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五章 君心難測 (1)
    果真身如浮萍飄零,無依無靠嗎?

    四皇子的府邸現在不叫皇子府,已更名為聖安府。

    長安體察聖意,特意叮嚀聖安府王公公好好照顧心月,並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陛下雖然日理萬機,但這個丫鬟的事還是放在心上的。」

    王公公心領神會,特意命人收拾了一間廂房給心月居住,並教人燒水伺候她梳洗。

    心月只隨身一隻小包裹,並沒有多餘的行李,而且衣裝簡樸,所以伺候她的丫鬟不免好奇她的來歷。洗完澡,丫鬟要幫她收拾床鋪,心月陪笑著阻止:「我自己來罷。」

    丫鬟猶豫地說:「可是,王總管特意叮嚀奴婢伺候好您,若是被他知道……」

    心月正色道:「千萬莫叫我什麼姑娘,我與你一樣也是伺候主子的丫鬟,妹妹若不嫌棄便叫我一聲姐姐。」在這陌生的地方,她無依無靠身份尷尬,又身無長物可打點上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謙恭溫順博取人的好感。

    丫鬟一聽不再客氣,言語也漸漸自若。幾句話之後,心月知道她名叫碧菱,是皇子府的家生丫鬟。又意外探聽出段思聰自登基後,只回過聖安府一次。

    心月不禁洩氣,後悔自己想得太天真。也是,段思聰忙著治理朝政澤被天下蒼生,如何有多餘空閒出宮?如此一來,想再見他只怕不容易,以後該怎麼辦?自己心計太深反倒弄巧成拙,事到如今連退路都沒有了。

    於是,心灰意冷,滿腔的情熱之火被這寒涼暗夜裡的潮濕澆滅,她走出廂房,朱色紗燈在廊下飄搖,隱隱照著無邊的圍牆畫棟,深深重院,天際是四四方方的牢籠,兜了一圈之後她又回到起點,困坐愁城。

    皇子府修建的時候,格局基本一樣,四皇子府亦如二皇子府一般闊大無邊,說不盡的皇家氣派,道不盡富麗堂皇,就連院園子裡的湖都流著一樣的水,一樣的煙波如霧。只是,這裡沒有主人,沒有絲竹悅耳,顯得格外冷清。

    心月臨水而立。心思如潮。三年以來地往事歷歷在目。無時無刻不身處噩夢之中。能支撐她活下去地唯一地希冀就是有一天她能回到紫城。向虧欠她地人討還舊債。而現在。她是來復仇地修羅。卻無法接近敵人。空悲切。只能面對沉寂地暗夜宣洩鬱憤。低聲誓:「心月。你一定要做到。一定可以做到。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她寂寞地像個影子。風一吹便可散去。

    段思聰並聽不請她在說什麼。只是那纖弱地剪影讓他有保護地**。如果。她吃過苦。此刻。他願意拿出所有來補償她。只要她不再流露出絕望而哀怨地神情。因為疼痛地感覺第一次席捲他地內心。雖然陌生卻很明晰。

    「心月。」

    回過頭。就是驚喜。出乎意料地驚喜。這一刻。心月臉上地喜悅自真心。是陰翳無邊地天際下一抹璀璨光亮。是出鞘地劍鋒爍芒。光彩炫目。遇者潰不成軍。

    段思聰被這真真實實地喜悅擊中。一顆心。為之跳動而不能自控。

    笑意一點一點在臉上漫開,他朝她走去,伸出手,溫聲說:「過來。」到我身邊來,與我牽手,因為這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是——要,牽你的手,看潮汐潮落花開輪轉,共享萬里山河。

    心月眸光灼灼凝視著他,神情中有震驚,有感動。曾經,她亦企盼過如花美眷,與心中人攜手一生,相似的面孔似她產生錯覺,他是她花季年華中心心唸唸的人,少年鮮衣,俊秀的笑容是溫暖的陽光,是照耀她一生的夢。然而,當目光掃過他身後華蓋儀仗侍衛環繞時,她的瞳孔猛地緊縮,似不勝那刺目的杏黃和侍衛腰間刀鞘鏗鏘寒光——他不是他。

    段思聰依舊青衣長袍,風度翩翩,本應該是春閨夢中人,可是,他並是不他,並不是她曾心心唸唸而現在卻恨之入骨的段玄明,夢已碎!

