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飾精美的紅木案前,熏香燎繞,絲絲縷縷尤若飄帶。
長孫洵伏在案前看著喧紙上散發著墨香的『桃花』二字絲絲暖意湧上心頭,想起當時的白月然,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幸福的笑意。
腦海卻莫名的又浮現出了那日在明鏡湖畔初夏與睿楚站在一起的身影,長孫洵嚇了一跳。不知怎的,從那一日起他時常會想起當時睿楚摩挲她臉頰時的情景。
長孫洵拍了拍有些疼痛的腦袋,強止住自己漫無邊際的思緒,暗暗的在心裡告訴自己,不允再胡思亂想,他愛的是那個天真可愛的丫頭白月然,白月然才是自己未來的娘子,而初夏只不過是她的丫鬟罷了。
可是……可是腦子裡就是止不住的回想起那日他們的樣子!長孫洵苦笑著搖了搖頭,正在這時屋裡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縷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斜斜的灑在桌案上竟有幾分刺眼,長孫洵微閉了眼晴問道:「什麼事?」
門縫裡露出一個小童嘻笑的臉:「少爺,你讓準備的桃花都準備好了,滿滿的一大車。」
這幾日來長孫洵專門命人去四處搜尋桃花,這桃花便是讓人到幾十里外的深谷精心採摘的,那谷名叫幽寒谷,因為谷深山高地勢險要溫度明顯低於外界,所以才會在五月的時節還會有桃花開放。
長孫洵站起身將那張寫著桃花的紙壓在案頭,蹙起的眉頭這才舒緩了幾分,現在的白月然比那時多了幾分小性子,少了幾分溫順可愛,但是看到這滿滿一車她最愛的桃花,想來一她定會很開心!希望這些桃花可以讓她開懷一笑,忘去斗詩會那一日的不愉快。
再說白府裡初夏在大夫的診治下,情況也穩定了下來。白月然見白老爺忽然對初夏變了態度,便也暫時偃旗息鼓,並未有再去找初夏的麻煩。
暖淡的陽光透過密密的樹葉篩落下來,在地上形成斑斑點點的笑光圈。初夏躺在床頭,看著窗外翠藍的天際蔓延到極遠極遠,最終化為平直的鬱鬱青線。淡淡的浮雲均勻的鋪在上面,在徐徐的微風中流動著。
忽然她嗅了嗅鼻子,似乎空氣中隱隱飄蕩著一股桃花的香味。
「清薇。」初夏深深地吸了口氣。興奮地拍打著在一旁照顧這她地白清薇說道:「我好像聞到桃花地香味了!」
「說什麼胡話呢!」清薇拍開她地手。又伸手摸了摸她地額頭:「該不是前幾天發燒燒糊塗了吧?現在都五月了哪裡還有桃花?」
初夏急得滿臉通紅地會道:「是真地。你知道我最喜歡桃花了。怎麼會聞錯呢?」說著她黑亮地眼睛調皮地轉了一圈。拉著清薇地手腕嗔道:「好清薇。你出去替我看看好不好?呀。疼……」
隨著她身子地晃動。不小心牽扯到了身上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地!看著她地樣子。白清薇無奈地搖了搖頭。故意伸手在她傷口上一拍:「知道疼就好!你好好躺著。我出去看看!」
「你還真下啊!」初夏小聲嘟囔著。一聽清薇說要出去忙改了笑臉。沖清薇吐了吐舌頭說道:「快去。快去。我就知道清薇對我最好了!」
再說那白月然在房中也聞到了一股濃郁地桃花香味。原本自從她知道初夏最喜歡桃花後。她便對桃花心生厭惡。甚至還對下人下了命令不准將一點桃花帶了府中。而白府後院地桃花林也被她封了。除了當白家老爺和夫人可以進去。其他人一律不准進。
此時她只覺得週身的桃花香味越來越濃,想起她爹爹現在竟也莫名其妙的維護氣那個初夏來,她就一肚子的火。白月然恨恨的走到門前使勁的拉開門喊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話還未說完,她便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只見她房門前不知道何時被擺滿了桃花,一簇一簇清香濃郁的擁擠著擺放在她面前。有的甚至別出心裁的擺放出可愛的小兔子、鴿子、小狗等各種各樣的形狀。
每一團簇擁著的粉白桃花,便被擺放成一個獨特的形狀。順著看過去,最裡頭的是用桃花擺成的人臉的樣子,只一眼便可清晰的辨認出是她白月然的樣子。
「月然……」不知從何處走出來的長孫洵,站在團團的桃花間衝著她溫潤含笑:「這些你可還喜歡?」
「什麼?」白月然萬般的詫異,神色僵硬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弄出來的?」
孫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身旁的桃花上,心底突然間漫起一層柔柔的暖意:「我記得你最是喜歡桃花的,前幾日為著斗詩會的事鬧得你心情不好,所以就特地送來了這些桃花!只要你開心,」
頓了頓,他神色溫柔的深深的看著白月然道:「月然,只要你開心,不論何時何地我永遠會為你搖落漫天的桃花……」
「謝謝你的桃花,我……很喜歡,很漂亮!」白月然暗地裡微微皺了皺眉看著身旁紛繁的桃花,她不記得她什麼時候有告訴過長孫洵,她喜歡桃花!不,正確的說是,她十分厭惡這和白初夏一樣令人作嘔桃花!
