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會,空氣已經壓抑得異常緊張,值班的精靈告訴我,工會首腦們已經作出了重大決定,不惜任何代價阻止教廷的召喚儀式。他們認為,威儀天使一旦甦醒,將是寒夜精靈難以抗衡的巨大力量,不僅南大陸上不能容身,連極地聖城也會受到威脅。
「既然想不出拯救的辦法,就乾脆毀掉這個城市,還可以順帶解決光明教廷的一大批精英。」值班精靈說,「被抓去的30多個寒夜精靈如果不死於獻祭,就不會喚醒威儀天使天使。」
「這樣做的話,世人會怎麼看待我們寒夜精靈?「我呆呆的問。
「現在已經是生死存亡的時刻,顧不了那麼多了。奈特還沒恢復力量,光明神的天使直接降臨在我們面前,等於是宣告我族的滅亡。」
寒夜精靈在暗中經營蘇勒城無數年,早已把這個城市的構造摸得一清二楚,佈置在城內各個角落的無數魔法攻擊陣一旦啟動自毀程序,加上寒夜精靈主動進行不計後果的破壞,徹底毀滅這個城市並不是說笑。
「留在城裡的精靈都是抱定了同歸於盡的決心,戰鬥力較弱的精靈都已經被疏散了。」值班精靈又提醒我說,「雅爾尼大人沒有讓羅可培裡女士參與這次行動,你趕快跟她離開吧。」
我還沒顧得上答話,一隻有力的手從旁伸過,把我拎了起來,「艾爾絲呢?」
「羅可老師,羅可老師,」我認出了這是引路者,激動地大叫了起來,「請趕快去阻止他們,艾爾絲有辦法可以把被俘的精靈救出來。」
「胡說!」羅可培裡根本不相信我的叫嚷,「她一個小女孩能做什麼?帶我去找艾爾絲,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是真的。」我艱難地忍受著窒息的痛苦,「艾爾絲正在和一個守護騎士談判,如果能夠裡應外合的話,成功營救不是不可能的。」
砰的一聲,我落到了地上,顧不得脖子上的疼痛,抓緊了羅可培裡的法師袍,一口氣不停地說了下去,「羅可老師,艾爾絲不是一個說大話的精靈,你還記得她在龍城怎麼對付那個紅髮劍士嗎?她一定是有把握才會去做的,請你們一定要等她回來。」
羅可培裡冷冷看著我,藍色的瞳孔深邃如海。
「老師,請你,請你,」我淚流滿面,「請你相信艾爾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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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瑪斯,我們並不願意死,但為了更多的精靈能夠活下去,我們必須要採取這樣的行動。」雅爾尼和藹地對我說,「如果我們在這裡等艾爾絲,行動的時間就將白白耗費。而她的計劃要是不能成功,威儀天使就會在明天上午甦醒,到那個時候,即使我們再怎麼犧牲,也改變不了大局。」
我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雖然我是無比相信艾爾絲的,但是我如何做才能讓別人也這樣相信她呢?
