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軌跡 第三集 第三章
    希娃貴妃的別院在西宮的東北角,離中宮並不算遠,可見法考爾金皇帝陛下對這位女子的寵愛。尚未走進這座別院,已能聞到鮮花的芬芳,看來這位貴妃是位愛花之人,別院中種植了大量的鮮花。

    布魯菲德卻對此微微皺了皺眉,果然,在走進別院沒多遠,他的眼睛便盯在一道白籬笆的腳下,那裡又看到了那種特殊的紫色花兒。

    他低聲咳嗽了一下,姆克立時會意,順著布魯菲德的目光看去,立即也跟著皺起眉頭,不難看出,這幾朵紫色的小花應該是開放不久的。

    希娃貴妃的房間前,已經被灑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透出淡淡的白光,很明顯,那是一道白魔法的防禦結界。結界後,站有幾名帶著厚皮手套的衛兵,如臨大敵,他們只執行一道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出。

    房間裡不時傳出一兩聲低沉的咳嗽,更令此處的氣氛增添了幾分壓抑。

    這樣的氣氛下,羅斯主管只能硬著頭皮,在衛兵身前的五步以外,躬身行禮,朗聲說:「希娃貴妃,小人羅斯向你問好!向你匯報一事,神殿使者維斯特祭司閣下光臨我們皇室,現在我正陪同貴賓前來此處。」

    維斯特稍稍彎了彎腰,致禮道:「維斯特向希娃女士致上問侯,很榮幸能與你見面!」

    房間裡又是一陣輕輕的咳嗽,一把溫柔的女聲回應道:「祭司閣下,希娃向你致禮,只可惜抱恙在身,不能親自相迎,還望見涼!」

    聲音溫柔的就像黑角初春的柔風,吹在耳朵裡,酥酥的、癢癢的,布魯菲德乍聽這聲音,心頭上頓時一陣蕩漾,但他立即醒覺過來,暗罵自己定力的脆弱,竟然會被一把嗓子迷惑住自己,不過他很快又安慰自己,這個女人能迷倒法考爾金皇帝,自然有過人之處

    ,自己一時間的心湖起伏,那也只是很正常的事。

    維斯特微微一笑,說句「得罪了」,便施展起淨化術,一串星星點點的淨化精華便朝房間飄去。

    維斯特保持著吟唱的語調,柔聲道:「等會魔法元素自你身邊環繞而過時,請希娃女士不必驚慌!」

    白色的串串光點頓時掃去了房間的不少黯淡,布魯菲德注意觀察到,房間中還站有兩個侍女,她們垂首而立,面色蒼白,任由光點自身上盤舞,卻一動不動,顯示出皇室要員身邊侍從的素質,但布魯菲德升起了惻然,這位希娃貴妃發病,很可能還是染上了死亡率極高的瘟疫,但下位者卻根本沒有逃避的空間,只能繼續侍奉這些貴人,如果死亡降臨了,也只能逆來順受,這是怎樣一種無奈的命運……

    布魯菲德忽然又想,假如自己站在她們的位置,會如何自處即將到來的命運呢?一份叛逆立即浮上腦海,但超出常人想像以外的叛逆,一旦脫軌失敗,也必須得付出超乎常人想像之外的代價。一份無奈的怯弱立即湧上了心頭,彷彿海神在每個人的跟前都畫出了一道軌跡,任何人只能順著軌跡規規矩矩的走下去……

    就在布魯菲德胡思亂想之際,維斯特已經淨化分析完畢,眉頭皺了皺,不過誰也沒有看到。

    維斯特對羅斯說:「羅斯主管,之拿天我們就先在這裡住下了,相關事務,就有勞你了。」

    「維斯特祭司請放心,一定辦得妥當。」

    「……」

    作為隨從人員中地位最低的一位,布魯菲德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就已經在這個鮮花遍地的別院裡住下了。

    這個別院頗大,住下他們這十幾人完全不是問題,尤其最近各宮嚴重缺人,瘟後baofa後,前後已在這個別院抽調走了不少人,所以在別院後側,花兒護理的情況就遠沒有進門那一片好了。

    布魯菲德坐在窗台邊,看著窗外不遠處漸漸凋零的花朵,默然不語,因為他現在也算是神殿使者選出來的隨行人員了,所以自己也能擁有一間房間,居所佈置得還算雅致,原主人應該也是小主管之類的角色。

    布魯菲德捧著房間原主人那小書架上的一本書——《法考爾金家族史》,隨意翻閱著,裡面還有不少那位原主人認真寫下的閱讀心得,譬如在黑角海域初期幾次大戰役中,法考爾金那時族長出奇兵,不少屬下質疑,最後族長力排眾議,執行奇謀,取得了偉大的勝利。於是這位原主人就記錄下這樣一句話——「無需懷疑家族的任何一個決定,因為它們都是正確的」。

    布魯菲德用食指輕輕推敲著這句話,心想,你恐怕已經被家族派到了最危險的地方去了吧?在死神降臨前,你是否仍抱著同樣的心理,無悔家族的袂定呢?

