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初冬的陽光透過巍峨的城郭映射到公爵府的重重屋宇。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耳邊聽見翡雅爽朗的銀鈴一樣的笑聲道:「修嵐,大懶蟲,快起來!」
我探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微微詫異的問道:「你一向最愛睡懶覺,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翡雅被我的魔掌摸的發軟,嚶嚀倒入我懷中紅著臉低聲道:「人家好不容易才起床,你又使壞。」
我的手順勢上撫,遊走到她挺茁的酥胸之間,淡淡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早就起床?」
翡雅將頭埋進我的肩膀,努力克制著被我挑逗起的興奮感細喘道:「今天是人家十七歲的生日,父親答應送我一匹龍澤名馬,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牧場挑。」
我一皺眉道:「我沒空,你自己去吧。」
翡雅吻了我一口道:「求你了,一起去吧。牧場就在城外,不會耽擱太多時間。那是本郡最好的牧場,馴養了數千匹駿馬,說不定你也能挑選到一匹好馬呢?」
我心頭微動,點點頭道:「好,就一起去看看。」
翡雅見我應允,喜出望外的道:「讓我伺候你穿衣洗漱吧。」
嘉奈莉端著一湓洗漱用的熱水從門外走進來,微笑道:「翡雅小姐,伺候主人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翡雅替我穿上外衣道:「那就麻煩你了,我正好先去告訴父親和德博他們修嵐要一起去牧場的事情,好讓他們也驚喜一下。」
或許德博這個喜歡熱鬧的家夥會有些驚喜,但金沙公爵就未必了。
翡雅興高采烈出了屋子,嘉奈莉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一邊為我溫柔的穿上靴子,一邊低聲道:「宗主昨晚派人向我傳信,主人托她請的客人已經全部邀到紅石城,宗主已命本宗三大護法之一的珀多魔師先行招待這些客人,主人隨時都可以約見他們。」
安姬思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將查戈名單上倖存的那些黑旗團頭目一網打盡。不過以魔門天宗的實力,又有查戈名單提供的情報,要請到黑旗團的人的確也非什麼難事。
「等我從牧場回來,你便和我去見見那些客人。」我徐徐道:「先不要走露消息,連阿蘭佐他們也不得告訴。」
「我明白,」嘉奈莉低聲道:「主人是不想他們知道天宗的存在。」
我微笑道:「你很聰明,嘉奈莉。」
早飯後,我和翡雅、金沙公爵、德博等人一行乘馬出城,南行不過十多里便到了號稱帝國五大著名牧場之一的紅石牧場。
初升的太陽慵懶的打著瞌睡,連陽光也顯得有氣無力。廣袤無垠的牧場上,成千上萬的戰馬正悠然自得的享用著豐盛的水草,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牧場的工人更加忙碌。
牧場的主管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矮胖中年人,名叫舒路賓,一見我們到來急忙率著五六個手下出來迎接道:「公爵大人,早安。諸位大人小姐,歡迎您們光臨牧場。」
金沙公爵哈哈一笑道:「舒路賓,不用這麼客氣。為我女兒準備的那匹龍澤名馬呢,快讓人牽來。」
「是,公爵大人!」舒路賓一邊吩咐手下帶馬來一邊引我們到一處小山坡上的涼棚裡就坐。
從這兒放眼望去,四野綠草如茵,萬馬奔騰;天空蔚藍澄淨,晨風微凜。