「或許,你可以相信你的侄女一次。」羅可培裡忽然幫我說了一句話。
「親愛的羅可,我沒有想到你對你的學生如此深具信心。」雅爾尼有些驚訝的問,「但是我仍然不能把寒夜精靈一族的命運押在一個小女孩身上。」
「你的擔憂,是生怕不能及時毀滅這座城市。」羅可培裡從懷裡慢慢掏出一個卷軸,只讓它露了一角,又塞了回去,「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即使威儀天使在一分鐘後就會甦醒,這個東西也足以來得及阻止一切發生。」
在短短一瞥的時間裡,我看到那是一個繪滿精細花紋的卷軸,微微透出一點紅光。但就這一點點紅光,似乎蘊涵著無窮的恐怖,一下子讓我整個身心陷入悚懼。
「這下我可以放心了,」雅爾尼臉上的驚訝更甚,「不過羅可,這樣你也被搭上了,但是你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如果我真的被搭上了,你們所有人就可以先走了,不是麼?那樣的話,你可以替我去完成。」
「我哪裡能替代你,」雅爾尼搖手說,「名義上,我們同樣是六星法師,然而你是500年來的最強法師。真的,我根本想不到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去做。」
「超越我的精靈也許明天就會出現,誰說艾爾絲將來不會是這樣的一個呢。」羅可培裡靜靜地說,「至少,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比不上她這樣膽大瘋狂。「
「你已經夠瘋狂了,羅可。」雅爾尼笑了,「既然你都這樣為艾爾絲保證,我就暫時停下行動好了。」
她們的對話中好像藏有很多秘密。但無論怎樣,我現在安心可以等艾爾絲回來了。
下半夜過去了一半,艾爾絲一陣風般奔進大廳,來不及和我說上一句話,就被羅可培裡帶到後面議事。
過了半個小時,羅可培裡又帶著艾爾絲出來,只聽她低聲對艾爾絲囑咐說,「一切小心。」艾爾絲點了點頭,又一陣風的跑了出去。
三位六星法師,七位滿月戰士,以及所有的三星以上法師和半月以上的戰士,都集合在了大廳。雅爾尼把他們分成九組,一一交代了各自的任務。
惟有羅可培裡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走到她身邊,鼓起勇氣說,「老師,我想和你一起去。」
旁邊的精靈頓時過來勸止,「小兄弟,這是很危險的任務,可不是去鬧著玩的。你只是初級戰士,去了也沒有什麼用,還要你老師分心照顧你。」
「我和我的學生一組,就這樣定了。」羅可培裡冰冷的一句話趕走了好心的精靈們,我抬起頭來,滿懷感激地看著引路者。
任務分派以後,各組精靈依次出發了,空蕩蕩的大廳很快只剩下我們一組。「老師,我們還不走嗎?」我有些奇怪的問。
羅可培裡搖了搖頭,似乎在努力思索一件難題。半響,她的眼神落到我身上轉繞,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弗洛瑪斯,你相信艾爾絲嗎?」
「我當然相信。」真是奇怪,我剛才不是還求你相信艾爾絲的嗎,怎麼你反過來問我了?
「其實,艾爾絲是一個很令人放心的孩子,這件任務只要內外配合得好,並不難完成。」羅可培裡似乎在自言自語,「怕就怕這孩子太傻,自己把自己套進去。」
「老師?」我的心頭一片疑雲,你究竟在說什麼,怎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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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教廷的轄地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火光、煙霧、呻吟、慘叫……充斥了黑夜下的教區。無論是神職人員還是普通教徒,短短時間裡受到來自無數陰暗角落的襲擊:牆頭、簷下、街角、下水道,甚至是直接從大門衝進來的寒夜精靈,用各種陰狠武器或毒辣法術,痛快地宣洩著殺戮的快意。
