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寺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是什麼武林門派。
雖然全寺上下甚至包括和我一起共事的「覺遠」燒火僧都會那麼一兩手武功,並且那些身份越高的武功越好,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武林人士只有方丈一個。
這種情況使得和圓通寺往來的人,除了香客之外還是香客,甚至連方丈慧明大師都被江湖人遺忘了。
所以——按照道理來講,江湖人特別是那些對「天龍寺」遺失的那三脈神劍有興趣的江湖人,根本不會想到我這個目前西南武林道的共同敵人會躲在圓通寺,這也是當初我想要來到寺中的原因所在。
不過造化弄人,僅僅當了幾天的伙夫,我就不得不面臨再次逃亡的境遇;不過我同樣感歎,上天實在非常神奇,就這麼幾天的功夫讓我成功地解決了三脈神劍施展時的缺陷,讓我有了逃命的資本。
我之前想的解決真氣岔道的辦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只要將兩股真氣注入「手厥陰心包經」和「手少陽三焦經」,並且保證這些真氣長時間呆在那裡就行了。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困難多了。在我使用了「三脈神劍」之後,兩股真氣自動叉入了兩條經脈中,可是進入其中之後,兩者並不是完全不動的,而是和三脈神劍一樣處於擊發狀態。
只要我將凝煉完畢的真氣通過三脈神劍中任何一劍射出去,那麼這些真氣就會同樣順勢激射出去。當然沒有經過凝煉的這些真氣,僅僅是最為普通的指勁,又不能及遠,基本上是完全浪費了。這就好像同一個水源供水,水會自動叉入所有的管道,有兩條水管並沒有安裝水龍頭,會自動流出去一般。
而三脈神劍就好像是不同類型的水龍頭,或大或小,使得那三脈神劍具有了不同的性質。我的做法也就是給那兩條經脈重新裝上水龍頭。
我在圓通寺那幾天時間中,不斷地對那進入「手厥陰心包經」和「手少陽三焦經」的真氣進行實驗,力求能夠控制裡面的真氣的行為。最後,我以在那兩條經脈中構築一個微型丹田的方法將所有的真氣給束縛住。
當我完成了這一設想之後卻發現這樣構築微型丹田的方法對修練武功十分有好處,甚至若是我在另外三條經脈中同樣構築這樣的微型丹田的話,我完全可以在右臂中儲存很多的真氣,這樣除了丹田之外,那裡的真氣就可以像銀行存款一樣存儲下來。雖然一支右手臂並不會增加太多的真氣,可是我若是在全身的奇經八脈中開闢出更多的微型丹田,那麼自己的真氣總量不會更加地多了嗎?很有可能到達以前的兩倍。
只可惜,這個想法剛剛產生還沒有來得及實驗,意外發生了。那是盛龍歷2047年4月27日的中午,我像往前一樣拎著飯桶和覺遠師兄一起在餐廳往寺內的僧人的飯碗中添飯。
不同於其它地方,每一個僧人的飯食都是一樣的,一大碗伯米飯,一疊小菜,當然有時候會有一小碗的清湯。覺遠師兄負責往那些小碟中裝菜,而我則是負責盛飯。
這本是平常之極的工作,雖然寺內的僧人不算少,有七十三人,但是以我的手腳靈活很快就完成了這一工作,甚至還有空幫助覺遠師兄裝菜。
很快,我和覺遠師兄完成了工作,隨後是相關的僧人敲鐘告訴寺內僧人用飯,當然在吃飯之前這些僧人還要向佛祖禱告一番,這一點倒是和那些天主教徒十分相似。
但是就在幾分鐘之後,智慧大師滿頭大汗地衝到了廚房,邊跑邊喊道:「覺遠,小江,快出來!今天的飯菜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聽到這話,我和覺遠兩人面面相覷,同時感覺到不妙。要知道寺內僧人的伙食雖然不怎麼樣,可是七八十人加起來,差不多需要四五十兩銀子。若是飯菜出了問題,那麼就是浪費了四五十兩銀子。出家人最忌諱浪費,出現這樣的情況覺遠師兄肯定會大大地受罰。而我,恐怕就會被趕出圓通寺。
雖然兩人害怕的對象不同,可是卻齊齊變了臉色,在那位不復往日裡彌勒佛一般笑臉的智慧大師的催促下,我和覺遠前往了「廣元殿」,也就是僧人們用飯的餐廳。
