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雪還沒有清理,本就很難行走,身後再跟上一排人嗡嗡地使勁鬧騰,那心裡就別提多煩了。曲江就這樣緊鎖著眉頭悶頭走回了山莊,身後的眾人也不管曲江是否同意,跟著一擁而入。胡靈兒看得眼睛一亮,箭一般竄的到曲江身邊,躍躍欲試地問道:「哥,是不是他們來找麻煩的?」看樣子只要曲江點頭便要衝上去動手了。
曲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沒出聲徑直走進大廳,也不管身後緊跟著的眾人,扭身上樓而去。大廳裡的眾人立刻亂作一團,讓人彷彿進了菜市場。
胡靈兒因為沒得到曲江的招呼,也不知該怎麼處理,按她的想法就是亂拳打出去,哪兒能允許這些人在此混鬧,但害怕曲江責怪,猶豫半晌還是沒出手,跺跺腳也衝上了樓梯。
吵雜的聲音驚動了曲江的父母,兩人先後來到大廳,見到這麼多鄉親們來到山莊,首先便是一驚,唯恐又出了什麼事情。還不等曲父詢問,早有村民主動與他攀談起來,多數在述說:「老村長太不仗義了,這雞蛋說不收就不收,連個準備時間都不給。」也有說:「我們真是昏了頭,怎麼就信了他了,當初就應該守著公司,現在弄得裡外不是人。」還有說:「老曲就幫幫我們吧,這次可是被老三害苦了,你要是不幫幫,我們可是沒救了,這雞蛋還不又成了兩塊一斤了。」
七嘴八舌的,曲父也聽出了其中的緣由,趕緊招呼大伙先坐下,跟曲媽媽說道:「去,弄點茶水來。」又回頭對村民們說:「大家先坐會兒,這事啊,我說了也不算,正好我們家小秀在呢,回頭跟她商量去。」
有性急的年輕人起身就喊道:「那曲叔快喊小秀來吧,這可是要命的關頭啊!」
曲父臉色一變,瞟了那人一眼,沒有理會他。那人身邊年紀稍大的拍一下那人腦袋道:「怎麼說話呢?人家欠你的?老曲啊,話又說回來了,還真得請小秀給幫幫忙。唉!一把歲數都白活了,當初真是財迷心竅了,硬是信了老三的話,這事辦的……」
曲父不好再說什麼,唯有點頭道:「大家先坐,我去看看。」
在眾人的環視下,曲父轉身離開了大廳。上樓時,正碰上曲江同小秀以及胡靈兒下來,曲父問道:「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小秀一笑道:「爸,您回屋裡先歇會兒,這的事情最好您不在,不然還會蹬鼻子上臉,我打算藉機好好整治一下他們,讓他們吸取一下教訓,看以後還誰那麼不講道義。」
曲父皺眉道:「也別太過分了,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以後還得相處啊!」
小秀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您先回吧。」
曲父也明白自己在裡面只有讓小秀為難的份,一幫村民肯定會向他求情的,而自己是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算了,誰讓他們自作自受呢,愛咋咋的吧!」曲江嘟噥一聲上樓去了。
三人走到門口,曲江猶豫一下停了下來,努努嘴示意兩人進屋,自己則躲在門口。
小秀點點頭,與胡靈兒推門而入,頃刻間原本吵雜的大廳變得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秀的身上。
人們都見識過小秀的厲害,大多存著不同她打叫道為好的念頭,於是多數人開始盯著門口,期盼著曲父或者曲江能進來一個,那樣興許還有回轉的餘地。可惜結果令他們很是失望。
小秀與胡靈兒走到眾人面前便停了下來,只見小秀面無表情地道:「各位鄉親,今天是打算向公司推銷雞蛋是吧?」
眾人立刻亂哄哄回答道:「是啊!」「是啊……」
