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勇者(起點) 第五集 第三章 只是需要溝通
    姿荷妲的下落速度已經減緩到安全的地步了,想必是楊顛峰掙開後飛行石發揮作用緩緩減速的關係。

    可是打轉著下落的少女根本沒有讓自己恢復頭上腳下的意思,只是哭叫著:

    「楊顛峰!你這個白癡、大笨蛋、大傻瓜!為什麼要讓我把你害死!你死了我怎麼有臉活下去,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摔死算了!」

    少年連忙上前幾步,把姿荷妲軟嫩的身子接到懷中。

    姿荷妲猛顫了一下,睜開了眼睛,楊顛峰連忙苦笑著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摔死。」

    「……?」姿荷妲瞪著一雙清澄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臉,脖子,又摸摸自己的臉,突然掙脫開來,雙拳雨點般地落在楊顛峰的胸口!

    「笨蛋笨蛋笨蛋!」她哭叫著說:「怎麼不早說!我擔心死了!真是氣死人,你太過份了!」

    「唉唷,唉唷,對不起了,對不……」楊顛峰的頭本來就暈的厲害,現在胸口被一陣敲打,再也挺不住,雙膝一軟突然坐倒在地上。

    少女愣了半秒鐘,才尖叫了一聲,跪在楊顛峰身邊關心地說:「你哪裡受傷?」

    「我不要緊……」少年呻吟著說:「只是有些頭暈,休息一下或許就好了。」

    「頭暈……」姿荷妲沈默了一陣。

    楊顛峰胡思亂想著:「對了……上次也一樣,想用瞬間移動『漂浮』在可埃斯艦橋上端的那次。到後來頭疼得很厲害,差點掉下來,幸好重力不久以後就消失了。當時,要是真的掉下來,可就糗大了。」

    其實少年還曾有一次因為過度使用超能力而頭痛,不過他不記得了。

    「真的……嚇死我了。」少女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冷淡地說:「你沒事就好。」

    她正想起身,少年卻握住了她的雙手,誠懇地說:「吶,姿荷妲,原諒我吧!」

    姿荷妲沈默了一陣,才說:「……原諒你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生我什麼氣啊!」楊顛峰困惑地說:「……啊!是因為我對生命的特質漠不關心?我想去思索生命的特殊性是一項偉大的工程,或許我還不夠努力吧!總之,要是我做錯了什麼,像剛剛那樣打我也好,不要對我不理不睬好嗎?不能跟你好好說話好難過。」

    他誠懇地盯著少女看,姿荷妲呆呆地回望著他。

    「……還是不行嗎?」他暗歎了一口氣,正想放手,突然姿荷妲又流下了兩道眼淚。

    「哇啊!」楊顛峰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放開。

    「……對不起……」少女哽咽地說。

    少年抓抓頭,說道:「如果是飛行石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事先誰知道會變成這樣;而我也有錯、沒有先告訴你我……」

    「不是……我是說,」少女哽咽地說:「我……我以為因為不能好好說話而感到難過的人,只有我而已。」

    楊顛峰呆呆地望著她,姿荷妲卻自然而然地投入了他的懷中啜泣。少年想要摟住她顫抖的窄小肩膀,卻終究沒有伸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紅著臉把楊顛峰推開,擦著眼淚。

    「……現在怎麼辦?」姿荷妲眨著眼問道。

    「……你……不問我到底是誰、有什麼樣的能力,諸如此類的問題嗎?」楊顛峰試探地問道。

    久違的笑容出現在少女祭司的臉上,她輕輕地說:「我不問。我不想知道。不只是因為你不願說我就不問,你就算想說……」她吐了吐舌頭:「我也不聽!」

    姿荷妲掩著耳朵跑開了。

    楊顛峰扭了扭脖子,爬起身跟了上去。

    跑了幾步,少女慢了下來,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說:「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不是法師,但是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對吧?古書中常提到像你這樣的『異人』,擁有某些出乎常人的能力。」

