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十九章 宮斗 (2)
    段思聰目光一直凝視著懷裡的人,擔怕心月會消失不見一樣捨不得離開,彷彿大殿裡只有他和她,別人都不存在。良久,他抱起心月,被長安長寧左右環護簇擁,踏著周圍此起彼伏跪地呼喊「吾皇萬歲,萬萬歲」的聲音,一步一步,目不斜視離開明承大殿。

    夜色濃稠,殿外無數的宮燈輝煌,將漆黑的夜割離開一塊一塊斑斕的光暈,一抹明黃沒入蒼穹籠罩的宮宇下,越來越遠。

    明妃面朝大殿門外木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幾十支枝兒臂粗的紅燭搖曳,映出無數身影幢幢,明明有很多人圍著她,明明是花正好,粉正濃,繁華如錦烈火烹油,入眼,為何只剩淒涼?起風了,嗚咽呼嘯的狂風湧入大殿席地捲起看不見的灰塵,迷如眼睛腫無比酸澀,眼淚倉促的流出來,不知不覺便是淚流滿面。

    心月人還未曾進宮,卻蜚聲後宮,各種傳言軼聞沸沸揚揚,好奇者有之,嫉恨者有之,隔岸觀火者有之,在這寂寞空庭中的後宮,任何細微變化都可餘波不斷,更何況她一進宮便入主瓊華宮,自然是一石起千重浪。

    後宮宮宇,除歷代皇后所居的鳳儀宮最為軒昂華麗,其次是瓊華宮以雅致精巧獨樹一幟,又是距離文德殿最近的,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段思聰尚未立後,明妃居翠英宮,是以,鳳儀宮和瓊華宮一直是後宮女子朝思暮想企盼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心月竟是以文德殿女官的身份進宮,更令所有人吃驚不已。

    段思聰曾和心月解釋過:「我也曾想過封你個名份,不過。若是那樣,恐怕我們反倒不能時常見面。」

    「為什麼?」

    段思聰苦笑:「成天有一大堆的人跟著,就是我身為皇帝也不得自由。每次昭幸皆有人記錄,稍偏向那一個,便引起連鎖反應,吃醋捻酸的自不用說,大臣們亦要上書勸奏,亂七八糟地說上一通。麻煩的緊。」

    心月撲哧一笑:「原來陛下的房中事也有人管著,私密地事也弄得這般大張旗鼓的,可虧您能和明妃生個皇子出來。」

    段思聰臉一紅,上去便擰她的嘴,恨道:「真真是尖牙利齒。連我都敢取笑。要這麼著,我便拉你一塊下水,偏就跟你大張旗鼓地生幾個孩子,看你再胡說。」

    心月笑得彎下腰去。討饒:「罷了。罷了。心月也不要什麼名分。憑白送給人嚼舌頭。」

    段思聰忽而歎口氣:「其實。我也是怕你不適應。宮裡規矩多。行動說話都有人盯著。而且圈在那方寸之間。你定是受不了。」

    「陛下說地心月都不想進宮了。」

    「就是擔心你進宮待不了幾天便鬧著要搬出去。我才想著要你做文德殿女官。我們可以天天見面不受什麼拘束。而且。因女官地身份不在後宮嬪妃編製中。你進出也方便些。閒時出宮散散心。省地說我拘住你。」

    心月不由怔住。他竟是處處為她著想——他果真是付出一腔真心。

    「待日子久了。你習慣了。我自然還是要封冊封你……做皇后。以後。我們一直在一起。」

    段思聰洋洋得意地看著她,像是把最好地東西放在她面前,期待她的獎賞,神情如稚子般摯誠。他也只有這個可以給她,傾其所有,願卿眷顧。

    心裡似被重物重擊,如堅冰般的心裂開一道縫隙,疼。心月鼻子酸,良久說不出話,只是抱住他,將頭埋在那安全溫暖的懷抱中,就這樣,在一起,如果可以在一起的話,這一刻,她是願意地。

    文德殿是段思聰起居和朝臣們議事的宮殿,後宮的妃子非皇帝宣召不得進入,心月擔著女官的名義進出方便而不受任何非議,且又是特旨入住瓊華宮的主人,可見身份已經然於後宮所有女人之上,所差的就是個玉蝶冊封,也顯見是遲早的事,因此並沒有人敢小瞧她。心月入宮,不止帶著王公公和紫鵑碧菱,身邊還多了一個叫柔兒的丫鬟,並不是聖安府裡的人。

    段思聰總覺得這個名字曾在哪裡聽說過,問心月,她只回答:「柔兒曾是心月從前地姐妹,原是一起在二皇子府服侍的,因她現在年歲大了,被迫著要嫁給閒情王府裡地小廝,死活不願意,所以才求著心月收留。」

    柔兒又是如何輾轉求到心月跟前的,段思聰蹙眉許久,若有所思,卻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追究下去。

    瓊華宮雕樑畫棟美輪美奐,不止殿內佈置雅致,便是殿外裡一草一木也皆是精心設計,並單獨有花園,假山遊廊,亭台水榭皆全。一潭溪水繞瓊華宮經過,雖然水流不大,但青翠如碧玉如意,波光粼粼荷花瀲灩,映在朱牆碧閣和蒼鬱蔥蔥地奇珍樹木之間,景色折實怡人。此時正值盛夏,天氣酷熱,整座皇宮只有瓊華宮最為清涼。

