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勇者(起點) 第八集 第三章 同級生
    楊顛峰邊走邊想:「對了!照多多這麼說,在台灣伊東華那位『學習葛裡布林特語』的老師,鐵定也是位大法師了。嗯,搞不好人類歷史上流傳的著名法師、巫師之類的人,有八、九成其實是從魔法王國葛裡布林特來的旅客。」

    他帶著微笑踏入臨時居所的大門,笑容突然凝結在臉上。不僅如此,還彷彿感染了妖精男孩初遇於佳衛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覺得汗毛豎立。

    ──少年出去散步只不過須臾之事,現在還不到中午呢!可是,之前出門時刻意在玄關脫鞋處弄出來的灰塵,已經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我要不要跟錠真嗣比賽,我念『不會吧』他念『不能逃』,看看誰一分鐘念的次數比較多?不,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可是這──這太荒唐了,這擺明了就是胡思亂想啊!」本來芝麻大小的疑惑在楊顛峰的腦中旋回擴大,來回擺盪著,就像腦中被擺了一隻被敲出「咚咚」巨響而來回擺盪的大鐘。

    一兩次的實驗是不夠的,科學精神就是要小心仔細的反覆驗證。楊顛峰又從鞋底倒了點塵土在玄關地板上,回到房中。他若有所思地踱到表妹的房門前,斟酌著自己的措辭敲了敲門說道:「佳衛我回來了。」

    「嗯。顛峰哥哥要在家吃午餐嗎?」女孩問道:「你散步之後可能會餓。」

    「不用。」楊顛峰說:「對了,你不要一直窩在房裡看書,這樣很不健康,偶而出來活動活動。我去散步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在房裡沒出來過?」

    表妹不覺有異,笑著答道:「嗯,我讀完這段就休息一下。因為顛峰哥哥送我的書都很有趣,一讀下去就不知不覺地著迷了。」

    所以於佳衛根本就沒從房裡出來過,那玄關的灰塵……楊顛峰心事重重地在走廊上靜立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有了決定。

    他走向走廊的另一端敲了陳秘書的房門。雖然說他應該是姑姑指派來留在屋裡照看於佳衛的,可是年齡實在大了點,大約四十五歲!在姑姑眼中大概還算是「年輕小伙子」吧?很可能是臨時找來日本幫忙的。少年直覺的認為平時在大陸照顧於佳衛生活起居的,應該另有他人才是。

    陳先生應了一聲,馬上打開了房門很恭謹地說:「楊顛峰少爺有什麼指示?」

    「少爺?」楊顛峰差點被這個奇怪的稱謂搞忘了自己要問什麼,回過神之後才連忙問道:「請問一下,我剛剛在附近散了一會兒步,沒見到網咖,日本這邊的網咖是不是很少?你知不知道附近哪裡有?」

    「如果少爺想上網的話,儘管拿一台電腦去用,我這邊有幾台。」陳秘書答道。楊顛峰看他房中果然有好幾台電腦──看房裡的樣子是在辦公,或許他雖然不用跟著姑姑跑卻也得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也就不客氣地借了台筆記型電腦回房。

    雖然是簡體中文版的微軟OS

    ,不過使用起來沒什麼障礙,電腦裡也有內建數據機,楊顛峰很快就接上了自己房中的電話線開始上網。他要做的事,當然是查資料──金蠶蠱的資料。資料筆數意外的多,有八百多筆,不過其中大部分是電腦遊戲的相關資料,看來這個詞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已經被當成「劇毒」

    或「劇藥」的代名詞之一了!楊顛峰一一瀏覽這些資料,把有用的存下來。

    就像其他的「傳說」一樣,關於金蠶蠱的真相的說法並不一致。一種說法就是之前少年印象較深刻的,說金蠶蠱是「蟲靈」的說法,既然是靈,自然來無影去無蹤,並有鬼神莫測之能;另一種說法把金蠶蠱也當成「蟲」,因為提到它的糞便可用來毒殺人,靈是不會有糞便的吧?並說金蠶蠱是百蟲之王,不畏刀槍十分強悍。其他方面也有小差異,有說是密封的蟲皿埋在院子中,有說是把蟲王磨成粉混在香爐中供奉等等……但,幾乎都提到了「嫁金蠶」的習俗。

