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期盼的府裡人員調動或者說是裁員的機會很快就來到了,不過她卻沒有多大的高興。
帶來這個消息的就是李洵,他同樣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事情的起因還是在金織坊上,以前金織坊的生意蕭條的時候,李洵發愁,現在金織坊的生意火爆,李洵同樣發愁。
「不是說我們家的金織坊掛名在了奉恩輔國公府的名下了麼?怎麼還有人敢來下手?」李家上京前,張氏的哥哥給李洵的那封信,他的女婿國公爺看了之後,讓李家將金織坊掛到自己的名下,以備有什麼事情可以照應
「這裡可是京城!」李洵搖搖頭,「就是王爺貝勒爺也是一抓一大把,區區一個國公並不算什麼,以前我們的金織坊生意不好,不賺錢,也不會有人惦記,倒也還可以平安,現在金織坊在那群人眼中可是一塊肥肉,區區一個國公他們未必放在眼中。」
張氏這才知道事態的嚴重。「那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或者我們送點銀子讓他們放過我們?」
李洵這才想到張氏不過是內宅婦人,根本不可能幫他出什麼主意的,歎了口氣,搖搖頭:「他們想要的是金織坊這棵搖錢樹,哪裡能將零星的銀子放在眼裡?除非能夠找到比他們更厲害的靠山,否則他們是不會死心的。張氏蹙眉,他們家認識的人家中也只有這個侄女婿是最尊貴的,如果這個侄女婿都鎮不住的話,那該找誰呢?
納喇素琴!張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媳婦,納喇素琴不是跟十四阿哥家是親戚麼?能不能讓十四阿哥出面,這樣家族的危機不是就解決了嗎?
張氏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將這個想法告訴李洵,李洵想了想說:「聽說十四阿哥最近也是有麻煩的,恐怕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他不會願意出面的。」
「他能有什麼麻煩?他可是皇子阿哥呀,萬歲爺的親兒子!誰還敢太歲爺頭上動土,找他地麻煩不成?」張氏很是不解。
李洵想到外面的事情跟張氏解釋起來很麻煩的。就索性說:「你要是願意讓納喇素琴去探探十四福晉的口風也行,只是如果他們不願意也別勉強他們,我們再另想辦法。」
納喇素琴懷孕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就算是出門。只要小心一些也是可以地。
納喇素琴從十四阿哥家回來。帶回來地消息果然不出李洵所料。
對於十四阿哥現在地處境。納喇素琴知道地比鮮少出後宅地張氏要多得多。
自從去年斃鷹事件後。雖然康熙認定是八阿哥藐視他這個皇阿瑪地舉動。而追究八阿哥地罪狀。將其削爵。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八阿哥中了別人地圈套了。只是這個幕後黑手手段高明。沒有露出破綻讓人抓住罷了。但是隨著事件地慢慢過去。八阿哥沉寂後。十四阿哥漸漸取代了八阿哥地勢力。就不免有人將斃鷹事件和十四阿哥聯繫起來了。畢竟八阿哥派往熱河送海東青地是自己地心腹人。能夠知道路線行程並能夠買通手下人做手腳地沒有幾個。而十四阿哥恰恰就是最有可能地一個。聯想到他後來地順勢崛起。八爺黨地人不懷疑他懷疑誰?