不一刻,就有馬伕牽來翡雅的龍澤名馬。說來奇怪,從未有人教授過我相馬之術,但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我一眼之下便知道這果然是匹難得的好馬。
翡雅興奮的道:「好漂亮的一匹小馬!」
舒路賓恭敬的介紹道:「翡雅小姐,這匹馬的名字叫『胭脂』,產自龍澤南部的潘米塔草原,屬於『潘米塔馬』的一支。這類馬性情溫順,速度奇快卻跑的十分平穩。更加特別的是它的軀體相對其他馬種都要矮小不少,尤其適合女子坐騎。您千萬別以為它是匹幼馬,事實上它已到了做母親的年齡。」
翡雅輕輕撫摩著胭脂綜紅色光亮柔順的鬃毛,微笑道:「看它多乖,一動也不動。父親,我能騎它在牧場裡跑上一圈嗎?」
金沙公爵道:「這馬已是你的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吧。」
翡雅喜滋滋的跨上胭脂,只是輕輕用腳尖一踢馬腹,訓練有素的龍澤名馬嘶鳴一聲,載著翡雅朝坡下馳去。
「修嵐公爵,你覺得這馬怎麼樣?」金沙公爵一面目送愛女矯健的身影漸漸遠去,一面微笑問我道。
我淡然道:「的確是好馬,短距離的衝刺很少有對手可以企及。可惜只能當作象翡雅她們這些小姐們平日裡的玩物,若要衝殺戰場最好還是不要用它。」
金沙公爵眼睛一亮道:「不錯,原來修嵐公爵也懂得相馬。這種胭脂馬的確不適合當作戰馬使用,姑且不說體型過小,在耐力這一項上就已差了許多。所以,我只能把這馬送給翡雅玩玩,卻不能贈送給你以作異日沙場征戰之用。」
德博道:「修嵐,紅石牧場馴養的戰馬不下數千匹,你不妨也仔細挑挑,說不定就找到中意的了。」
金沙公爵站起身來道:「修嵐公爵,我們便乘著翡雅遛馬的工夫也四處走走,一來欣賞一下牧場的景致,再則也可找尋一匹日後可伴你征戰比亞雷爾的千里良駒。」
我們幾人重新上馬,在舒路賓的引導下隨意瀏覽。
金沙公爵與我並肩而行道:「修嵐公爵,依照你的意思我已經召集了紅石城所有的工匠房主管,準備為你連夜打造一萬副比亞雷爾盔甲。不過我有一個疑問,你是否也應該在盔甲的樣式上稍稍做些區分,以免日後你與考蘭的大軍作戰時彼此難以辨認清楚?」
「我已經準備好了盔甲樣式的草圖,回城後便叫亞德轉交公爵。不過可以先告訴公爵的是,我的軍隊頭盔上都會鐫刻一枚暗月的標記,這是區別考蘭叛軍的最大不同。」
德博一震道:「暗月標記?那不是魔門的印符?」
「你錯了,德博。」我徐徐道:「暗月不僅是魔門才有的標記,它是一種古老的符號,代表著黑暗與畏懼,死亡與重生。這,也就是我準備帶給考蘭和比亞雷爾的禮物。」
金沙公爵微微一笑道:「反正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何況誰都知道修嵐公爵和魔門尤其是山宗絕對不可能有什麼關係。用暗月又有什麼不可,等你圖樣送到我這裡就要他們趕工。」
或許此刻,誰都沒有意識到不久之後縱橫夕蘭大陸,名震天下諸國的暗月軍團已悄悄邁出了第一步。
德博望著我道:「可是一萬副盔甲,還有以後要配備的其他軍械武器,輜重給養。修嵐,你知道那得需要多少錢麼?」
我鎮定自若的道:「這個問題該由我來操心,德博。」
德博苦笑道:「或許你真的有辦法,比如你擁有什麼比亞雷爾的秘藏。但願到最後你的部下不會因為軍餉而嘩變。」
走走談談轉了一圈卻並未找到令我心動的駿馬,惟有空手而歸。
我並不失望,這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剛走到牧場大門前,迎面撞上了一支馬隊,清一色俱是高頭戰馬。
我們與馬隊相向而行,舒路賓和幾個手下跟在一旁送我們出門。我的目光驀然落在隊列末端的一輛黑木籠車中。
寬大結實的籠車由兩匹駿馬拉動迤儷而行,裡面赫然關著一匹通身黝黑,四蹄踏雪的野馬。這匹黑色野馬的神態俊朗孤傲,體型高大威武,雙目中電射出駭人的神光。它的頭顱高高昂起,露在籠外,彷彿十分不屑的環顧著周圍的同類,而其他戰馬的目光竟然有意無意間都不敢與它接觸。
我催馬來到籠車前,對那馬伕道:「等一等。」