一進入「廣元殿」,我和覺遠就感覺到數百道視線照射在我們的身上,讓我們頭皮發麻。
寺中的僧人分坐在通道的兩旁,而圓通寺方丈包括一眾寺中的擔任各類要職的僧人則是以扇形坐在「廣元殿」深處的那個低矮平台上。我在進入「廣元殿」的時候,眼睛向平台上的眾高僧瞟了一眼,然後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似乎,上面坐著的那幾個僧人的衣服和圓通寺的僧服不一樣。這個時候我就想起了之前智慧大師所說的今日圓通寺來了幾個客人的說法。因為方丈以及那些「高僧」的飯食並不是由我和覺遠負責的,因此我並沒有對這些事情有任何的關注。
我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發現那幾個僧人的明黃色僧服明顯是少林寺「羅漢堂」的僧服。「羅漢堂」在少林寺乃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在二十年前「羅漢堂」十八棍僧曾經救過炎黃帝國老皇帝一命,因此少林寺乃是皇帝親封的護國寺,「羅漢堂」中武僧更可以身著明黃色的僧服。
少林寺?我心中微微一咯登。這些傢伙不是為了我而來的吧?我心中戰戰兢兢,但是其實卻是擔心錯了。
少林寺「羅漢堂」這幾個武僧前來「雲南郡」是因為我的原因,可是前來昆明,甚至前來圓通寺都只是一個意外。我的蹤跡在「昆明」、「玉溪」、「麗江」、「思茅」這一線消失的,因此很多武林人士前往了這些城市搜索我的蹤跡。少林寺的這幾個僧人也恰好是經過昆明想起自己的一個師門長輩在這裡的圓通寺當主持,也就順便前來拜訪。
而且飯菜也是真地出了問題,不過那不是我們這兩個伙夫的責任,而是廚房中負責購買飯菜的智慧大師因為錯買了不新鮮的蔬菜而導致兩個僧人食物中毒。
別看方丈一臉七十歲上下的模樣,其實那是因為修煉了「枯木禪功」的原因,他的真實年紀只有四十出頭,和那幾個少林僧人倒是同一輩的少林子弟。
本來是準備好好地招待師門前來的三位師兄,哪知道吃到一半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這慧明方丈一張老臉尷尬不已。到底是當了近十年的方丈,對所謂的面子問題十分關注,所以慧明就準備拿我和覺遠開刀,讓自己的師兄感受一下自己這個方丈的威嚴。
不管是方丈慧明,還是他的三位「羅漢堂」的師兄,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因此我和覺遠進入「廣元殿」之後的情緒波動全都看在眼裡。還是那句老話,在心性修為上我還差得太遠,想到對方可能是因為自己而來,真氣就不由自主地提升起來,並且習慣性地按照右臂湧去。
雖然我很快發現到這種動作的孟浪,將真氣平息下去,卻是引起了四位高手的注意。特別是我剛剛完成了右臂的改造不久,使得右臂蘊含了不少的真氣,在四位高手的注意下,在內功修為上完全無法和四位高手相比的我的情況,差不多全都落入了四名高手的眼中。
方丈慧明還不怎麼樣,畢竟他之前雖然感覺到我身有武功,可卻是來自戰場的基礎武功(「戰狂刀法」是為軍隊而設,當初的那個山匪首領也是敗軍一員),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是注意到我右臂的不同,也僅僅是皺眉了事罷了。
可是三名少林僧人卻是完全不同了。他們本身就為因為江湖道義應「天龍寺」的邀請前來「雲南郡」的,發現我右臂的反常,馬上就警覺起來。而後,其中靠近方丈慧明的那名僧人以「傳音入密」的方式地詢問我的情況,得出了我才進入圓通寺不久的事實。
看著慧聰師兄皺起了眉頭,方丈慧明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慧聰師兄擔心的情況,不過想到我的武功實在是勉強達到三流水準,因此疑惑地傳音入密道:「慧聰師兄懷疑此子是那個從賊人身上奪得了一半『六脈神劍』的人?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實屬一般,怎麼可能擊殺那『天魔教』的五大高手之一的『影鞭』?」
