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酒店的禿頂賈總去了,公安也去了,鄭財神誰都沒給面子,痛痛快快打了一架,帶著兒子揚長而去。
直到幾天之後,冷靜下來的鄭財神沒有絲毫悔意,金錢算什麼,地位算什麼,和代表希望的兒子比起來,屁都不是。
更何況,他根本不怕朱堅強,也不怕朱大少。即便是朱市長,現在的鄭財神也無所畏懼,連兒子都快不保了,還考慮你個鳥。
鄭爽被關在家裡幾天,也就折騰了鄭財神幾天,他找來了張傑瑞,頹然說道:「爽爽有毒癮了!」
張傑瑞知道,從那天看他注射就明白了,一般人不是到了一定的程度,不會採取這種方式。
鄭財神又說,多好一孩子,變成這個樣子,怎麼辦,你說我怎麼辦啊?
張傑瑞明白他是拿自己當朋友,否則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至於鄭爽是不是好孩子的問題,旁觀者清,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老鄭啊,說句實在話,你把他慣壞了。
鄭財神痛苦的點著頭,都怪我,小時候關心太少,他媽又太縱容他,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不過,如果不是朱無能那個屁孩子……哎,說什麼都晚了,爽爽要是有什麼意外,我讓他生不如死。
看來梁子是越結越深了,張傑瑞提醒道,朱無能不是跟你通電話的嗎,他孩子有錯,你打也打了,算是長輩教訓晚輩,還說得過去。現在何不就坡下驢,暫時緩解一下雙方的關係,有別的想法,咱從長計議,保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鄭財神擺擺手,你不用安慰我,從今天起,我和朱無能勢不兩立。沒錯,我的公司確實需要他幫助,但他能到今天的位置,同樣離不開我的支持。有種的他就試試,清洲市少了巨能,他朱無能就更無能了。
鄭財神此言不虛,如果不是美合這兩年的攪和,巨能早就一統天下了,在行業內那是具有絕對的號召力。如果鄭財神吶喊一聲,隨便許上點好處,抵制朱無能不是沒可能。他們倆要是鬥在一起,那可就有熱鬧看了。
不過鄭財神肯定沒這心思,他現在只想著兒子,只要兒子恢復正常,付出再多都值得。相反,別說是土地,就是給他座金山銀山都不會高興。
鄭財神想把他送戒毒所,但是有點擔心那裡的條件。張傑瑞勸他,戒毒本來就是極痛苦的,條件艱苦點算什麼,又不是度假,是該讓孩子吃點苦了。
鄭財神說到這裡垂下頭去,是啊,溺愛的太多了,到了必須吃苦的時候了。傑瑞,你送他去,我就不去了。
張傑瑞知道他是不忍心,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鄭總,沒事,有個十天半月,最遲一個月,爽爽就好了,和以前一個樣子。糖罐裡長大的孩子,經過這次事情,可能會長大一些,未必是壞事。
如果張傑瑞以前這麼說,鄭財神會很生氣,交情歸交情,詆毀對方兒子比直接開罵要嚴重的多,忠言逆耳,很多時候都是。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在教育上的失敗,優越的條件只是一方面,但是遠遠不夠。
坐在車子裡,張傑瑞看旁邊面色蒼白的鄭爽,此刻的他安靜了許多,跟個好孩子沒有太多區別。張傑瑞找了找車裡,只有口香糖可以吃,遞過去給鄭爽,先嚼著這個。鄭爽沒有拒絕,木然接了過去,剝開皮放進嘴裡。
張傑瑞問:「你怎麼回來的,誰找的你?」
毒癮沒作的鄭爽思維也是正常的,對張傑瑞這個還算友好,慘淡的笑了笑,說道:「我受不了了,那邊不好弄,於是就回來了。」
「朱大少沒找你嗎?」
「找過幾次!」
「你覺得他是你朋友?」
「不是,也是……」
張傑瑞就知道是朱大少搗鬼,那孩子脾性太差,正如鄭財神所說過的,橫屍街頭是遲早的事。鄭爽雖然頑劣,但性格上不算太壞,終歸還是有救的,這是他們最大的區別。
你說我能戒掉嗎?」
「一定能,很多人都戰勝了毒癮,你現在還年輕,應該更容易一些。」
「那……那會很痛苦嗎?」
「……男人嘛,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鄭爽笑了,比剛才燦爛的多,男人嘛,張傑瑞這次沒當他是小孩子,這給了他一些鼓勵。他明白吸毒不是好事,只是受不了引誘。
車子上了路,剛開始還好,出了城有二十里,行駛到開區的時候,副駕駛位置的鄭爽有些不對勁了,先是眼皮低沉,繼而口水鼻涕一起朝外流,然後便死死趴在那裡,渾身顫抖不已。
「爽爽……爽爽你怎麼樣?」
鄭爽不說話,只是一個勁搖頭,雖然他不說,但那份痛苦表露無遺。如果能這樣呆著,還可以到了戒毒所再說,但是鄭爽明顯受不了了,整個身體開始扭曲,不停用腦袋撞擊車門,出砰砰的聲響。
慘狀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張傑瑞沒法熟視無睹,他試著去鼓勵鄭爽,剛才不說好做個男人嘛,這點痛苦先忍著,很快就會到的。鄭爽又一次搖著頭,不行,我要不行了求你了,給我點,一點就好。
鄭爽有些失控,他似乎堅信張傑瑞口袋裡是有白粉的,又掏又摸。張傑瑞正開著車,被他弄得手忙腳亂,不得已來了個急剎車,車子劃擊路邊出淒厲的響聲,嘎然停在了那裡。
張傑瑞奮力抓住他雙手,讓他老老實實坐著,剛才的鄭爽或許會聽他話,現在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又撕又咬,跟條瘋狗沒有太多區別。
張傑瑞對付一個精神失常的孩子綽綽有餘,但要想抓著他的同時再開車,那可比醉酒駕駛危險多了。有些後悔來的時候沒叫幫手,只是想少讓幾個人知道,沒想到半路上出這麼大的麻煩。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抬頭看看路兩邊,這裡不是開區嘛,可可的華天貿易公司就在這附近,張傑瑞連忙撥打電話,本來想找到蘭子就不錯了,沒想到可可也在,聞聽消息後幾分鐘就趕了下來。
毛可可圍著車子走了一圈,看張傑瑞緊張的眼神,還有他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鄭爽,迷糊道:「你們玩什麼呢?」
「還玩呢,少拿我開心,快開車,我們倆去後座。」
「去哪?」
「戒毒所。」
毛可可明白了,原來如此,早說嘛,我那邊有熟人,讓他們開車來接就方便了。張傑瑞應和了一句,有熟人更好,待會多出點錢,讓他們照顧照顧。
安頓好鄭爽,一直到出門,張傑瑞始終沒忘了鄭爽關進去之後無助的眼神,還有耳邊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聲,這裡說是戒毒所,其實比監獄還要冰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