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數千名滄瀾軍團的士卒高聲呼喊,在號角的助威中朝玉河城高聳的城樓上奮勇攀越。
腳下,是一架架凌空而起的雲梯。
頭頂,是不斷落下的滾石與箭雨。
半空,是飛灑的鮮血與呼嘯的冷風。
九天前,我們成功突破考蘭精心打造的玉河防線,迫使他率領25000多名殘兵敗將退守玉河城。不過,考蘭在玉河城不敢久待,第二天即率領20000人馬繼續朝東南退卻。
留下守城的是禁軍統領赫曼和他的5000部下。
玉河城位於玉河東南30里的一處平原上,在王國的七城十六鎮中素來有「比亞雷爾糧倉」的美譽。不過比起群山之城雷比特,玉河城無論在商業繁榮和城防方面都有所差距。
但我也並未急於攻城,而是一面屯兵城下休整部隊,等待暴風雪的結束;另一方面分兵而出,迅速收復了幾乎毫無抵抗的比亞雷爾西部其他一城四鎮,從而得到了大量的物資補給。
直到五天前風雪完全停止,天空放晴,我才調集兵馬於翌日早晨發動了第一次攻城。
連日擔任主攻的都是剛剛得到兵員補充的滄瀾軍團,由於鮑裡斯侯爵施展射陽鏡冰封玉河,雖然獲得成功但本身的能量損耗也幾盡枯竭,故此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滄瀾軍團的指揮大權就順理成章落在其長子薩德的手中。
薩德今年亦只有二十歲,生得與其父一般高大魁梧。鮑裡斯侯爵被囚禁的那段日子裡,正是因為有他成功控制著滄瀾軍團,才使得考蘭始終無從下手。在軍中,年輕而勇猛的薩德威望除其父外不作第三人之想。
儘管,薩德平日的舉手投足絲毫看不出修習海宗秘技的端倪,但從他不經意間眼睛中閃爍過的精光和沈穩如山的氣度中,我確定他早得了鮑裡斯侯爵的真傳,隱然又有一名海宗魔師的氣勢。
他和德博完全屬於兩種不同類型的貴族子弟,雖然同是出身名將豪門,但沾花惹草的德博更加適宜於和平的歲月裡做一個花花公子,而薩德才是真正的沙場虎將。
在薩德的指揮下,12000名滄瀾軍團步兵士氣高昂,悍不畏死的輪番攻擊玉河城,其間進退有序,調配得度,一派名將風範。
不過,比亞雷爾守軍在赫曼的嚴令之下殊死而戰,佔據著城樓地利的他們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對付。
偏偏極具威力的霹靂珠在玉河之戰時全部告罄,如今修馬德正加緊採辦原料趕製,可是短時期內殊難大批量完成以供所需。
失去雷霆大隊的配合,攻城難度無疑增加。不過,城防堅固程度遠遠遜色於雷比特的玉河城即使有比亞雷爾軍的頑抗,也難以堅持太久。考蘭不會沒有想到這點,他只留下赫曼的5000人馬,明顯是想利用玉河城暫時阻擋住我的去路,從而爭取時間苟延殘喘,加緊王都方面的佈防和各地貴族兵馬的調動。
可惜近日來各地貴族大多都已透過種種關係向我宣誓效忠,能夠發兵救援考蘭的只怕寥寥無幾。畢竟在眾人看來,在這場王位爭奪中為父報仇,從篡位的叔父手中奪回江山的我無庸置疑的代表了正義一方。
當然,這個「正義」的前提是我對考蘭的屢戰屢勝。
雙方數萬大軍圍繞玉河城頭激戰整整四天,雖然薩德的滄瀾軍團曾數次攻上城樓,然而比亞雷爾守軍異乎尋常的頑強,又數次將滄瀾軍團迫退。儘管同樣付出慘重的代價,卻終究守住了玉河城。
冬天天色總黑的很早,連著四天無功而返的薩德只得又一次不甘心的收兵。
後方的考蘭和他的兩萬大軍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一天的休整。
「那是考蘭衛戍王都的禁軍精銳啊,」亞德遙望城樓上疲憊不堪的守兵感慨的道:「難怪如此強悍。」
尤里魯苦笑道:「要怪就怪費冰吧,當年這支禁軍便是出自他的調教。」
費冰目光複雜的凝視城樓道:「可惜如今禁軍的統領是考蘭的心腹赫曼將軍,此人是考蘭一手提拔,為人凶悍幹練,又對考蘭死心塌地。用他掌握禁軍,考蘭幾乎可以高枕無憂。」
「赫曼?」一同觀戰的鮑裡斯侯爵喃喃道:「考蘭在軍中的四大心腹裡也數他最陰狠,但他一個人也休想救得了考蘭。」