小秀伸手一擺,沖大家道:「這樣吧,你們有什麼想法派個代表來說,這樣實在說不清楚,我聽著也累,你們商量一下吧。」
大廳裡椅子多,小秀說完話後,拽過兩把,推給胡靈兒一把道:「咱倆先坐會兒,等他們選出代表再說。」
面前一群人扯著嗓子討論,兩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是還發出會意的笑聲。門口的曲江不明所以,聽著人群的議論只是覺得鬧心,心說:「不趕緊談正經事情,瞎折騰什麼呢?」
村民們之所以爭執是沒人願意承擔談判的責任,都知道小秀不好對付,大家多數也不願面對她,個別願意出頭的,別人又信不著,唯恐胡亂說話把事情辦砸了。其實若換作曲江或者曲父,估計大家又要爭搶著談了。
議論持續了半個小時,最終一個四十多歲的村民滿面愁容的站了出來。胡靈兒突然問道:「完了?」
小秀趕緊捅捅她,擠擠眼睛。胡靈兒瞬間領悟過來,趕緊捂嘴偷笑。
站出來的這人小秀認識,是姓劉的,與曲家稍微沾點親戚,屬於八桿子打不到的那種類型,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推了出來的。不管怎麼樣,面子上小秀還是要過得去的,朝他點頭道:「老姨父,您也在呢。」
這稱呼是學著曲江叫的,實際上若論起來整個村子的人互相間都能攀上點親戚,只是有的拐彎太多,變成了單純的稱呼,彼此已經沒什麼特別親近的感覺了,這稱呼就是。
劉姓村民可能是被這稱呼重新燃起了信心,腰板也挺直許多,笑著朝小秀道:「小秀啊,這不是老姨父來給你認錯了嘛?以前都是大伙的不對,小秀你是個善心人,就看在你老姨的面子上原諒大伙吧!」
對這種順桿往上爬的主,換曲江恐怕真就沒什麼辦法了,不過小秀已經在商場上摔打些時日了,不比曲江那種窩在村裡的青年,對他只是微微一笑道:「老姨父,這是如果不是涉及到公司的利益,我一定二話不說,大伙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哪怕賣房子賣地呢?只要大伙張嘴了,我一定不含糊。不過這件事情既然涉及到了公司,那也只有公事公辦了,畢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而且公司法也不允許我那麼幹。」
村民雖然不瞭解外面的情況,對什麼公司法也沒聽說過,但說啥也不信曲家自己的東西還要受別人限制,想來都是小秀的托詞,不過卻沒法辯駁,總不能說:「你說的都是騙人的!」。再說人家憑什麼出錢幫大伙啊?所以雖然知道小秀都是托詞也沒什麼辦法,劉姓村民只好尷尬地笑笑道:「是啊!是啊!這……咱們也明白,以前大伙做的是不像了點,也都是窮怕了,所以才……小秀你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同咱這些沒啥見識的計較了,你看能不能繼續收購咱們的雞蛋啊?」
小秀外頭沉思了片刻,點頭道:「收購肯定是沒問題了,不過原有的合同都作廢了,現在就不能再按以前的方式來了,必須變一下。」
劉姓村民忙不迭點頭道:「能收就好!能收就好!那小秀說說咋個變法?」
小秀收起笑容緩緩道:「重新簽訂合同,大伙只能賣給我們公司,任何人不准對外出售,也不許自家截留,否則要受到重罰,而且為了避免以後出現抵賴的情形,還要收取一定數量的保證金,當然這保證金也可以用雞蛋抵數。你們看這樣行嗎?」
村民們立刻議論紛紛,訂合同沒啥問題,都賣給曲家也沒啥說的,真要想吃雞蛋就再養幾隻笨雞好了,原本就誰家也捨不得吃這雞蛋,想想這哪兒是吃雞蛋,分明是吃錢啊!這些當然都不是問題,可要收保證金,大伙意見可就不統一了,有幾人認可這保證金的想法,更多的則擔心,畢竟自己的錢放到別人手裡實在是不放心啊。
