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門虛掩著,從中依稀傳出嬰孩格格格的笑聲。周天星在門外默立良久,這才輕輕推開房門,用更輕的腳步走了進去。
雙人大床旁有一個嬰兒床,林水瑤背對著門坐在床沿上,正專心致志地逗弄白白胖胖的周圓康。小傢伙正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肥嫩的小手緊緊握著林水瑤的一根手指,使勁搖來搖去,彷彿她的手指是一件很好玩的玩具。
「康兒很好帶,從來不哭不鬧,已經會認人了,看到我就叫媽媽,看到爸媽他們就叫爺爺、奶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學會的,沒人教過他。」
林水瑤沒有回頭,只是絮絮而言:「你在外面忙正事,我不怪你,你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我只要有康兒就行了。我已經想好了,等康兒滿了週歲,我就去找份工作,我們母子倆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你就安心去當兵吧。」
周天星走到她身前蹲下,直視著她雙眼,緩緩道:「瑤瑤,你知道這段日子我在外面是怎麼過的嗎,每天我都在想你和我們的兒子,想和你們在一起,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活就怎麼活,但是人生百年,總有一死,我不希望這樣的日子只有一百年,我希望我們全家每個人都能健健康康、無病無災地永遠在一起,永遠不用承受生老病死、生離死別的痛苦,包括我們雙方的父母。我知道我很貪心,但我就是這麼想的,人生太短暫了,我不希望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享受就要天人永隔,所以我必須努力,為了我們的將來。」
他沒有等待對方回答,只是自顧自說道:「我愛你,瑤瑤,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愛上了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但是,當時的我並不相信自己能有這個福氣,這句話憋在我心裡很久了,你也許不知道,我當時很自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自慚形穢,雖然你從來不介意我的種種缺點,但我介意,我覺得我哪點都配不上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有一種不真實感,也許是因為幸福來得太容易,越容易得到就越容易失去。如果是那樣。我寧可不要。直到我們結了婚,有了康兒,我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地。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不踏實,只要一想到你會一天天變老,總有一天會離我而去,我就很難受,生老病死對平常人來說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但我絕不能接受,因為我是修道人,這是我一生最大的秘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接近永恆的生命。但是我不能失去你,否則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林水瑤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側過臉拭了拭眼角,喃喃道:「看來她說的都是真地,原來你也是修道人。」
這話馬上引起了周天星的警覺,臉色一變,沉聲問道:「她是誰?都跟你說了什麼?」
林水瑤輕輕歎了口氣,道:「秦怡前些時候來找過我,向我打聽你的下落。我說不知道,她……後來說,她其實是修道人,奉師門長輩之命想接引我入道門,還跟我說了許多詳細情況,和你說的這些差不多,她說修道就可以長生不老,還說我的資質很好,最適合修煉她們那個宗派的心法。」
「你答應她了?」周天星神色嚴峻地問道。
林水瑤搖搖頭。道:「沒有。她說修道就要出家,我不想出家。」
