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軌跡 第七集 第二章
    驚變,在毫無先兆中忽然發生了!

    一條黑色巨蟒忽然將蛇頭探出了海面,單單露出海面的部分,就足有七八米,巨大的陰影迅速將他們籠罩。

    在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那黑色巨蟒的血盆大口已俯衝而下,竟然將開路的那條舢板,連船帶人吞進了肚子。

    蛇頭扎進海裡驚起的波浪,就足以讓後面跟著的舢板左搖右擺至差點傾覆,就如同其船上人們恐俱至近乎崩潰的心情。

    「這是什麼怪物?」

    「天啊,我發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玩意!」

    「噢,這鬼地方可遠不如想像中安穩,亮出武器來!」

    「我們的海術師沒警示嗎?」

    「……」

    人心雖在嗡嗡的嘈雜聲中惶惶不安,但良好的訓練素質令他們雖驚慌,卻沒有人敢提出撤退這類建議。

    而那位在此刻倍受指責的索姆先生,面色已變得如紙般蒼白。作為一位七級海術師,他佈置的警戒範圍,竟然瞬間就被突破了,可見敵對生物的恐怖實力……

    提出撤退的是海洛迪亞公爵,他吼出了所有人的心裡話。

    「撤出這個區域,立即!我們進入這些鬼東西的地盤,被視為敵人了!」

    此時,布魯菲德的心中正一片震撼,剛才那黑色巨蟒浮出海面的剎那,他認出了那傢伙,它叫摩根黑蟒,是潛伏在深海中的一種龐然海獸,布魯菲德也只在圖鑒裡見過這可怕的生物,它們為什麼竟然跑上了淺海區呢?

    不過,這個問題得退一步考慮了,現在首先考慮的是生存,因為摩根黑蟒是群居類生物!

    在布魯菲德的吼聲中,又一條摩根黑蟒從舢板小隊的後方探出了頭,不過已有準備的布魯菲德已祭出了一個圓形光環,它外形如一個薄薄的盤子,但攻擊力卻好比鋸刀,疾速飛射了出去,那條摩根黑蟒的巨大腦袋頓時被切斷,噴射而出的鮮血,將下方的眾人噴了一臉,接著,那斷掉的蛇頭落入海面,驚起漫天水花,腥臭的氣味立即佈滿了整個空間。

    嗅覺難受的刺激加快了眾人划動木槳的頻率,毫無疑問,死神已來到了他們中間,閃亮的鐮刀正在他們之間劃來劃去。

    摩根黑蟒顯然與死神交情匪淺,並不願其失望而歸,又一條摩根黑蟒衝出了海面,這次是將船隊攔腰截成了兩段,緊跟著,是第四條、第五條、第六條摩根黑蟒從珊瑚群中的四面八方躍出,前奏尚未結束,高潮已經來臨……

    這證實了布魯菲德的推斷,摩根黑蟒這類群居類海獸,一旦襲敵,將不死不休!

    驚叫聲、慘叫聲、叫罵聲、怒嚷聲、海水的碰撞聲、摩根黑蟒死亡前的尖嘯聲混雜在一起,交匯成一曲並不動聽,但絕對震撼人心的交響曲。

    在這片混亂之中,布魯菲德已經忘了自己施展了多少個海術,屠了多少條摩根黑蟒,但湧出來的摩根黑蟒仍是源源不絕,布魯菲德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整個海洋裡的摩根黑蟒都集中到他們的腳下了。

    終於,在布魯菲德即將筋疲力盡時,他們這艘小舢板也在三條摩根黑蟒的合擊下被撞翻了,他連人帶船被撞飛上了半空,遠遠拋射往遠方,耳邊還能遙遙聽到不久前那個喋喋不休小伙子的慘叫聲。

    他在高空中勉力回頭看去,他們遇險地點已是迷霧一片,也不知是否能有倖存者逃出去。

    拋射的軌跡到了頂點,天空的明媚與下方血腥的迷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布魯菲德發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急速下墜,慌忙念誦起風系魔法的咒文——羽毛術,要不然撞上下方隨便一根珊瑚,那麼立即就可以到地獄裡和剛才的同伴會合了。

    急墜中的身體在一片黃光閃爍過後,終於滯了滯,整個身軀彷彿化作了羽毛,飄飄然的往下飄落。

    驚魂未定的布魯菲德,一邊為剛才的同伴默念「安魂曲」,一邊往下方觀察。

    在鷹眼術的幫助下,下面的迷霧僅僅散去了少許,但這樣的清晰度,已經足夠讓布魯菲德做出判斷了。

    在珊瑚群中心靠西南的方向,幾艘卡在珊瑚間的黑色巨艦,吸引了布魯菲德的注意,他心想,在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後於有所收穫了!