    書中類似的讀書心得相當多,布魯菲德也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態,竟暗自在一一批判著,從而達到苦中作樂的目的。

    像他現在這樣的身份相當尷尬,表面上是維斯特相中的隨行者,甚至還可以很美妙的稱呼一句「維斯特祭司閣下的助手之一」,但這裡仍是法考爾金皇室,很多人都清楚明白的知道,他僅僅是一個僕從,甚至是新晉的,處於皇室金字塔裡最低層,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裡,哪都不敢走動,一直到了傍晚,吃過了別的僕從送來的餐點後,才有人來告訴他,維斯特召見他。

    維斯特的房間在別院的前側,與希娃貴妃的房間只隔了一層木板,這在瘟疫時期裡,令人不得不驚歎維斯特的勇氣,同時認同他確實擁有非同小可的實力。

    但布魯菲德卻認為,維斯特說不定是故意這樣做的,也就是為了讓人如此認為。

    祭司閣下的房間異常明亮,布魯菲德發覺到,那是因為書桌上放有一個用銅支架撐起來的銀色光球,乍看之下,上面彷彿有一道道層疊的波紋在緩慢移動著。

    布魯菲德正待躬身行禮,維斯特已招手道:「不必多禮了,過來吧!」

    維斯特等布魯菲德來到身邊,便停下手中的記錄,讓布魯菲德在他身邊坐下。

    面對維斯特的深切注視,布魯菲德慌忙再次微微垂頭。

    維斯特微笑道:「你進門以後,不止一次打量這個水晶球……」

    他把水晶球往布魯菲德的方向推近了少許,還探出食指,轉了轉那白色光球,光球立即旋轉起來,擦動過維斯特的指尖,那層疊的波紋立時泛出流光溢彩,很是絢目。

    布魯菲德咳嗽了一聲,目不轉睛的看著維斯特那根晶瑩的手指,這是一個大師級的白魔法師在示範他的魔法運行方式啊……

    維斯特的眼睛仍是注視著布魯菲德,隱約閃過了一絲詫異,輕聲問:「你從水晶球裡看到了什麼?」

    這並不是一個隨意的問題,神殿裡測試精神力的最簡單方式之一,要知道,常人看到這個水晶球,可以看到的,僅僅是白光而已。

    布魯菲德老實回答:「很多波紋,很像是大海的波浪。」

    雖然已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維斯特內心還是震動了一下,能看出這個的,已經具備一個神殿合格祭司的精神力了,他停下了指夫在水晶球上的滑動,也就停止了自己的干擾,降低了水晶球的清晰度,看似隨意的問:「那麼現在呢,你不妨湊近點仔細看,看

    到了什麼?」

    布魯菲德沒想到一個神殿的水晶球裡有這麼多學問,更不知道維斯特正偷偷的為他做測試,僅僅是依言往前探了探身子,凝視著水晶球。原來近距離觀看,裡面的世界竟是如此清晰,那道道波紋便是蔚藍的大海,大海的中央還有一個島嶼,綠意逼人,其中還有不少建築群,全是王朝時代前期的古老建築,雪白便是它們的主色調。但他再想細看那些建築的細節,卻怎麼也看不清楚了,用力的眨了眨眼,卻又發覺,現在所看的角度與剛才又已完全不同。如果說剛才是鳥瞰,那麼現在就已移到了平行的角度,蔚藍的海洋就在腳下,而那個美麗的島嶼已在視野的盡頭,只看到島上一座白色的尖塔,彷彿一座醒目的燈塔,閃爍出柔和的光芒……

    維斯特目睹著布魯菲德臉上表情的變化,心裡不禁暗暗湧起驚駭,同時也帶著一絲興奮,莫非這孩子可似做到的,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多嗎?他故作淡然的問:「看清楚了嗎?」