馬伕雖然不認得我,但看我的裝束和身後陪行的舒路賓也不敢怠慢,急忙停下籠車恭聲問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我用馬鞭一指籠車道:「這匹野馬是什麼來歷?」
那馬伕苦笑道:「大人千萬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我們正愁著怎麼處理這匹花了500帝國幣從潘米塔買來的廢物。」
「廢物?」德博不解的問道:「莫非它有暗疾?」
「那倒不是,」馬伕搖頭道:「只是這馬的脾氣太怪,它與其他的馬從不合群,而那些馬對它也避而遠之。更加麻煩的是一旦人騎到它的背上,任你怎麼驅策它就是不動,若是要抽打它它便狂性發作,又咬又踢,十多個人也未必能制住它。我們什麼辦法都用了,可它軟硬不吃,就是餓的奄奄一息也不肯低頭。您說,花大價錢買來這麼一匹不能用的馬,可不是廢物麼?」
我心頭一動,道:「打開車門。」
馬伕一怔,望向舒路賓。
舒路賓喝道:「愣什麼,快開門。這位便是名震帝國的比亞雷爾公爵!」
馬伕「啊」了一聲,無限敬慕的看了一眼,急忙取出鑰匙將車門打開。
那匹黑馬見有人打開了籠車,只是淡漠的掃視一眼,卻依然動也不動。
我俯身走進籠車,馬伕緊張的叫道:「大人小心,千萬不要激怒它,不然恐誤傷了您。」
翡雅微笑道:「你不用擔心,修嵐怎麼可能被一匹野馬傷到?」
我伸手輕輕拍打野馬粗壯俊挺的頸項,它卻毫不理睬,只是漠然盯著我,神色中充滿戒備和敵意。
我握住馬韁朝外一引想將它牽出籠車,豈知它卻紋絲不動,目光中居然流露出譏笑挑釁之色。
那馬伕見狀鑽進籠內揚起馬鞭呵斥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劈手奪過馬鞭,冷冷道:「滾下去。」
馬伕不明所以,退出籠車。
我的眼中電光一閃即逝,一股強勁無倫的暗黑能量透過韁繩傳入野馬的體中。它龐大健碩的軀體猛然一顫,不由自主的隨著我的牽引走出籠車。
野馬的眼睛裡露出憤怒與不屈的神情,拚命揚起頭顱向天空怒嘯,似乎是在對我示威。
這是一匹通靈的神馬,雖然我還沒有真正掌握它的全部習性,但已能確定此點。倘若有它在,沙場之上無疑會令我如虎添翼,由此也更增我征服它的雄心。
「小心!」德博在身後叫道。
黑馬突然高高抬起前蹄,身體幾乎完全直立起來,狠狠的朝我踹來。
在眾人驚呼聲中我鎮定的伸出右手,閃電般抓住了黑馬的左前蹄,令它頓時動彈不得。
黑馬憤怒的咆哮,身上烏黑的鬃毛筆直豎立而起,聲勢驚人。我卻猶如落地生根,臉上表情也顯得非常輕鬆。
如此僵持了片刻,我突然鬆開右手,身形鬼魅一般閃現到馬側,在它作出反應前雙手同時探出,牢牢按在馬背上。
黑馬倔強的掙扎,企圖擺脫我的禁錮,哪知我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量,它終究經受不住無與倫比的暗黑能量衝擊,前蹄一軟不甘心的匍匐在地。
我借勢躍上黑馬,雙腿有力的鉗在馬腹上,身體便如粘牢似的緊緊貼住馬背。黑馬一聲怒鳴,騰身而起,風馳電掣一般朝牧場外衝去。
它似乎是向我示威,奔馳的速度越來越快。
兩旁景物飛速後退,幾乎已無法用肉眼看清。道路逐漸變的荒涼,紅石城已被我們遠遠拋到身後。
我穩穩坐在馬背上,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腳下的大地不斷倒退,胸中油然升起無限豪情,宛如有飛一般的感覺。
黑馬不停祭出各種手段,試圖將我從它的身上拋下,可惜我的身軀就猶如釘子一樣紋絲不動,無論它使出什麼花招也無濟於事。
它一時興起,竟然縱身越上前方的一座無名險峰。
它越攀越高,在嶙峋的山巖間奔跑跳躍,就像一隻敏捷的猿猴。須臾之間便躍上峰頂,四周雲霧繚繞已無路可走。
黑馬突然仰天長嘯,揚起四蹄加速飛馳,眼看衝到懸崖邊上它驀然後腿一撐騰空而起,橫飛險壑向數十米外的另一座懸崖躍去。
這樣一段距離,尋常的戰馬至少需要兩次縱躍才能跳過,何況腳下就是萬丈的深淵?