    風系魔法裡的飛翔術在這個海洋時代裡已經失傳了,要不是布魯菲德在精神學上的天賦和勤奮,恐怕也不會學習這個基本沒什麼魔法師學習的羽毛術,因為在海洋時代,從高空跌下的機率能有多高呢?

    但,羽毛術對於在墜落中的人們,只能起到保護身體的作用,是無法飄落到自己所希望的落點的。

    布魯菲德只能一咬牙,用剩餘不多的精神力,斜斜朝著天空發動了一個小光球,飄落的軌跡頓時改變,朝那黑色巨艦飆射而去。

    布魯菲德被嚇了一跳,慌忙又重新念起羽毛術,將速度降緩下來。

    就這樣,他利用這兩個魔法的交替使用,(布魯菲德吧敬獻)終於歪歪斜斜的在最大那艘巨艦上著陸了,但巨量的精神力耗費,令他頓時昏死了過去,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希望這裡並沒有被海怪佔據……

    當布魯菲德再次睜開眼睛,朦朧中,首先看到的是蕾尼那張滿是關切的臉,還有她身後微黃的燈光,不過燈光很快被一張龐大的臉遮擋住了,依稀是野蠻人大公賈裡漢的醜臉。

    只聽賈裡漢喜道:「海洛迪亞公爵醒了,快點拿水來!」

    布魯菲德撐坐起來,蕾尼連忙用枕頭疊到他的後背,不過臉上的關切已迅速隱藏了起來,因為布魯菲德對她笑道:「你哭過?」

    話出口後,布魯菲德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啞。

    賈裡漢代替了蕾尼回答:「蕾尼小姐十分擔心你呢……來,先喝點水,公爵閣下。」

    布魯菲德將水灌入乾澀的喉嚨,感官慢慢恢復正常,一聲憤怒的咆哮忽然傳進耳裡,似乎就在不遠處的隔壁房間,他心中不禁疑惑。

    賈裡漢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怪異的聲音,也不解釋,反倒問:「公爵閣下,老實說,當我的瞭望員告訴我,你正從天而降時,我真是欣喜透了,但發現你落下的姿勢並不能保持平常的優雅,而且只有你一個人,我就知道,我們遇難團又增加一人了。」

    野蠻人大公說得直白有趣,布魯菲德不禁笑了,儘管笑得有點苦澀,他將他們前來時遇險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在此期間,隔壁又傳來了兩三次的咆哮聲。

    講述完畢後,布魯菲德也沒再應和他們的驚歎聲了,逕直問:「王儲殿下呢,該不會是?」

    說著,他指了指隔壁咆哮聲傳來的方向。

    蕾尼、賈裡漢和他們身後的幾個內侍都默然不語。

    終於,還是賈裡漢沉重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公爵閣下猜得不錯,那正是我們的王儲殿下。」

    布魯菲德瞥了一眼蕾尼,蕾尼點點頭,以示賈裡漢並沒有說謊。

    「……」布魯菲德見氣氛忽然尷尬了起來,趕緊又道:「嗯,殿下的中氣很足……賈裡漢大公,能否告訴我,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如你所見,公爵閣下,我們在珊瑚區中友好的談判,進度順利,但忽然一夜過後,周圍都是這些猙獰且巨大的珊瑚,所有經得住風浪的船艦都被卡在了其中……」賈裡漢苦笑著說:「我們派子很多人出去探路,但很遺憾,沒有人可以歸來,彷彿整個大海裡所有可以找到的危險,此刻全都集中在這片珊瑚區,集中在我們周圍了……」