    維斯特嘴巴微微張了張,倒吸了一口涼氣,對方的精神修為竟已與自己在伯件之間了?他定力不錯,聲音仍能保持平淡,問:「哦,那些建築具體都是什麼樣子的?」

    布魯菲德為了躲開對方深邃的目光,所以微微垂著頭,錯過了祭司剎那間的表情變化,仍是老實回答:「看不清楚建築的具體……」

    維斯特正待輕輕鬆口氣,誰料到布魯菲德又接著道:「因為我還想細看時,可以看到的角度完全變了,我彷彿站在了大海之上,島嶼已在我視線盡頭,只能看見它上面有一座白色的夫塔……」

    「什麼!?」維斯特差點就失聲喊了出來,這怎麼可能,這個視覺效果,自己也從未體驗過,甚至神殿的典籍裡也從未有過這樣的記載,這孩子是在胡說八道,還是他真能看到前人所看不到的景色……

    但布魯菲德此時的樣子很坦誠,他見祭司久久不言,才忍不住偷看了對方一眼,發現方的臉龐上全是深恩,布魯菲德才開始琢磨,該不會是自己哪裡說得不對,得罪了祭司閣下,再瞥了瞥那水晶球,布魯菲德心裡莫名一動,意識到一個他忽略了的可能性,該不會是這個水晶球是測試精神能量的一個工具,我所擁有的能力竟然連神殿的祭司也給震懾住了……

    他為這個想法而大感振奮,事實上他的猜測也離事實不遠,但他很快就變得沮喪,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祭司閣下為何會測試他的精神力,怎麼聯想怎麼不妙呀……

    事情並沒有布魯菲德所想像的那麼槽糕,維斯特內心確實有這麼一個剎那是空蕩蕩的。他自小被選拔進神殿廠就被認為是罕有的白魔法天才,而他也一直很努力,自問這份精神力量在神殿之中穩列前十,而這前十之中,也僅有他是未滿六十的,他對於這份成績,向來引以為豪,但今天竟然碰到了一個比他還要天才得多的天才,這份失落對他頗是打擊,不過維斯特也是非常人,很快便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他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無法估價的金山,最幸運的是,竟然還沒有人發覺到這座金山的存在,假如將他帶回神殿,成為自己的弟子,將他系統訓練,將來會有何等驚人的成就啊。那對自己未來競爭神殿主人的位置,又將是何等一股助力呢……

    維斯特目光重新凝聚,看著布魯菲德,簡直越看越喜歡,那美好的將來彷彿已經來到了眼前,法考爾金家族不會為一個下人的去留而與神殿過不去,而我只要為他們清除掉這裡的瘟疫污穢,法考爾金感恩之下,肯定同意讓布魯菲德離開法考爾金,成為我的學徒。

    布魯菲德被維斯特看到毛毛的,但卻不敢打破這陣難堪的沉默,幸好維斯特終於作聲道「布魯菲德,剛才是一個小小的精神測試,因為你的成績不錯,所以令我陷入了深思,準確來說,令我起了憐才之心。嗯,你是否暗中修煉過精神力?」

    布魯菲德的心臟立即劇烈的跳動了幾下,聽這樣的語氣幾,莫非維斯特動了心思,要我成為他的魔法學徒?這可是逃避法考爾金日後追查他殺人兇案的好機會,前往那神秘的島嶼,加入神殿,成為無論大海賤民還是貴族,都必須仰視的一群……但,布魯菲德撫心

    自問,他更嚮往的還是能在這個超級豪門家族裡站上高位,俯瞰所有曾經蔑視過他的老爺小姐們……

    這些恩緒飛速撩過他的心頭,口中已答道:「回祭司閣下,我在未加入家族之前,家裡的長輩曾教我一些關於海術的精神力修煉方法,都粗鄙得很,叫祭司閣下見笑了。」

    維斯特微笑聆聽著,自然聽出布魯菲德這番話有不實之處,但他也不細究,柔聲道:「布魯菲德,法考爾金皇室這次事件結束後,我將會令你看到一個美好的未來。」

    在他眼中,布魯菲德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在他認為,等這次事情結束後,法考爾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他根本沒想過要去問布魯菲德的意見。