我的身體隨著它漂浮在空中,彷彿騰雲駕霧一般。
對面的懸崖漸漸變大,景物也越來越清晰,黑馬奮力探出前蹄,穩穩落在朱紅色的山巖之上。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發生:那塊山石因為經受不起強大的衝擊力竟然喀然斷裂,墜向腳下深不見底的溝壑。
黑馬一腳踏空,身軀立刻失去平衡,隨著那塊滾落崖底的山石一同急速下墜。若這樣摔下去,連人帶馬勢必粉身碎骨。
我心念急轉,像一頭蒼鷹飛身而起,右手閃電般插進光滑如鏡的懸壁之中,而左手則在空中準確無誤的握住黑馬的左前蹄,順勢朝上一揮,龐大沈重的馬軀竟像燈草一樣被我甩向半空,朝懸崖上落去。
這中間過程電光石火,只要稍微遲疑又或者有半點失誤,結果可想而知。
我的身體凌空一蕩,藉著右手之力翻越而起,穩穩落到山崖上。而那匹黑馬在空中被我運用的巧力操控,有驚無險的翻了幾個觔斗,四蹄亦落在地面上。
我在懸崖邊傲然屹立,背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金色的陽光穿過雲霧撒到我的衣襟上。狂冽的山風咆哮激盪,卷揚起我的黑髮。
我的嘴角含著一絲冷笑,雙目如電射向它。
出奇的,它不再狂奔暴跳,靜靜的佇立在我對面,炯炯的眼神忽然柔和起來,先前的敵意蕩然無存。
我知道,我已征服了它。
騎著黑馬返回到牧場的時候天近中午,金沙公爵等人居然還留在那兒等我。
遠遠就看見翡雅欣喜的駕著她的生日禮物朝我飛速奔來,明明心裡很開心偏偏嘴裡依舊嗔道:「壞蛋,害的人家擔心死了!」
我猛然探手將她抱到我的身前放下,翡雅驚叫一聲卻很舒服的倒在了我的懷裡。
金沙公爵微笑道:「恭喜你,修嵐公爵,收服了一匹曠世良驥。」
德博嘿嘿笑道:「我早知道修嵐一定能收拾下這個家夥,只要是他看中的東西就絕對逃脫不過掌心,看看我老妹就是最好的例子。」
「德博!」翡雅在我懷裡滿臉通紅的嬌嗔道。
金沙公爵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悅,但望向我的目光裡卻隱藏著一絲難以明瞭的深意。
「修嵐公爵,剛才我已經交代了舒路賓,讓他在牧場中挑選500匹駿馬三日後起程運往銀盔谷,這就算我對你復國的一點小意思吧。」
我不動聲色與他互視一眼,頷首道:「如此我就多謝了。」
德博詭笑道:「不用謝我老爸,就當是我們送給翡雅的嫁妝吧。」
「德博,你找死!」翡雅恨恨的叫道,臉上卻更加紅了。
我微微一笑,心中卻明白這五百匹意外得來的戰馬當然不是嫁妝這麼簡單。
金沙公爵道:「另外告訴你一個我剛才收到的好消息,挪維基公爵的長子伊格隆將軍已經自負鐐銬北上帝都請罪。據說他還親手處決了幾個叫囂叛亂的部下,迅速穩定了軍心,並一再表達對帝國的忠誠之心。」
德博哼道:「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才不信他忍的下這口氣。」
「休得胡說!」金沙公爵沈聲呵斥:「國家大事豈容你信口雌黃,是真是假陛下自會決斷!」
我沒有說話,雖然身在遠離帝都萬里的紅石城,但我依然可以料想到嘉修陛下的反應。
伊格隆此舉很難說是真心實意,否則他就不會孤身入京,將家小和兵權盡數留下。嘉修陛下必然會看破這點,但不僅不會降罪反而要溫勉有加。一方面能夠安撫其他與亞丁皇子有染的重臣,另一方面也可暫時穩定南疆,留待日後徐圖收拾。
因此,伊格隆這一手看似險招,卻是眼下最佳的對策。除非他能立刻造反,但以一郡之力對撼帝國百萬雄師無疑自尋死路。
「修嵐,你還沒有給大黑馬起名字呢。」翡雅忽然輕聲說道。
我微微沈吟,回答道:「就叫它『踏雪』吧。」
鮮網首發。
進度可能又要慢一些了,請大家原諒。
實在是最近工作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