一想到初夏,白月然心腹裡便滿滿是掩不去的怒火,憑什麼連一向正眼都不願看她的爹爹現在都向著她!想到這裡,白月然心生一股厭惡。她轉過身不面對長孫洵以掩飾她的神色,冷冷的說道:「我今天有些累了,如果長孫公子沒有別的事……」
後面的話無須再多說,長孫洵自也聽得出是一句明顯的逐客令!
長孫洵聞言一愣,不知曉自己又是哪裡惹得她不開心了。他疾步追上前,擔憂的問道:「月然,你怎麼了?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怎麼會又不開心了呢?」
「你沒有做得不對,」白月然撇了撇嘴,將頭轉向別處,不耐煩的說道:「我是真的很累了,公子先回吧!」
長孫洵原本興致勃勃的眸子突然間黯淡了下去,自己始終不明白到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居然……居然會讓她這麼惱恨自己。
話到此處,他也不想再問,只得轉了身黯然的說了句道別的話便匆匆離去。
五月的天氣,依舊是陽光明媚,風清雲淡。
此時的長孫洵心情壞到了極點,他本以為白家小姐收到他送的桃花後定會像兒時一樣歡呼雀躍起來,可沒想到換來的確是如此的冷言碎語。
「長孫公子?!」被初夏哀求這出來找桃花的白清薇,剛出門沒走多遠便碰上了失魂落魄的長孫洵。
「清薇?」長孫洵強打起精神對她笑了笑,想起自己今天從進白府開始似乎一直未見到初夏便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初夏呢?我好像一直沒見到她!」
「初夏她……」回想起幾日前的情形,清薇也不願多說,便轉移話題的問道:「公子今日是來看小姐的?怎麼這麼早就要走了?」
「不走又能如何,留在這裡只平白的惹她不高興了!」長孫洵無奈的搖了搖頭,神色黯然的說道:「我送了些桃花給她,開始還好好的,後來也不知是哪裡惹惱了她!」
「是你送的桃花?」清薇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這長孫洵。忽然她靈機一動,掩嘴輕笑道:「小姐可能是心情有些不好,不如這樣,我再陪公子去一趟!小姐本來就不開心,公子還這樣將她扔這不管,她豈不是更不開心了?」
長孫洵略一沉吟覺得清薇說得也頗有道理,反倒是他太不懂小女兒家的心思。想到這裡,他便點了點頭,隨著清薇一同向白月然的房間走去。
孰料兩人方走到離她房間不遠處就聽到一陣惡狠狠的咒罵聲,白清薇瞭然的笑了笑,對身旁的長孫洵說道:「小姐現在好像心情很不好,不如我們先在一邊看著,等她發完脾氣了再過去!」
原本聽到咒罵聲的長孫洵就是驚疑陣陣,他不相信這好似潑婦一樣的咒罵聲竟是從當初那個純真的小女孩口中發出。此時聽到清薇的證實,他頓時一顆心猶如掉入冷窯如何也提不起氣來。
再說白月然見長孫洵離開後,一口惡氣憋在心裡叫她如何也嚥不下去。看著身邊那刺眼的桃花,她再也忍不住的提腳便踩了下去。踩完後她仍覺得不解氣,又使勁的將腳下的桃花碾壓著,嘴裡不停的罵道:「白初夏,我叫裝可憐!以為自己有點姿色就可以爬上九王爺的床了?當真是笑話!」
最後她見桃花已被自己踢得七零八落,倒是那人形的桃花因在最裡頭還尚還保存完好。她厭惡的看了一眼,毫不留戀的一腳踩了上去:「我叫你喜歡桃花……我叫你喜歡桃花……」
站在不遠處的長孫洵沉默的看著被碾入泥土裡,滿目萎頹的桃花。那是他一朵一朵,一瓣一瓣,懷著憧憬、期待的心情拼接成的白月然的樣子。
你是白月然?
他就是那樣默然的站在原地,倔強的看著一地的零落。
是的……是月然……
一瞬間,他覺得手腳冰涼的厲害,如何也移不動,再也移不動,就這樣看著前方,一直看著。
你喜歡桃花?
是什麼變了,難道是他記錯了?她根本就不喜歡桃花?
花花……好看……不欺負我。
似乎一直以來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月然並沒有說愛他,並沒有說願意嫁給他不是嗎?
是他長孫洵一廂情願,以為她還是當初那個躲在他懷中尋求他保護的小女孩;以為她長大了到現在還會喜歡桃花;以為她也像他對她念念不忘一樣,也日日想著他;以為她也像他深愛著她一樣,也愛著他……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竟抱著一個虛無的過去對她執念了九年!現在她就當著他的面,將他的心高高的拋起再如看笑話一般重重的摔了下去,就這樣將他的心意棄如敝履。
她可以不愛他,可以當面冷眼嗤笑他,可是為什麼要在對他說很喜歡以後又轉身對他的心意如此不屑一顧?
為什麼?
「長孫公子……長孫公子……」白清薇抿嘴看著神色黯然的長孫洵,心底劃過一絲不忍,也許她不該現在就讓長孫洵看清白月然的真面目。但她也不想他一直被欺瞞下去,日後只會更加痛苦!更何況初夏那丫頭還死心塌地的念著這個小哥哥!
「公子是不是不明白為什麼小姐會這樣?」頓了頓,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不如我帶公子去看看初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