周天星這才鬆了口氣。握住她地手。無比鄭重地道:「你聽好了。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別去理這幫神棍。還什麼出不出家地。以為是拍仙俠片啊。我就是修道人。還不是和平常人一樣娶妻生子。我告訴你。修道其實一點都不神秘。就是追求一段快樂無憂地人生。那些狗屁不通地說教都是拿來蒙外行地。而且我現在已經有辦法讓你長生了。所以你不用去聽外面那些神棍地忽悠。都是騙人地。我才是如假包換地修道人。只可惜你不能修習本派心法。不然我早就教你了。還有。你再等我三個月。到那時候我就能公開身份了。以後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林水瑤地眼睛亮了。驚喜道:「真地嗎?」
周天星笑道:「當然是真地。我就算騙全天下人也不會騙你啊。相信我。最多三個月以後。我地身份就不用再保密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已經弄到了一批長生不老藥。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去修道。就可以長生不老了。但是這些事一定要絕對保密。就算在爸媽那裡也不能說。更不能向任何人洩露我修道人地身份。知道嗎?」
林水瑤默然片刻。終於嫣然一笑。喜氣洋洋地道:「我知道了。只要你以後不要再去那個保密單位。讓我隨時都能聯繫到你就好了。你也別怪媽發脾氣。你這麼久不回家。我們又不知道你在哪裡。在幹什麼。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知道。我全都知道。瑤瑤。放心吧。等熬過這段日子。我就可以把你和康兒接過去了。以後我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做飯洗衣服帶孩子。天天守著你和康兒。你說好不好?」
林水瑤撲哧一笑。別過臉道:「我才不稀罕呢。」
周天星見她面色轉霽,馬上順著桿子往上爬,一下子從地上蹦起,挨坐到她身邊,用力摟住她腰,笑嘻嘻道:「可我就是想天天在家陪老婆兒子,你說怎麼辦?」同時,另一隻賊手已經毫不客氣地探進她衣內。
小別勝新婚,周天星正欲對林水瑤上下其手,大快朵頤,卻聽嬰兒床上驀地傳出一陣格格格的笑聲,林水瑤馬上就不幹了,一下按住他那只正在肆意搓揉的手,喘息著道:「不要鬧了,讓寶寶看到了不好。」
周天星曬道:「這麼小地小東西有什麼關係。」
林水瑤急道:「你沒聽到他在笑嘛,你是不知道這小傢伙有多聰明,我們說的話他全都聽得懂,只要說到他高興的事就笑。只是自己不會說而已,所以我有時候就讀一些童話故事給他聽,他聽得可專心呢。」
周天星一想也是,心知自己的兒子智力發育實在超常得有點過份,可別在嬰兒階段就把這小子教壞了,否則長大以後肯定是個超級流氓。便咬著林水瑤的耳垂道:「那我們一起去洗澡,好不好?」
林水瑤騰地漲紅了俏臉,輕輕捶了他一下,嬌嗔道:「天還沒黑呢。」
周天星低笑道:「你知道我最愛聽你說哪句話,就是天還沒黑呢。」
寬大的浴缸中,周天星斜躺其中,林水瑤跨坐其上,前後搖擺,一篷水幕當空灑下。曼妙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
良久,兩人相擁而坐,林水瑤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天星。你知道媽今天為什麼發這麼大地火嗎?」
周天星微微一愕,訝道:「難道不是因為我?」
林水瑤搖搖頭,面含憂色地道:「其實她這幾天心情都不太好,你可能還不知道,最近東海那邊出了一件大事,是和咱們家有關的。」
周天星聳然動容,心中隱隱感覺不妙,忙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啊。」
林水瑤斜睨他一眼。有點猶豫地道:「其實我只是無意中聽見地,當時媽正和大舅舅打電話,好像是說東成表弟犯了事,已經被抓到公安局裡去了。後來……我的一個老同學專門為這事到南都來找我,我才知道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經過林水瑤一番敘述,周天星終於瞭解到前因後果。原來,林水瑤從前念藝校的時候有個姓張地女同學,人長得很漂亮,畢業後進了東海一家舞蹈團。某次在一個女友力邀下參加了一個私人聚會,不料第二天早上她就去公安局報了警,聲稱在那個聚會上曾遭到幾個男人的強暴,其中之一居然就是周天星的表弟姚東成,還有一個則赫然是市委書記司馬覺的兒子司馬夢,如今這件案子已經在東海弄得家喻戶曉,滿城風雨。
周天星乍聞這樣驚人的消息,不由呆了半晌,不用起卦就直覺到這件案子是確鑿無疑地。地確是司馬夢、姚東成一夥人了那個女孩。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姚東成竟然會幹下這種事。在他印象中,這個從小就和他玩泥巴長大的表弟是個老實本份得有點過份地孩子。實在很難把這種人和暴力犯罪聯繫起來,而且是性質極其惡劣地。而最讓他不太理解的是,姚東成什麼時候和司馬夢混到一條道上去了。