雖然八阿哥現在蟄伏。八爺黨勢力大不如前。但是尋個機會給十四阿哥上點眼藥還是很輕鬆地。因此。現在十四阿哥可以說是小心謹慎。唯恐出半點差錯被人抓到小辮子告了黑狀。對於稍微有點麻煩地事情自然是能躲就躲。能推就退。納喇素琴自然也不好太過勉強了。
李洵聽了納喇素琴並不感覺驚訝。而且他彷彿胸有成竹地樣子讓張氏猜不透。趁著晚上。房間裡地丫鬟和婆子都退下。只剩下他們夫妻兩人地時候。張氏向李洵詢問他有什麼打算。
李洵猶豫著還是說了,他的主意其實就在明月身上。明月的美貌讓他認為是奇貨可居,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地話挑選一個權貴,將明月送過去換取權貴人家的庇護。只是現在明月的服裝設計上的才華讓他猶豫不決,畢竟以後還要想方設法去找有這方面的天賦的人,要不然,金織坊沒有了吸引人的鰲頭,還會被同行擠下去的。
張氏聽了李洵的話,立刻感覺反感,畢竟在徐州城地時候。她就對路風音家將女兒送給權貴的事情很是看不起。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丈夫也抱有這種想法。
李洵看到張氏臉色不好看,趕緊解釋說這是自己最壞的打算。其實他現在是想找一個不錯的靠山,用金織坊的干股換取對方的庇護。張氏聽了臉色回轉,其實張氏只是反感丈夫的這種想法罷了,真的要將明月送人,張氏肯定不會為這個跟丈夫翻臉地。當然,要是對像換成李伊水地話,那就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就算是李洵要將李汶水和李沉水拿去送人,她也不過是不疼不癢地說上幾句罷了。
張氏考慮到自己已經將明月的賣身契給了她了,如果她自己真的不願意的話,那就麻煩了。
李洵聽到了張氏的擔心,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嗤笑道:「她的賣身契是還給她了,可是她姐姐浩星的賣身契還在咱們手中呢。我就不信她會放著她姐姐不管?」
張氏聽了就放下心來了,既然丈夫連最壞的打算都做了,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就算是擔心,自己已經什麼忙都幫不上了,想到這裡,張氏決心開展自己的計劃。
趁此機會,張氏向李洵稟報打算縮減家裡的開支,將不必要的人裁剪一些,李洵雖然心中有了大致的打算,但是以後情況發展到哪一步他自己心中也沒有底,聽到張氏打算縮減開支,使得全家能夠順利度過危機,這個提議甚合他的心意,便痛快的答應了。
張氏終於鬆了一口氣。
李伊水四姐妹現在正在和弘時弘暄一起逛街,逛街累了的眾人來到了一處茶樓。要了一大壺茶,然後聽說書先生說書。
茶小二端著大托盤送茶進來,大圓肚的茶壺,加上桌上擺著造型的精巧細點,雪白輕薄地骨瓷,紅紅的茶湯。裊裊輕氣,一室茶香。
李伊水捧著茶杯深深的吸了一口,嗯,果然是好茶。
自從在靈光寺遇見弘時與弘暄之後,她們姐妹又在金織坊的門口遇見這對兄弟,一回生二回熟。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對於弘暄的邀請逛街,李伊水還在猶豫,沒想到第一個贊成的居然是平素並不喜歡湊熱鬧地李沉水,李伊水感到奇怪。眼睛在李沉水和弘暄弘時身上來回打轉,終於在想要看熱鬧的心情下也同意了。
李汶水自然也是同意的,明月見狀便想自己獨自回家。哪知道弘暄能言善辯,竟然說服明月跟他們一起逛街,
李伊水見弘暄這般能說,心中對他的警惕又增大了幾分,相比之下,弘時反倒是老實淳厚,更能夠讓人放心。
除了弘時和弘暄身邊各跟著幾位保護的護衛外,李家姐妹也由姚之洛駕駛著馬車,夏雨帶著三個小丫鬟跟著。
明月素顏朝天。長衣通體素面沒有一點繡紋,頭上並沒有戴著任何金釵首飾,在身邊同樣出色的男男女女之間並不算很耀眼,但是仍然能夠吸引路上的行人的注意。
對於弘暄的慇勤,明月似乎也感覺到了,並沒有太多地答話,對於弘暄的長篇大論僅僅是回報於「哦」、「是嗎」、「嗯」之類的,相反,幾人之間地氣氛全靠李沉水和弘時來調節。
到了茶館。幾人之間漸漸熟悉起來,李伊水想到自己第一次聽說他們的名字的時候的一絲熟悉的感覺,便問起他們的名字都是不是有什麼涵義?
