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二章 初見遺恨 (2)
    段思聰第二次見到心月,是二哥和二嫂來他府裡回禮的時候,已經是半月之後。

    若是平常百姓家斷不會有這種講究,可是,在皇家,他是父皇最鍾愛的皇子,二哥二嫂多有顧忌,所以回禮之說就顯得必不可少。

    王丞相的女兒果然名不虛傳,美艷張揚,想是在深閨裡嬌生慣養的,氣質不免有些跋扈。

    段思聰對她神色中流露出的戒備和敵對深為不喜:太子之爭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至少表面上還能維持該有風度,這個女人才嫁給二哥幾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幫夫婿成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段玄明夫妻皆是喜氣洋洋的大紅錦緞袍服,尤其是王嫣如,珠玉環珮繞身,富貴氣咄咄逼人,便顯得他們身後的心月楚楚可憐。

    仍舊是青衣素裙,只是,廳中無風,她低眸順目,面容被額前耳邊垂下的絲擋住,唯唯諾諾的樣子與普通丫鬟無兩樣,但段思聰見過她從容淡定的一面,絕色風姿並不為人所知。

    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在段玄明夫妻身後布菜添酒,有謹小慎微的柔順,段思聰心裡便覺得不大舒服,一桌菜吃得無滋無味。

    席間,話題離不開朝政,兄弟倆同往常一樣,言語裡暗中鬥智虛與委蛇,皆不露鋒芒,只在片言隻字中猜測對方心思。

    段思聰今日彷彿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一直是游離的。

    聽說:二哥娶的王嫣如心量狹窄,剛一過門便遣散了皇子府裡的姬妾,二哥也不計較,反而和這位夫人鶼鰈情深。心月雖是丫鬟,連他一個外人都可感覺到她和二哥之間絕非主僕之間那麼簡單,王嫣如豈有不知的道理?她的處境一定很艱難吧?

    被一雙目光如炬的黑眸若有所思盯著,心月渾身不自在,手一抖,酒線垂直而下,待她倏然驚覺挪開酒壺,已經有幾滴灑在王嫣如的裙角邊,王嫣如勃然大怒:「作死的奴才,你瞎了眼了?!」

    只是一個丞相地女兒。氣焰囂張到如此地步。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有些錯愕——即使是他們也從不曾對下人這般說話。亦是氣度修養使然。

    王嫣如言語鄙俗不堪。席間氣氛頓時僵滯。段思聰冷眼旁觀且看事態展。

    心月跪在地上求饒:「夫人。請您饒了奴婢。」

    「你素日裡便仗著你主子地勢不將我放在眼裡。這回也是故意地罷?」

    段玄明開口:「夫人說哪裡話?她不過是府裡地丫鬟。夫人既進了皇子府自然就是她地主子。若不中意。打她遠遠地就是。」

    被段玄明當眾駁了面子。王嫣如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夫君都替她說話。看來我這個從正門八抬大轎進來地夫人卻不如個你身邊地一個丫鬟。」

    段玄明啞然,心下懊惱,竟在此間被四弟看了笑話去,他眸中陰暗不定,原本俊逸的面龐生硬幾分。

    他夫妻二人倒在這裡吵起架來,簡直匪夷所思。段思聰心下一動:以二哥的性子何至於退讓若此,難道……王丞相已經有所動作?

    「來人,將她拖出去……」

    王嫣如厲聲說了半截被段思聰打斷,他含笑道:「二嫂,一點點小事何必動氣?」

    「怎麼四弟也要為她出頭嗎?」

    段思聰略一沉吟:「二嫂,既然二嫂見不得這個丫鬟,莫如送給我?」

    他一說完,心月驀然抬起頭,表情驚疑不定,段玄明也有些急躁:「四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個丫鬟惹得二嫂不開心,不值當。」

    王嫣如突然笑了:「四弟既然喜歡就送與你。」

    段思聰還未來得及道謝,段玄明話:「不行!」

    「為什麼,夫君是捨不得她?」

    段玄明表情一僵,把玩手中酒盞半天默默無語。

    王嫣如目光在丈夫臉上掃來掃去,柳眉蹙起,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跪在地上的心月:「心月,你可願意跟著四皇子?」