    「所以整理一下,如果佳衛跟什麼蠱啊之類的完全無關也就罷了。如果有關的話,可能性大概分成以下幾種。」楊顛峰忖想:「一、佳衛養蠱。那樣的話,等查有實據再勸她別再養就好──不,不能這樣,畢竟什麼養蠱會有報應的說法都是外人一廂情願自說自話,得跟她深入討論這件事;二、佳衛被蠱靈附身之類的,總之非自願被纏上,那樣的話也要跟她好好討論,幫忙想辦法;三、佳衛她……就是蠱靈的化身,或是什麼成精之類的。」

    少年不由得心想:「如果她就是蠱靈的化身,那她還是我的表妹嗎?」

    暫時撇開了這個問題,楊顛峰繼續喃喃自語:「當然,也有可能真的於佳衛已經被蠱蟲吃掉、取代了──這和『三』基本上差不多。我和佳衛見面時她就已經是蠱了,所以我認識的就是那蠱靈而不是真正的於佳衛。

    「蠱靈瞞住人類的眼光混在人類社會之中,不見得是有不良意圖。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還是得好好跟她溝通才是。難道我要像中世紀歐洲那些無腦狂信教徒一樣,聽說有人是巫女就放火燒死她嗎?」

    這樣一想,楊顛峰突然覺得豁然開朗。如果佳衛和蠱無關當然是最好,就算有關,總之就是盡力和她交涉溝通吧!何需煩惱?

    想通之後,少年繼續整理有關金蠶蠱的資料。不久,他雙眼一亮。

    這份資料採用的說法是把百蟲皿埋在院子的那種。讓少年矚目的是,裡邊還提出了破除金蠶蠱的方法:「首先找一隻刺蝟。古人相信刺蝟有克制毒蟲的天賦,大概是曾經目睹刺蝟捕食毒蛇的過程而產生的誤解吧?刺蝟的確是各種有毒無毒蛇的剋星,身上硬而密的長尖刺,讓蛇無論是毒牙或是捲繞窒息的攻擊手段都有無從入手的困難,反之豪豬可以憑藉其敏捷的動作一口咬碎蛇頭。把刺蝟放在院子裡遛,如果刺蝟總是在某處停下來,全身毫刺豎立,就試著掘開該處看看,只能掘三尺──因為埋藏金蠶蠱皿的深度一般都是盡可能深,不至於這樣就被挖到──;如果發現該處有掘過的痕跡,顯然是埋金蠶蠱皿的地點無疑。然後在掘出的淺洞中起火,至少要連燒七天七夜,就可以把金蠶蠱徹底殺死……」

    「雖然消滅金蠶蠱的方法暫時對我還沒有用,」楊顛峰自言自語道:「不過若刺蝟真的能對毒蟲有所感應,找只刺蝟來試試倒也不錯。」他轉而開始調查刺蝟的資料。刺蝟由於外型可愛,就算身上的毫刺十分「棘手」,也仍然是相當受歡迎的另類寵物,少年猜測專賣特殊寵物的寵物店可能買得到。

    他伸了個懶腰,心想:「我整天都待在房裡,佳衛也沒來找我討論所讀的書的內容。看來我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般受歡迎吧!」

    楊顛峰正想再到玄關去看看鞋底的塵土有沒有被清掉,可是又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他到玄關一看──果然塵土又不翼而飛。這次少年受到的震撼就沒有上次那麼大了。其實應該問問陳秘書有沒有順手掃掉玄關的塵土,可是又不太好意思問出口:正常人應該是不會對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如此關心的吧!

    到底忘了什麼事情呢?回房之後少年仔細想了想,才愕然驚覺──等一下有和靈茵的約會!這才連忙躺在床上「假寐」,叫醒了客輪那邊的自己。還有點時間,梳洗完畢之後,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補吃那一頓遲來的午餐。

    事實上他不僅吃了午餐,還洗了個澡。因為沒有可以換洗的衣服,只好把原本身上穿的衣服洗乾淨了再赴約。幸而這裡的洗衣機乃是採用超音波去垢原理的乾洗機,不需要花時間把衣服脫水晾曬,看來等這種洗衣機在地球普及的那天,「洗」字的水旁就該去掉了。

    「像這種時候就會覺得靈茵蠻細心的。她是不是顧慮到我沒有好衣服可以穿去赴約,所以故意挑在游泳池畔見面?」楊顛峰想著想著,便在第三游泳池入口附近的服務櫃檯租了泳褲。

    除了下水梯與扶手的造型有些差異之外,基本上星際客輪上的游泳池與地球的游泳池沒啥兩樣。池裡的遊客相當稀少,連救生員都沒有足額,只看到一男一女兩名而已。看來對客輪上大部分的遊客而言,現在並不是活動的好時間。