既然無論如何懇求,教會都執意要獻祭寒夜精靈,可見滅亡寒夜精靈一族的決心已經不可動搖,這場戰爭終將不可避免。與其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不如以雷霆之勢先發制人,只要什麼天使不登場,黑夜的名義也不見得就輸與光明教廷。要是天使依然會登場,那寒夜精靈以後連報復的機會都難有了,現在更要趁機會多殺幾個。
教堂裡開始有了動靜,幾個光明守護騎士帶著滿臉憤怒,率領侍從奔出來搜捕暗夜精靈。他們與教區裡的衛隊會合之後,很快控制了局勢,於是更加起勁地擴大巡視範圍。
但是這時候,攻擊力量已經主要集中到教堂外圍。在光明神的威嚴下難以發揮法力的寒夜精靈們,以精製的弩弓裝填上可爆炸的火藥箭、強腐蝕的硫酸彈、劇毒的化合霧劑,一輪輪向教堂內部發射。甚至還有一輛可拆卸式投石車,很賣力的把盛滿高熱值黑火油的開口袋一隻隻拋進去,至於是否破壞生態環境就全然不理了。如果教廷不發動更大力度反擊的話,恐怕到天亮的時候,這座有著一千六百年歷史的巍峨教堂就要被付之一炬。
一會兒,果然又有一些白衣大主教和光明守護騎士衝出來,負責遠程攻擊的精靈們丟下手中的武器,掉頭就逃。然後又有輪換的精靈戰士尋找其他的空隙,繼續進行遠距離破壞的卑劣行徑。
本來是光明教廷在自己大本營裡不該這麼狼狽,可是他們一來低估了暗夜精靈的潛藏實力,二來總想重兵守住教堂防止祭品被救。一個是無所顧忌地暗中偷襲,還是操著自己的本行,一個是措手不及處境困艱,卻還猶豫不決地想拖到天明舉行儀式。形勢的主動和被動自然就調換了過來。
然後我聽到身邊的一個精靈戰士問到,「我以前覺得這些光明教徒嘴上一套,背後一套,是比我們更加無恥的存在。怎麼到了真正比起卑鄙手段的時候,他們就不行了呢?」
另外一個不屑地回答說,「你難道沒聽說過什麼叫做言語的巨人,行動的侏儒嗎?」
「這些男性,都是白癡見識,」羅可培裡暗中罵了一聲,「光明教會佔住表面名分,做起事來就能取信於人,凝聚人心。而我們這次偷襲,卻把暗夜精靈的名聲賠到家了,以後人見人防,做什麼事情都困難三分。」
「老師,可明明是他們先想用我們做祭品的。」
「為了不被滅族,我們只有捨棄名聲使用卑鄙手段——其實應該說是自衛。但是我們營救成功以後,你以為他們會承認那個計劃嗎?他們一定會說,其實我們是想好好招待寒夜精靈的,結果他們恩將仇報,反而做下這種天譴人怨的壞事。」
「那個,老師,我記得大家都說正義是由實力來決定的。」
「是啊,我們的奈特大神還沒有恢復神威,所以寒夜精靈在外的行為不能被落下話柄啊,那樣我們的發展就更困難了。」
一道明亮的焰火忽然從遠處升起,我對這個火光的印象還很深刻,正是在龍城上見過的那種青色烽火。「老師,那是什麼意思?」
「被俘的寒夜精靈已經救出來了。」羅可培裡回答了一聲,「跟我走,去那邊接應艾爾絲。」
但是,當我們趕到信號發射的地方,已經看不到有任何痕跡。羅可培裡吸了口氣,用懸空漂移術升到了半空,過了一會兒,落下來對我說,「她有麻煩了,我們暗中過去,找機會偷襲。」
越過一條教區的街道,引路者帶著我藏上了一棵大樹。在樹下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白衣大主教和五六個光明守護騎士包圍著兩個人——嗯,一個人和一個精靈。
「李森!」那個白衣大主教憤怒地喊了一聲,胸前的一副大鬍子不停地擺動,「想當年,我認為你是可造之材,手把手教會了你光明神術,還舉薦你一異鄉人成為了守護騎士,難道你現在就是這樣報答教廷嗎?竟敢放走最重要的祭品!」
他用手指了一下附近散亂的屍體和燒灼的痕跡,「你看看,為了這罪惡的行為,這裡流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
「艾爾絲,你們怎麼能用這麼殘忍的手段?」代烏人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問旁邊的精靈