「武功倒不是最重要的,畢竟根據消息那個人使用的乃是江湖上早已失傳的『暴雨梨花針』。此子出現的時間實在太過巧合,加上右臂之處真氣隱而未發,十分古怪,很有可能就是修練那『六脈神劍』的緣故。」
慧聰眼珠一轉道:「等會兒請師弟試探此子一番,看看能否詐出對方的身份來。」
慧明暗中應「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等到我和覺遠終於來到那個低矮的平台前,開口道:「覺遠,還有江施主,今天寺中有弟子吃了飯食之後腹痛不已,請你們兩個來是想詢問一下你們做飯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問是這樣問,但是方丈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我們有沒有在裡面出現錯誤。我和覺遠兩人當然是矢口否認了,我更是為了留在圓通寺言道很有可能是因為蔬菜放置時間久了而有些損壞。
對於我們的回答,方丈輕輕點頭,不置可否,然後突然道:「火眼施主——」
因為早就有所準備,所以在聽到我的這個名字的時候,我一臉茫然的樣子,似乎不知道方丈在說什麼。
看到我這個樣子,方丈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後繼續道:「火眼施主,不用再裝了。之前貧僧還以為施主乃是一個軍中的逃兵,所以好心將你收留,卻不曾想你就是得到了『天龍寺』鎮寺之寶的『六脈神劍』一半的幸運兒。」
此言一出,「廣元殿」中的眾僧開始微微喧嘩,不過在方丈的一聲咳嗽之下,馬上安靜下來。
方丈繼續道:「今日裡少林寺的三位師兄前來,就是想請施主隨同他們回去『天龍寺』。只要施主交出『六脈神劍』,保證十年之內不出『天龍寺』半步,少林將會為施主求情免去施主在這件事情中的罪責……」
若說剛開始方丈的那幾句話我還可能認為是詐語的話,後面的那些話則是讓我心神大亂。我甚至猜想當初方丈那飽含深意的一眼,正是發現了我修煉「六脈神劍」的事實。之所以隱忍不發,是為了等待援軍的到來,而今天的這一次的所謂「食物中毒」事件也是對方炮製出來的吸引我到來的借口罷了。
想到這一點,我雖然臉上還沒有任何的變化,可是暗地裡卻是自然而然地開始催動真氣,準備從這重重包圍之中衝出去。
不過表面上我還是一副驚訝的模樣:「方丈,您確定是在和我說話嗎?在下雖然學了一點武功,可卻是江湖上的三流貨色。那個『天龍寺』我也知道,那可是我西南地界最出名的武林聖地,我怎麼可能從『天龍寺』裡面盜取那什麼『六脈神劍』?這件事情方丈絕對是弄錯了。」
「是嗎?」不等慧明方丈回到,他身邊的慧聰緩緩地站起身,與此同時一股龐大的氣勢向我籠罩過來,讓我生出只要一有動作就會面臨對方狂風暴雨一般攻擊的感覺。
「若是江施主不介意的話,請容許貧僧探察一番。貧僧不才,雖然對『六脈神劍』的具體功法不曾瞭解,但是大致的法門還是瞭解的。只要確定施主沒有學『六脈神劍』,貧僧願以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無相劫指』相授,不知江施主意下如何?」
聽到那個少林僧人說出「無相劫指」,「廣元殿」中的眾僧再次不由地嘩然起來。少林七十二絕技,每一樣都是江湖一等一的武功。就算是少林弟子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學到的,更何況是其他人。若是我不是那個得到「六脈神劍」的人,那麼肯定不會拒絕。如果我這樣都會拒絕,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
心電急轉,我表面上一副開心的模樣道:「這麼便宜的事情在下怎能夠不答應,在下只怕大師事後無法兌現諾言。據在下瞭解,想要對外傳授七十二絕技,需要經過少林寺方丈以及『達摩堂』(主管武技傳授)首座的首肯,不知道大師——」
「這個不妨。貧僧不才,忝為『達摩堂』的負責人慧聰,只是因為行走江湖需要才穿了『羅漢堂』的服飾。所以貧僧完全可以在這件事情上作主。」