    光線來自游泳池高挑的天花板,是一格一格大片的光板整片發出平均而柔和的平行光,亮度比起地球上艷陽普照的海灘要差了很多──不過採用更強光的話或許就會對某些特別畏光的外星人造成健康傷害吧?楊顛峰坐在池邊蹬腳玩了一會兒,池水乾淨而透明,看起來和地球上的水沒什麼不同。

    「楊顛峰,我在這裡!」少女的聲音從正上方傳來,讓少年嚇了一跳──他差點忘記靈茵是會飛的了。她遲到了十分鐘,這還在楊顛峰的許可範圍內。

    少女飛低了點,貼近池水面與少年相望,在他的眼中構成一幅奇妙的景象。

    「討厭,不要一直盯著我看。」靈茵明明是自己飛到少年的視線內,卻在他的注目禮之下臉紅了起來:「這件泳裝又不好看,連身,顏色又樸素。」

    「哦,其實是──」楊顛峰說:「我沒想到你會穿白色的泳裝,我還以為自己絕對會猜中你穿什麼樣子的泳裝說。」

    「欸?為什麼?」靈茵好奇地說:「你怎麼會認為自己能猜中?你以為我會穿什麼樣的泳裝?」

    「我以為你會穿虎紋比基尼。」

    「為什麼!」

    「你在地球都不看漫畫的嗎?」楊顛峰轉身走到池邊,挑了個陽傘底下的海灘桌邊坐了下來。靈茵飛到他的身邊,一看這裡的桌椅高度是不能自由調整的,似乎有些不滿意,不過還是降落並在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答道:「嗯,我不喜歡看地球上那種漫畫,大概是看多了虛擬實境電影被寵壞了吧?」

    「小說呢?」

    「小說另當別論啊!讀小說可以讓腦中處理圖像訊號的部位得到充分的休息。」

    楊顛峰向池畔的服務生點了飲料之後,偷看了少女幾眼。但他隨即想起對方曾說「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索性就光明正大的欣賞起來。靈茵的身材並不足以用豐滿來形容,甚至差一點就可稱之為纖細的地步。

    照理來說,這樣的體型應該與「性感」這種字眼無緣,可是若是多看那不盈一握的精巧手腕和足踝幾眼,還是讓楊顛峰的心兒小鹿亂撞了起來。

    「哇!白色的泳裝真的很『透明』咧!在那胸部最前端的,應、應該是衣服的折痕吧?應該不是『那個』的形狀吧?」楊顛峰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移開視線又繼續想著:「其實她和佳衛也差不到幾歲,為什麼我看佳衛就只覺得她可愛,都沒有這種心兒怦怦跳的感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女大十八變』?可是世界上似乎也有很多戀女童的人,這麼說的話,是個人喜好問題?」

    「真低級,就算覺得我不好看,也不用故意把頭轉得這麼過去嘛!」少女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呃不不,」楊顛峰連忙解釋說:「就是因為太好看了,才不好意思一直盯著看呀!而且,你穿這麼白的泳裝,不怕出狀況嗎?」

    「出什麼狀況?」為了少年的頭一句話而正微紅著臉兒的少女問道。

    「嗯,之前聽到的新聞,」楊顛峰說:「據說有一些新生產的不良攝影機,透過裝設某些特殊鏡頭,可以透視白色的泳裝。」

    少女楞了楞,問道:「透視了要幹嘛?」

    「嗯……透視這種事情的本質是侵害他人隱私權,所以是一種犯罪啊!就像其他的犯罪行為也會有人要做一樣,就是會有人想要去透視啊!」

    「別人愛犯罪就讓他去犯好了,取締犯罪不是我的責任。」靈茵吐吐舌頭說:「為了預防犯罪連泳裝的顏色都要注意的話,未免太累人了吧!」

    「說的也是,不過我想這不是重點。」楊顛峰說道:「重點是人應該要保有選擇泳裝顏色的自由,為了防範犯罪而剝奪人應得的自由實在說不過去。」

    「嗯……」少女嘗了嘗剛送上的飲料,眨眨眼說道:「我們怎麼討論起這麼嚴肅的事情?什麼自由啊預防犯罪啊之類的。換個話題吧!」

    楊顛峰點點頭答道:「說的也是,那我們就言歸正傳。」

    「言歸正傳?」

    「你約我出來有什麼事?」

    靈茵的臉上一瞬間飄過氣惱的神情,又恢復為笑臉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啦!反正在游輪上的時間總得打發掉啊!兩個人一起玩比一個人好玩嘛!而且我是想說──你不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嗎?」