眼見兒子無功而退,鮑裡斯侯爵的神色多少有點不愉。
我看了眼退入營中的滄瀾軍團士卒,緩緩說道:「明天早晨由亞德指揮暗黑軍團接替薩德繼續攻城,滄瀾軍團休整一天。」
「是,主人!」亞德應道。
鮑裡斯侯爵惡狠狠注視高聳於夜色裡的城樓,沈聲道:「赫曼,我倒要看你能幾天?」
城樓上,是慶賀勝利的比亞雷爾士兵;城樓下是一灘灘滄瀾軍團將士的鮮血。自青原之戰以來,我已經損折了將近4000的人馬,考蘭的抵抗也越來越頑強。
望著無星無月的天際,一股冰冷的殺意迅速在我的心底蔓延。
次日清晨,13000餘名暗黑軍團步兵聲勢浩蕩的徐徐向玉河城推進,初升的旭日照耀在戰士黑色的盔甲上閃耀起一團團暗光。
紅月黑底的旌旗在寒風裡迎風招展,無數兵刃高高舉起,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坐在踏雪上,運用渾厚的暗黑能量將低沉的聲音隨著呼嘯的北風清晰傳入每個戰士的耳中:「敵人正在城中像一個膽小鬼般蜷縮顫抖,從群山之城到玉河,我們的鐵騎不可阻擋。眼前的玉河城區區城樓,是否可以阻攔住我們征服比亞雷爾的去路?」
「不能!」士卒們發出天崩地裂一樣的呼應。
我的右手握著馬鞭指向玉河城樓,徐徐道:「攻下它,我許你們洗掠三日。城中珠寶女人,隨你們享受!」
「萬歲!」士兵們再次發出近乎瘋狂的興奮呼喊。
對於這些主要來自盜匪與死囚的戰士來說,所有的空話都不及一場掠殺更值得期待。
在考蘭連戰連敗的情況下,我絕對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因此玉河城勢必要在短時間內攻佔。
而我,正需要這樣的士兵去催垮玉河城。
我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知道已成功刺激起這些士兵的鬥志和慾望。
考蘭,玉河城牆和你一樣阻擋不住我的步伐,這樣一支受到慾望驅使的虎狼之軍,即便是石土築起的城牆也將消融。
聽見我的軍令,身旁的尤里魯等人臉色微微一變──畢竟以他們的立場還無法接受大軍劫掠這樣的行止。
其實在大陸爭雄的歷代戰爭裡,洗掠甚至屠城比比皆是,在北方更是激勵士氣的最佳方式。不過像我這樣在內戰中許諾自己的士兵劫掠本國城市,的確在歷史上不多見,也難怪尤里魯等人不能認同。
但是面對瘋狂歡呼的暗黑軍團將士,他們的抗議實在是太微弱了。
果然,13000餘名暗黑軍團的將士在亞德的一聲令下後排山倒海一般蜂擁向玉河城,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只有那座城樓上的王旌,全然忘卻了自己的生死。
有時候,為了未知的利益,太多的人可以暫時忘記自己的生命和懦弱,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一具具屍體從半空和城頭拋落,城上的滾石和羽箭飛蝗一般的灑落,但是沒有人後退。每一個士兵都殺紅了雙眼,想著玉河城中召喚著他們的財富珠寶,瘋狂的朝城上攀越。
連日激戰後,赫曼統率的守軍已不足三千,迫不得已將城內的青壯男子盡皆驅趕上城樓協戰,表明他已到了強弩之末。
太陽漸漸升高,血色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城頭和城牆下的土地,早被殷紅的鮮血浸染。
前一次衝鋒被比亞雷爾守軍頑強的擊退,但更加激發出暗黑軍團將士血液中流淌的凶悍稟性,沒有給守軍任何喘息,第二次攻勢更加猛烈的襲來。
沒有徵兆,庫塞率領著亡靈戰士出現在戰場上。
地獄的惡魔在最後時刻被釋放到人間。
全身如金石一樣堅硬,完全不懂得死亡和痛苦的亡靈戰士在庫塞的驅使之下宛如一頭頭飢餓的黑豹,口中發出懾人的低吼冒著頭頂的箭雨敏捷的沿著雲梯直逼城樓。
羽箭射在他們的身上發出金石一般的響聲,被激飛而出。滾石落在他們頭頂轟然有聲,卻撞的四分五裂。槍,戳進他們的身體卻只有半寸就被硬生生陷住,不知疼痛的他們伸出巨靈似的手掌抓起城樓上的守軍凌空摔落!