    自搬來瓊華宮,心月日日賞花弄荷極為自在,這日正躺在貴妃榻上看書,王公公進側殿,稟道:「姑娘,王昭儀和張昭儀來了,您要不要見。」

    心月直起身,道:「她們忍了好幾天才來,我能不見麼?」

    一眾宮女太監簇擁心月走進瓊華宮正殿,已經等候多時的王昭儀張昭儀見她架子這般大,心裡雖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依舊笑如春風,端坐於殿中主位下,等著心月向她們行禮請安。

    然而,心月站在她們面前,含笑說一句:「兩位娘娘駕臨瓊華宮,心月不勝榮幸。」卻沒有絲毫榮幸地樣子,說完。轉過身從容挪步,逕直在上主位落座。

    那主位因是皇帝才可坐的位置,張昭儀王昭儀雙雙臉色大變。沒想到心月狂悖狷介到此種地步,一時間面面相覷表情難看。

    「上茶。」心月無視她二人地反應,對左右宮女吩咐。

    張昭儀先沉不住氣,怒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一個奴婢見著主子竟大模大樣地坐著,敢情是沒有王法了?」

    心月別過臉直直地看向張昭儀。眸光如冰,令張昭儀不禁一凜,便想起明妃也曾在心月跟前吃過虧,心下不由惴惴自己太過冒失了。可到底她是主子,不能被人看了笑話去。張昭儀強撐著,色厲內荏繼續道:「你,你進宮時,沒有人教你禮儀規矩嗎?」她生的嬌小甜美,做出這般表情出來,只如一個鼓著腮幫子和大人賭氣的孩子。

    心月撲哧一笑:「心月只不過是粗鄙地奴才,哪裡會懂什麼規矩?便是見著陛下也不下跪。」經明妃一事,心月便明白委曲求全並不能讓這些人對她手下留情,只有堅強。才能在宮中站穩,弱肉強食。走到哪裡都是鐵律。

    張昭儀一時呆住,說不出話來。

    旁邊王昭儀輕笑:「心月姑娘說笑了。這宮裡任誰都知道心月姑娘乃是人中翹楚,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姑娘何必自貶身份?」

    哦,倒是有人會說話。心月眸光流轉之間。笑意瀲灩:「曾聽人說王昭儀出身名門,通讀詩書,最是聰慧賢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哪裡,不過是些虛名罷了,姑娘才真是姿容絕美,儀態萬方,本宮深慕已久,能和姑娘做個姐妹,便是榮幸。」王昭儀容貌清麗,說完欠欠身,低眉螓之間亦是動人嫵媚。

    「王昭儀客氣,心月何敢高攀娘娘,姐妹一說實不敢當。」

    「想來是本宮逾越了,姑娘哪裡知道這宮中能說話的人並不多,本宮一直盼得姑娘進宮做個伴,卻原來只是癡心。」

    「因是心月唐突了,娘娘既這麼說,若不怪罪的話,心月便稱呼娘娘一聲姐姐。」

    王昭儀露出欣喜之色:「妹妹,承蒙你看得起。」

    她二人突然之間稱姐喚妹,張昭儀便有些坐不住,氣鼓鼓的站起身便往殿外走,扭臉問王昭儀:「王姐姐不是說還要去明妃娘娘那裡麼?時辰不早了,咱們這就去吧。」

    王昭儀朝心月抱歉一笑,站起身道:「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姐姐慢走。」

    待她二人走後,碧菱不禁詫異:「這是來做什麼的?一陣風地跑來,話還沒說上幾句就走了。」

    柔兒接口答道:「自然是來掂量姑娘地斤兩,好有個譜。」

    心月乜斜柔兒一眼:「你如今也學刻薄了,說話口氣和從前大不一樣。」

    「姑娘不是也變了嗎?要是從前,您性子柔順事事謙讓,斷不會這麼著和人針鋒相對。」

    「從前……」心月臉上浮現出悵惘的表情,幽幽歎口氣:「從前我便是吃了柔順的虧,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柔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表情中有憐惜,有同情,亦如她一般傷感。

    心月和柔兒說的話紫鵑碧菱一句也沒聽懂,只覺殿內地氣氛突然低迷,令人不安。

    旁邊伺候的王公公眼一抬,看見殿外喲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地朝他使眼色,忙輕手輕腳走出去,和小太監交頭接耳嘀咕幾句,又折身進殿。

    「姑娘。」王公公使個眼色讓周圍伺候的宮女太監退下,小聲稟報道:「奴才剛得知,陛下宣召閒情王爺入宮。」

    心月黑眸中星火一閃,又復於暗沉:「因著什麼事?」

    「奴才沒有打聽出來,不過,蒲甘國派使臣來紫城,有傳言說是想與我大理國和親。」

    「柔兒,碧菱,紫鵑,咱們去文德殿轉轉。」心月站起身,拂拂月白色紗裙上的褶皺,笑道:「我也該應個卯上差,若不然,這女官的身份豈不是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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