「天星,你說我該怎麼辦?」
林水瑤的問話把周天星從沉思中拉回現實,他微微一怔,訝道:「什麼怎麼辦?」
林水瑤赧容道:「其實我和那個受害地女孩在學校裡的時候也沒有多深的關係,只是前幾天另一個很要好的同學代她來求我,想請我跟你說說,是不是能幫忙打官司。當時我也沒好意思說東成就是你表弟,只跟她照實說你最近一直都不在家,我也聯繫不到你,後來那個同學還跟我急了,說我沒良心,見死不救。你說這事該怎麼辦才好?」
周天星把摟住她腰的手緊了緊,輕歎道:「傻丫頭,很多時候,就算你說實話,別人也不見得會信,反而會以為你是在故意推諉,別忘了我們可是夫妻啊,人家跑過來請你幫忙,你卻說你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老公,雖然說的是實話,可人家能信嗎?你就是太單純了,一點都不懂社會上的人心險詐。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那個女孩也和你沒有深交,我們沒必要去淌這種渾水,你說呢?」
林水瑤蹙著眉思忖片刻,也歎道:「其實我也覺得東成表弟不像那種人,應該不會幹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吧,可是不知道怎麼搞地,自從我那個同學來過以後,這陣子我一直覺得心裡不好受,她那樣誤會我,我真的很難過。」
周天星冷笑道:「誤會?別傻了瑤瑤,她是看你好欺負才故意誤會你的,為的就是讓你良心不安,求人辦事也敢這麼拽。這世上還有天理麼?再說了,東成表弟要是真犯了法,自然有國法處置他,我們又不是執法者,憑什麼替她們出這個頭?」
林水瑤這才有些釋然,無可奈何地歎道:「那就這樣吧。我也不去多想了,就算東成表弟真的犯了法,也輪不到我們管,她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也沒辦法,反正我沒騙她。」
安慰了一番林水瑤後,周天星自己反倒有點不踏實了,隱隱感覺這件事很是棘手,最好是能避則避。但多半是避不開的。果然,這天晚飯後,姚春芳就來找他的麻煩了。把他叫到一間空屋子裡單獨說話,而談話內容也在他意料之中,姚春芳想當然地認為,像姚東成那樣老實巴交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必定是受了不白之冤,於是理所當然地要求他這個當表哥地出面幫忙,替姚東成「洗刷冤情」。
對於姚春芳地要求,周天星明知不妥。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因為他根本沒辦法讓姚春芳相信,姚東成的確幹下了這件案子,就算把自己的直覺告訴她也沒用,反而會換來一頓臭罵。不過答應歸答應,他還是打定了主意,不去踩這潭渾水,因為連他自己都感到十分矛盾,不知道該幫哪一方才好。所以儘管滿口打著保票,存的卻是置身事外的心思。
在家裡住了一晚上後,次日一早,周天星就乘專機回到他地東海大本營,海外部江東基地。
飛機落地時,謝陽、康伯達、圓朗等一干親信部下早就得到了訊息,全都守候在舷梯下迎接他歸來,而周天星的出場方式也著實嚇了他們一大跳,當那套雙肩上各綴有一顆金色將星的將官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幾乎人人目瞪口呆。無不懷疑看花了眼。這也難怪,自從周天星在朝國「失蹤」後。人人都以為他凶多吉少,能安然歸來本就已是奇跡了,居然還一飛沖天,不聲不響地就晉級為將官,這就真令人匪夷所思了。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由於周天星駕機襲擊美國航母之事已被列入最高國家機密,所以這些人並不知道幹下這件驚天大案地人就是他,那就自然誰都弄不明白他為何晉陞如此之快了,不過身為特勤人員,誰都清楚基本地保密條例,只要周天星自己不主動提及,誰都不會傻到當面詢問的,只能把滿腹疑問都憋在肚子裡,頂多相互間私下議論一下而已。
回到大本營後,周天星干地第一件事就是把謝陽召進辦公室閉門密談,向他出示了一號首長的絕密手令,囑他從行動隊裡挑十幾個人出來跟著自己辦差,謝陽一見到那份措辭含糊地手令,就知茲事體大,什麼都沒問就接受了命令。
接下任務後,謝陽並沒有馬上離開,主動匯報道:「首長,有件事我要匯報一下,總部方面一個多月前為我們開通了一顆國內偵察衛星的權限,近期我們一直在根據你上回的指示全天候監視雲南境內地那座鬼谷,已經有了重大發現,但是這段時間你一直不在,我又不太瞭解具體情況,不敢貿然行事,後來我只好直接向處長請示,處長也親自作出了指示。」