    「藝人?」楊顛峰打哈哈說道:「我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呢!」

    「『藝人』和『異人』這兩個詞聽起來哪一點像啊!」姿荷妲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們現在可不是用中文在交談呢!」

    少年紅著臉摸著後腦勺說:「嗯……失敗。」

    「但是……」姿荷妲繼續說:「但是你不想被誤認為是個法師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對嗎?」她回頭笑著說。

    楊顛峰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苦笑以對。

    少女抬頭望望天色,擔心地說:「颶風要來了。」

    「那……怎麼辦?」少年擔心地說:「這裡離塔尼夫夏還有多遠?剛剛鋸角鯊號似乎是往村子的方向飛,應當多少拉近了我們和村子之間的距離。」

    「我大概知道村子在哪個方向,可是沒辦法估計要走多久。」少女苦惱地說:「無論如何,我們先避風再說吧!」

    「颶風要多久才會過去?」楊顛峰問道。

    「不知道,快則兩天,慢的話一星期以上也有。」

    「要是真的拖了一個星期,預言中的月圓就……唉!也說不定是指下個月圓吧!在這裡空著急也沒有用,只好寄望村長他們和班司塔尼的談判能夠順利。」

    「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急著想回到塔尼夫夏呢?」姿荷妲望著思索著的楊顛峰,試探地問道:「還是為了幫助你在恩居奇維那位朋友?或是不想跟我獨處?或者是……和預言有關?」

    楊顛峰只能苦笑以對。姿荷妲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陣,楊顛峰正想著「覆水難收」這句成語,沒想到姿荷妲回頭訝異地說:「你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嗎?怎麼望著地下走路?」

    「……呃,」少年抓了抓後腦勺:「我們在幹什麼?」

    「找避風的地方啊!真是的!」姿荷妲好氣又好笑地說,敲了楊顛峰的頭。

    「以前的是踢我的腳,現在是敲我的頭嗎……」楊顛峰邊想邊問道:「已經決定要找地方避風了嗎?或者可以做些簡單的雨具趕路回塔尼夫夏,畢竟我們是趕在颶風前頭的……」

    「趕路!」少女尖叫道:「你不要命了!不知道你在急什麼,可是這太危險了!」

    「為什麼?」少年莫名其妙地說:「這裡的颶風不見得比台灣的颱風強,畢竟班司塔尼的飛空艇也是在風雨中趕路啊!」

    姿荷妲並沒有問台灣和颱風是啥,搖搖頭說:「不行!你還記得我養的小砂猧嗎?這個颶風平原的土質十分鬆軟,所以才適合砂猧繁殖。平原上面平常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地面,一旦遇上大雨就會變成無底的沼澤,人要是陷入沼澤沒頂之後,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真的嗎?」楊顛峰驚訝地說。

    姿荷妲瞪了少年一眼,掉頭繼續找避風處去了。

    楊顛峰也加入找尋之後不久,兩人在山壁底端找到了一處山洞。「這邊不錯,我們先進去探探吧!要是獸穴就糟了。」姿荷妲在洞口眺望了一陣,裡邊很暗,她摸了摸口袋,回頭對少年說道:「有沒有打火石?」

    「沒有,我們可以鑽木起火,不過如果只需要照明的話,不需要這麼麻煩。你看!」楊顛峰其實沒有把握鑽木生火,便伸手讓手指發光。

    咦?是錯覺嗎?光顯得比平時黯淡許多。

    楊顛峰自然而然彎腰進了山洞,洞頂雖然不高,但裡邊還挺寬敞的。不是錯覺,在幽暗的洞穴中,手指的光芒也比不上在礦坑看到的程度。

    「嘿──真方便!」姿荷妲笑著說:「以後叫你燈人好了。」她環視洞內,有點失望地說:「不夠深,如果風向改變了,風雨很容易灌進來!」

    「讓我們做一扇門板吧!就算不是很密,漏進來的風雨也會減少許多。」楊顛峰回答道:「這洞窟還有個好處,裡邊高外邊低,所以不會積水。就決定這裡了吧!」

    「嗯,一時之間也很難找到更好的地方。」姿荷妲欣然說道:「但是要怎麼做門板啊?你有工具嗎?」

    「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楊顛峰說:「如果颶風停留三天,這三天當中我們都不吃嗎?我是無所謂啦……」

