪裡得到那卷文件的?還有教宗的反應,實在太過冷靜了?到了那種節骨眼上也不願說出事情真相,只因為對神的許諾嗎?
但是這一切與他又有何干?如果教宗受審定讞,那麼他將可以過一陣輕鬆的日子,也可以多些時間尋找天使的下落。
一想到天使,十三的笑容變得苦澀,但是在那封藏已久的記憶中,突然跳出了一段有關天使的往事,他們第三次的對決。
十三的腳步繼續向前,但是記憶卻不斷向後倒轉……
法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鎮裡,人們團團包圍著一輛白色馬車,手持各式武器;他們的目標是神所派下來的天使。以高聲怒罵來迎接,指控著莫須有的罪名:
「把她送上火刑台,讓她死在主的火焰中。」
「她會使用妖術,燒死她……」
「下來,別躲在馬車裡,讓我們審判妳的罪行!」
「她是淫亂、墮落的魔女,別被她騙了。」
「燒死她……」
「魔女……」
「巫婆……」
憤怒如同傳染病般在人們心中蔓延,猙獰的表情,因為瘋狂而通紅的雙眼,讓他們幾乎歇斯底里,直到不可收拾……
人們從小鎮的四面八方湧來,天使的馬車被所要拯救的人類包圍,他們激動地搖晃、敲打馬車,狂暴的負面情緒如怒濤般直撲而去,幾乎要將天使淹沒……
「喀啦!」一記輕響,人們的怒吼突然一斂,望著即將要走出馬車,被他們認為是魔女的天使。
天使俯身低頭,燦爛的金髮傾瀉披肩,素手輕托馬車上簷,微拉裙擺,露出了一雙足以讓任所有人屏息的白皙小腿,還有那依舊塵埃不染的纖纖赤足,左腳點地,姿勢優雅地走了下來。
天使應眾人的召喚而現身,神情鎮定從容,那對比湛藍碧海還要清澈,足以令滿天星斗為之黯然的雙眼,緩緩地掃過眾人。
霎時安靜無聲,人們張大了嘴,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他們的目光,不論男女,全部被天使那完美的容顏,聖潔的氣質所吸引,再也分不開。
眾人不約而同起了一樣的念頭:「是不是搞錯了?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魔女?」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是如此動人,卻又令人生不起半點邪念,純潔得讓他們自慚形穢,甚至有種想要伏地膜拜的衝動。
但卻在下一秒,眾人的崇敬蕩然無存,他們的情緒比之前更為沸騰,那句句無中生有的指控,再次從他們口中發出,甚至開始推擠、鼓噪,想要撲上前將天使碎屍萬段。
「魔女……」
「燒死她……」
「別看她,她的美麗是魔鬼的邪術!」
天使安靜不語,凜然無懼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暴民,她的手緩慢抬起,畫了個無形的十字。
一橫一豎,兩道線條交錯而過,淡淡白光,從交叉點驀地亮起,一柄光輝十字,在天使的身前出現……
風,吹起了……
微微地……撫過了眾人的髮絲,彷彿也流進了心中……
那風好溫柔,像股暖流,替眾人狂暴的心靈注入一股暖意,讓他們的心兒撲通撲通地跳,使溫暖流遍全身,驅逐晦暗邪氣。
眾人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們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望著胸口,用雙手按住了胸膛。
「碰碰……碰碰……」
聽著自己的心跳,眾人的眼神變得清明,狂氣如黑煙般蒸發而出。
天使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鮮嫩欲滴的紅唇,如鮮花般綻放出微笑,她抬起了頭,望著一個同樣在笑的人。
那人的笑容狠戾,雙眼在黑斗篷下亮起,目光比蛇蠍更為陰險。他混在人群當中,卻沒被天使的力量所影響。
那人掀起了斗篷,首次露出了真面目。
他的眼睛深邃,有如黑洞般深不見底;他的鼻樑如人一般,高傲、孤挺;他的嘴唇薄如刀刃,像久旱未雨的大地般乾燥;他的臉色蒼白、消瘦;他的人是邪惡,沒有比這個更適合、恰當的形容。
他是惡魔,帶著絕望、痛苦而來,希望能豐收回到地獄。
但是天使卻像蝗蟲一樣破壞了惡魔的收成,他不甘心輸了兩次,而現在,他設下計謀、陷阱,準備讓天使嘗到死亡與敗北。
同時,惡魔也要弄清楚一件事,天使會令他心煩意亂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強大的惡魔,我們又見面了。)天使美妙的聲音響起,卻只有惡魔能聽到。
(是的,我們又見面了,妳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嗎?神的使者。)惡魔如金鐵摩擦、難聽的嗓音,一樣只有天使能聽見。
(不,我不會輸的,我們的勝負早已決定。)天使的微笑溫柔,又讓惡魔的胸口一陣異樣。
(哼!妳將死在人類手中,受盡屈辱而死;妳將被人類玷污,變成娼妓而死。)惡魔惡狠狠地說著,雙手十指輕舞,一股淡如煙霧的黑氣在大地蔓延,裊裊而上……
天使沒有理會惡魔的恫嚇與小動作,她嘴唇輕啟,向已經感動的眾人問道:「你們信主嗎?」
「墮落的魔女沒資格提主的名!」一名教會牧師在惡魔的操控下,丟出了顆爛西紅柿,同時大吼著:「別被她迷惑了,她是魔鬼!」