    布魯菲德將頭垂得更低了,對於維斯特這種隨意便決定他命運的想法,他升起一絲反感,但維斯特卻認為這是布魯菲德實在太高興了。所以低頭掩飾一下。

    維斯特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說:「關於這次發生在法考爾金的不幸事件,我已有了初步的淨化方案。感謝姆克醫師,他提供給我一個非比一般的線索,這位高貴的先生並不是一個妄圖獨貪功勞的人,他告訴我,那些紫色的小花是你最先發覺到不妥當的,我剛才深度感應了一下,確實發現了很多問題。在這裡,我得代表法考爾金的人們謝謝你。嗯,不必多禮了,或隴想間的是,你是什麼時侯,又是如何發覺這些花兒的異常之處的?」

    布魯菲德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將他進入皇宮以來沿途所見描述了一次,重點提到,這種花兒,是以北宮最多。

    當聽到布魯菲德描述北宮的情形時,維斯特輕輕皺了皺眉,如果北宮的紫花真已如此茂盛,而且形狀如此碩大,那瘟疫早就應該發作了,為何會延誤到近日再爆發呢……

    對於此,布魯菲德腦海裡靈光一閃,終於捕抓到了那個模糊的影子,情不自禁道:「祭司閣下,你不是說過這場瘟疫是與季節有關,會不會是到了花粉傳播的季節,瘟疫才正式大範圍發作了?」

    說罷,布魯菲德已發現自己失言,皇室發生瘟疫是一回事,但下面人提都不能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幸好維斯特根本不會去留意這個細節,他眼睛一亮,輕輕一拍桌子,道:「確實很有可能,我本來只是想到即將到來的雨季,但你猜測的,是已經發生的花粉季節!布魯菲德,這次你幹得很不錯!」

    維斯特整理一下腦海裡的恩路,已決定到北宮實地考察一趟,但這樣一個險地,他並不想將布魯菲德這位未來高足帶上,於是他說:「布魯菲德,這件事相當重要,我要立即處理。嗯,在我處理期間,我給你一個任務吧,希娃貴妃的女兒——安潔兒公主,她最近因為皇室這件可怕的事件,近距離目睹過可怕的死亡,對精神造成了一定的打擊,至今尚未恢復,你的精神力應該能對她起到安撫的作用,暫時,你就留在這個別院去照顧安潔兒公主吧!」

    「是,祭司閣下!」對於責賓的命令,或者說,對於祭司大人用對待弟子的語氣來下達的命令,根本不容得布魯菲德有討論的餘地。

    相對而言,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任務,因為安潔兒公主的住所在別院的西側,那裡沒有多彩多姿的鮮花,只有一地翠綠的青草,因為安潔兒與母親的性格大不一樣,聲稱她只喜歡大自然最原始的芬芳。

    布魯菲德很高興的看到,草地裡並沒有刺目的紫色花兒,而且這裡也沒有那令人喘不過氣的死亡氣息。

    現在此處只剩餘兩個高齡的女僕負責安潔兒的日常,除了可以看出皇室目前的人手是如何緊缺之外,還可以看出皇室似乎對這位公主並不是太過重視。

    布魯菲德走進安潔兒的房間前,其中一位女僕只特別叮囑了一句:「神殿貴賓派來的使者啊,公主殿下今天沒吃什麼東西,如果可以,還請你勸勸她吧!」

    這位僕從說這話的時侯,眼睛卻在打量著布魯菲德身上那套最低階的皇室僕從一服飾,這令布魯菲德多少有點不滿,很顯然這個老女人稱呼自己為「貴賓的使者」,實際的諷刺遠遠多於客氣的尊重。

    安潔兒正坐在她精美的化妝台前看著書,不時還抬頭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女僕在布魯菲德耳邊輕聲解釋:「公主殿下擔心自己會忽然消失,所以不時會看看鏡子。」

    布魯菲德只覺一陣暈眩,這……也未免太過神經質了吧!

    女僕已經退下了,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布魯菲德和公主殿下。

    布魯菲德遠遠看著這位安潔兒公主,她雖然只有十五歲,但膚色恍若白玉,五官分開來看,只屬中上,但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股出奇動人的氣質,不難看出,這是一位日後極為出色的美人,不過皇室公主的命運,日後不是讓皇帝嫁予地方貴族,好安撫那些豪強,便是在皇宮裡鬱鬱而終,能得到好下場的公主,歷史上並沒有幾人。

    布魯菲德思索著這些,彷彿已經能預見這位公主的命運,這多多少步給予他一定的優越感,平衡一下兩人之間巨大的階級距離。

    正當布魯菲德還想著如何措辭去打開安潔兒那恐懼的心扉,公主殿下已頭也不抬的說:「新來的,給我倒杯水,冷水與熱水,水平線上要呈黃金分割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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