「這是教廷與寒夜精靈的戰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是他們用寒夜精靈獻祭的計劃先挑起了這一切。要說無辜,我們被用做祭品的精靈不無辜麼?」艾爾絲轉過頭來對著李森,「你以後回代烏去打獸人,打仗的時候你還有閒工夫去管無辜嗎,殘忍嗎這種問題?」
「寒夜精靈是信奉邪神的罪惡生物!」大主教怒喝著,「統統應該去下地獄。」
「那是你自說自話,男性老頭。」艾爾絲毫不客氣頂了回去,「我還覺得光明神是邪神呢,你們怎麼不自動去死?」
「李森,你真是被這個精靈迷惑住了?」大主教的表情十分痛心疾首。
「老師,」代烏人猶豫了一下回答說,「我真的不能認同你們用其他生命當作祭品的做法,在我的家鄉,只有最為邪毒的妖人才用生靈的性命修行。威儀天使如果是這樣召喚出來的話,我覺得和子母離魂劍、百骨招魂幡一類也沒有什麼區別。」
「你竟敢把威儀天使和那種東西相提並論!」其實我根本聽不懂李森說的那兩樣是什麼東西,不過從主教老頭如此生氣的樣子可以大致猜測,應該是兩件邪器。
「屠戮生靈而獲取力量,有違天和,上蒼決不允許。」
「你已經執迷太深,放棄了光明神的榮耀,淪為了邪魔的傀儡。」大主教一揮手,「守護騎士,把他們拿下!」
除了站在大主教身旁的兩個,其餘五名守護騎士手中開始發出耀眼的金芒,一件件附帶著聖光的長槍、巨劍、鏈錘、重斧,雨點般朝代烏人的身上落了下去。
「守護騎士什麼時候也學會了以多欺少?」艾爾絲忍不住喊了出來。
「這並非決鬥,而是捉拿叛徒。」大主教毫不動容地回答,看到五名守護騎士同時進攻有些擁擠,又下了一道指令,「辛克、魯萊,你們把這個寒夜精靈抓住。」
「老師,」我焦急地看著羅可培裡,兩名守護騎士去對付艾爾絲,根本不是她所能抵擋的。
「那個代烏人,還有後手。」
「後手?」我再次朝下看去,隨著兩名守護騎士離開戰圈,李森的情形越發危急起來,那只雙手劍在承受了多次攻擊之後,喀嚓一聲,碎成了幾段。
「你的武器上已經失去了光明神的垂佑,還能支撐這麼長時間,真是可惜。」白衣大主教歎息著說,忽然化成了一聲驚呼,「那是什麼?」
代烏人在兵器碎裂之時,借力快速後退,一道細小的白光從他手中飛出,直接撲向攻擊艾爾絲的兩個守護騎士。那兩個騎士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但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白光刺中,然後倒了下去。
「你果然一直沒有虔誠相信費倫巴,居然修煉了這種瀆神的逆天劍術。」白光慢了下來,顯出一把小劍的形狀,在李森身邊一圈圈圍繞。
「他是個修真者。」聽到羅可培裡這樣說,我好奇地問,「老師,什麼是修真者?」
「那是代烏的一種奇異修煉辦法,修真的人以本身模擬天地宇宙,試圖以一己之力施展出自然的力量。像那支飛劍,就是其中的一門功法,可以根據主人的意志自行攻擊。」
「這種人豈不是太厲害了?」
「天地的威力怎麼可能安全容納在凡人體內,他們就像是個火藥桶隨時可能發生走火,功力越深危險越大。更何況,即使他們再怎麼強行控制,小心行事,大自然也會主動調衡,這就是修真者最害怕的『天劫』。」
樹下的戰局又有了變化,李森操控著「飛劍」,根本不用近身,就可以站在遠處向守護騎士攻擊。那支白色小劍在空中穿梭得又快,只聽到「哧溜」、「哧溜」的聲音亂響,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繞著每個守護騎士的要害刺了一輪。守護騎士們想避開飛劍靠近李森,卻總是走不出兩步,就被急速飛到身前的白芒給逼了回去。
「不要去管他,全力攻擊這支飛劍。」大主教似乎已經看出了這種北大陸異術的弱點,指揮手下更換戰術。
羅可培李暗暗點了點頭,「那支飛劍看起來氣勢洶洶,其實是和主人的氣脈相連,只要對它進行重擊,就相當於打到了本人。」
一個守護騎士大吼了一聲,厚背斧甩手而出,那支小劍在空中打了個轉,躲了開去,果然是不敢硬接。