    「這個我倒是有辦法!」少女退出洞外,笑著答道:「野外有很多可以吃的東西呢!讓我去找一些來,就算不是很營養,至少也能填飽肚子。」

    「那就這麼決定了,你去採點東西,門板由我來想辦法。」少年隨著她退出了洞外,笑道:「不要走太遠,天快黑了,迷路可就慘了。」

    荷妲點了點頭,目送少年離去,轉身想去找點吃的。她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因為剛剛彎腰進了洞窟應該沾了點灰塵,沒料到低頭一看腰際的長袍,少年降下時摟住自己的部位,愣了一愣。

    「血……血跡?」

    回頭想找楊顛峰的蹤跡,哪裡還找得到。

    楊顛峰和姿荷妲分手之後,找了一塊又長又扁的石頭,和另一塊盈握的堅硬磐石;接著找了一塊平頂的大石頭當台座,開始敲打起石刀來。等到石刀完成之後,在附近開始伐蕨干。因為工具相當簡陋,他並不貪心,只挑手臂粗細的蕨干來伐。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陰暗下來,雲量很快地增加,砍下的蕨干也增加到十來支,楊顛峰擔心趕不及,連忙抱著十幾支蕨干回到洞口附近。

    姿荷妲不在,不過洞裡已經積了一些有的沒的,看來已經回來過幾趟。

    楊顛峰拿出路上物色的野籐,開始依照捆木筏的要領把蕨干捆成一片。頭尾都綁緊之後,又用石刀在洞口外的地面掘了一道斜的溝槽,讓門板下端可以固定在溝中,而上端就靠在洞穴頂端。

    飄起小雨的時候,小跑步著的姿荷妲回來了,手裡還抱著幾叢灌木,楊顛峰直覺地認為那些並不是可以吃的、想必是少女找來讓兩人可以在洞中坐、臥得更舒服些。「哇!」姿荷妲看見門板嚇了一跳,又看了看石刀:「哇!你怎麼會想到要這麼做啊?在哪裡學的?或是自己臨時想出來的!」

    「不,當然不是?」楊顛峰幫忙把灌木叢塞進洞穴深處,自己也跟著少女進了洞口,從裡邊探出身子把「門板」架好,一邊繼續說道:「我家裡有一本《野外求生指南》,是我很喜歡的書,我把它看得滾瓜爛熟。」

    「咦?」少女驚訝地說:「怎麼會有這樣的書?在哪裡買的……在颱風?」

    「不是颱風,是台灣。」楊顛峰背靠著洞壁坐了下來,靜靜地望著外頭越來越大的風勢雨勢,緩緩地說:「人會有些流浪癖的,尤其在經歷長期定居的枯燥之後。」

    姿荷妲拿來了灌木叢讓楊顛峰靠,自己也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淺淺地笑著說:「台灣是你的故鄉?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雖然我想這樣問,不過待會再說。手伸出來!」

    「手?」楊顛峰下意識聽話地伸出了雙手,發覺時已經來不及了。少女神情擔心地望著這雙滿目瘡痍的手,有許多本來就傷得厲害的地方,因為剛剛伐木做門又裂開出血了。

    「……怎麼弄的?」

    「嗯,因為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之前用了很笨的方式潛入鋸角鯊號。」

    「……」少女從口袋裡找出幾片早就準備好的葉子,在石頭上搗爛之後抹在楊顛峰的雙手上,並用嘴撕開衣服幫他包紮起來。

    「謝謝。」楊顛峰說。

    「我才真要謝你。」姿荷妲誠懇地說:「謝謝你冒險來救我,謝謝。」

    兩人都有些微的不好意思,一時默然。少女突然挪了挪身子,剝開了幾顆黑褐色巨大孢子似的果實,把它裡邊淺色的果肉吃了下去,並也遞了幾顆給楊顛峰。

    楊顛峰照樣吃了,果肉很苦,但習慣之後卻覺得挺有一番特別的風味。他望著自製的木門心想:「這有點像是魯賓遜漂流,不過──」他偷偷地看了女祭司一眼:「在這方面,我比他幸運得多。」