    被所愛的人親手推入地獄的那一刻開始,她也不是當初的心月,一切都無可挽回,即使段思聰如此溫柔,如此高貴,即使他坐擁天下,可在心月眼裡,他只是她復仇的工具,是她將要踐踏在腳下的敵人。

    相識太晚,已經錯過。

    何況他袖手旁觀,對她的求救置之不理。那噩夢般的一夜,柔兒偷潛出府,帶著她最後一線希望向他求救,可是,他沒有來,沒有救她於水火,命運就已經注定。

    那麼久,久到段思聰漸漸失望,笑意凝固,一點一點要收回手時,心月突然粲然微笑,一隻手緩緩伸出,放在他的手心中,剪水秋瞳脈脈望著他,望到他心意深處,於是,可以聽見什麼東西化開的聲音,暖意融融,鳥語花香。

    先前回宮之後,他總覺心裡遺失了什麼,空蕩蕩坐臥不寧,等不及更換袍服,不顧身邊伺候的人阻攔,他篝夜出宮,一騎在馬上便迫不及待地直奔聖安府。幾里路,天涯一般漫長,好像永遠不到頭,他不能再等,等她又一次消失在他眼前消失無蹤無跡。

    即使是短暫離別也教他心生恐慌,如果,三年前是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失去她,那麼,這一次,他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他要抓勞她,擁她在懷,永遠!

    注視湖邊相擁的兩個人,長安突然一陣陣心驚膽戰,身為御前侍衛,又自幼陪伴四皇子長大的他太瞭解自己的主子——段思聰並不是一個隨便可以動情的人,一旦深陷,必將難以自拔。可是,這心月姑娘來歷實在蹊蹺,失蹤三年突然出現,而且出現以令人瞠目的方式迅擄掠皇帝的心。他一個外人,尚且能感覺到她偶爾會流露出的妖冶冷冽的敵意,卻為什麼,皇帝睿智果決竟甘願沉溺的樣子,這一切都使他心生不安。

    當看見皇帝與心月並肩走近明承大殿時,王公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額上開始冒汗,自己畢竟還是輕慢了,皇帝鮮少駕臨聖安府,所以他並未認真把心月當回事,如果說方才見皇帝夜駕臨聖安府讓他深感意外,那麼,現在眼前一切充分說明他錯看走眼了,大錯特錯!

    段思聰並不在乎到跪在地上的眾人反應,他的心意只在心月身上,淡淡地說道:「以後,心月姑娘便是這聖安府裡的主子,你們小心伺候,莫出了差錯。」

    王公公攜眾多僕從磕頭應命。

    「陛下,您言重了,心月只是丫鬟,何敢勞動別人伺候?」

    還從未有人敢辯駁皇帝的話,殿中人具是一愣,只聽段思聰笑道:「心月,以後,不准你說什麼奴婢丫鬟的。」他突然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目光盯著她耳際泛出潮紅,不由微微一笑,流露出寵溺的神色。

    接下來,段思聰又提聲說:「勤安殿空著也是空著,你就住在那裡,以後勤安殿更名為雎鳩殿,可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帝竟是毫不隱藏自己的愛慕之意,如此直白,與他行事冷靜的性子大相逕庭,可見,心月姑娘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非同小可。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王公公更是喜形於色,他常因自己未能入宮伺候皇帝耿耿於懷,這回,說不定藉著這位心月姑娘的勢可遂了心願。

    眾人神色各異,心月目光掃過王公公臉上時,略微頓了頓,眸中隱約浮現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段思聰心事一了,如釋重負,畢竟這次夜裡出宮動靜太大,他一舉一動牽連太多,弄不好反而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遂沉吟片刻,對心月道:「折騰一天你也累了,先歇著罷。」

    心月聰慧,知道他這是要擺駕回宮的意思,忙斂衽跪下去:「奴婢恭送陛下。」

    段思聰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說,被一群侍衛儀仗簇擁著出了大殿,踏著夜色沉沉逶迤而去。

    皇帝一走,聖安府的眾人便忙開了,被王公公指使的團團亂轉,忙著收拾灑掃雎鳩殿,時不時有人跑來問心月的意思,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床鋪上姑娘是喜歡褶紗帳還是紵綃帳,絲被是要大紅還是翠綠……等等瑣事都當成大事商量,擔怕她不滿意。

    心月只含笑不語,王公公一拍腦門子,暗罵自己竟是昏了頭了,忙命人趕緊收拾好寢室,先伺候著姑娘歇下,等明日再慢慢拾掇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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