大主教舉起法杖,一道金光射上了飛劍。白色小劍彷彿被綁上了重物,飛行速度頓時緩慢了下來。守護騎士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兩件重兵器同時擊中了飛劍,細短的劍身上立時出現了好幾道裂紋,李森臉色一白,「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打中了。」守護騎士們歡呼起來,但喜悅的聲音立即換成了憤怒和不相信,在他們腳下,大主教的身體軟軟倒了下來。甚至於在大主教身邊的兩個守護騎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遭了毒手。即使是我,也沒注意到羅可培裡是什麼時候下樹繞到白衣主教的身後,只來得及看到她揮出銀亮的彎刃對準老頭狠狠來了一下。
「可惜,」羅可培裡想補上第二刀,這次被守護騎士攔住了,於是迅速後退一段距離,擺出正面戰鬥姿勢,「要不是你們守在身邊,那個老傢伙的防禦神術再有效果,加這一刀肯定送他去見費倫巴。」
「該死的偷襲精靈!」四個守護騎士迅速聚在一起,低聲商量了一陣,大約是對周圍還潛藏著的寒夜精靈十分忌憚,抱起大主教和另外兩個同伴,互相掩護著向教堂方向撤走。
引路者沒有追趕——
南——溫——帶——分——隔——線——
「艾爾絲,任務結束了,到這邊來。」羅可培裡收起雙刃,淡淡說道。
「老師,我……」
「我知道,任務結束了,你不用再和這個男性人類走在一道了。」
代烏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很困惑的表情,羅可培裡提高了聲音,「艾爾絲,記住你是寒夜精靈,是奈特親自認定的星法師,別以為自己可以隨心所欲。」
「我明白了,」紅髮前殿下很苦澀地嚥了一下口水,「艾爾絲,你對我的保證,只是你們的策略吧?」
「你明白就好,人類的男性。」羅可培裡很輕蔑地看著他,「寒夜精靈不可能和人類在一起,更不用說是費倫巴的僕從,看在你有過幫忙的份上,你可以離開了。」
李森劇烈地咳嗽著,每一下都喘出大口的血跡,艾爾絲急忙扶住了他。我在樹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忽然心裡很希望他就這樣持續咳下去,直到吐血而亡。
「艾爾絲,你回去吧,」代烏人艱難地喘息著說,「我早就是該死去的人了,能幫你做點事情已經是幸福了。」
「你知道就好,男性……」
「老師!」艾爾絲大聲阻止了羅可培裡,「你這樣說,是想逼著他快死嗎?」
「艾爾絲,你居然為了這個人類男性,對我無禮!」羅可培裡先是驚愕了一下,繼而更加憤怒起來。
「你知道嗎,老師,是我們那次破壞了烽火傳警,毀掉了在你面前的這個人。他本來有一個偉大的祖國,可是現在沒有了,因為長驅直入的獸人覆滅了他的帝國。」艾爾絲的聲音平靜下來,彷彿在敘述一件完全無關的事情,「他本來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現在也沒有了,因為他是那個國家的王子,國破必定家亡;他本來有一個美麗的未婚妻,現在也沒有了,因為那是一位公主,他不是王子就沒有資格和她去結婚。」
「他本來還可以在自己信仰的神祉面前度過餘生,可現在也沒有了,因為他幫助了我們寒夜精靈,被光明教廷拋棄了。」艾爾絲咬著牙一字字說,「寒夜精靈欠下他那麼多,然而老師,你對於我族的恩人,就是這樣霸道凶狠嗎?這樣的話,你和剛才的那個白衣大主教又有什麼不同?」
「你在質問我嗎?艾爾絲!」羅可培裡的臉色氣得發紫,「我平常對你太放鬆了,你居然就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不要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奈特賜予你的,你背叛寒夜精靈的話,對得起奈特的恩寵嗎?」
「那你們對得起這個代烏男性嗎?如果寒夜精靈不能給予別人公平,你又憑什麼以奈特的名義來要求我?」艾爾絲一點沒有被神殿祭祀的氣勢壓倒,「老師,我一直很尊重奈特,覺得他是一個遠比其他諸神高貴的存在,如果他這時候降臨在我面前,一定會做出讓我心服的安排。」
「等你能當上奈特祭祀的時候再來教訓我吧!」羅可培裡臉上再也沒有一絲憐憫,「既然你執意背叛寒夜精靈,我就代替奈特施以懲戒,有什麼話你們到奈特面前去說。」