    「那個……」姿荷妲閃爍著好奇的眼神,問道:「可不可以再弄那個,那個『手指發光』給我看看?」

    「好啊!」楊顛峰伸出了8字形包紮著的手,讓光點在五指頂端間跳動、變色。咦?不是錯覺吧!光度好像比剛剛強了一點點,雖然還是比在礦坑時弱。

    「對了!」楊顛峰興奮地想:「這光度可以做為一種烏德薩能力的指標,等到光度回復到前陣子我在礦坑中看到的程度,我應該可以再作一次瞬間移動!……到時候再說吧!免得讓她期待了又失望。」

    「對了!」少女又說:「能不能告訴我有關於台灣的事?」

    「那是我的故鄉,一個……該怎麼形容呢!很尷尬的地方。」楊顛峰的眼神焦點投射在洞外無限遠的地方,慢慢地說道:「我時常會想,台灣的兩千多萬居民並沒有自覺自己是多麼特殊的一群。像台灣這樣荒謬的小島,之前不曾存在於歷史當中,之後很可能也不會再出現了……」

    「有兩千萬的居民啊!」姿荷妲皺著眉頭說:「那不能算是小島吧!」楊顛峰並沒有向她解釋兩地人口密度概念上的不同。

    他只是慢慢地對姿荷妲說著有關台灣的一切……

    「那真是一個……多采多姿的地方。」少女滿臉困惑,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我覺得……單是塔尼夫夏和守護神大人就有著探索不完的故事了,活在那種地方的你,一定很辛苦?」

    「也不見得。」楊顛峰伸了伸懶腰,笑著說:「正如你所說的,其實就算是塔尼夫夏和守護神大人就有著探索不完的故事,那麼台灣所包含的,聽起來很了不起,彷彿窮極人智也不能解析的複雜文化矛盾特性,也不算什麼特別了。對了,關於守護神的事,現在跟你說剛剛好。」

    「嗯!」姿荷妲笑著說:「那麼,從哪邊開始好呢?」

    「就從生命維持裝置說起吧!」楊顛峰說:「你有沒有長時間和守護神合而為一的經驗?並不會感到肚子餓,也不會想上化妝室,那是因為守護神擁有完善的生命維持機能……呃,我是說守護神的神力會保護你,讓你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啊!我有點感覺到,可是之前沒有特別在意。」姿荷妲似懂非懂地笑著說:「這,這不好吧?人應該用勞力換取食糧啊!怎麼能一直藉著神力而活呢?」

    「別人用勞力換取食糧,你和守護神合而為一為塔尼夫夏巡弋也是一種付出,有什麼不一樣?」楊顛峰笑著問道。

    「……嗯……」姿荷妲問道:「意思是說,其實我根本就不需要吃喝,肚子餓了就和守護神合而為一就好了?那就可以省下不少餐費了。」

    「嗯……」楊顛峰苦笑著,暗忖:「這樣可以嗎?米迦梅撒拉只是透過維持血液各成分恆定來取代肺、腎、腸的功能而已……」接著忙道:「我想你要是肚子餓的時候去和守護神大人合而為一,再出來的時候肚子依然是餓的,因為守護神不會讓你的肚子裡產生食物。」

    姿荷妲困惑地眨眨眼睛,問道:「那麼,就只是『一直和守護神合而為一』的時候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上廁所囉!」見少年點了點頭,她又問道:「那麼,可以持續多久?」

