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這十年一屆的崑崙道修會便在祭拜完三清祖師後開始了。
各式的仙果佳釀在忙碌的崑崙弟子手中傳來傳去,那些掌門長老之類自然是坐在殿內閒聊,而那些門下的年輕弟子們難得出來一趟,哪裡還會和古板無趣的長輩們一起,早就三三兩兩地走得一乾二淨,只有少數幾個特別得寵的弟子愁眉苦臉地被自己師傅勒令跟在身邊,介紹給那些前輩高人一見。
不過,這崑崙大殿內還是沒了往年那輕鬆的氣氛,眾人臉上雖然都故作輕鬆,但是心中都似乎壓著一塊石頭般,隱隱約約能感到幾分沉悶的氣氛。而那崑崙掌教道一真人卻似乎如沒事人一般,自顧自地和身邊幾人笑談著,好像前兩日發生的事情根本未放在心上。再看那峨眉無佛寺的方丈惠空和尚,也是滿臉堆笑,還不時和道一真人說上幾句話。見兩方的執牛耳人物這般作態,在座眾人也不明所以,只能相互交換著眼神,希望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三百年前那幾句箴言啊,若是真的一一兌現,那這個天下,這個道門……
簡雲楓此時卻被那蔣問拉了出去,後邊跟著的自然是那張小天師,這年輕弟子可就沒那麼多煩惱需要思考,而且三百年前的事,根本就無人知曉,那些門中長輩也自是不會主動和他們提起這些塵封往事。
簡雲楓這會可是大大出了名,雖然最後和那鍾離一戰不知誰勝誰負,但是那驚心動魄的道術對決可真讓那些個年輕弟子佩服萬分,時不時便有人上來打招呼,中間自然少不了那些羞答答的女弟子,甚至還有人居然來請教符菉之術,簡雲楓也都一一含笑回禮,絲毫沒有一點架子。謙虛,和善,實力高強,這些都讓簡雲楓在年輕弟子中很是吃香。
不過,這一點,卻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滿。
張羽顏,很明顯,她此時心中很惱火,簡雲楓的真實實力她是一清二楚的,為什麼那個傢伙運氣這麼好!還有,那幾個女弟子真是不要臉,居然搶著和他說話,他有什麼好的,真是沒眼光,哼!
還有一個便是那東海滄瀾城的薛慕白了,他此時簡直就成了一個笑話一般,那日自己居然一交手就被人打昏了丟下台來,這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丟大了臉。他可是東海滄瀾城的少主,論背景論實力,本就是眾人中的佼佼者,想不到現在居然被冷落一邊。這會他心中恨不得將那鍾離碎屍萬段,再看那簡雲楓,他憑什麼就這麼出風頭,那天他要是同樣被對方打下台來,那自己現在至少也不會覺得這麼丟臉,可他卻偏偏和對手鬥個旗鼓相當而且甚至隱隱佔據了上風,這就讓他妒火中燒,看向簡雲楓的眼神也露出一絲陰厲來。
是夜,崑崙派的一處廂房庭院內,兩個老道士一前一後的站著。
「掌門師兄,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嗯,這段時間,崑崙派上下你就多照應著點吧。」
「可是,師兄……」
「我意已決,此事論請倫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好,而且,此子乃是開啟箴言之人,這天下道門的氣運多半在他兩人身上,此去路上我也正好仔細瞧瞧。」
見對方語氣堅定,另外那老道士便也不再多言,施了個禮便離去。
院中,只有那道一真人望著星空出神,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三天後,那道修會終於結束,各派門人也相繼告辭離去。
簡雲楓雖然結識了不少同齡道友,但是卻因為沒能親眼見到崑崙山的畢方神鳥,心中也隱隱有一絲遺憾。不過,據那蔣問說,那畢方神鳥本不是崑崙之物,只是看中了崑崙山上那株萬年神木,才常年棲息崑崙,雙方之間也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一般,那畢方鳥居然成了崑崙山的守山神獸。
這日,簡雲楓正要向張若虛和韓玉容辭行,剛走出門口不遠卻看見一個金色人影遠遠向他走來,定睛一看不是那鍾離是誰,也不知道這三天這廝去了哪裡,道修會上根本未露面。
簡雲楓這一看哪還有不躲之理,不然被對方抓著可又要自己賠他那鬼將,休說那鬼將陰靈自己根本無從賠起,就算能拿別的抵債,可自己一窮二白哪來什麼東西賠他,略一思索便決定還是先躲開為妙。
誰知那鍾離似乎是特意來找他,見簡雲楓匆匆折回,他便加大了腳步走來,簡雲楓看了大吃一驚,急忙加速離去。而那鍾離見簡雲楓逃跑,急忙運起真元隨後追來。簡雲楓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逃,轉念一想,索性直接往崑崙山下跑去,到時候下了山再找個地方躲起來,看他如何再追。
兩人一個追一個跑,越來越快,到後來都是拼了全身解數運氣雙腳,猶如兩道清風一般,從玉虛峰頂一路向崑崙山腳刮去。
簡雲楓是仗著身法靈巧,一個勁地往山下跑,而那鍾離卻是憑借一身不俗的修為,在後面狠狠地追,雙方都是心中暗驚,對對方的速度都漸漸佩服起來,不過一個是為了逃難,一個卻是為了索賠,一路上只顧地跑哪裡還有心思去說話。