引路者這話不就是要處死艾爾絲?我立時驚得差點從樹上摔下來。只見羅可培裡的長袍猛烈飛舞,一個紫黑色的圓球在她兩手之間逐漸成型,散發著濃濃的陰森腐爛氣息,「這個陰雷死亡球會讓你們的靈魂永遠禁錮在痛苦的荒蕪沼澤,艾爾絲,你還不悔悟嗎?」
代烏人伸手用力推著艾爾絲,「艾爾絲,你快回去,不要犯傻。」
艾爾絲咬住下唇,一動也不肯動,「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艾爾絲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真是冥頑不靈,」羅可培裡合上眼簾,「你自己放棄了最後一次機會。」
但是她沒能把陰雷死亡球發出去。
「弗洛瑪斯,怎麼會是你!」這聲音裡包含了無比的驚訝。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居然敢衝過來阻止羅可培裡,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氣力,我居然能把六星法師牢牢壓在地下,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我居然會莫名其妙地做出這種讓自己都難以忍受的事情。
努力壓抑住心中翻騰的憤怒與不甘,我用力喊叫著,「艾爾絲,快走,快走,別讓老師真的殺了你!」
「可是,弗洛瑪斯……」
我閉上眼睛,一個字也不想再聽到,腦海裡也進入完全空白,只是不斷用力壓住羅可培裡,似乎要把所有的憤懣都傾注在這兩隻手上。
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剎那,我的整個身體忽然輕了起來,好像是被高高拋到半空,隨即,與地面接觸傳來的劇烈背疼證實了這個事實。
然後一隻腳重重落在我身上,像破口袋被踢一樣,從頭頂到腳底,每一個部位都被踩踏了無數次。軀體在扭曲變形,骨頭在「喀喀」直響,可是我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到了後來,我竟然瘋狂地大聲笑了起來。
「你瘋了麼!」羅可培裡見到折磨我全無效果,改口冷冷說,「我這輩子見過無數的蠢材廢物,可也從來沒見到像你這樣的賤骨頭,居然親手去成全自己的情敵。」
「那又怎麼樣,你以為誰都必須照你的意思去做嗎?」我依然大笑個不停,「你不蠢,你不賤,你有誰都畏懼的力量,你能代替神的意志,可是你剛才想做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出奇地,羅可培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答。我睜開眼睛,六星法師已經背轉對我,望著天空的如水星河,一動不動。
清輝的月光灑到我眼中,一些細微的疑惑忽然自心底冒出,以我的那點本事,剛才真能壓制住羅可培裡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點吧?難道說,她是故意……
「滾回去!」
羅可培裡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我吃驚地望著她的背影,「到,到哪兒去?」
「天要亮了,快滾回工會去,你還來得及跟上被救出來的那一批夜奔者。」
「那,那老師你呢?」似乎想通了一些什麼,我對六星法師的敵意少了很多。
「我在出發的時候就說過,當這個引路者是為了造就藍白雙系法師,不是為了你這個廢物男性。」羅可培裡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既然艾爾絲已經離隊,我自然回北極城的神殿。」
拖著滿身的傷痕淤腫,我掙扎著站了起來。僅僅一夜過去,原本的夜奔隊伍就全盤瓦解,黎明前的街面上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蘇勒城溫熱的風吹到臉上竟似有些發寒,眼裡看到的這個世界彷彿不是真的。
艾爾絲,你真的離去了嗎?