    「持續多久?」少年笑著說:「幾乎是無限久吧!就算你和米迦梅撒拉一起沈入沼澤底部動彈不得,你也可以活到老死為止。再來說說守護神的感測能力……」

    ……

    隨著洞外風雨的增強,天色已經完全陰暗下來,洞裡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是雲層太厚或是時辰本來就已經入夜。姿荷妲一時聽了太多,感到有點難以消化,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今天先到這裡吧!我想睡了。」楊顛峰也陪著打了個哈欠。

    暗中姿荷妲的身影動了動,她說:「……楊顛峰,你冷不冷?」

    雖然前幾天天氣便已經轉涼,現在兩人身上都穿著特別加厚的衣服,不過冰冷的夜風無情地從簡陋的門隙間滲透,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洞內的低溫紀錄。「冷啊?」楊顛峰苦笑著答道。

    「……我們抱在一起睡?」姿荷妲的聲音有點俏皮、又包含了點期待。

    「……好啊!」

    兩人都把外套解了開來,少女投入了少年的懷中,讓他的外套裹住自己。少年再把少女的外套蓋在兩人身上,背後墊著兩人份的軟灌木叢。

    黑暗中姿荷妲依偎在楊顛峰的胸口,很慶幸少年看不見自己的臉色,卻又不得不恨自己的心臟跳得太快。「嗚……這樣暖和是很暖和,可是我恐怕整個晚上都睡不著了。」少女胡思亂想著。

    然而不到一刻鐘,她的吐息便平緩下來,節奏也降低並保持規律。

    「是對守護神的信賴投射到我的身上了嗎?」楊顛峰煩惱地想著:「怎麼會如此沒有戒心呢?」

    少年不由得探手摸摸少女水嫩的臉頰:「好像嬰兒的肌膚……啊!《維納斯的單戀》中魚住英知的台詞。」

    楊顛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氣溫已經回升了些,而懷裡的妙齡少女正睜著一雙美目茫然地瞅著自己。

    「……怎麼了?」少年摸摸自己的臉,打了個哈哈:「我有這麼帥嗎?」

    姿荷妲吐了吐舌頭,逃也似地掙離了楊顛峰的懷抱,搶回自己的外衣穿好。兩人都在狹小的洞窟空間中變換了幾次姿勢,伸展僵硬的手腳,尤其楊顛峰的兩條腿都已經麻木了。

    少女靜下來之後,又取了一些「囤糧」,照樣自己先示範一次,再讓楊顛峰學著自己的方法吃。

    「……對啊!」她低著頭,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你很帥喔!」

    「……謝謝!」楊顛峰尷尬地笑了幾聲,誠心說道:「你也很美。」

    姿荷妲紅著臉兒抬起頭來,俏皮地說:「我哪裡美?」

    「呃,」少年困惑地說:「全部都很美。」

    「騙子!」少女板起臉孔說:「就算整體來說算是美的,一定也有特別漂亮或是相較之下比較不美的地方,你根本就沒有這種感覺,只是隨便敷衍我。」

    楊顛峰苦笑道:「好好,我想想,嗯……」他想起昨夜懷中的姿荷妲,臉上也開始有點發燙,便隨口說道:「容貌很美,身材也很好,嗯……脖子很漂亮。」

    這回答讓姿荷妲感到有點訝異:「脖子?」

    「對啊!女孩子的脖子很漂亮呢!好纖細。」其實是因為姿荷妲這幾天都包得緊緊的,楊顛峰看不見其他的部分,所以直覺地就這樣說了。

    少女沈默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突然又低著頭俏皮地說:「想摸摸看嗎?」然後解開了領口的第一個扣子。

    「咦?」楊顛峰僵硬地笑著:「咦?欸欸欸?」

    姿荷妲挪動身子到了少年的旁邊,執起了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的雙頰紅得厲害,可是害羞的笑容中又含有一點別的、複雜的情愫。