不會吧?你這不是忽悠我嗎?天下誰不知道「羅漢堂」的僧服不是別的僧人所能穿的,就算是方丈也是如此。不過既然這個傢伙連這樣的借口都可以說出來,那麼可見對方一定是下了決心了。
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攏在袖子中的右手小手指微微一動,早就蓄勢完畢的「少衝劍」暗地裡射出,同時道:「既然如此,在下九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恭」字開始,我就整個人向後退去,根本不看「少衝劍」的結果,飛快地向著「廣元殿」外逃去。
發現到我的逃跑行為,殿中眾僧臉色大變,方丈慧明口中輕道了一聲腹號,然後低喝道:「眾僧聽令,截住此人!」
其實不用方丈的命令,看到我逃跑眾僧自動地出來攔截,而我看到阻擋在身前的那些僧人,將身上的那件寬大僧袍一脫然後罩向面前的眾僧,飛快地從腰帶上扣住幾支鋼針,然後以「飛花手」的方式射向眾僧,口中大喝道:「小心,針上有毒!」
聽到有毒,眾僧下意識地退開,讓我成功地從那條還沒有合攏的通道中衝了出去。可是剛剛來到門口,就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氣勢往背部印來,不用說肯定是那幾個老傢伙中某人出手了。
唉,輕功啊輕功,實在太差了一些。顧不得面子問題,我直接在地上來了一個賴驢打滾,同時射出了鋼針,大叫道:「針上有毒,盡快逼毒,我沒有解藥!」
「砰」的一聲,強大的氣勁擊打在門檻上,無數的碎木片四散開來,有很大一部分擊打在我的身上,讓我感覺渾身一陣的疼痛。到我起來,完成了那句話的時候,那個慧聰剛剛撥開了射向他的鋼針。
聽到我的話,慧聰臉色一變,再聽到那幾個中針僧人的慘叫聲,不由地停住了腳步。我可不管這些,飛快地向前奔跑,同時道:「若是一刻鐘之內沒有清除毒素,有性命之危。孰輕孰重,還請各位大師仔細思量。」
中針的僧人數目在十人之上,若是慧聰連同僅落後他一步的其它幾名高僧仍然堅持的話,恐怕那些僧人的性命絕對堪憂。佛門之人,最重「慈悲為懷」,加上圓通寺畢竟不是少林寺,為了抓獲我這個隨時可以抓捕的小人物而讓圓通寺死了弟子,那麼可就是他們的罪過了。
因此,慧聰心中憤恨之下選擇了救治那些僧人。可是很明顯的,這位慧聰大師也動了嗔怒,看到我已經離開近二十米遠絕對給我一個教訓,那就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一直以來諱莫如深的「百步神拳」。
「百步神拳」練到極至,可以在百步之外傷人。可是自達摩老祖之後,再沒有人將這門絕技練到五層(一共九層)以上,慧聰雖然天資絕佳,更兼聰穎無比,也僅僅是在半年前才練到五層而已,差不多恰好能夠在二十米的距離外傷人。不過這個威力嘛,就要打上不小的折扣了。
當然僅僅如此,「百步神拳」也不會成為僧人們最少修煉的一門絕技,實在是因為它一拳擊出總是有一個內力停頓時間,在打鬥中很是危險。另外,這種情況,也不太符合佛門講究的平和的精神,因此實際上這「百步神拳」已經成為了雞肋一般的存在。
之間慧聰就這麼緩緩地轟出了一拳,而之前回頭看到慧聰因為那些詐語而停頓的我猛然間感覺到四周的空氣猛然向著身體的表面壓來。在這股巨大的氣壓之下,我一下子就受了重傷。
不過這種感覺剛出現就立馬消失了。雖然驚駭於有什麼武功能夠在這麼遠的地方起到作用,又驚駭於這門武功的詭異,可是知道這個時候停留不得的我,在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之後以更加快的速度向著寺外跑去。
在這之前,我早就尋找了撤退的路線,因為離開圓通寺之後倒是沒有出現什麼意外。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在道觀的那個隱藏地點,在重重暈眩開始侵佔腦袋的時候,我十分乾脆地下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