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耗子是在三天之後,酒吧裡的音樂略顯嘈雜,要了瓶10年藏的軒尼詩,張傑瑞斜靠在沙上慢慢品著。
闇弱的燈光下,耗子被石頭帶了進來,一身大褲衩加T恤衫,頭像是被雞刨過,下巴上鬍子飛舞,臉色有一些蒼白,神情顯得扭捏,活像只剛被馴化的野生動物。
張傑瑞看到他手腕上的創可貼,口中的酒水噴了一地,「干,太誇張了,你丫的不會割腕了吧?」
石頭瞪了張傑瑞一眼,把耗子扶著坐下來,反駁一句,你才割腕,耗子這是被蚊子咬的。
耗子也開口了,「你***有點常識好不,割腕了怎麼也得包紮吧?你見過醫院用創可貼包紮的?那得少賺多少錢啊?」
都知道開玩笑了,看來愛情的創傷好了許多,張傑瑞指著舞池裡白花花的大腿,還有那些晃來晃去的美乳,「看看,環肥燕瘦、****,要什麼樣的都有,這才是你的世界。去吧,盡情玩,花了錢都算我的。」
耗子連看都不看,反而瞅著張傑瑞面前的洋酒,「費什麼話,先把軒尼詩給我倒杯,老子家裡酒都喝完了,你們倆王八蛋也不給我送,渴死我了。」
「我靠,你們家拿軒尼詩當水喝呢?」
張傑瑞給兩人倒滿,三兄弟舉杯碰在一起,耗子醞釀了半天,紅著臉說:「藉著傑瑞的酒,我道個歉,前些日子是老子不對……」
「嗯?」
「呃,不好意思,是我榮富貴不對,不該不問青紅皂白亂打,不該損害咱們兄弟間的感情,不該見色忘友,不該喜歡那個賤人,不該……」
耗子的大名有些意思,可能是他父母窮瘋了,居然想出這麼有創意的名字,大伙每次提起都要爆笑一番,就那麼富貴、富貴的叫著,感覺跟狗的暱稱似的。
耗子的認罪態度不錯,語氣也很中肯,但是提起陳雯時還是咬牙切齒,曾經的迷戀變成了無限的憤怒,因愛生恨的典型案例。
耗子就是一個知道如何將自己激怒的人,這一點非常可怕,原本覺得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他的暴脾氣會好一些,現在看來不太現實,這就不是一個能讓人放心的主。
正在他們舉杯的時候,一個濃妝艷抹的女郎湊了過來,伸手攬住耗子的脖子,大胸脯拼了命的朝上貼,膩歪道:「先生,請我喝杯酒吧?」
這就是不長眼了,連張傑瑞都有些生氣,沒看到我們正在說話嗎?
耗子這次表現的比預想中和氣,雖然有幾分不耐煩,還是從桌子上抽出瓶啤酒,「拿去,慢慢喝!」
「人家不喝這個,人家要喝那個!」
她指著的是吧檯上一些洋酒,各個價值不菲,原來這是個搞推銷的,明明一大把年紀,偏要裝著一副嬌羞女狀,如此裝嫩讓人看著直噁心。耗子蹭的就站了起來,「去你媽的,什麼這個那個,滾!」
「怎麼這麼小氣?不請喝酒也不要這麼凶嗎?鄉巴佬!」
女郎還在?嗦,張傑瑞剛想拉她走,耗子已經忍不住了,反手一耳光直接把她抽翻在地,摸起啤酒瓶就要再來一下。
女郎滾出去好幾米,嚇得臉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石頭雙手抱住耗子,哥哥來,消消氣,跟她不值當。
張傑瑞抽出兩張人民幣,「拿去,當作醫藥費,別惹我哥們了!」
女郎伸手剛要接,耗子怒吼一聲,「滾!你要敢拿我打死你!」
女郎嚇得拔腿就跑,險些左腳踩著右腳,像見到了凶神惡煞一般。可不是嘛,耗子凶起來實在太可怕,而且以前好像從不打女人,怎麼被陳雯刺激一回之後,變成現在的模樣了。
一時沉默,反倒是耗子重新舉起杯,「剛才的道歉酒還沒喝,兄弟先乾為敬!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們是我親哥們,別介意,想打就打回來,我保證眉頭不帶皺一下的。」
誰稀罕揍你,你不疼咱手還疼呢,張傑瑞和石頭一同喝掉,太多了有點嗆,捂著嘴咳嗽幾聲,心情也有些複雜,不知是該為耗子恢復本性高興呢,還是為他將來惹出的更多是非擔心。遠處已經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不一會跑過來十多個人,為的拿條橡皮棍,朝著桌子猛一敲,把剩下的半瓶酒碰倒,撒了一桌子,順著流的滿地都是。
「誰他娘的打人呢?給老子站出來!」
耗子的眼睛一直瞪著他,直勾勾的,緩緩起身,「是你爺我,怎麼著?」
「怎麼著,我廢了你信不?」
「不信,你現在給我賠禮道歉,然後把你碰翻的酒賠上,我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我打你個性生活不能自理。」
為的頭目一陣冷笑,和身後的一幫人互相看著樂,就憑你們,三個人對付我們十多個,吃錯藥了吧?