    賈裡漢顯然猶豫了一下,才道:「殿下,他身體有點小毛病,一直需要藥物壓制,但現在在這片珊瑚群之中……這幾天,藥物好像失去效果了。」

    布魯菲德見他言辭閃爍,只能道:「賈裡漢大公,我想見見王儲殿下,致上我的敬意和問候。」

    賈裡漢回頭和他的助手交換了一下眼色,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這邊請,海洛迪亞公爵。」

    船外的霧氣比先前更濃了,霧氣深處的遠方,不時遙遙傳來一兩聲刺耳的尖嘯聲,也不知是何種海獸所發,正好與房間裡王儲殿下的咆哮相互呼應。

    在過去的會晤中,賈裡漢曾對布魯菲德炫耀過,他們的王儲殿下是王國首屈一指的英俊年輕人。

    而此時,這位號稱最英俊的野蠻人就被捆綁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房間四個角都站著手握粗木棒的侍衛,就算向布魯菲德致禮時,仍如臨大敵盯著他們的王儲殿下。

    房間有一股臭味,布魯菲德望了望那張椅子的下方,那團團黃色的污穢說明王儲殿下大小便都在這座位上了。

    「嗷——」王儲殿下顯然對於布魯菲德無禮的注視非常不滿,又發出了一聲令人膽寒的咆哮聲,同時用力的掙扎著捆在他身上的牛筋,全身用力前傾,那雙微微凸出的眼睛似平要奪眶而出,射向布魯菲德。

    布魯菲德確定他的渴望不會變成現實後,才朝他微微躬身行禮,微笑道:「王儲殿下,布魯菲德.海洛迪亞在此向你致上最高的敬意。」

    他頓了頓,想必對方也不能回應,又接了一句:「殿下就如傳說中一般英俊!」

    王儲殿下對於這個讚美終於有反應了,又是用力的咆哮了一聲,震得眾人耳膜發痛,張牙舞爪的恐嚇著布魯菲德。

    賈裡漢覺得這樣的會面方式有點冷場,只能在布魯菲德身後苦笑道:「看來殿下對公爵閣下的誇獎很滿意,正回以他的問候。」

    看著充滿敵意的王儲殿下,布魯菲德終於笑了笑,雖在逆境中,賈裡漢大公仍然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布魯菲德的右手往前一探,一團雪白的雲霧立即自他手中升騰而起,徐徐旋轉。

    他望向賈裡漢,以眼神詢問是否允許自己施放。

    賈裡漢忙微微躬身道:「有勞公爵閣下了。」

    在海洋裡,面前這位海洛迪亞公爵,已久負天才之名,他的出手,令在場眾人精神為之一振,王儲殿下的怪病,已成了目前他們心中最大的陰霾。

    布魯菲德手中的雲霧緩緩飛至王儲殿下的頭頂,徐徐盤旋了起來,房間頂部的吊燈彷彿在這個剎那也被漸漸隱去,整片頂部化作日月星辰,在陰晴圓缺間不斷變換著這片「天空」的背景,唯獨那雲霧,無論何種天氣,依舊盤旋,不疾不徐。

    這種彷彿硬生生開闢出一個天地的法術,看得在場眾人眼界大開之餘,也頗是震駭,這位海洛迪亞公爵,精神力到底到了什麼等級了?

    賈裡漢用眼神質詢了一下隊伍裡隨行的牧師,那牧師盯著頭上那高速變幻的星辰,茫然的搖了搖頭,表示從未見過這種法術,這絕不是白魔法裡的一種。

    對於此,賈裡漢反倒振奮了,在野蠻人的世界,從未有異端一說,能有用處的精神學說、法術、技能,那就是好的,管你有沒有遵從舊有的精神力學體系。

    布魯菲德眼角的餘光將賈裡漢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感歎,在某方面講,野蠻人的生活習慣和文明落後於人類,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積極進取,從未放棄走上正確的道路……

    思索間,他的雙手輕輕揮舞,彷彿一個樂團指揮家的手,那團雲霧立即化作絲絲細雨,點點而下,但沒有一滴水珠可以將人打濕,那如珍珠白一般雨點,將聖潔的力量加持於王儲殿下的身上,有些悄然融入了他的身軀,有些卻被彈射開了,濺出繽紛的色彩。

    站在布魯菲德身後不遠處的蕾尼,神色複雜的注視著眼前這個背影。

    在第一封求救信裡,只提及她和賈裡漢在此,在布魯菲德並不知道野蠻人王儲在這裡的情況下仍能這麼快趕到,那只能說明,他一收到信就出發了。對於賈裡漢,布魯菲德一向有點不屑,認為野蠻人總是派一個鄉下大公來和他們談判……那,他第一時間出發,是為我而來嗎?