    「我是啊!」

    「那這是你第一次乘坐星際客輪,應該會想要對這趟旅程有更多的瞭解吧?」

    靈茵笑咪咪地說道:「我想就算我沒有幾分姿色,一個色香味俱全的查詢對像總比冷冰冰、死板板的個人電腦要好得多了,不是嗎?」

    「『色香味俱全』不是這樣用的!」楊顛峰忍不住笑著說:「不過,你說的沒錯。好吧!就請你為我介紹這趟『處女航』吧!」

    「你自己還不是亂用成語。」少女咯咯笑著說道:「從哪開始呢?」

    少年想了想,答道:「就從這趟航程的路線說起吧!」

    靈茵欣然說:「沒問題。電腦,把銀河系星圖投影在桌上。」

    「哇噢!」楊顛峰說道:「這可是銀河系星圖啊!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只能在科幻影片中看到這個東西了!」

    少女欣然說明道:「銀河系總共有四條主要的旋臂,四條旋臂在地球上沒有統一的名稱,你還是直接記艾基尼卡文中的名字吧!地球星位於這邊的獵戶座分支旋臂上,這邊是銀河法庭學院所在的艾基尼卡星──你看,幾乎位於獵戶座旋臂的對側了吧?所以這艘客輪要航過銀河系核球大星團,會經過我的故鄉。」她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個托茲亞星就是我的故鄉,差不多就在銀河核球星團的中心。」

    「哇!核球星團裡居然也有可以住人的地方……」楊顛峰問道:「這八個黃字標示出來的是什麼地方?地球也在內。」

    「這就是僅知的智慧生物原生行星,只有八個!」靈茵笑道。

    少年不由得驚訝說道:「這麼少?」

    「沒辦法啊!科技比較高的國家,多半不願意公開他們的原生行星所在位置。」少女聳聳肩說。楊顛峰這麼一聽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們不肯公開的話,別人根本找不到,長距離的連續空間跳躍無法追蹤嗎?」

    「可以追蹤啊!可是追上去不是討打嗎?」少女笑了笑,繼續說道:「藍色的標記則是非原生行星,包括史烏基猶和艾基尼卡星。其中大多數是因為礦業、觀光業而慢慢繁榮起來的,很少部分是原生行星不堪居住而不得不移居的。

    圖上只有標出人口超過十億的行星,其他當然還有一些更少的。」

    楊顛峰正打算回話,突然聽到爭吵聲。

    回頭一看,是個剛到游泳池的中年胖男子正對著男救生員高聲叫罵。也或許他並非高聲叫罵,而是天生嗓門就大,而且聲音又難聽。那救生員露骨地表現出憎惡的神情,回了幾句,那中年胖男子就罵得更起勁了。

    「他們在說什麼?」楊顛峰急忙低聲問道:「他們的樣子像是之前就認識?

    你聽得懂嗎?」

    「嗯,等一下再一起翻譯給你聽。」少女回答道。

    對面的女救生員勸了男救生員幾句,男救生員便沒有再回嘴,也不再看那中年胖子。那中年胖子看他不再回嘴,高笑了幾聲,逕自縱身跳進泳池開始玩水,濺起了令人憎惡的巨大水花。

    男救生員憤恨地瞪了他一眼,好像想把他剝皮拆骨一般。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便移開了視線。楊顛峰還沒問,靈茵便開始說了:「那人好像在嘲笑那救生員身為大公司的長子,居然在做這種拉里拉雜的事,那救生員反唇相譏說『你雖然竊走了我父親公司的股權,又怎麼樣?現在不是落到經營不善、負債纍纍要跑路的下場。』而那人又回嘴道『我身上還有百萬銀河幣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下半生,要東山再起也未必無望,總比你要做牛做馬還債好』,救生員則回嘴說『你就不要被債權人雇的殺手殺掉,你下半輩子只能躲躲藏藏過日子了,還想東山再起?做白日夢!』後來對面的女救生員就勸他別跟中年胖子吵了,那對男女救生員好像是情侶的樣子。」

