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卦 正文 第137章 百年邱家
    通常情況下,美女之間的關係,如同武俠小說裡的劍客,不是惺惺相惜,就是不死不休。

    林水瑤和楚蓉,顯然就屬於前者。這兩位級美女從一見面起,就相互被對方的美貌和獨特氣質所吸引,而且這兩人顯然都是活潑開朗的性子,一碰面就像兩個小麻雀一樣,嘰嘰咯咯說個不停,看上去如同一對姐妹花,親暱無比,雙方幾乎都是搶著問,從飛機談到大炮,從大炮談到功夫,最後毫無懸念,又從功夫談到修身、美容等女人最關心的話題。

    飯桌上的楚蓉,吃相觸目驚心。她面前盛著滿滿一碗紅澄澄的辣油,不管夾到什麼菜,哪怕只是一片菜葉子,都會狠狠在裡面醮一下,辣汁淋漓地拎起來,然後很斯文、很秀氣地送入口中。

    至於周天星,他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理楚蓉的,可還是忍不住暗暗佩服這女孩的「豪爽」。原因很簡單,周家人口味素來清淡,辣油辣醬之類的東西平時基本不碰。當然了,像周天星這種惡趣味的傢伙,所謂的佩服也是充滿著低級趣味的,心道:「這丫頭這麼兇猛,不知道有沒有長痔瘡?嗯,看來現在還沒長,不過我堅信,總有一天,會長出來的。」

    再把視線轉向東道主楚雄南,從開席起,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姚春芳身上,和藹可親得不像話。居然一見面就向她請教養生之道,理由也相當充分,原因是姚春芳那張皮光肉滑地圓臉實在太水淋了。當得知對方從事婦女工作時,楚雄南的談興更濃了,如同在大會上作報告一樣,縱論古今,從石器時代一直說到新中國建立後轟轟烈烈的婦女解放運動,聽得姚春芳熱淚盈眶(主要是因為第一次現自己的工作對全人類有這麼重要的價值),同時也對這位學識淵深似海(僅限於姚春芳心目中)的大領導敬佩得五體投地。

    事實上。從第一眼看到姚春芳起,楚雄南就暗暗納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對方的氣質都不像有什麼了不起的出身,純粹就是個草根階層的家庭主婦,談過幾句話後,越肯定這一判斷,禁不住疑竇叢生,甚至有些懷疑之前地所有判斷。也許周天星只不過是個特別聰明、運氣特別好的年青人。

    不過這樣一想。反倒覺得安了心。

    道理很簡單。任何規則或程序都有一個極限,如果一個人的能力突破了這個極限,那麼,這個規則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以周天星如今展示出的才華。至少證明他是個擁有強記憶力、強反應力、強軍事天賦、強政治天賦的綜合型天才。這種強人就算沒有顯赫背景,不管呆在哪裡都能出頭,區別只在於時間早晚。這就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叢林法則。

    退一萬步說,就算周天星真的沒顯赫出身,能以弱冠之年只憑自身能力混到這個地步,這樣的人怎麼能以常理審度,而且對楚家來說。這反而是一件好事。只因這種人更易控制。

    對於自家一大一小兩個傻妞,周天星實在無語。甚至有點後悔接受這個不倫不類地邀請。

    「楚雄南,你這麼討好我媽,到底想幹什麼?難道這傢伙居然看上了我媽,想泡她?不會吧,雖然我媽長得珠圓玉潤……啊呸!什麼跟什麼嘛,算了,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費點功德起個心卦吧,看看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周天星地一貫原則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他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是因為錢來得太容易,但只要碰上耗功德地事,就要錙珠必較了,還給自己定了一條嚴格的財經紀律,凡是遇上對自身或家人有威脅的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起卦,但在對方不存有任何敵意時,面對再重量級的人物,也不能輕易起卦。測試文字水印9。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從前地周天星,連看到阮清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都要連起三卦,那是因為他急於擠進上層社會,混水摸魚橫財,但時移事易,如今的他,再也不需要象從前那樣撿到籃子裡就是菜,一是因為有了神念這種小成本的「偵察衛星」,二是因為有了因果樹這種低消耗的「情報網」,再像從前那樣頻繁起卦的話,就顯得太浪費了。再說,他現在對大人物的免疫力也是與日俱增,連省委書記都被他栽下因果樹了,等閒地大領導也漸漸不入他法眼了。

    楚雄南地位再高,畢竟不是江東官場上地,周天星也沒打算在民航系統中長久展,他目前最關心的,只是如何渡過眼前地危機,主要對手有兩個,一個是洪承恩,另一個是瑤光,對楚雄南這個國企老總就不太重視了。

    不過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對他起一卦,看看這場莫名其妙的飯局,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目的。