    這個念頭滾燙了少女的心靈,彷彿那背影的曲線,也柔和了許多,儘管身陷於險境,未來看起來並不樂觀,但這一刻,快樂和甜蜜無疑填滿了蕾尼的心湖。

    在蕩漾過的圈圈漣漪之中,全是那披星戴月的前塵,在神學院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的陌生微笑,在海盜港灣裡的命懸一線,再到大海上的亡命天涯,然後是銀珊瑚群島上的日日夜夜……

    除了偶爾的虛偽,說一些自保的謊言,似乎他並沒有太大的過錯,甚至在這些年以後,看著他從一個少年成長至今,好像已無限接近於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但為何,我總忍不住去反對他、針對他呢?

    在周圍每一個人都為這個絢麗的法術震撼不已的時侯,蕾尼卻陷入了自己的少女心事當中,甚至那聖潔的雨滴、變幻的天空、賈裡漢大公,還有周圍所有人,都變得模糊,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和布魯菲德的存在……

    對啊,時間早已證明,他確實不是我以為的大奸大惡之人,為什麼我還會時常忍不住討厭他呢?是因為他總是一臉臭屁的樣子,總是以為我已傾心於他,還是因為他對我漫不經心的態度,總是認為自己可以凌駕於我之上……

    我愛上他了?

    這個念頭再一次躍上了蕾尼的腦海,但在過去,她總以為無比荒謬的想法,往往一閃而過,卻在如今這麼極端的環境下,終於認真思考了起來。在她身邊,追求者眾,但她總是不屑一顧,甚至沒有任何男子可以輕易引來她的情緒波動,包括她的父親在內,但往往布魯菲德一兩句口不擇言的玩笑,就能惹來她勃然大怒,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

    我討厭他,難道並不是因為他的虛偽,而是忍受不了他對自己的若即若離,並沒有把自己真正放在心上……

    蕾尼小姐想著想著,忽然覺得那背影已變得無比柔和的曲線,又變得粗糙起來。

    在她這份少女的心事間,這場小雨也整整維持了十多分鐘,才漸漸停下。

    王儲殿下由瘋狂,變為平靜,直至入睡,四周的人不約而同的輕輕鬆了口氣,望向布魯菲德的目光裡,更是多了幾分崇敬。

    賈裡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王儲殿下偷偷溜出來隨行,假如出了什麼問題,他恐怕得負上最大的責任,他笑道:「公爵閣下,你的實力,遠在你盛名之上啊!」

    布魯菲德將那片原創天地的光華收了回來,化成三色的雲霧,縈繞在他的指間,那色彩的詭異斑斕,恐怕最出色的畫家也難以從調色板裡調出。

    他皺了皺眉,遠沒有他人的歡喜,迎向賈裡漢的目光,平靜道:「大公,我們得好好談談。」

    賈裡漢看看那斑斕的顏色,又看看布魯菲德冷峻的面色,心知肚明布魯菲德已經瞧出些什麼來了,只能汕汕一笑,恭謹道:「公爵閣下,這是我的榮幸,這邊請!」

    當布魯菲德轉身走向門外,目光移過蕾尼時,不由得怔了怔,蕾尼此時凝視著自己,眼神罕有的熾熱,其中還帶著點憤慨,及一些他無法辨清的情懷。

    面對自己這位絕色助理,他繃緊的臉終於放鬆了,不合時宜的輕笑道:「怎麼了,蕾尼小姐,是不是忽然發現那舉世無雙的散靈術和我這英俊無匹的面龐襯得天衣無縫,你因此芳心大動了?」

    「布魯菲德,你是混蛋,一直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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