    「他們果然認識,還是世仇哩!會在這裡遇上還真巧。」楊顛峰點了點頭。

    靈茵欲言又止,換了個話題說:「剛剛我們聊到哪?」

    「聊到藍色標記的行星是什麼。」少年問道:「這艘客輪什麼時候會經過銀河核球大星團?對了,聊聊你的故鄉吧!那裡莫非也只有人形智慧生物?」

    「明天就會經過。是啊!托茲亞也只有人形的智慧生物。」靈茵瞇著眼睛,陶醉地說:「要我形容一下我的故鄉嗎?嗯,要從哪說起呢……對了,天空很亮。」

    楊顛峰驚奇地說:「天空很亮?莫非那個行星系有兩個以上的恆星?」

    「沒啦!在銀河系還沒發現任何雙星或三重星的行星系,出現適合智慧生物居住的行星。」靈茵笑著說:「機率太低了呀!一般來說這樣會造成行星上的氣候極端不穩定。所以,天空很亮,只是因為距離其他恆星都很近,天空中看到的星星又亮又密集,就連晚上的亮度都跟地球上的陰天差不多!」

    「喔!也就是說,在你的故鄉那兒──托茲亞?在托茲亞,晚上看天空就像地球上拿高倍望遠鏡望向星團那樣的感覺?」少年興味盎然地問道。

    少女很高興地說:「是啊!就是那樣。在地球上算是亮的零等、一等星,那種光度在托茲亞的天空恐怕連名也排不上。其實,我小時候認定的『夜空』本來就該是那個樣子,後來發現托茲亞的夜空其實在銀河系中算是異常的,還震驚了好一陣子,也花了不少時間去適應其他地方的夜空景象。」

    「那時你應該還小吧?你為什麼這麼小的時候就離開母星?」楊顛峰問道。

    靈茵為這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問話沉默了一會兒,少年連忙說:「不好意思,你可以不用回答。」

    靈茵果然換了個話題,笑著說:「明天通過銀河核球星團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觀景室那裡看看吧!」

    「好是好,不過我明天有點事還不確定時間,可能會失約。先說聲抱歉啦!」

    楊顛峰答道。少女點了點頭,低下頭喝著飲料,兩人之間一時無語。

    少年的視線不經意地瀏覽著池內。那令人望之生厭的肥胖中年男子獨自在池子接近正中央的地方,用很難看的姿勢游泳;其他的旅客若不是在池畔徜徉休憩,就是在池邊玩水嬉戲。仔細一看,大概是看顧客太少不會出什麼問題,那一對男女救生員也浸在池邊親密地喁喁私語,看來果然是一對情侶吧!

    十分平和的度假景象啊!楊顛峰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令他渾身不自在的日本那兒,忍不住開口問道:「對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嗯?好啊!什麼事情?」靈茵笑著說。

    「你在地球上有沒有聽過『蠱』?尤其是金蠶蠱。」少年謹慎地問道。

    靈茵驚訝地張大了嘴,問道:「怎麼突然提到這麼奇怪的東西?我好像聽過,是一種傳說中的怪蟲對不對?」

    楊顛峰心想:「其實跟她商量這件事,也商量不出什麼頭緒來吧!」不過就像葛裡布林特有那種怪蟲──對了忘了問多多它的名字──一樣,或許外星球有蟲型的智慧生物,可以打聽一下它們的起居習性做為參考?

    他正打算把事情從頭細說,池中卻傳來一聲尖叫聲!

    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往池裡望去,楊顛峰瞬間被眼前難以置信的景象驚得差點跳起來──事實上靈茵就被驚得「跳了起來」,就這樣彈到空中靜靜地飄浮著。

    在池中央的肥胖中年男子不自然地漂浮在水中,和地球人一樣鮮紅色的血液汩汩湧出,把附近的池水染得通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附近十幾公尺之內,當然沒有任何旁人。

    那對男女救生員馬上高聲叫嚷起來,嚷完了一種語言立刻換一種,兩人交替用不同語言喊著,很快地就輪到史烏基猶語:「為了避免自身嫌疑,請各位旅客留在原地不要移動!池中的旅客立刻上岸留在池畔!我們會馬上通知輪警處理!」

    雖然包括靈茵在內有不少女性嚇得臉色發白,搖搖欲昏,不過大體上旅客們沒有太過驚慌失措的表現,都照了救生員的話做了,看來這些外星旅客的平均EQ可能比地球人要高上一些。

    那女救生員顯然很害怕,公式喊話之後就呆呆地望著池中央,到控制室封閉游泳池區出入口,通知輪警等等,都是男救生員在處理。接著,他主動往池中心漂浮著的男子游去,畢竟不去看看也不行,或許那男子還有救。