    楊顛峰像個木頭人一樣地,被動地讓自己的雙手被擺在她的脖子上。

    「你的手指根本沒有出力啊!」少女閉著眼睛說道。

    少年不明所以,手指微微施力,指尖傳來少女肌膚的奇異感觸。

    「可以再用力一點。」姿荷妲說。

    「不,不用了。」楊顛峰困惑地笑著說。

    「再用力一點,就可以把我殺死。」少女睜開了眼睛,落寞地說:「對不對?」

    少年莫名其妙地說:「為什麼要殺你?」

    「比方說……」姿荷妲的臉色有點蒼白,楊顛峰不由得更放鬆了手指,聽著她緩緩地說:「比方說我中了那個法師的邪術,背叛了守護神大人的信任……」

    「那我會拚命去把你救醒的。」楊顛峰說。

    「可是……如果已經來不及了呢?」姿荷妲:「例如說,守護神大人馬上會化身為毀滅的光柱……」

    「耶?」楊顛峰驚叫起來:「你聽說了預言!嘉希昂告訴你的?」

    「那果然是預言的內容?」姿荷妲落寞地笑著:「你剛剛說夢話,說了不少,可是我只聽懂了這一句。」

    少年默然無語。

    「那時就殺死我吧!」姿荷妲再度閉上了眼睛,說道:「仔細想想,你的選擇才是對的。你第一時間趕到米迦梅撒拉大人的身邊時,根本不知道侵入者是為特殊目的而來,或是單純的殺戮狂?如果是後者,守護神大人能越早趕到,就能拯救越多村人的命,所以根本不可能分心顧忌那深谷中黑衣人的生死。

    「也許,對於擁有著這樣異乎常人力量的你,『背負著生死』正是種注定的使命也說不定。」她睜開眼睛,反常開朗地說道:「所以,如果我背叛了守護神大人的信任,請殺死我吧!」

    「……我想聽到的不是這種話。」楊顛峰落寞地說:「還是原來的姿荷妲好。」

    姿荷妲嬌軀一顫,緩緩地挪開了身子。

    她沒有再說什麼,楊顛峰也默然無語。過了半晌,她才勉強笑了笑,說:「再對我說說守護神大人的事?」

    並沒有像某些惱人的特例一樣徘徊不去,這場颶風自這天下午便漸漸減弱。兩人制備了簡單原始的雨具,開始朝著塔尼夫夏村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瀏覽著雨後特別清新的風景,並說著有關於米迦梅撒拉的事情,倒也不覺得寂寞。就這樣走了三天,楊顛峰看著手指尖的光點,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這幾天姿荷妲看他玩著指尖的光點已經習以為常,見少年停步欲言,便也停了下來望著他。「嗯,姿荷妲……」楊顛峰說:「我的『能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或許可以一口氣把我們帶回塔尼夫夏村。」

    「咦?真的嗎?好方便呀!」少女依然笑著說話,可是自那天之後,少年總覺得她的笑容有點勉強。

    「嗯……試試看。失敗了也不會有損失,不會像上次墜落在塔尼夫夏附近一樣地飛到恩居奇維去的。」楊顛峰伸出了雙手作勢:「來。」

    姿荷妲有點害羞地伸出了雙手讓楊顛峰握著。楊顛峰閉著眼睛回想塔尼夫夏的景物,本來他選定的地方是旅館附近的廣場,但是想到兩人突然出現在那裡會太過驚世駭俗,就換了個地點。

    「多帶了一個人,會不會更難成功?不知道中途放手或帶不動的話會不會把她丟到亞空間去?欸,別胡思亂想了。跳啊!」

    耳邊突然聽見水聲。

    他睜開了眼睛,幾乎和也睜開了眼睛的姿荷妲同時,舉目四顧,這裡正是兩人第一次對面處的河灘小沙洲!少女似乎有悟於心,臉上又飄過一陣紅暈。

    楊顛峰腳下一個踉蹌,鬆手蹲了下來。

    「你,你不要緊吧?」少女連忙跟著蹲了下來攙住了他。

    「想必跟上次一樣,」楊顛峰虛弱地說:「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來?」姿荷妲很自然地跪坐了下來,順勢讓少年的頭枕到自己的腿上,引他躺了下來。