    自己是一個人,在主子眼裡卻是一件物品可隨意轉送,心月心中哀涼,表面上卻不曾流露出半分,木木地答道:「回夫人,奴婢全憑夫人做主,不敢妄言。」

    段思聰明明知道王嫣如願意把心月送給他是個陷進,順水推舟布下眼線還落個人情,可是,他看出心月眸中隱約的抗拒還是不禁微微失望,亦不忍心讓她為難,遂自嘲一笑:「二嫂,近日裡我一直住在宮中,這丫鬟也不好安置,仍舊留在二哥二嫂府中罷。」

    「也好,人算是四弟的人,我們替四弟照應著,不過,若有什麼差池四弟可別怪我做嫂子的。」

    「我哪裡敢怪嫂子……」段思聰呵呵一笑,隱下後半句話:只要你不責罰她就行。

    「回頭,等四弟閒了,我將這丫鬟連人帶賣身契一起送來。」

    段思聰揮揮手:「日後再說罷。」

    段思聰以為自己對心月是一時同情,只見過一面的丫鬟,她比較特別而已,並沒有放在心上,誰料想,他未曾覺出自己的心意,事後追悔莫及。

    送客出門,心月落在人後,待段玄明夫妻上了轎子,她經過段思聰身邊斂衽後跪地行大禮,眾人只當她是巴結新主子全沒當回事。

    段思聰看著她緩緩起身,貝齒一直咬住下唇,似有話憋在心裡想說不想說的樣子,遂微笑安慰:「你別怕,要是不願意跟著我也沒關係,我與二哥說一聲就是。」

    心月神色瞬息萬變,被人看穿心事後的尷尬終於流出些許,只遲疑一瞬間,她放低聲音急促地說了一句:「四殿下,玉蝶梅雖然珍貴,但不宜放在室內養著。」說完,不待段思聰做出反應,她急匆匆地轉身上了馬車。

    馬蹄踏青石的聲音越來越遠,消失在皇子府圍牆外的青石官道上。

    段思聰若有所思目送一行馬車離開,許久,轉過身,對長寧長安道:「查一下,最近王丞相有什麼動作。還有,二哥送來的玉蝶梅花……」話說一半,他沉吟不語。

    他剛剛救了心月一次,而心月還他的人情是什麼呢?玉蝶梅花是新品,尤其盆栽的玉蝶還是第一次見著,但只是一盆花……二哥和二嫂打得什麼注意,心月到底想暗示什麼?

    一連幾月,他在宮中忙著照應病重的父皇,無暇顧及其他。

    事態展在他猶豫之間背離軌道,要是能預知後來的事情,他定不會輕描淡寫放心月回二皇子府,再後來,他追悔莫及,並且為此付出了代價。

    等他抽出空閒,讓人去二哥府裡接心月的時候,已經遲了。

    心月失蹤,三年杳無音信,他曾派手下四處打探,包括去二哥府裡收買下人以期套出心月的下落,可是,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心月如然間蒸,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世上從來沒有存在過這麼個人,只是他的臆想。

    原本只見過兩次見,萍水相逢,或許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因她的失蹤使整件事染上奇幻色彩。心月以她獨特的方式在他心底留下深刻記憶,她臨水吹簫的樣子,她從容應對的樣子,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她的淡然,她的憂鬱都似清風吹過,一次次掀起他心頭掀起微瀾。

    二嫂回話敷衍說心月私逃,段思聰並不相信這個解釋,欲想知真相而欲不得,未知的答案是盤旋在他心間的謎團,反而更難忘卻。

    後來,生了很多事,王丞相動用身邊所有勢力,幾乎半朝官員聯名上書,懇請病重的皇帝冊立太子以定民心,推舉的人正是女婿段玄明。

    還有,騰沖府將軍高遠升與段玄明交往密切,段思聰曾查到高遠升回紫城述職半月時間內一直住在二皇子府,兩人之間定有所謀。

    再後來,段玄明的舉動激怒皇帝,一紙詔書,將他謫黜出紫城。段玄明不服,趁皇帝駕崩回紫城奔喪之機,想趁機謀亂篡位。

    可奇怪的是,高遠升並未派大軍進紫城援助段玄明,手下十萬兵馬於騰沖府按兵不動,只派了一小撮殘兵老將敷衍。原本以為有一場鏖戰在即,沒想到事情解決的竟出乎尋常順利,幾千散兵如何能與段思聰手下兩萬神銳營對抗?

    一切不了了之,段玄明一黨大勢已去,受牽連著甚多,其中包括兩朝元老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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