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愛驕陽 正文 困路(10)
    車子一路飛馳,駛下一段高又踏上另一段高,不知道到底經歷了幾次這樣的連接,終於在驕陽正盛的正午,他們來到了n市。

    直奔n市的市立醫院,焦揚終於看到了已經轉在普通病房接受看護的母親袁月,雖然看起來形勢依然不容樂觀,但是比起焦揚一路上千思萬想的「奄奄一息」的最壞考量而言還是好了很多。舅舅看到她來到病房,不眠不休的幾日看護終於可以得到稍稍的緩歇,與他們寒暄幾句便折身回去。

    袁月依然在沉睡,焦揚淺歎一口氣之後看向易明晞,「要不你回我家休息一下吧,趕了一天的路了,總要睡一會兒。」

    坐在床邊方凳上的易明晞迎著陽光微微瞇起眼睛,雖然極盡掩飾,那緊蹙的眉宇間還是透露了濃濃的疲倦意味,他不做回絕亦不做贊同,只是向床邊靠了靠身子,「不用,等你媽媽醒來再說。」

    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袁月竟然睜開了眼睛,因為年老微微褐的瞳眸裡沉澱出些許的病弱之色,卻還是彌蓋不了見到女兒的訝然與驚喜,「揚揚……」

    看到袁月醒來,焦揚激動的握著她的手腕問這問那,其實經過五日的治療,袁月雖然不能出院,但也是脫離了危險。母子激動一場之後,袁月終於看到了一直坐在焦揚身後的頎長男子,「揚揚,那是……」

    「阿姨,」還未等焦揚介紹,易明晞便站起身來,傾身淡笑,「您還記得我嗎?」

    「易明晞?」猶疑多時之後,袁月的唇齒間終於流淌出這個消失已久的名字。焦揚略帶窘色的回頭,卻見易明晞唇角鋪展出一彎幸福純稚的顏色,彷彿是得了夢寐以求獎賞的孩童,「是啊,是我。」

    「阿姨,您還好嗎?」他慢慢俯下身子,半蹲到了袁月的床頭,黑色的瞳眸裡閃耀出久違的溫和之色,「咱們好久沒見了。」

    袁月一邊點頭,一邊看著站在一旁有些無措的女兒。易明晞這個名字,在焦家曾經是談論率極高的。高三那段時間,雖然焦揚與易明晞的戀愛狀態引起了她與老師的警覺,但是兩個孩子成績的卓著也讓所有的顧慮最終化為一場杞人憂天。而焦揚雖然事事聽從家長的話,但也算是凡事皆有主見,就這樣,在以不影響成績為前提的標準下,袁月也默認了寶貝女兒與易明晞的關係。

    那時聽說易明晞的父母很忙,忙的幾乎兼顧不了他的學業。袁月去學校給焦揚送餐的時候,往往也會給易明晞捎帶一份兒。後來兩人如願考入同一所大學,焦揚每次寫信給她的時候都要附帶說著易明晞的消息,往往一封信有三千字,有兩千五百字是說的她與他的日常瑣事。通電話時候的口頭禪也是「明晞怎麼樣怎麼樣,」「易明晞又說了什麼什麼」。直到後來有一天,這樣的關係突然戛然而止。易明晞三個字猶如毒咒,徹底消失在了女兒的話語中,而後便是焦揚以學校選派進修為名,遠赴法國。

    整整四年,她都不曾聽說易明晞的半分訊息,猶如這個人徹底在地球上消失,她曾以為易明晞可能是出現了什麼意外,女兒只是因為傷心才決口不提。自己這個作父母的深知女兒脾性,所以不便多問。可是今天,這個消失了幾年的男子又突然與女兒跑到了自己面前,不僅沒有出現半分意外,與幾年前的生澀童稚相比,反而多了幾分成熟男子的睿氣與沉穩,深色的眸瞳一瞬間升騰起萬色光芒,神采奕奕的讓人不忍逼視。

    袁月略有猶疑的看著站在一旁的女兒與俯身的男子,慢慢的,她心底裡的疑問最終脫口而出,「你們,又好了?」

    焦揚一愣,連忙低下頭來,只短短的開了個音節,易明晞便把話接了回去,「是啊,阿姨。」

    那一瞬間,他語氣裡竟沒有半分的戲謔與虛假,彷彿這是再也理所當然不過的回復,一輪灼灼驕陽綻放在黑色的瞳眸裡,在以雪白為主色調的病房裡竟有些熠熠生輝,唇角微勾,齒間蔓延出溫和卻堅定的笑意,「阿姨,您放心。」

    袁月點點頭,竟真的放下心來,拉著他的手又說了一會兒,慢慢沉入夢境。

    下午傍晚的時候舅舅來接班,焦揚與易明晞去吃東西,焦揚看著他因為疲累有些凹下去的眼眶,心裡突然湧上一絲心疼,「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回我家吃飯吧,我做給你吃,吃完了你接著睡一會兒。」

    他看了她一眼,勾勾唇角卻不說話,車子在道路上滑下一個圓潤的大弧隨即轉向她家的方向疾駛。

    焦揚看著他微蹙眉頭凝神駕駛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猛地坐直身子,「你怎麼知道我家的?」

    高中時候儘管他們同在是任感情怎麼進展,她始終不曾想到帶他到家裡來。那麼現在他所表現的輕車熟路,又是如何得到的?

    看出她的疑惑,易明晞出一聲不屑到極點的嗤笑,彷彿她問的是再也白癡不過的問題,「這有什麼難的?」

    「難道你來過我家?」她看著她,晶亮的瞳眸突然升騰起奇異的眸色,像是驚訝又帶著些渴求。他曾經用一月的時間為她學過法語,曾經不顧一切尾隨她至巴黎,那麼,來到她家亦是不足為怪。

    「焦揚,你異想天開的本領是越來越厲害了。」他在透視鏡裡斜睨她一眼,眸瞳微瞇,白如透玉的齒間透出冰冷的輕嗤,那一瞬間,像是把她不屑到骨子裡,「你以為你是什麼人,能費的我如此大的周章?」

    「學法語,去巴黎那樣的白癡事情兩次就夠,再做上第三次我無異於蠢上加蠢。」側頭的瞬間,他的眸色呈現出**卻刻薄的亮色,如同利刃一般劃入她的心裡,「焦媽媽是交通局員工,交通局家屬院也算是本市的花園式小區,這個不難知道。」

    她同樣側頭,視線掃過多年不見的家鄉故里,映入眼底竟是一片灰蒙。

    時隔四年,她不期待他恢復以前的和言絮語,卻沒想到只是隻字片語的表達,他竟然也能說的如挫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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