終於,那看似漫長的崑崙山道見底了,簡雲楓強提體內最後一口真元,十二地支陣步運用到了極致,只見一道淡青色的飄逸人影忽閃兩下向山下衝去。那鍾離也知道若是被對方跑出了崑崙山,這茫茫人海到時候上哪找他去,當下大喝一聲,渾身金光暴漲,整個人化作一道狂暴的金色旋風向前衝來。
崑崙山腳下,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道士正在閉目養神,忽然之間似乎感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只見他右手輕揮,他身邊的空氣立刻泛起了淡淡波紋向四周散去,詭異之極。
而就在老道士抬起的右手剛放下,一道青色的人影居然就在那空氣之中顯現出來,一個面容清秀卻一臉大駭的少年邁著步子向前衝去,不過他的動作猶如陷入了泥沼一般,慢了不知道幾倍,本來一套神妙非凡的步伐,現在看來猶如嬰兒學步一般惹人發笑。還沒當他邁出幾步,身後一道金光也同時停住,睜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圍,而他此刻也和前面那人一般,滿臉不可置信,他感到自己猶如拉著一座大山一般舉步維艱,滿頭大汗開始流了下來。
終於,兩人堅持不住,皆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鍾離看著前面那英俊少年,喘息著道:「你,你跑……跑那麼快幹嘛!」簡雲楓卻回頭瞥了他一眼,道:「你,你追我幹嗎……」
這時,那老道士才笑瞇瞇地站了起來,看著快累趴在地上的兩人道:「兩位小友匆匆忙忙,這是欲往何處?」
待看清來人相貌,兩人心中同時一驚,簡雲楓急忙站直了身子施禮道:「簡雲楓見過道一掌教!」而鍾離卻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原來這道一真人居然早早就在山腳下等著兩人,見簡雲楓施禮,他也微笑著還了一禮,又對鍾離道:「鍾小友,貧道此行是要隨你回南嶺天師府,一來了卻五百年前那樁大事,而來也是與令堂有事相商。」
鍾離想不到對方堂堂一派掌教居然要親自隨自己回南嶺天師府,心中也不禁狐疑起來,不過看那老道士神色不似作偽,半信半疑道:「你說真的?」
道一真人笑著點了點頭。
這下,鍾離心中也不禁樂了,娘這番讓我下山只是想挫挫那道門的威風,然後讓那幾個老牛鼻子當著天下眾人的面承認自家道門的不是,出口惡氣罷了,想不到這老道士居然肯親自上我南嶺賠罪,這感情好啊,想到此處,他的臉色便也和善了起來。這鍾離天性憨厚,直來直去,對自己家那些幾百年前的恩恩怨怨說實話其實也並沒多少放在心上,只不過他卻極為害怕自己家中那位母親,對其言聽計從絲毫不敢反抗,這次也是奉了家母之命來這崑崙山鬧上一鬧,反正這道門本就虧欠鍾家,想來也不會太過為難於他。最後雖然被半路殺出的簡雲楓打了個平手,不過這場子也鬧了,氣也撒了,母親的吩咐也辦了**不離十,而且這老牛鼻子據說還是天下道門第一人,居然也這麼給面子親自上山賠禮,這次算是大功告成了,想到對家中那位嚴母有所交代,鍾離不禁欣喜萬分。不過,當他看到面前那簡雲楓,便又想起那被對方擊得灰飛煙滅的鬼將陰靈,心中又開始忐忑起來,那鬼將當年母親傳給我的時候,可是鄭重異常,不但是自己鍾家傳了幾代的東西而且也算是自己最為厲害的一件依仗,這說沒就沒了,不但回去不好交代而且自己心中也頗為不捨,便又對道一真人道:「老牛……哦,道長啊,這姓簡的傢伙也得跟我一起上南嶺天師府,他毀了我家那鬼將,此事可不能就此作罷,不然我回去怎麼向我娘交代,再怎麼說他也得親自回去一趟,不過道長放心,我娘知情達理也不會太過為難與他,只是讓他跟我一道回去有個交代罷了。」
簡雲楓一聽可苦了臉了,這誰知道你娘會拿我怎麼樣,當時擂台之上本就是各憑本事,我若不擊散你那鬼將,到後來慘敗的可是我自己,正要開口辯解,卻見那道一真人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道:「鍾小友此言有理,既然這般,那簡小友便委屈一下隨我們走一遭吧。」接著簡雲楓就聽到道一真人私下傳音道:「你且放心隨我去,有貧道在,一切放心便是。」
雖然心中還有些不滿,不過既然道一真人這麼說了,那也不好直接拒絕,便只能點頭應允了。
而鍾離還以為這老道士會幫著簡雲楓說話,誰料居然反過來幫自己,越看對方越上眼,臉上頓時笑成了一堆,一臉得意地看著簡雲楓。
此刻,道一真人撤了道術,兩人頓感全身一輕,呼出一口濁氣慢慢回復起真元來,而那山道上又是一道金光飛掠而來,穩穩落在簡雲楓身後正真是那只四處闖禍的金色怪雞。道一真人看著那只怪雞,雙眼精光一閃而過,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來。而那怪雞見一陌生老道士老盯著自己看,極為不滿地衝著道一真人咕咕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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