    靈茵不由得挪近了池邊,楊顛峰也隨後跟上,和其他旅客一起引頸眺望著池中心的景象──男救生員搖著頭,緩緩地把那具肥胖的屍體翻轉過來──

    他的胸口深深地插進了一柄厚重的長匕首,眼看是已經死透了。

    除了剛剛才游去的男救生員之外,空蕩蕩的游泳池中心只漂浮著這麼具孤零零的男屍,其胸口又插著一把和四周圍的景象毫不協調的,簡直像是憑空出現的突兀匕首,構成一幅令人不忍卒睹的血腥場面。

    輪警很快趕到,把第三游泳池區的服務生、救生員和旅客們通通一股腦帶回了警察局,便開始了偵訊。楊顛峰把見到的一切據實以告,其實他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正如所料,輪警特別詢問到他有關於中年男子死前和男救生員爭吵的內容,大概是因為許多旅客都提及了這件事吧!可是關於這個,少年便只能聳聳肩說:「他們在吵些什麼,我根本完全都聽不懂。」

    「是的,據資料所說,您應該不懂他們所使用的語言。」輪警猶豫著,很客氣地說道:「雖然有點冒昧,可是為了偵察方便起見,可不可以請您在警察局多留一些時間?以便有新的調查進展時可以隨時與您商量。」

    「好啊!沒問題。」少年自然無所謂,反正他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去「日本」

    玩。就算不留在警察局裡,楊顛峰也沒有在客輪到處參觀的打算。

    被送到了一個和艙房其實沒啥大不同的休息室,少年倒是想到和靈茵愉快的約會卻就此被打斷,令人沮喪。他歎了口氣,擺出了三體式,就「回日本去」

    了。

    時間剛巧,楊顛峰回到日本之後不久,妖精男孩就滿臉興奮地從窗戶飛進來,大喊道:「老大!太好了,我告訴你……」

    「我知道,找到人了吧?我們什麼時候去?」楊顛峰問道。

    「……你怎麼知道!」多多訝異地說。

    「看了你的表情還不知道的是白癡吧!」

    妖精男孩癟著嘴說:「……嗚。總之,我先拜託留在恩居奇維城的前輩幫我查了資料,然後又聯絡上了定居在日本的葛裡布林特法師,一說就通,得到了他的住址和電話。為了表示誠意,我們明天一起去拜訪他吧!」

    「我想也是。」少年點點頭,說:「約好時間了沒?」

    「還沒……約幾點好呢,老大?」

    「辦事效率真差,隨便約不會啊!」楊顛峰笑罵道:「就下午三點好了,用餐以外的時間去才不會像是去討飯吃的。當然,以對方方便的時間優先。」

    妖精男孩點點頭道:隨即拿了筆在桌上的白紙上寫──應該說是「掃」──著,留下了一串數字,又說:「哪!電話,為了顯現誠意,老大自己打去約吧!」

    楊顛峰喃喃地抱怨著:「還要我自己打去啊……」便掏出了手機。他不忘問明對方的姓名,原來是位高齡七十五的老婆婆,在葛裡布林特的名字叫做莎吾芭。

    少年一邊在腦海中複習著久未使用的葛裡布林特語,一邊撥了號碼。

    「摸西摸西?」接電話的正是位老婆婆。

    「莎吾芭女士您好,我叫楊顛峰,」少年操著別腳的葛裡布林特通用語說道:「之前妖精『威特多拉斯甲及特羅干萊錫艾爾夫』應該有跟您聯絡過,他就是我的……呃,怎麼說……」他猶豫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代理人」,也不知這個詞用得對或不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接下來少年聽到的是比自己更不標準的葛裡布林特通用語:「總之那個妖精使是為了你的事來找我的?嗯,你會不會說日文?」

    「不會。很抱歉。」少年馬上想到,葛裡布林特各地有自己的語言,顯然這位法力高深的老婆婆原來是住在不常用到通用語的地方。

    「沒關係。我們見面談好了,你明天來一趟吧?」

    「謝謝您,我們這邊已經有您的住址,明天下午三點到訪,方便嗎?」

    「好,等你過來。」

    楊顛峰掛上電話,順口便問道:「對了,多多,以魔法的角度來看,這個房子裡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房子裡?沒有啊!」妖精男孩神情自若地答道。

    「……院子裡呢?」少年走到窗邊隨開了窗戶,完全像是不經意的一問。這次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沒有被迎面撲來的寒風震懾。

    妖精男孩的身影「激射而出」,很快地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飛回來,答道:「院子也很正常啊!嗯,反正這整間屋子裡,最不正常的就是那個女孩子了。」

    這個答案讓楊顛峰只能苦笑以對,他何嘗認為於佳衛「正常」?