    然而,就在他剛剛升起這個念頭時,忠實的心卦恰好傳回一段預警卦象。

    畫面中的影像,是一個類似賓館套房的所在,同時,一張久違的熟悉面容躍入識海。

    邱本初頭梳得一絲不亂,面容顯得相當憔悴,他上身只穿著一條白襯衫,敞著領口,坐在一張方桌前。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英俊到不似人類的美男子,正是省政法委副書記劉紹霆。

    「你應該很清楚,你在替誰受過吧?」劉紹霆悅耳的男中音飄蕩在狹窄的空間中。邱本初垂下眼瞼,老僧入定般不言不動,良久,忽然綻開一絲笑意。輕輕道:「我猜,你們現在一定很著急吧,關也關不得,放也放不得,大概有點為難吧?」

    劉紹霆淡淡一笑,點頭道:「你猜得不錯,只可惜,興盛百年地江東邱家,恐怕要從此退出歷史舞台了。」

    邱本初緩緩睜開雙眼。略含譏嘲地道:「你今天親自出面,總不會只是為了來向我宣佈這件事的吧。」

    劉紹霆凝目望他許久,忽然換上一種極真誠的語氣,推心置腹地道:「本初,你我也是老相識了,我今天來,是抱著極大誠意的,我可以非常坦白地告訴你。這個案子。還沒有最終定性。關鍵取決於你的態度。」

    他頓了頓,又深深歎了口氣,搖頭道:「洪書記是我尊敬的人,周省長和你父親同樣是我尊敬的人。本初。你不妨仔細想想,周天星當初進江航,一沒有資歷,二沒有學歷,三沒有閱歷,憑什麼當的經理?難道你不覺得,這件事頗有值得推敲之處?」

    邱本初一眨不眨地緊盯著他。緩緩道:「這麼簡單的問題。大概連三歲地小孩子都能想得通吧,而且我相信。一定有許多合適的人選替你想,那麼,為什麼非我不可呢?」

    劉紹霆認真點頭道:「當然非你不可,你是邱家的長房長孫,你的態度就代表整個家族的意志。」

    邱本初曬道:「沒有用的,你們如果以為,就憑這點事,就能動得了周天星,那麼,我就不得不懷疑你們的政治水平了。」

    劉紹霆連連搖頭:「本初,你誤會了,我剛才說過,我需要的,只是你身為家主所代表地家族意志。」

    邱本初目光連閃,淡淡道:「事實上,我並不是家主,邱家現任家長,是我父親。」

    劉紹霆眼中閃出一絲無奈,苦笑道:「本初,你這麼明白地人,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直白嗎?」

    邱本初平靜地望著他,一本正經地道:「是地,這裡又沒有竊聽器,就算有,也是你自己帶來的,不妨說得直白點。」

    劉紹霆被他噎得半晌說不出話,終於現出一副認栽的神氣,用力點頭道:「那好吧,我就直說了。洪書記也好,我劉紹霆也罷,和你邱本初無怨無仇,這是其一。其二,洪書記和周天星,不共戴天。其三,邱家何去何從,請你一言而決。」

    邱本初冷笑道:「何去何從?大不了隔岸觀火罷了。既然你也知道百年邱家,那就應該知道,邱家自有生存之道,前清那會兒就不說了,就說說民國吧,軍閥遍地,多不勝數,今天我打你,明天你砍我,我們邱家還不是一如既往,長盛不衰,你倒是猜猜,其中有什麼秘訣?」

    這番話一出,一直氣定神閒的劉紹霆也不免微微動容,不由端正坐姿,肅容道:「願聞其詳。」

    邱本初微微一笑,傲然道:「就是因為邱家子弟,不會為了一時得失,出賣朋友。所以,我江東邱家,朋友遍天下。」

    他雙手扶著桌面,緩緩站起,上身微微前傾,意味深長地道:「紹霆兄,你猜,憑我們邱家地百年根基,我父親為什麼直到退休還只是個小小的市委書記?告訴你也無妨,那是因為,百年前就有一條家規,凡我邱家子弟,入仕者,官至道台即可,從軍者,位至總兵即止。」

    劉紹霆愣了半晌,把這番話細細回味一番,忽然撫掌讚道:「豪門世家,果然非比尋常,這才是真正的中庸之道,我劉紹霆受教了。」

    接著長身而起,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輕歎道:「只可惜,經過這場劫數後的邱家,恐怕沒有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吧。」

    邱本初在他背後淡然道:「紹霆兄費心了,官場如戲台,你方唱罷他登場,既然都是粉墨登場,又何必在意戲台上的那個人是誰。」

    劉紹霆在門口停了一下,搖搖頭,一言不地走了。

    邱本初立在原地,出神良久,終於露出一絲疲憊的苦笑,喃喃道:「天星,我不負你,你也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啊,不要等到我不得不負你地那天。你才姍姍來遲啊。」

