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訂君心 正文 第八章 夜談
    過了幾日,白小憐才明白那日玉粟的憐憫與玉禾的敵對。守夜,是多少丫鬟夢寐以求的事情,竟是讓她一個新來不到一天的丫鬟給霸佔了。禾清之房中本來就只有三個婢女,嫁了一個,疏遠了一個,還有一個性子恬適,根本不懂爭寵。

    府中的丫鬟們眼睜睜的看著禾清之從外面帶了個女孩回來,只當他是已經從受傷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一個個躍躍欲試,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恨誰?主子?自然不成,那就只有恨她白小憐了。

    就像初到一個新地方的乞丐一樣,你冷不丁的闖進人家已經分好的地盤,不管不顧的硬是要分一杯羹,試問誰會對你露出好臉色?大概也就只有像玉粟那種好心腸的。這時跟在禾清之身邊,就像是跟在乞丐頭子身邊一樣,誰敢明著惹她?背後自有當頭的挺著。

    乞丐頭子哦,白小憐偷偷的抬起頭看著靠左床邊看書的禾清之,燭台上的牛油大蠟明晃晃的照著他的側臉,另一半卻是隱在黑影中模糊不清。目光沉靜的掃過一行行文字,這樣安靜的他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感覺……至少是讓她心跳不已。

    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是幽默、安靜?還是刻薄、易怒?心告訴她是前者,因為那讓她心動,眼睛和身體卻告訴他是後者,他就是個刻薄的傢伙,大夏天還要她緊守著火爐燒干一壺水。只因為他聽說燒干後留下的印記可以占卜一天的運勢。天地良心,他給的壺足有白小憐三個腦袋那麼大,等燒乾,一天也都快過去一半了。

    「困了?」床上的人發覺注視著他的那目光越來越不友善,於是放下手中的書轉頭問道。

    搖了搖頭,白小憐低頭掩了眸中的精光,問道:「少爺口渴嗎?桌上還有一碗西瓜茶。」

    綠茶加西瓜,喝了一准的起夜,折騰死你!

    也不知她打了什麼鬼主意,但這丫頭都不肯注視他的眼睛,一定是不懷好意。哼了一聲,乾脆的將書遞了出去,道:「不喝,睡覺。」

    也不知道這位少爺又是哪根筋不對了,白小憐接過書冊,正轉身想要放到桌上,禾清之卻已經吹滅了蠟燭,從亮到暗,屋裡一時間黑的嚇人,緩了一會,白小憐才藉著淡淡的月光摸回到自己床上。

    其實嚴格說起來她不算是睡在地上,棕籐編製的矮榻,差不多到腳踝那麼高,平日裡就收在禾清之的床下,到晚上的時候才會拖出來。

    新曬的薄被上有股陽光的味道,一般只要吃得飽、睡得好,白小憐都不會計較太多,不管明天禾大少爺還要讓她燒干多少壺水,至少現在她是懶得計較了。頭一沾枕頭便昏昏沉沉,眼皮打著架正要黏在一起,忽聽得床上的大爺發話了。

    「喂,你從哪來?」

    「……白山屯。」不是他把自己從那裡帶出來的麼,打了個哈欠,白小憐覺得他這個問題有點傻的離譜。

    「你是那村的人?」他看可不像,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外的庵堂裡,而且那天那種境況,沒有一個人肯出來替她說句話。

    是啊,連他這個外人都能一眼看出自己的格格不入,那個生活十幾年的地方,那個曾經她想要當成家的地方,徹底的被拋棄了,只因為她不是那村裡的人。於是否定道:「不是,我不是那村的。」

    「那你打哪來的?」萬一哪天蹦出來個張三李四的跟他要人,總也得讓他做點心理準備吧。

    ……這還讓不讓人睡啊!長出了口氣,白小憐翻了個身,道:「不知道。」

    霍!她這是什麼口氣?探了身用手戳著她的後腦勺,禾清之沒好氣的說:「我在問你話,不許睡!」

    認命的翻回身子,望見床上某人目光灼灼的雙眼,白小憐乾脆抱了枕頭盤著腿坐起身來,一仰下巴,你問吧,姑奶奶我奉陪到底。

    月光總是有種魔力,背著光的小兔子竟然也能高大的像只山貓,禾清之頓了一下,才問道:「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家裡還有什麼人?」想了想,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我家不招不知根底的人。」

    「不知道,有記憶一來就是跟師太一同住在白山屯後山上的庵堂裡。師太說,我是她撿回來的。」歲月流逝,想當初村裡的孩子追著罵她是撿回來的野種時,她還會哭著跑回庵堂向師太訴苦,而現在,不過十來年的時間,已經可以自己娓娓道來。

    「那你的名字呢?師太起的?」這麼小家子氣的名字實在很難想像是出自佛門之人口中。

    皺了皺眉頭,白小憐似乎也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是,師太說姓白,是莫要望了白山屯對我的恩養,至於名字麼,據說是我父母起的。」

    「哼,還不是被人丟出來的。丟出來也好,你現在是真正的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就只有我一個!禾清之意識到自己想要說什麼,硬是將最後一句給嚥了下去,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怎麼就差點蹦出這麼一句?

    「是、是,我的二少爺,我白小憐現在舉目無親,就只望著您了,請問,現在能睡了嗎?」翻了個白眼,這人看著像及冠,實際還不到總角吧?

    同樣的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只能讓他覺得懊惱,但是從白小憐口中說出,卻是讓禾清之很是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就又變得陰沉。

    「不對,你還有個未婚夫。」

    我的天!這還有完沒完了。稍稍往下搓了搓身子,白小憐乾脆橫臥在矮榻上,無奈的說道:「那只是張嬸一廂情願,我與大牛沒有婚約的。」

    「哼,你又怎麼知道不是那什麼傻牛的意思?」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當兒子的要是沒那想法,做父母的會這麼不記顏面的拚命嗎?當時帶她走,炫耀的成分居多。但現在既然起了要長留她的心思,那就得把該打發的人都打發了。

    白小憐沉默了,她能說什麼?說張大牛其實智力上有些障礙?走都走了,既然沒有再回去的意思,有何必在人背後所三到四。權衡許久,最終只說道:「我們一同長大,他不是那樣的人。」

    心中彷彿有一根弦被撥動著,刺耳的聲音在腦海中無限放大。一同長大……一同長大!

    「一同長大嗎……怨不得人家欺你,實在是你太笨!」

    「可是……」

    「你以為青梅竹馬就能情真意切?放屁!最該防的就是他們。他們知道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知道你什麼時候心最軟,知道你最不會懷疑的就是她!青梅竹馬嘛,一起長大,相知相識了十幾年,誰會想到害你的那個人會是她?你在這邊痛不欲生,她搞不好還在那邊笑你是個傻子!是該笑,誰讓你就是個傻子!」

    禾清之的聲音越拔越高,語調也是越來越激昂,漸漸的坐起身來,說到最後一把抽出枕頭砸到白小憐身上,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身子晃了一下,白小憐怔怔的抱著枕頭靜了好一會都不敢出聲,只等的禾清之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些才慢慢的將懷中的枕頭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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