    還不到聽完一張唱片的時間,轉眼又到了晚餐時分。今晚,秘書陳先生很難得的做完了工作,要和兩人一起用餐。看他幫著佳衛上菜裝飯,楊顛峰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幸好他還能安慰自己說自己是客人。

    雖然陳先生也在,但少年還是問不出口「你有沒有把玄關的塵土掃掉」這種怪問題。就位前,佳衛有些不自然地把外衣脫了下來,掛在椅背上。

    她裡邊穿的是一件格子花紋的短袖襯衫,這讓楊顛峰和陳秘書都瞪大了眼睛;倒不是說這件衣服有多好看多可愛什麼的,但是──因為佳衛妹妹之前的裝扮實在太土了!雖然印象不太深刻,總之應該就一直只是素色套頭毛衣或T恤之類。

    於佳衛本來就長得眉清目秀,所以儘管只是換了件合身的襯衫,看起來就不免令人忍不住雙眼一亮。在兩人的注目中,女孩羞紅著臉說:「很奇怪?」

    「不,很可愛。」少年欣然說道:「……啊!佳衛,你修過頭髮!」

    「看得出來嗎?顛峰哥哥。」女孩顯得更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修得很差,見笑了。」

    「哪有這回事,真的很可愛。」楊顛峰直稱讚道。

    「呵呵,今天真是值得慶幸的日子,董事長知道了一定很高興。」陳先生沒有解釋理由,只是笑著直說:「來,少爺、小姐,開動吧!」

    楊顛峰默默地吃了幾口,才恍然大悟,笑著說:「對了!佳衛,你先讀了那本少女漫畫週刊對吧?」

    女孩把嘴裡的飯菜吞了下去,微紅著臉答道:「……嗯。我讀完常用英漢辭典之後,就先讀了那本少女漫畫週刊。」

    「讀辭典啊!呵呵,我小時候也做過這種事;」陳先生笑著說:「少女漫畫週刊是少爺買給小姐看的吧?真是有心!」

    「過獎過獎,我只是想她應該會喜歡。」楊顛峰想到她看到BL同人志時不知是什麼表情,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又想著:「嗯……佳衛不會打扮果然是因為幾乎沒有接觸同年齡女孩子的關係;就算週刊上只有扁扁的漫畫人物,對她的影響也很顯著了!原來她先看這本,難怪沒什麼好跟我討論的,哈哈。」

    大概是因為早日往葛裡布林特去的決定有了進度,楊顛峰的心情開懷了許多,佳衛到底跟蠱有啥關聯,他也懶得去傷腦筋了。仔細想想,女孩應該不可能打算要害姑姑吧?那麼就算她有什麼秘密,不過是短時間萍水相逢,何必揭人私隱呢!

    「好!」楊顛峰興奮的想著:「兩邊一起站三體式,希望能有兩倍效果!」

    因為心情好轉,少年很自然的以為,練功時那種被雜念干擾的狀況應該會減緩吧!

    誰知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一站起三體式,雜念還是大批大批地「作伙」湧了出來;不得已,只好一邊畫著圓圈──意識當然放這邊──另一邊站三體式這樣交互進行。在客輪那邊,輪警進來過幾次,詢問一些和命案相關的問題,楊顛峰知道什麼就回答什麼,應付起來也不費什麼腦力。

    也不知多久,連這種練功法也不能繼續下去了,不知怎地,全身癢得難受!

    「怪怪,我在客輪這邊明明才剛洗過澡啊!──離開游泳池之後,在輪警的監視之下才沖個澡──」楊顛峰想:「……莫非日本那邊的身體太多天沒洗澡,所以癢得厲害?」他其實不是很能分辨是哪邊的身體在癢,既然別無他法,只好去洗個澡試試狀況有無改善了。

    一邊哼著歌,一邊從行李箱翻出了臉盆和換洗衣物,少年準備妥當之後,便自然端著臉盆邁步往陌生但知道大概位置的浴室邁步。浴室也是典型的日式格局,第一道門後還有個更衣間,楊顛峰直接拉開了更衣室的門──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赤裸裸的佳衛妹妹驚訝地回過頭來,臉兒「噗」地脹得通紅,輕尖叫了一聲「呀!」

    「對、對不起!」楊顛峰不等「看清楚」就轉身關上了門。「驚魂」甫定,他馬上隔著門斥責道:「佳衛,怎麼不鎖門呢!」

    「因為……陳先生已經睡了,我以為顛峰哥哥也已經睡了,所以……」女孩的聲音卻十分鎮靜,似乎並不覺得發生了什麼令人害羞的事:「對不起。」

    「不,不用道歉,這種情況下女方不管是看或被看都是受害者。」楊顛峰為自己所說的話笑了笑,回想了更衣室中的情景,便又說道:「你是已經洗好了正要穿衣服吧?那我在這裡等哦!你出來之後換我進去洗。」