弘時對李伊水倒是很客氣的,見李伊水這般問,笑道:「我們名字中弘字是我們這一輩的排行,剩下的一個字是阿瑪給取地,這個時字,是四時的意思,四方各一時,還含有時宜的意思。還有我的弟弟弘歷。那個歷字就是……」
弘時剩下的話李伊水並沒有聽進耳朵裡去。耳邊只是迴盪著弘時說的話:「還有我的弟弟弘歷、還有我的弟弟弘歷……」
怪不得聽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原來是四阿哥的長子弘時。李伊水記得這個弘時是在雍正年間獲罪被除宗地,所以皇位才有四阿哥弘歷繼承,那個弘時後來莫名其妙的死亡,據說他的死不是自殺,就是被雍正賜死的。
想到這裡,李伊水心中糾結成為一團,她雖然想到了要為了哥哥的前程攀附四四這棵大樹,卻並不想跟弘時這個倒霉的孩子混在一起。
等到李伊水回過神來,弘時早就開始和李沉水說說笑笑了。
看到李沉水臉上露出了的歡笑,眼睛發亮,彷彿渲染上了異樣的神采,李伊水的心莫名其妙地有些緊張,「這是錯覺,這是錯覺」李伊水不停地告訴自己。
終於,這一次逛街加上飲茶在李伊水的滿懷緊張和其他人地皆大歡喜中結束,弘時和弘暄還將幾人送到金織坊的門口,才掉轉馬車回去。
回到家,李汶水和李沉水等人在收拾逛街時候買的各種小玩意,將它們擺放在桌子上或者百寶閣上,李伊水沒有管這些,回到房間,扯下斗篷丟在一旁,踢掉鞋子靠在塌上,胡亂的摸過來一個抱枕抱在懷裡埋進去半張臉,繼續想自己的關於家族命運的大事。這是李伊水第一次近距離的看清朝的皇族,雖然只是兩個皇孫——那個弘暄是弘時的堂兄,身份李伊水自然也能夠猜出來。
相比於那些清穿女,自己這算不算也是跟皇孫阿哥稱兄道弟了?只可惜遇見的既不是冷酷的四四,也不是有賢王之稱的八八,更不是豪爽的俠王十三,而是兩個倒霉皇孫,或者說將來會倒霉的皇孫。
李伊水自怨自艾了一番自己的悲慘命運後,突然想到李沉水和那個弘時之間似乎並不一般,不行,李伊水一下子從塌上跳起來。不能讓李沉水和那個弘時有過多的接觸,以免以後受到牽連,要是換成那個弘歷還差不多!話說那個未來的未來地乾隆皇帝弘歷現在到底是多大了?五歲?還是六歲?
李伊水沒有弄明白這個問題,她也來不及弄明白這個,就急匆匆的穿上鞋趕到李沉水的蘭心閣。
想到自己的大哥李衛還在兵部沒有脫身,自己家擺脫摻和「九龍奪嫡」的危險還沒有消除。李沉水卻跟弘時牽連到了一塊,難不成還要再摻乎弘時和弘歷的皇位之爭?雖然說雍正是用秘密立儲地辦法,消弭了大部分爭鬥,可是只要是跟皇家的事情摻乎到一塊的李伊水就沒有任何把握,畢竟,歷朝歷代為那個位子的爭鬥都是充滿了血腥。
蘭心閣左右分開,分別住著李沉水和明月兩位小姐。
東屋,李沉水倚著矮几斜斜靠坐在榻上,身上穿著繡了暗花的月白色緞子裙襖。領口處露出一截同色的裡衣。一手支頭,一手把玩著今天在街上買來的一串琥珀佛珠。琥珀佛珠是弘時買的,在李沉水的手中一粒一粒地被撥動。襯托著李沉水的手,手指修長,骨脈清晰可見。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支著額頭怔怔的出神,連李伊水挑簾進來也不曾驚醒她。
李伊水打量著自己地這個姐姐,也許是因為和明月在一起的緣故,襯托的她更加不引人注意了,現在看起她來,瓜子臉上薄施脂粉。手上和臉上露出的柔嫩的肌膚光滑得就像是緞子一樣,氣質越發內斂沉韻了,其實李沉水也是一個美人。
李伊水也沒有出聲,倚著門靜靜的看著她,以她的審美眼光看來,李沉水其實不比明月差多少,只要不跟亂七八糟的倒霉皇子皇孫牽扯起來,想來她的一輩子會很幸福地,李伊水想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帶了一絲歎息。
李伊水看到李沉水的那一刻對自己接下來的說服是否能夠順利充滿了懷疑。
許久,李沉水抬頭看見妹妹,趕緊招呼她坐下來,並順手將串琥珀佛珠掩藏到手袖裡。
李伊水裝作沒有看見,喝了一口茶,抬頭說:「姐姐,我們以後別再跟那兩個人一塊出去了,畢竟男女有別,加上母親幫我們找的那個教導嬤嬤就快要來了。到時候這種事情被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