守軍終於亂了,任憑赫曼如何斥罵,恐懼與退縮已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轟!」
幻紫之瞳的光華轟然散落在城頭,十數名比亞雷爾士兵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在爆漲的碧色光芒裡化為塵埃,城樓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缺口。
「萬歲!」暗黑軍團的士兵歡聲雷動,士氣更盛。
而庫塞則猶如一頭大鳥,倏然飄落在城頭,神情桀驁,直似不可一世的魔王。
身後的亡靈戰士幽靈似的閃現,他們如同是殺人的機器,簡單高效的重複著每個動作。在他們殺開的血路之後,是一堆堆倒下的血淋淋屍體,甚至有的已經無法拼湊出完整的人形,被亡靈戰士們以熊一樣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面對此景,比亞雷爾的守軍再無鬥志,甚至有人失聲哭泣,嘔吐不止。
玉河城終於陷落。
但一場殺戮與洗掠才剛剛開始。
衝入城中的將士一面肆意斬殺著比亞雷爾守軍,一洩連日久攻不克的怨氣;一面爭先恐後的闖進沿街的建築,飢渴的找尋屬於他們的戰利品。
赫曼不知了去向,在城破的第一刻他便帶著親信從東門飛馬逃逸,不過大勝之下這些都顯得並不重要。
亞德是少有的在入城後依舊保持清醒的人之一,他並未參與洗劫而是率領部屬迅速封存了糧倉、錢庫等等重要的場所,以免被紅了眼的士兵搶先破壞。
費冰亦未參與城中的劫掠,他的2000天羽營有條不紊的接收城防,防止比亞雷爾大軍的反撲。
但剩下的人就管不了這麼許多,不僅是暗黑軍團的士兵,滄瀾軍團也不甘落後的加入進來──他們雖然以作戰膘悍勇猛著稱,但軍紀在鮑裡斯父子的縱容下始終是比亞雷爾最差的。
如今,即有我的許諾,這些士兵更是再無顧忌。
玉河城在一剎那裡陷入了無盡的恐懼和戰抖中。
我在尤里魯的護衛之下入駐原先的總督府,偌大的建築裡一片狼籍,原有的僕從早都在破城之時四散而逃,只留下空蕩蕩的屋宅。
處理好一些善後問題,我走進總督府的書房坐下,側窗的陽光暖洋洋灑在我的身上。
這兒以前的主人是玉河城總督羅迪克子爵,現下怕正與赫曼在一起。
我剛落座,尤里魯和亞德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面色躊躇卻沒有說話。
「有什麼事?」我問道。
「主人,」尤里魯猛然單膝跪地激動的道:「請您收回成命,放全城數十萬平民一條生路!」
「主人,」亞德亦跪地懇求道:「您可知道現在數萬大軍猶如餓虎撲食衝進玉河城,到處燒殺搶掠,行徑與強盜無異。您志在復國雪恥,絕不能因此喪失民心,請主人三思。」
我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
「主人!」見我沒有反應,亞德臉色沉重,勸說道:「您的仁德早在比亞雷爾的山川大地流傳,故王莫倫特陛下更是仁慈寬厚而深得臣民愛戴。雖然說亂世為爭霸業不得不無所不用極,但屠殺劫掠本國重鎮仍是禁忌。以主人的雄才偉略必明白這點,若下令停止劫掠,不僅可重塑軍紀,更可讓數十萬玉河城平民感激涕零。從此大軍過處比亞雷爾軍民無不望風景從!」
仁德?
他說的是那個懦弱修嵐的仁德吧?