    同一時刻,看完這一幕地周天星,心臟如同承受著千萬記重錘地敲擊。

    旁觀者總以為,借酒澆愁,是不智之舉。可是,沒有真正落到那步田地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酒是多麼可愛地東西。

    從前,他還可以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釋出賣邱本初的行為,現在,他只能以酒澆愁。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搭救邱本初,然而,可以預見的是,一旦他在這件事上出了力,就相當於,間接拯救了一個盤根錯節的貪官集團。相應地。損失的功德也會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會持續許多年。邱家越興旺,他賠進去的功德就越多。

    所以,他正在拚命往喉嚨裡灌酒。

    「來,楚總。我再敬你一杯。」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舉杯了,敬酒的對象不是楚雄南就是袁華,反正無所謂了,跟誰喝都一樣。

    楚雄南素來自負海量,起先還不以為意,連袁華主動為他代酒都推辭了。而且私心裡相當高興,周天星初進包廂裡看楚蓉的驚艷眼神。早就被他盡收眼底。隨後卻裝得一本正經,連眼角都不掃楚蓉一下。接著就是瘋狂敬酒,如同打了興奮劑一般,這種反常行為落在楚雄南眼中,其中含義不言而明。

    起先,楚雄南還存著試試這個未來侄婿(純屬一廂情願)的心思,來者不拒,酒到杯乾,卻是越喝越心虛,原因是周天星舉杯實在太頻繁了,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說實在的,到了楚雄南這種級別,平時還真沒什麼人敢這麼灌他酒的,就算偶爾碰到一兩個不太識相地,也有手下們爭著替他分憂。但話又說回來了,中國人地酒桌文化源遠流長,就算人家成心在酒桌上灌你,也無話可說。

    終於,楚雄南下了決心,不陪這年青人瘋了,畢竟身體是革命地本錢,被人打傷了還可以索賠,把身體喝壞了可沒地方喊冤,於是紅光滿面的舉起杯,笑道:「小周啊,我看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大家一起舉杯,這就散了吧,改日再聚。」

    周天星本來就不是存心灌他,只是心情鬱悶難言,才找酒喝的,至於有沒有人陪,倒是無所謂,不假思索地點頭道:「好。」

    話音剛落,就有人不幹了,竟是坐在楚雄南身邊的楚蓉,她正和林水瑤聊到興頭上,見這麼快就要散席,撒嬌味十足地道:「二伯,這麼急著走幹嗎呀,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沒事,要專門陪我地嘛。」

    楚雄南失笑道:「誰像你們這些小年青,天天玩到深更半夜的,你二伯可是上年紀的人了,哪裡還熬得了夜。」

    他環顧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姚春芳身上,又笑道:「周媽媽,你生了個好兒子啊,小周在我們燕航,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子啊,不但通曉三國外語,還是法律方面的專才,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不論人品、學問還是能力,這麼優秀的同志在全公司都找不到第二個。」

    姚春芳的胖臉早就笑成了一朵花,也沒空去研究周天星是什麼時候精通三國外語地,連聲道:「啊喲!楚總,看您說地,可別把小孩子慣壞了,我家天星就算在工作上有點成績,還不都是領導培養的。不過呢,要說我家天星嘛,從小就愛學習,肯讀書,根本不用大人管……(以下省略五百字)」

    楚雄南極有耐心地聽完她地長篇大論,微笑道:「按說嘛,你們一家子出來旅遊,談這種事有點不合時宜,不過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周媽媽千萬不要見怪啊。是這樣的,我們燕航目前正打算吸引外資,把一部分業務從主業中拆分出來,跟外航合作,搞一個合資公司,這可是涉及到上百億國有資產的,我們不得不慎之又慎啊。這次我專程來北京,其實就是為了和幾家外國航空公司談判,我現在最急需的,就是象周天星同志這樣的、既懂法律又懂外語的複合型人才啊。」

    幾頂高帽子一戴,再把民族大義往上頭一壓,姚春芳馬上就被忽悠得找不著北了,心中美滋滋地想道:「我說呢,人家這麼大的老總,巴巴地過來請咱們娘倆吃飯,敢情是要重用咱們家天星啊。」當下笑得臉上的肥肉直哆嗦,沒口子答應。

    看著這一幕,周天星只覺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也不覺得這是件壞事,一來談判正是他強項中的強項,二來跟外國人談判,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利益,肯定能輕鬆積下不少功德,所以也懶得反對,任這兩人一唱一和,把事情在飯桌上敲定。

    臨散席時,楚雄南對姚春芳笑道:「看樣子我家蓉兒和小林倒是挺談得來的,不如今天晚上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搞點活動吧,唱唱歌,跳跳舞,我們嘛……對了,周媽媽,你會打麻將嗎?」

    一提到打麻將,姚春芳就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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