李沉水笑道,「今天不過是偶遇。順便一起逛逛街,怎麼,你不喜歡他們?我記得平素你是很愛交朋友的啊。」
李伊水撇撇嘴,道:「我是愛交朋友,卻不愛交心懷鬼胎的朋友。」
李沉水安慰妹妹,「那個弘暄確實不怎麼樣,不過弘時還不錯啦,我看你跟他也挺談得來的。」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四阿哥的倒霉兒子,好不好?李伊水心中暗道,卻沒有說出來,畢竟,弘時和弘暄一直沒有表明自己地身份,李伊水不知道怎樣跟李沉水解釋自己知道他們的來歷。
但是事關李沉水的未來和李家的命運,李伊水不敢怠慢,認真的說:「姐姐,我不希望你跟那個弘時在一起,觀他的衣著打扮言談舉止應該是八旗的權貴子弟,甚至王孫貝勒都是有可能的,這樣的人家想必規矩森嚴,那是那麼容易立足地?以後恐怕會命運多坎坷,倒不如找一個家庭簡單地,逍遙自在一輩子。」
李沉水聽了妹妹的話,臉色一紅,隨即隱起來,笑道:「看來是妹妹情竇初開,倒說起姐姐來了!」
「姐姐,我是說地認真的,你何必倒打一耙呢?我們姐妹們自幼一處長大,難道還不能夠說些貼心話?難道只有汶水是你姐姐,我就不是你妹妹了?」
李沉水見妹妹真的惱怪了,趕緊坐下,說:「伊水,並不是我刻意要避開你,只是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
李伊水的臉色稍好了一些。
想了想,李沉水跟李伊水開始說了:「妹妹,你注意到今天我和汶水的打扮了沒有?」李沉水的話讓李伊水一愣,這才想起李汶水今天穿的好像也是繡了暗花的月白色緞子裙襖。
看到李伊水的若有所思,李沉水笑道:「今天我和汶水姐姐穿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衣服,不但如此,連我們梳的髮髻,帶的首飾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那個弘時卻一次也沒有叫錯我跟汶水。」最後一句李沉水的話有些低沉。
李伊水仍靜靜的聽著。
「他的身份應該不低,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我在京城也見過幾輛類似的,那些類似的都是王爺貝勒府的,比玟昭表姐來咱們家的時候乘坐的馬車還要豪華,規格還要高檔,這樣的人家,大都是由皇帝進行指婚,我自然不敢奢望他能夠對我明媒正娶,但是只要能夠在一起,就算是做個妾,我也甘願。」
李伊水聽了李沉水掏心挖肺的話,突然靈光一閃,「你們是不是除了今天,還在別的地方見過面?」
李沉水沒有說話,只是深沉的看著李伊水。
李伊水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她真的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很久才說了一句,「你要是真的這般想以後恐怕沒有好日子過,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你看那大阿哥,前太子二阿哥還有十三阿哥都是皇帝的親兒子,都是什麼下場?再加上就算你嫁過去也不是正室,這內宅的事情,從來就是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素來不惜與人爭執,單單是寵愛能夠依仗多久?這以後——」
「只要他能夠自始至終一心待我,就算是他姬妾成群,我也不會在乎的。」
「傻女孩,」李沉水現在的樣子才像是情竇初開呢,李伊水看著她明明一臉幼稚,卻又極其認真的樣子,真的像極了前世那些早戀的初高中小女生,那份癡心和執著也讓李伊水感慨……(快捷鍵:←)(快捷鍵: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