西紅柿在天空飛著,鮮紅的果實不偏不移地朝天使飛去。
天使沒有抬頭,也沒有閃躲,就任憑西紅柿重重地砸在臉上,那張完美的容顏,也是首次沾染塵物。
但天使依舊無動於衷,不管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狼狽,又再次問道:「你們信主嗎?」
「殺了她,把她送上火刑架!」
「處刑!處刑!處刑!」
「燒死她,讓萬惡的魔女向主懺悔。」
人們又失去了理智,石頭、蔬果滿天飛舞;他們蜂湧而上,拉扯著天使的衣服、身軀,更有甚者竟然施以拳腳、口吐唾沫,人們的行為在惡魔的催化下,變成了暴動。
「嘶啦」一聲,天使的白衣被撕裂,露出了細嫩的肩膀、渾圓的胸部,更讓暴民們熱血沸騰……
天使還是沒有任何動作,臉上的表情平靜,任由群眾們欺侮施暴,直到一名狂漢脫下了褲子……
「哈哈……魔女,就由我來處罰吧!」狂漢獰笑著,四周的眾人已將天使的四肢拉住,並舉在狂漢的腰部。
忽然,時間停止了……
所有人保持著原本的動作,當中唯一能活動自如的,只有天使與惡魔。
惡魔陰沉著臉,踏步上前來到天使面前。他勝卷在握,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悅,以低沉嘶啞的聲音詢問:「妳為何不反抗?神的使者。」
天使幾近赤裸,坦然地站在惡魔面前,哪怕是純潔的身軀幾乎被對方看光,渾身沾滿了穢物,但那笑容依舊溫柔,說道:「如果這是我的下場……我欣然接受。」
「妳為什麼不反抗,妳想破壞我的喜悅嗎?」惡魔的聲音微微顫抖並激動,胸口的大鼓敲得比任何一次還要猛烈。
天使搖搖頭,並不說話。
惡魔的手指抬起,只要一落下,那暫停的時間就會恢復,而天使的下場……將慘不忍睹……
「妳有一次機會,我不要施捨的勝利。」惡魔的表情倨傲,但他的手指卻在顫抖。
他在心軟嗎?
不,絕對不可能!
他是大撒旦最得力的助手,不可能對一個九階之下的天使心軟,他要的是光榮地獲勝,只是這樣而已。
惡魔找了個好理由給天使一個機會,甚至打從心裡希望天使反抗,胸口的大鼓急得像驟雨,敲得他好難過。
天使的答案令惡魔失望了,只見她搖了搖頭,說道:「勝負早已注定了,我為什麼要反抗呢?」
「妳……」惡魔的臉可說是猙獰到極點,連牙齒都在格格打顫,他使勁力氣想要將手指落下,但卻怎樣也放不下來。
「強大的惡魔,你在猶豫什麼?」天使靠了上去,雙手伸向惡魔的臉頰。
惡魔的手指依舊高舉,人卻後退了幾步,表情慌張,「不要碰我,神的使者。」
「別躲,強大的惡魔。」天使的話讓惡魔定步,她的雙手也如願貼在惡魔臉上。
惡魔倒抽了口氣,魔驅猛震,但卻沒有因此撥開天使的手,說也奇怪,胸口的大鼓不敲了,讓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高舉的手指無意識落下……
時間重新運行,撲上前的暴民們繼續動作,無數只手朝天使抓去,伴隨著慾望、邪念,天使眼看就要慘遭蹂躪……
惡魔的瞳孔驀地放大,眼中的天使仍是沒有動作,反倒是向他道賀:「恭喜了,強大的惡魔……」
「不!」惡魔的怒吼驚起群鳥高飛,魔氣猛然發出,所到之處,暴民皆慘叫一聲,吐出螢綠光魂,被惡魔所操控的眾人們,靈魂被全數抽出,痛苦慘死。
惡魔喘著氣,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異常,他明明就已獲得勝利,為何又親手毀去這一切,他無法理解。
(因為你愛上了天使,我最信任的魔王啊!你又敗了!這次卻敗給自己!)
惡魔的耳中傳來了大撒旦的耳語,他不敢相信所聽見的,他是敗了沒錯,但是理由卻太荒謬,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釋他的異樣嗎?
惡魔找不出其它理由可以反駁,他的腦筋一片空白,深深被大撒旦的話給震撼著,久久不能平復。
惡魔抬頭望向天使,當看見對方平安無事時,他竟然會感到鬆了口氣,難道,他真的愛上了天使嗎?
「不,不可能,這比大撒旦輸給人類還要可笑。」惡魔喃喃自語,他的腳步慢慢地向後踏。
「我該向你道謝嗎?強大的惡魔。」天使緩步靠近,臉上盛開著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左手又朝惡魔伸去。
「不!別靠近我!別過來!」惡魔腳步踉蹌,竟然像個人類一樣,轉身就跑。
「我沒有!大撒旦!你看錯了!」惡魔聲嘶力竭地大叫著,他甚至驚慌得摔倒在地,掙扎了幾下又爬起。
惡魔沒命地跑著,彷彿天使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樣,跌倒、又爬起,如此重複了好幾邊,他的失態、滑稽,就連天使也感到錯愕。
惡魔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無法控制身上的魔氣,每一步跑出,所踏之地死寂一片,如此消失在天使面前。
(你愛上了天使,我最信任的魔王啊!你又敗了!這次卻敗給了自己!)
大撒旦的耳語又再次響起,提醒著惡魔的失敗……
惡魔的語調淒厲,吶喊如回音般,一次又一次迴盪著:
「不!我沒有!這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