小秀也不急著要大伙答覆,向後倚著靠背,歪頭望著面前的眾人吵鬧。胡靈兒椅子也不坐了,站到小秀的身後,伏在她肩頭饒有興致的看著亂哄哄的人群。
胡靈兒的愛好除了曲江大概只有小秀與柴影瞭解最多了,不過幾人都很頭疼她這怪異的愛好,沒事喜歡打架,再不然就看人家吵架,竟然能從中得到大量的樂趣,實在是常人所不及。
這次大伙爭論的時間明顯要長的多,最後劉姓村民出來問道:「那保證金要多少錢呢?」
小秀依舊嚴肅道:「不會要大伙太多的,畢竟只是一個防止意外的手段,就兩千吧,一年後返還。」
劉姓村民長舒一口氣,回頭看看大伙,見大家都點頭同意了,才又轉身朝小秀道:「可以!是不是馬上就簽合同?」
小秀搖搖頭道:「合同不著急的,還有價格沒談呢!」
村民同時驚呼出聲,劉姓村民咽口唾液艱難地道:「價格不是一塊嘛?」
小秀還是搖頭:「那是以前的了,當初大伙如果堅持與公司合作,那合同是不會變的,不過現在嘛,不行!」不行二字說得斬釘截鐵,望著眾人,施加了足夠的壓力後,小秀緩緩道:「八毛一枚,價格長期穩定。」
大廳裡如同炸了鍋,甚至有人嘴裡開始不乾淨起來,胡靈兒雙目一瞪,騰身站直,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眾人,若不是小秀身後攔住怕是會立刻上前動手。村民們沒察覺到剛才的危機,依舊陷入在爭論裡。
劉姓村民感覺自己很沒面子,收了笑容朝小秀道:「你也不能這樣吧?這不是逼人嘛?大伙都道歉了,何必這樣呢?」
小秀慢條斯理地道:「我這哪裡是逼你們呢?生意嘛總要有些規矩,大家認可就簽,否則就算了,實際上我也害怕,怕將來再出什麼問題,如果不是看在老姨父的面子上,根本就不會談的,你也看到了,這兩個月我們損失可是很慘吶,都是因為大家不講信用,所以我只有先小人後君子。當然了,不同意可以不簽,老村長那裡不是還收嘛,繼續送好了,反正我不會給比他高的價格了。另外,先聲明一點,今天這一切都是看在老姨父的面子上,只此一次,下回就不是這條件了,可以想想,但今天之內必須給我答覆,否則條件另議。」
劉姓村民立刻無語,人家都點出來了,再說老村長不收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可心裡就是不平衡。
當初大伙賣這邊一塊的時候也挺好的,都是從心裡滿意,結果鬧出來個老村長,立時把眾人的野心提了起來,紛紛拋棄曲家轉而投向老村長那邊,沒想到,現在落個兩邊不討好,這能怨到誰呢?
大伙議論紛紛之際,小秀忽然開口道:「其實最難過的日子我們公司都挺過來了,眼見自己的養雞場也快產蛋了,對於各位這些確實需要不大,基本上說是可有可無吧,我們肯收也是衝著鄉里鄉親的面子,你們想憑以前的事情,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還會合作嘛?所以大家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再來,你們賣給誰都無所謂,我們不急。」
話說到這個份上,村民們也沒法再呆下去了,嘴裡嘟噥著離開了山莊。劉姓村民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歎息一聲隨後也走了。
曲江見人都走光了,連忙進到屋裡,急急問小秀道:「為什麼這樣難為他們呢?你不是說咱們也需要雞蛋嘛?」
小秀站起身,笑著對曲江道:「放心吧,不會耽誤事情的,回頭你就知道了。對了我去看看媽去。」說完扔下曲江神神秘密地朝後面走去,胡靈兒搖著腦袋,小嘴微微抿著跟在後面很開心地也走了。
楞了一下,曲江搖頭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