    楊顛峰連耳根都發燙了,卻又不得不覺得少女的大腿很舒服。

    「……」過了半刻鐘,姿荷妲才有點尷尬地說:「你好些了嗎?」

    「不好不好。」楊顛峰呻吟道:「簡直快要死了,再讓我躺一下。」

    「真的?」少女語氣中充滿了關懷和焦急:「這次再使用『能力』果然太勉強了!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不是,」少年連忙說道:「其實是因為太舒服了不想起來……好痛!」

    姿荷妲脹紅著臉狠狠地敲了楊顛峰的頭之後,就逃也似地躲開了。

    「姿荷妲姊姊?」遠處傳來稚嫩而興奮的叫聲。

    少女向聲源望去,同樣興奮地招招手說:「卡卡樂,好久不見!」

    「姿荷妲姊姊!」卡卡樂從馱獸上跳了下來,三步並兩步地衝了過來,哭著撲進了姿荷妲的懷中:「我好想你!他們說你被壞人捉走了,我好擔心!」

    楊顛峰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摸著還在發暈的腦袋。

    在姿荷妲的愛撫下,漸漸止住哭泣的卡卡樂,抬起滿是鼻涕眼淚的臉,瞅了楊顛峰一眼,神情古怪地說:「怎麼?你也在?」

    「嗯,是楊顛峰先生救我出來的。」姿荷妲溫柔地笑著說。

    小女孩滿懷敵意地望了少年幾眼,才破涕為笑地扯著姿荷妲的衣角說:「來,姿荷妲姊姊,我們快回村裡去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對了,蹄爾菲特給你坐吧!姊姊走了這麼遠一定很累了!」

    「我……我不要緊。」少女連忙回頭說:「楊顛峰,你還好吧?」

    「我也不要緊。」楊顛峰甩了甩頭。

    「那種傢伙就丟下他別管了,姊姊我們走吧!」卡卡樂跨上馱獸,依然扯著姿荷妲的衣服。

    少女祭司回頭擔心地望了少年一眼,但在拉扯之下還是不由自主地跟女孩走了。楊顛峰苦笑著跟了上去。

    「吶,姊姊,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女孩唐突地問道:「一定是那種又高又壯,英俊瀟灑,和楊顛峰那種小鬼完全不一樣類型的男人對吧?」

    「啊!啊哈哈……」姿荷妲尷尬地笑著說:「啊!對了,村長他們回來了嗎?」

    「嗯,早上才回來,爺爺辛辛苦苦地跑了這一趟,氣色反而好了不少。」卡卡樂嘻笑著說:「大家都很擔心你呢!他們說這幾天拚命聯絡比較熟的空賊團打聽,尋找你的下落;不過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楊顛峰也失蹤了,看來那種外來的傢伙根本沒人在乎他嘛!」

    「呃,卡卡樂……」少女祭司哭笑不得地說。

    顛峰皺了皺眉頭,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追上去幾步說道:「姿荷妲!」

    「嗯?」少女訝然回頭。

    少年突然改用了葛裡布林特通用語,看來是故意要讓卡卡樂聽不懂:「你上次說的事情,我想了很久。」

    姿荷妲呆楞楞地說:「什麼事情?」

    「我想……」楊顛峰欣然笑道:「就算你化身為意圖毀滅世界的惡魔,我還是沒辦法動手傷你的。和幾千幾百個陌生的葛裡布林特住民比起來,你對我而言更重要多了!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的人,並不是什麼正義的化身。」

    少女呆楞楞地聽完這番話,一時之間沒有什麼反應,卡卡樂的眼中則燃燒著嫉妒的火焰。

    楊顛峰享受到報復的快感之後,吹著口哨超越了兩人。正如他所料,聽到身後傳來卡卡樂向姿荷妲追問這番話內容的聲音。他所沒聽到的是遲來片刻的,姿荷妲自言自語般細若蚊蚋的回答:

    「……太狡猾了!別對我這麼溫柔。」

    回到村裡,兩人驚訝地發現家家戶戶充滿了異常的興奮和活力,而且每棟屋子門前,都不例外地堆了一些破銅爛鐵。

    「姿荷妲姊姊回來了!」剛踏進村子,卡卡樂便拉開喉嚨大喊道。

    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有人跑出來,圍住姿荷妲歡呼著。歡呼之外最常出現的聲音就是「你沒事吧!」和少女的回答:「沒事,楊顛峰先生救我出來的。」

    很快地,三人的身邊圍了一大群村民,簇擁者他們往村長家裡前進。不過楊顛峰在混亂中並沒有漏看一些事情,例如:廣場上擠了五、六艘班司塔尼的運兵飛空艇,和神情嚴肅但不帶敵意的看守士兵圍繞著米迦梅撒拉;還有許多應該在坑道裡忙得天昏地暗的礦工,此刻卻擠在姿荷妲身邊或從屋子二樓窗戶探出身子來招手。

    人群直到護送三人到達村長所居住的大屋之後,才漸漸散去。卡卡樂說的沒錯,披著毛毯下來的村長,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他擁抱了少女祭司並吻了她的額頭,和她重複了一貫的問答之後,伸手和楊顛峰互握。

    「我代表村人向你致上最高的敬意,感謝你兩次拯救了塔尼夫夏村和我們的祭司姿荷妲小姐。」村長伯嚴肅地說:「你可以用這裡的設備到班司塔尼或任何地方去,沒有人會向你收取半毛錢。」

    楊顛峰摸著後腦勺苦笑道:「這……不是在趕我走吧?事實上我還需要從班司塔尼回恩居奇維的旅費,很想留在這裡多賺點錢。」

    村長微微一笑,欣然說道:「不!你是我們尊敬的人,想要留多久都可以,我相信村子裡已經沒有人把你當成外人了。」

    少年瞥了卡卡樂一眼,但這女孩神情自若,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啥不對。村長在她的攙扶之下到躺椅上坐下,感歎地說:「不過,我想我們的礦坑沒辦法再付給你薪水了。」

    「村長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姿荷妲焦急地說。

    「村長先生,讓我來說吧!您先上去休息。」旁邊的青年好意說道。

    「我不要緊,班司塔尼請了最好的治療師幫我看過之後,讓我覺得年輕了五歲。」村長繼續說道:「你倆別緊張,這或許不是壞事。我們接受了班司塔尼的協議──他們打算把塔尼夫夏建設成軍事據點,希望我們遷離。」

    少女祭司本來找了位置坐下,一聽這話就又跳了起來,連忙說:「這怎……」

    「你別慌。」村長緩緩地說:「班司塔尼告訴我們,這附近的礦脈頂多只能再開採十五年。而我知道他說的話是事實,因為我年輕時也找專家來看過,不過,」他自嘲地笑笑:「當時還有足足五十年的蘊藏量。時光過得真快。」

    姿荷妲默然不語,坐了回去。她神情十分落寞,顯然聯想到村長這些年獎勵村人轉作農漁牧業,至少達到自給自足,並且積極發展村子變成空賊之都等等作為,原來背後有著這樣的深意在。但,不管再怎麼努力,一旦礦產竭盡,這個已經繁榮了兩百多年的小村顯然會分崩離析。

    「看來這是真的了,不是班司塔尼要求遷村而編造的藉口。」楊顛峰問道:「可是那也還有十五年,他們是怎麼解釋為何突然要求遷村的?」

    村長的銳利目光掃過楊顛峰的臉,彷彿在咀嚼他的那句「怎麼解釋」,口中卻繼續說道:「等到十年後、十五年後再要求遷村,人才的損失就嚴重了。因為隨著礦產減少,坑道越掘越深入,開礦的成本日益增加,利潤也就越來越薄,等到年輕人都不願意入礦坑,離村另謀生路,礦業技術的傳承就會出現斷層。相對的,班司塔尼邦聯在境內發現另一處很有潛力的礦脈,非常希望我們能把採礦、冶礦技術一口氣全轉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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