張傑瑞眼看事情不好收拾,再不說話事情就鬧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耗子卻一直不明白這道理。
「給你們六哥去個電話,就說我張傑瑞在這裡。」
張傑瑞的聲音不大,一群人卻止住了笑,小頭目轉身看著張傑瑞,有小弟跑上前對他耳語幾句,那廝臉色遽然變化,強擠出笑容,諾諾道:「原來是傑瑞哥在這裡,對不起,對不起,小弟有眼不識泰山,六哥前幾天還提您來著,說要請您喝酒。」
張傑瑞擺擺手,「都自家兄弟,一點小誤會,都忙去吧!」
眾人作鳥獸散,小頭目不停賠禮道歉,招呼酒保重新開一瓶軒尼詩。張傑瑞推辭不過,心想這幫人飛揚跋扈的,平時在酒吧也是監守自盜,反正不用他們自己掏錢,就收下吧!
耗子整整衣領,拍著石頭說:「看著了嗎?石頭,咱們傑瑞哥現在黑白通吃,你要說事業,人家在咱公司除了老闆誰都不鳥。再說家庭,住著別墅開著洋車,連小日本的東西都看不上,聽說還包養女大學生,極盡風流快活之能事。還有場面上,甭管是警察局還是黑社會團伙,提起張傑瑞的名字誰都得給幾分面子,大街上紅花綠毛的,哪個見了不是敬個禮,前輩啊!」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剛才不是挺橫的嗎?咱年紀都不小了,還學小年輕打打殺殺,啥時候才能安穩點?」
耗子自嘲般的點點頭,繼續勾搭著石頭的肩膀,「你當然可以這麼說,有家有業的成功人士,可兄弟幾乎是一文不名,房子是租的,車子不多過兩個輪,女朋友……女朋友***跟人睡覺!」
耗子又想起來了,操,熱戀的人不可理喻,失戀了還這死樣,不用動不動就聯想到女人吧。回想那天見陳雯時的場景,張傑瑞對她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也不好向耗子提,這個混蛋弄不好又勾起傷心事,本來恢復的好好的都能打架了,再搞這些沒意義。
張傑瑞安慰幾句,「你小子不錯了,在咱這裡也算是高收入,如果不是你整天住酒店泡妞,早就能省出套四居室了。」
「哪啊,不如你!位高權重,人脈極廣。」
「別謙虛,你是逍遙自在,生活時尚。」
「你才謙虛,我有你好嗎,泡的都是良家婦女,精神上的、**上的,一樣不缺。」
「暈,咱倆表揚與自我表揚呢?……其實啊,咱們都不如石頭,他娘的,精神文明辦主任,我就鬧不明白,咱一個魚肉鄉里殘害百姓的公司,成立個精神文明辦幹什麼?石頭你說實話,都辦誰了?」
石頭不怎麼理會,嘴裡蹦出三個字,「你懂屁!」
「咱們作家就是惜字如金,痞子文快出續集了吧?」
一提作家石頭就急了,「罵誰呢?你才作家,你們全家都作家。」
「你不是作家,那怎麼稱呼你,石頭大神?」
「確切的說,我是網絡文字的弄潮兒,中華瑰寶的重新排列者,是滿足讀者精神需求的及時雨。」
「酸,真酸!」
耗子捂著牙做痛苦狀,張傑瑞也樂得笑哈哈,石頭嘛,平時不怎麼說話,一說話就是大家的開心果。
正高興著呢,手機響了,張傑瑞笑嘻嘻的接通了,「誰啊,沒看到爺正泡妞嗎?」
「泡你個茄子,哥哥我遇難了,快來幫忙!」
「老黃啊,又打哪個女演員的主意?告訴你多少次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怎麼就不知道收斂,出事了吧?」
「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在清洲市也沒有可靠的朋友,想來想去就和你談得來,我正在車上,有人跟蹤我,一共三輛。」
「到底怎麼了?」
「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還記得陳雯上戲的事情嗎?」
耗子在旁邊呢,怎麼又和陳雯扯上關係了?張傑瑞不自覺的把聽筒緊靠在耳朵上,小心翼翼的問:「當然記得,快說,別繞圈子!」
「陳雯上戲不是頂了個女三號嗎,那女人叫張金玉,因為沒演上戲惱羞成怒,昨天打電話威脅說要做了我,今天就有車緊跟著,肯定是她搞的鬼。」
「你收人家什麼東西了吧,退回去不就是了。」
張傑瑞想起自己為了讓陳雯上戲,送他一塊鑲水鑽的新款江詩丹頓,這混球多半也收了人家的東西,到最後事情沒辦成,也不能全怪別人不講情面。
黃忠劍沉默了幾秒鐘,爆道:「我***跟她睡覺了,怎麼退還?我現在到濱河路南大橋了,趕緊來救我,晚了就只能給我收屍了。」
人命關天,張傑瑞匆匆告別耗子和石頭,拿起外套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