我嘿嘿一笑道:「深得臣民愛戴?這種無用的愛戴不要也罷。莫倫特陛下被殺、考蘭篡位奪國時有誰站了出來,是這些平日歌功頌德的貴族還是豐衣足食的平民?望風景從就更不用談了,如果不是我許之以城,如今赫曼還在城樓上耀武揚威!」
尤里魯叫道:「主人,即使殺了我我也要說!您忍心看著數十萬人慘遭蹂躪,家破人亡?他們可都是您的子民呵!他們一樣有血有肉,無辜善良啊!」
我不由得又掃了他一眼,竟發現偌大的壯漢,即使在死亡面前也不會流淚的他,眼中居然閃爍著隱隱的淚光。
而一旁的亞德雖然神色保持鎮定,但一股悲痛與焦急也無法掩飾的流露而出。
我的心底一顫,彷彿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中質問道:「難道你真的如此漠視無數的生命麼?」
這是我自己的聲音。
第一次,我在心中質問自己的決斷。
但我瞬即恢復,生硬的回答道:「我的決定不會更改,你們下去。」
亞德低低歎息道:「要是阿蘭佐大人和希菡雅小姐在就好了。」
希菡雅?
我的眼前驀然浮現起她哀怨帶淚的淒美神情。
如果是她來請求我,我會拒絕嗎?
還有那個慈和古板的大魔導師阿蘭佐,我會拒絕他們麼?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確定了。
「殿下說的極是,」鮑裡斯侯爵從書房外走進來道:「為了爭雄大陸,殺幾個平民又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尤里魯怒道:「一個魔門妖孽也敢來鼓惑主人!」
自從鮑裡斯侯爵亮出射陽鏡後,他與魔門海宗的淵源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雖然尤里魯等人平日礙於同袍之誼不便多說。但是天生對於魔門的厭惡使得他們對鮑裡斯侯爵與庫塞從未有過好臉色。
方才鮑裡斯侯爵的論調更是火上澆油,尤里魯衝動的個性再按奈不住。
鮑裡斯侯爵臉色微變,但顧及到我在眼前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怒氣,冷冷哼道:「若沒有我這個魔門妖孽,你們這些所謂的聖道門徒還在玉河旁無用的哭泣吧?」
尤里魯雙眼冒出火花,轉身對上比他還高半頭的海宗魔師正要發作,亞德趕緊按住他低聲道:「大敵尤存,切忌內訌。」
我平靜的道:「亞德,帶尤里魯到屋外走一圈,讓他的頭腦好好清醒一下。」
「是,主人。」亞德拉著尤里魯朝書房外走去。
尤里魯依舊不甘心的回頭道:「可是主人──」
我森寒的目光一亮,直透他的雙目。尤里魯的身軀微微一震,在我目光的逼迫下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乘這片刻的恍惚,亞德已將他拽到屋外。
我的心裡莫明的一鬆,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他們的離去而消失。
雖然外表掩飾的很好,但我確實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尤里魯,亞德,希菡雅,阿蘭佐,他們只是我的部屬和女人。
即使是敵人,他們聯手也不會讓我皺一下眉頭。
但現在我卻覺得有些難以面對。
所以,我只能粗暴的斥退尤里魯和亞德。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反對我的決定,反對他們的主人?
難道在他們心目中一城生靈真的比我這個王子更加重要?
「殿下,剛才有部下報告說他們撞見了鬼魂。」鮑裡斯侯爵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
「鬼魂?」我的思緒轉移到現實裡:「怎樣的鬼魂?」
鮑裡斯嘿嘿一笑道:「根據親眼目睹的幾個人描述說,那個鬼魂宛如一團綠色的迷霧漂浮在空氣裡,瞬間便消失不見。」
我搖搖頭道:「你認為這是鬼魂麼,如果那幾個人沒有說謊。」
鮑裡斯侯爵一怔,旋即明白我的意思道:「這樣的形容更像北方的幽靈族。但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起那些在紅石城企圖刺殺幽靈忍者,他們絕不可能那麼湊巧的出現在羅梅達爾之前,兩者說不定就有什麼聯繫。
於是我說道:「你和庫塞在暗中留意,暫時不要驚動其他人。」
鮑裡斯侯爵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尤里魯神情奇怪的走進書房,躬身稟報道:「主人,有一位貴客想見您。」
「貴客?」
「是帝國的鏡月公主。」尤里魯回答道。
我一怔,她在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鮮網首發
昨天出差南京,故此停了一天,對不起大家。
另外昨天被小偷拿走500元人民幣,悲。
若能換回500點投票,則也值了,呵呵。
錢財身外物。
修嵐究竟是什麼來歷?他與暗黑之宮的主人有什麼聯繫?心底的聲音是誰?他背負怎樣的宿命?暗月是誰呢?
相信看了這麼多暗黑的朋友已經在焦急,不必太心急。
在第五卷裡我會給大家一個意外的答案。
保證大家想不到。
如果誰有自己的答案,歡迎留在會客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