    「好。」

    女孩片刻便穿好衣服出來了,頭髮還是潮濕的,身上帶著肥皂的香氣。楊顛峰點了點頭正要進去,女孩卻若有所思地說道:「顛峰哥哥……」

    「嗯?」楊顛峰回頭等待著。

    「……我、我的身體漂不漂亮?」

    目擊少年表演了吐血特技之後,女孩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怪問題,連忙紅著臉說:「沒、沒什麼,我……顛峰哥哥晚安!」然後小碎步逃掉了。

    少年呆立在浴室門口片刻,「嘖」了一聲,才甩甩頭進了浴室,洗了個不知水溫高低是否合適的熱水澡。

    也許這個澡真的很有效,洗完澡回到房間後,他根本完全忘了渾身發癢這回事;正確的說,楊顛峰連自己之前在練功這碼子事都給完全忘記了。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他按下了隨身聽的播放鍵,這次心無旁騖地專心欣賞伊東華的歌聲。

    之前都因為別的事情打斷,沒有能把這張專輯聽到最後,這次總沒問題了吧?雖然沒有特意去計算第幾首了,可是一旦播放伊東華的告別紀念曲,楊顛峰還是立刻集中了全副精神,理由很簡單──因為整張專輯裡,就只有這一首歌的前奏,對他來說是陌生的啊!

    還聽不到一半,楊顛峰便急忙坐起身來,按了個鍵讓隨身聽反覆播放這一首。又聽了幾遍,少年不由得拿起了歌詞本,細細的咀嚼了起來。

    不僅僅是前奏陌生,整首歌的風格都和伊東華以前唱過的曲子都不太一樣。

    理由在歌詞本裡印的清楚:「作詞、作曲、編曲:伊東華。」整首歌忽而輕快,忽而戲謔,忽而溫柔,既出世又像入世;一方面像是瀟灑於物外,另一方面卻又有著濃厚的感情,就是這麼一首由許多矛盾組合而成的怪歌。

    「﹝口白:是誰創造了台灣奇跡?﹞

    ﹝演唱會群眾吶喊聲:U,Me,andALL!﹞

    ﹝口白:以下歌詞中所敘及的內容『不完全』與真實的人、事、物、地名稱有關,請聽眾們不要作過多無謂的聯想,想太多會禿頭哦!﹞

    台灣真是一個糟糕的地方每天吸進的灰塵有一臉盆

    隔壁音響聲總是開得太大爸爸心愛的轎車昨天又被刮

    學校老師逼我們買很貴的參考書

    還說若想要知道考題就快去報名師母開的補習班

    啊啊這個月紅單的數量又比發票多

    媽媽說唱歌沒錢途要當律師或醫師

    李故總統水扁先生說我們要立足台灣放眼全世界

    ﹝口白:所以產業不要西進,要南向!﹞

    所以我就要去看看這整個世界

    台灣真是一個糟糕的地方每到選舉都在比誰的錢多

    舅舅又來電請爸爸介紹工作今夜街上又傳來棄貓的哭聲

    學長退還的情書碎片躺在垃圾桶

    八年前邂逅的可愛男孩臨別時粗魯的推了我一把

    可是台灣IloveUIloveUIloveU

    我一定會再回來我會回來我會回來……」

    楊顛峰的臉上掛著既幸福又無奈的笑容,心想:「八年前邂逅的可愛男孩是說我吧?沒錯吧?應該錯不了!我離開台灣前的確是把她推開了,可是、可是動作應該一點也不粗魯啊!不但不粗魯,還是刻意很溫柔的……」

    但是再仔細一想:「不對啊!這首歌早就進錄音室了,那時伊東華根本就還沒有跟我臨別,怎麼就能知道我臨別時推了她一把?不對不對!」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莫非是為了多多去葛裡布林特以前……不可能,那之前的「臨別」最後一次見面絕對沒有推她,甚至沒有碰到她一根汗毛。

    「難道是八年前的那次見面?唔,那時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實在不是很記得了呢!可是我對她留下這麼好的印象,應該不至於曾做出什麼惡意的舉動吧?

    又或者像是歌詞一開頭所說的,不要聯想太多;這只是歌詞罷了,和真實無關?

    在重重縈繞的思慮和優美的歌聲旋律中,少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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