周天星一聽就來了興趣,忙追問道:「具體情況怎麼樣?」
謝陽眼中閃出一絲亮色,略有點興奮地道:「我們發現那座山谷的確非同尋常,經常有人會在谷中的一塊大石頭附近神秘失蹤或者平空出現,我們一致認為,那一定是通向某個神秘地域的通道。我把這些情況向處長匯報以後,處長說一事不煩二主,這件案子既然是我們海外部一手抓起來的,雲南站方面最近人手又比較吃緊,就索性讓我們主辦了。」
周天星一聽就樂了,他當初之所以搞這些花樣,用意無非是誘導特勤處盯上三清派,只要三清派的人進入國家機器的視線,尤其被如此特殊的部門列入黑名單,這幫修道人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要是進而讓一些修道人暴露身份,那就更理想了,至少他們今後在社會上混地時候就沒那麼方便了,無形中也就削弱了三清派在世俗中的力量,何樂而不為。
當下,周天星連連點頭稱善,極盡嘉許:「你做得對,我早就覺得那座山谷中透著股子邪氣,這才請處長特批了衛星權限,你們可要好好利用這種難得的資源,具體的行動我就不過問了,但務必要把這件事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別的我倒不怕,只擔心那地方藏污納穢,說不定就是哪個邪教分子的據點或者敵特窩點。」
「是!」
謝陽一臉喜氣地敬了個禮,續道:「根據處長的指示精神,我們已經和雲南站方面溝通過了,請他們協同辦案。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暫時沒有對那座山谷進行布控,但對每一個進出山谷的人都會先用衛星進行實時追拍,等到拉開一段距離後才由我們地辦案人員尾隨跟蹤,現在已經盯上了兩條大魚,一個是雲南當地屈指可數的名醫,還是省中醫協會的會長呢,另一個更加不得了,居然是我當地駐軍某部的一位大校師長,簡直是匪夷所思。」
一聽這話,周天星差點爆笑出聲,同時在心中默默為那兩個倒霉蛋舉行了哀悼儀式。雖然修道人之間不能相互攻伐,如果把對方害死肯定會折損巨量功德,但這並不妨礙周天星給這些修道人暗地裡下絆子,給他們惹麻煩添亂,至少那兩個已經暴露身份的倒霉蛋今後肯定不能在官場上混了,在俗世中辛苦經營多年的人脈和潛勢力也就此毀於一旦,這對周天星來說就是利益。按他的心思,最好能把全天下所有修道人都趕出官場商界。
「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周天星又不吝溢美之辭地大肆褒獎道:「老謝啊,這件事你辦得實在太漂亮了,我一定要專門為你請功。實在太可怕了,光聽聽我都覺得頭皮發麻,那個什麼名醫也就算了,想不到連我軍內部的高級軍官裡都混進了這種來歷不明的可疑人物,這樣下去還怎麼得了,要查,一定要一查到底,寧可錯殺三千……哦,當我這句沒說過。」
「是!」
謝陽再次並腿立正,自信滿滿地道:「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尤其是像這種混進我黨我軍中地特大嫌疑分子,一個也不放過。」
周天星心情奇爽地連連點頭,臉色卻凝重異常:「就是這個道理,不管查到哪一個,都給我把他地祖宗八代翻出來。」
皺眉想了想,輕輕歎了口氣,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直視著他,語調懇切地道:「老謝啊,我們相識至今,一直都配合得相當不錯,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今天我就給你交個底吧,我可能在海外部呆不長了。」
謝陽頓時變色,驚問道:「首長,你要去哪裡?」
隨後又露出恍然之色,下意識地手搭前額,失笑道:「看我這腦子笨地,你都升少將了,哪裡還會呆在區區海外部,不會是總部方面會有什麼人事變動吧?」
周天星微微一笑,含糊其辭地道:「這事我現在也說不準,不過我的職務多半是要動一動的,你也不要在外面聲張,心裡有數就行。我就跟你說白了吧,在這種關鍵時刻,你可不能大意了,多努把力,爭取好好辦一兩件比較出彩的大案要案,兵貴精而不在多,最好是能讓上上下下都眼前一亮,而不是漫天撒網,不然到時候別人怎麼幫你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此言一出,謝陽馬上心領神會,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和興奮,幹勁十足地道:「首長,你就等著瞧吧,這回我謝陽就是要讓上上下下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